「我不喜歡你,你回去,我不要你當我的保母,你走。」小手指着大門的方向,要保母滾蛋。
「你喜不喜歡與我留不留下並不衝突,付我薪水的是你父親,只要我沒讓他失望,你就趕不走我,知道嗎?要用大腦。」鬥智不鬥氣才是常勝之道,她還太嫩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苗秀芝敢肯定,她們是同類。
兩人都屬於外表柔弱乖巧,卻表裏不一的人,看來她和小女孩一定會「相處融洽」。
「爹地不會要壞保母,我會哭,一直哭,哭到眼睛瞎掉,這樣爹地就會很生氣很生氣地叫你走。」爸爸媽媽都説她是祈家的小公主,是他們心頭的一塊肉,爹地也捨不得她受委屈。
「好呀,你可以開始了。」苗秀芝取出手機,按下錄影鍵對着小女孩拍攝,神色愜意得像在看戲。
祈筱涵一聽,有些傻了。「開始什麼?」
「哭呀!快哭,盡情的大哭,改天我心情好放在網路上供大家觀賞,你就哭出名了,全台灣……不不不,網路無國界,説不定你一夕暴紅,全世界都認識你,一個超會哭的愛哭包,人家會來訪問你為什麼這麼愛哭。」想跟她鬥,還早得很,毛沒長齊想飛天,難矣。
「我……我不是愛哭包,我才不哭。」祈筱涵氣得一腳踢開最心愛的紅色小水桶,讓它咚咚咚地滾下樓。
「撿起來。」
「什麼?」她愣了一下。
「把水桶撿起來放回原處。」苗秀芝可親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裏發寒的嚴厲面孔。
她可以接受小孩子鬧脾氣,卻不能忍受他們摔東西,這是不珍惜東西又沒有教養的表現。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不檢!」祈筱涵噘着小嘴逞強,有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嬌氣。
「不撿?」苗秀芝再次笑開,笑容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我數到三你還沒動,你會知道不聽話的孩子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我真的好期待好期待。」
「你……你想幹什麼?」她不自覺的後退,背抵住牆。
「譬如把水桶套在你頭上,小甜心玩過炮彈遊戲沒?就是將人像炮彈一樣丟出去,我看庭院的草坪剛翻過,土相當鬆軟,掉下去應該不會痛。」只會眼冒金星,全身骨頭像被拆解又重組罷了,死不了人。
「你敢——」祈筱涵面露慌色。
「要不要試一試,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不喜歡被威脅,尤其是不及三尺之軀的小人。」她扳着指關節,發出喀的一聲。
祈筱涵害怕地縮起脖子。「我要告訴爹地你欺負我,你不是好人,我……我不要你當我的保母!」
苗秀芝笑着向前走了兩步,濕透的衣物滴下無數水珠。「果然是愛告狀的小壞蛋,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點點小事也要哭媽喊爸的,算了,我一個大人幹麼跟你這小朋友計較,大欺小勝之不武,我羞愧。」這段話稍微直白點就是:你再怎麼人小鬼大也不是我的對手,再回去吃幾年奶,不然一腳踩死你我一點兒成就感也沒有。
「你……你……」祈筱涵小嘴一張一闔,卻説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把水桶撿回來,不要再讓我説一次,一、二……」她腳點地,口中數着數字。「三」字剛要落下,再不情願祈筱涵邁開小短腿下樓,臭着臉拾起水桶。
「乖,勇敢負責的小女孩才是英勇的公主,你的皇冠是星星串成的,月石為墜,星光奪目,月之女神祝福,你會是發光的公主。」她對於認錯的好小孩絕不吝於讚美。
「我是公主?!」祈筱涵微怔,迷惑的大眼中漸露光采。
「是呀!你是公主,不過不是被關在高塔上等王子解救的公主,而是披着戰甲、揮着長劍,騎在寶馬上的屠龍公主,威風凜凜好不神氣,將沒用的王子踩在腳底下。」公主也可以是女王,只要她有信心。
「很好,我想你可以勝任保母的工作,不用試用期,今日就上工,為期六個月的契約書之後會讓秘書送到你手上。」全程旁觀的祈煜翔這時才走出來,眼神透出激賞。這個保母太強了,不留下她絕對是一大損失。
換了十二個保母后,他第一次看見誰的帳也不買的搗蛋鬼居然毫無還手的敗了,還敗得那麼可憐,他不免佩服這新來的保母,她確實把孩子的心態拿捏得恰到好處。
只是她的「公主論」有點教人不敢領教,顛覆了童話故事後,她還會教小孩子什麼稀奇古怪的道理?!
【第三章】
「不是三個月嗎?」苗秀芝困惑的問。
她原本打算做完這三個月,手頭寬裕了就休息一陣子,之後再找找看有沒有好一點的工作,最好待遇高、離家近,沒有色慾燻心的單親爸爸近身騷擾。
當然原僱主能繼續僱用她也不錯,畢竟高薪的工作又是自己的本業,能不挪窩就不挪窩,再加上她對調教祈小妹妹的興致頗高,那可是一塊璞玉,好好琢磨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不過這不是她能決定的,要看僱主的意思,她不會強求。
「我相信李秘書挑人的眼光,她對你讚譽有加。」祈煜翔站在窗邊的陰影處,教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神情。
相信李魔頭的眼光?新僱主的笑話説得真好。「不是你觀察我對孩子的教養態度後,確定了我確實有降服令千金的本事才有延長期限的決定?」她涼涼反問。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聲,由暗處走向明處。「她是我大哥的女兒,我希望她住在我這邊的期間能得到妥善照顧,再完好無缺的送還她的父母。」
「爹地^」覺得受了委屈的祈筱涵不高興的衝向他,兩隻小胳臂纏抱住他的大腿。
她想投訴,也有小小的不甘心,更怕唯一的依靠放手,爸爸媽媽「不要」她,她要自己找出路,賴上有吃有喝,又對她有求必應的小叔叔,喊他爹地是第一步「侵佔」計劃。
祈煜翔其實也很無奈。他的兄嫂祈煜風與陸羽香是一對對古文物有着狂熱的考古學家,小有名氣的他們常常跟着考古隊伍東奔西跑,連生了孩子也背在背上當行李帶着走。
可是當女兒漸漸長大,開始會跑會跳,會問一萬個為什麼,兩夫妻驚覺到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剛好女兒也到了該受教育的年紀,加上台灣的幼稚園師資卓越,有雙語教學和娃娃車接送,兩人商量了一夜便把女兒帶回國,將孩子扔給他。
看着兄嫂揚長而去的背影,苦笑不已的他哪有拒絕的餘地,只能承擔下來,誰叫他是人家的弟弟,侄女的親叔叔,這份重大責任不接下説不過去。
「祈筱涵,剛要你乖一點,一轉身又把我的話拋在腦後,非要罰你才會乖嗎?」他已經懶得糾正她的稱謂,反正他心如明鏡,不會搞錯自家小孩。
祈筱涵可憐兮兮的抬頭,眼眶嗔淚。「爹地,我不要這個保母,她欺負我,説要把我丟出去。」
「那是因為你調皮弄得她一身濕,你知不知道穿着濕衣服會感冒,延誤醫治會導致肺炎,嚴重點還會肺積水死掉。」他故意把話説重嚇她。
「我……我……」她一聽,咬着手指,小臉微白,怕真把人害死了,偷偷朝身上猶在滴水的保母瞄去一眼。
「去跟保母道歉,説你再也不敢胡來了。」祈煜翔輕推了小侄女一下,板着臉説。
「我不要。」祈筱涵搖頭搖得堅定。她是有些心虛,但是她絕對不道歉。
「祈筱涵,你若不道歉,晚上沒有你愛吃的紅燒肉了。」他的神情很嚴肅,説出口的懲罰卻有些好笑。
「我要吃紅燒肉,要吃要吃,我要吃……爹地大壞蛋,你想餓死可愛的小涵涵……」
説着説着,她眼眶盈滿淚水,似有決堤之勢。
「祈筱涵你……你……」祈煜翔想大聲怕嚇到孩子,想打又打不下手,神情十分慌張。
看着叔侄倆一來一往,苗秀芝同情的搖搖頭,在這場戰爭中,大人明顯是落敗一方,而且敗得慘兮兮,因為他心軟,沒外表來得兇狠。
不是她厲害到一眼就能看出僱主的個性,而是眼前的男人對她來説算是熟人,開始時沒認出來,可是似曾相識的輪廓和五官讓她產生疑惑。
感謝她超強的記憶力,稍微一想就記起他是誰,雖然長高、變壯、聲音低沉,多了成年男子的味道外,長相變得不多,只是大了一號,胳臂比她粗而已。
難怪好端端地作起幼年時期的夢,原來是再見童年玩伴呀!
人家説三歲看大,小時候他就是個耳根子軟的乖小孩,人家説什麼就做什麼,儘管知曉是錯的,還是傻氣的錯下去,性子軟好拿捏,根本是顆軟柿子,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