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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道士心裏這麼詛咒,嘴上可沒敢説什麼,只因看到寶寶露了一手,倒轉簍子,簍裏木炭卻一塊也末失落,知道遇上高人,只有吃點虧了。

    秦寶寶有趣的望着他,道:

    “喂,你們是真道士還是假道士?”

    小道士別過頭去不理他。

    秦寶寶哼着兒歌,用長筷子挾起另一簍裏的木炭丟他,小道士就是不理,寶寶去了一塊又一塊,弄得小道士頭臉衣服髒兮兮,小道士終於忍不住吼道:

    “你死到臨頭,就不能安靜一點麼?”

    秦寶寶怔了怔,道:

    “你們是從土匪窩出來的?現在要去找幫手,來教訓本公子撞破你們騙術之事。”

    小道士沒好氣的道:

    “我們是真道士,並非土匪,師父正駕車往郊外小村的道觀,請太師父教訓你。”

    秦寶寶咯咯一笑,道:

    “既然是真道士,為什麼到處招搖撞騙,修道人可以這麼做麼?”

    小道士白了他一眼,道:

    “不明世事的小兒之見!”

    撇撇嘴,秦寶寶哼道:

    “你呢?還不是跟本公子一樣大?”

    小道士鼻孔朝天,道:

    “娃娃臉,怎麼看都像長不大的小孩。”

    秦寶寶最討厭人家笑他小,性子一起,將簍子裏的木炭全倒在小道士身上,在小道士掙扎的當兒,跳下“椅子”,將座下那一簍子木炭抱起,飛身上車頂,照着架車的道人就是一倒,“嘩啦啦”,一簍子木炭全傾,那道人可苦了,有如下一場黑雨,………………

    “什麼玩意兒………”

    “唉呀,是木炭,怎麼回事?”

    “完了,完了,這些木炭可是一個月的生活費,空明死小子,你欠揍是不是?還不快點把它撿起來………”

    秦寶寶拍手哈哈大笑,唱道:

    “惡人自有惡人磨,騙子騙術行不通,若不改過換面目,下回遇上更糟糕。”

    在車頂上又唱又跳,然後如蝴蝶般飛過破口大罵的道士頭頂,輕經落地,朝來路奔了回去。

    小道士空明撿着散落四處的木炭,喃喃罵道:

    “真倒黴,剛開市就遇上個小瘋子,這下好了,又得每天啃冷饅頭了,説起來也真遇入不淑,碰上個窮師父,要是當初找個大道觀,還怕不能吃大餐?唉,真是命苦哦……吃苦受飢何時了,我的魚肉何時有……唉喲………”

    空明抱着頭唉叫,原來被師父敲了一記,罵道:

    “修道人思想不純淨,能修得正果麼?”

    空明不以為然道:

    “思想純淨的話,還敢去騙錢?”

    這不是指着和尚罵禿驢麼?道士又敲了他一記,道:

    “什麼騙錢?這叫做生意……唉呀,慘了,那小瘋子搶走咱們那錠二十兩銀子,回去你太師父又會罵人了。”

    空明撿好木炭,抱上車子,道:

    “那瘋子不知什麼來路,居然當眾拆穿把戲,師父,怎麼辦?現在是不是要到別處重施故技?”

    道士搖頭道:

    “時間來不及了,快回去,你太師父在等我們。”

    這回換空明駕車,道:

    “師父,你知不知道太師父為何今日要我們出來籌錢。”

    説“籌錢”比較好聽,自己人總不能罵自己人。

    道士道:

    “以後你自然明白,快走,不然慢了一步,你一輩子只有啃冷饅頭過日子。﹂這句話最有效,空明忙策馬奔馳,卻丟下道士在原地跳腳不已:

    “死空明,師父還沒上車啊──”XXX

    卻説秦寶寶滿懷高興的回到原地,可不是,撞破江湖騙術,可不是普通聰明可以辦到,高興是正常的。

    在“快意酒樓”找到自己那輛破驢車,卻不見拾面具父子,掀開車簾,發現那支珍貴的人蔘也失蹤,心裏便明白是怎麼回事,暗罵自己胡塗。

    “金龍社”是龐大的組織,失竊人蔘是大事,尤其這隻有七百年曆史的人蔘,是要獻給他們大當家,丟了誰都倒黴,早盯上寶寶的破車子,侍機搶回。

    秦寶寶怒氣衝衝,自忖:

    “真想去大鬧一場,可是大哥是他們老闆,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太不顧忌,寶寶啊,你的屁股要小心一點,哼哼…………”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衞紫衣扳起臉教訓人,不得不乖一點,至少要用斯文的法子救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抖出身份,不怕他們不聽話。

    眼珠子一轉,想定主意,拿起包袱,踏入“快意酒樓”,向掌櫃要一間房,掌櫃和氣笑道:

    “對不起,已經客滿。”

    秦寶寶道:

    “是不是有人要你這麼説?還是真客滿?”

    掌櫃哈哈笑着,有點尷尬道:

    “你與他們有過節,最好速去解決。”

    秦寶寶悠悠道:

    “金龍遨翔──”

    掌櫃抖的一顫,忙恭謹道:

    “你,你是………”

    秦寶寶現出“壽”字型金鍊子,解下金匕首,笑道:

    “你沒見過我,也該知道少爺是誰吧!”

    掌櫃的忙走出櫃枱,親自領寶寶到後院一間上房,奉上香茗,道:

    “不知是寶少爺,弟兄有得罪處,請多原諒。”

    秦寶寶點點頭,掌櫃忙又道:

    “要不要小的將藥堂裏的弟兄喚過來?”

    搖首一笑,秦寶寶道:

    “不必了,待會我自己過去。你忙你的吧!”

    “是,是!”

    掌櫃如臨大敵,嚇出一身冷汗,出房後,趕緊派人到藥鋪知會一聲,免得惹禍上身。

    秦寶寶算準他會來這一手,可以省下不少麻煩,輕輕鬆鬆的喝茶吃飯,才換上一襲月白錦衣,卻又不直接到藥堂,他知道現在去沒意思,故意在街上溜躂。

    這傢伙好象特別喜歡吊人胃口!

    卻説他出酒樓時,二樓上有一桌客人定定打量着他,其中一個喃喃道:

    “小傢伙不會又惹事吧?”

    能用這種口氣除了衞紫衣又有誰,只是酒樓裏的弟兄,誰知道他就是大老闆?

    就不知衞紫衣來此是為了寶寶?抑是別有要事?

    馬泰、戰平身為護衞,自然跟着來了。

    忍不住好笑似的,馬泰道:

    “每次寶寶出門,魁首頭一倔念頭就是擔心他會不會惹事?”

    衞紫衣失笑道:

    “他實在太頑皮了,令人提心吊膽的。”

    戰平道:

    “要不要追他回來?”

    衞紫衣搖首道:

    “寶寶已表明身份,此地兒郎自會照管他。”

    聽他口氣,這次另有所為而來

    其實心裏想得不得了,衞紫衣也不表現出來,走江湖的人,是不能太感情用事的。

    馬泰,戰平懂得這道理,三人真個絕口不提秦寶寶。

    衞紫衣低聲道:

    “人在蘇州那個方向?”

    戰平道:

    “據探子回報,他一家三口遭匪劫,不得已到處流浪,三天前已知入蘇州,現在確定的落身處還未可知,可是,有一點很疑問,他的妻子不明所蹤,只剩懷裏一個小孩,身無長物,似乎沒有魁首要的東西。”

    衞紫衣面色凝重:

    “不可能,難道探子盯錯對象?”

    這點他自知更不可能,又道:

    “不管如何,找到人便能明白一切。”

    馬泰憨道:

    “魁首,東西一定在他們身上麼?”

    衞紫衣道:

    “當初他老子過世不久,名下產業均已被本社收購,結果其中沒有那東西,自是在他身上無疑,但是,有一問題頗令人擔憂。”

    説到後來便微皺起眉頭。

    馬泰是一根腸子通到底,馬上問:

    “什麼事使魁首擔心?”

    在他眼裏,甚至在“金龍社”全體兒郎心目中,衞紫衣是如兄弟般親,卻又似神祇一樣讓他們尊敬崇拜,馬泰不敢想象“金龍社”若沒有衞紫衣,將變成怎樣的局面。

    衞紫衣沉吟道:

    “拾家遭劫,可能是與我們有同樣目的的人所為,如此一來,東西就落在他人手中了。”

    頓了頓,立即道:

    “戰平,聯絡南京程大首腦調查、回報。”

    戰平低應一聲,立即下樓而出。

    馬泰摸把臉,道:

    “這下子事情複雜多了,魁首。”

    微微一笑,衞紫衣道:

    “好的東西,大家都搶着要,只有各憑本事了。”

    馬泰握緊雙拳,急促道:

    “沒問題的,魁首,憑本社的力量,東西是勢在必得。”

    衞紫衣不以為然道:

    “自信是好的,但過份的自信便是狂妄了;馬泰,也許現在東西已落在他人手中,早已遠走高飛,有最大的力量,又到那裏找人?而且,這事我不打算用本社力量爭奪,只賴緣份湊巧,不要讓我白費這番工夫。”

    不知為了什麼,眉頭又輕皺起來。

    馬泰安慰道:

    “魁首,吉人有天相,不用太膽心。”

    衞紫衣沒有説什麼,輕啜着酒,心中卻思緒奔騰:

    “寶寶呀,大哥能為你做的只有這樣了,最主要的是看你有沒有這個福份;如果是要千年人蔘或天山雪蓮子,不惜代價都會為你找來,只惱這玩意虛無縹緲,難以下手。”

    一杯酒一仰而盡,衞紫衣對馬泰道:

    “你去訂房,就要寶寶住的隔壁,你知道該怎麼做才不會露出馬腳?”

    馬泰呵呵一笑,起身道:

    “您老放心,不會出差錯,否則也不必混了。”

    不一會戰平回來,道:

    “事情均辦妥,經過東街藥堂,聽到風聲,好象寶寶準備大鬧藥鋪。”

    笑了笑,衞紫衣道:

    “肯定是藥堂的人惹他不高興,隨他玩去,不會有事的,寶寶會有所顧忌,結果是什麼風波也沒有。”

    他實在太瞭解秦寶寶了,而寶寶有這樣一個大哥,好比孫悟空遇上如來佛,什麼花樣也變不出來,至少在衞紫衣面前,裝也要裝乖一點。

    可是秦寶寶真的乖麼?

    那只有天曉得!

    馬泰大步走回,道:

    “房間已訂妥,魁首,是不是打算和寶寶碰面?”

    衞紫衣淡淡的道:

    “再看吧,我看他大概玩得樂不思蜀。”

    他話裏有話,有點埋怨秦寶寶不回家,只是不會讓馬泰,戰平查覺。

    “可愛又可恨的小寶兒,宛似上天降臨來折磨人的小怪物,放他出去玩,擔心他出事,留在家裏,又頑皮搗蛋,真是令人頭痛!”

    這是!衞紫衣在心中下的結論。XXX

    東街大路有一連幾家藥鋪,大都是學醫的人自己兼作老闆,只有“回春堂”例外,是由人出資做老闆,禮聘二名大夫診病,因資家有錢,用得起好藥材,所以遠近有名,那二名大夫淡泊名利,很安於醫術救人清高工作。

    但人是很容易受影響的,“回春堂”的老闆和幾名手下,由中午便惶惶不安,連帶的也使二名大夫清高不起來。

    劉大夫悄悄問文大夫:

    “今個兒發生什麼事?”

    文大夫輕撫短鬚:

    “晚生也不知,該不會東家有困難吧?”

    劉大夫不安道:

    “這裏的生活,晚生十分滿意,又可完成救人的宏願,又有舒適的生活,東家真個遇上困境,你我如何是好?”

    文大夫安慰道:

    “這只是我之臆測,未能當準,還是問問東家的吧!”

    劉大夫也感到自己過份緊張,訕笑道:

    “汝明理也,晚生這便過去詢問。”

    文大夫有禮的比個請的姿勢。

    昨夜裏魯莽引來小煞星的“立地瘟神”王能,得知那煞星便是大當家雙手捧着呵護的寶貝﹝其實是壞蛋﹞,嚇得他六神無主,徒呼倒黴。

    要知他只是“金龍社”眾多事業中,算是龍蝦級的藥堂主持人而已,上頭有上司,上司上,又百上司,一層層推上去,“子午嶺”總壇代表着最高權力,而如今他碰上的居然是聞名甚久的總壇之寶,那可愛俊美的模樣兒是不負盛名,很糟糕的,受惡作劇的小孩頑皮心性也是名不虛傳。

    可不是,得到消息那麼久了,還不見他來討人,直使人心坎兒上有如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的,坐不安寧,立難穩直,那結果是好是壞,總希望早點知道早安心。

    對於劉大夫的問話,他只有道:

    “你安心留下,一點事也沒有。”

    劉大夫關心道:

    “那東家何故坐立難安?”

    大夫是上面禮聘的,王能不得不禮敬一番,道:

    “有人要來。”

    劉大夫職業性的道:

    “是病人?得個什麼病?東家早些説出,晚生好與文大夫商量。”

    遇上這種儒生,王能真是要很有耐性,道:

    “他也是個大夫,而且是個小大夫。”

    劉大夫高興道:

    “那可好,道同互相謀也,晚生又多個切磋的友伴。”

    這人真可愛,不求名利,完全為了救人而救人。

    王能苦笑道:

    “如果是個普通大夫,我何用擔心?要知他的身份十分尊貴,我不敢冒犯請他來治病。”

    劉大夫道:

    “原來是王孫公子降貴光臨,那也不用太過理會,須知此等人有善亦有惡,對惡者,他等欺凌百姓,吾等自不屑與之為伍……”

    他居然向東家説起教來,王能啼笑皆非道:

    “他是公侯將相之子,我們反而不在乎,也影響不到我等身家性命。”

    劉大夫驚問:

    “會影響東家的身家性命?誰有這麼大本事?”

    王能道:

    “我的頂頭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劉大夫簡直迷糊了,道:

    “東家還有很多老闆?”

    王能愁眉苦臉道:

    “可不是,我真擔心他不高興之下,每個人都遭殃。”

    其實他也言過其實,他只知衞紫衣及三大領主等人疼愛秦寶寶,卻不知道衞紫衣對寶寶有時管教很嚴格,寶寶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總不至於搗毀藥堂吧?

    有時寶寶也不賣衞紫衣的帳,但畢竟少之又少,這種稀有事件大概不會發生在王能等人身上。

    天昏地暗。

    晚膳已擺出,秦寶寶還沒現,王能似乎也麻痹了,招呼剛看完幾位病者的二位大夫入座,內眷依習俗不能與男子同席,另在內堂圍桌。

    古時有所謂“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愈是大家族,遵守愈嚴,反而平民小百姓來得無拘自在,歡樂融融。

    但是──

    人倒黴的時候,連吃飯都會被嚇一跳。

    緊急的鳴笛聲,“立地瘟神”王能蹦的跳起來,直衝入招待拾面具父子的廂房,但見三個蒙面人與自己人打起來,其中一人劫持着拾面具,向二位同伴打個眼色,把拾面具扛在肩上,欲先突圍,王能便這時趕來,喝道:

    “來人是否奉寶少爺之命?否則全部留下!”

    扛着拾面具的那人身形頓住,回身責備的口氣道:

    “老王啊,你真是不識相,明知寶少爺愛假戲真做,還敢點破,試問你有幾個膽子啊?”

    王能早聽聞秦寶寶愛惡作劇,心想要是壞了他的遊戲,日子可難過,當下也不懷疑,故作正經的冷道:

    “弟兄們,聽到他説的,還不快照着做!”

    原已停手的幾人又打起來,王能也攻向扛着拾面具的那人出手,只是彼此都不太認真,只徒招式繁複,真打在身上,未必傷得了一根寒毛。

    半盞茶時刻過去──

    扛着拾面具的那蒙面人道:

    “老王啊,寶少爺等着消息,你裝着讓我一招,好使我等脱身啊!”

    王能連忙道:

    “是,是,就不知兄台在寶少爺面前如何稱呼?”

    那蒙面人讚道:

    “好機智,老王,憑你這份聰明與見機行事,這次待寶少爺玩得盡興,在大當家面前説二句好話,可比誰提拔都管用啊!”

    説來説去就是忘了表明白己的身份。

    不過,王能已暈陶陶,注意不到這些了,忙道:

    “兄台所言極是,屬下一定盡力配合。”

    那蒙面人老實不容氣,狠狠甩了王能一個耳光子,王能一個踉蹌,回神正想責問他為何下手這麼重,人早已越牆而出,另二位蒙面人也有樣學樣,雙手連閃,甩了眾兒郎眼冒金星,才哈哈大笑而去

    那王能撫着面頰,道:

    “他們武功很高強,幸好是自己人,否則求援也來不及。”説着嘆口氣,喃喃道:

    “人還沒來,就被整得七葷八素,等那小祖宗真個大駕光臨,真不敢指望不掉層皮,但願一切都有代價。”

    秦寶寶也不至於多壞,他就是壞也壞得可愛,只是眾人以訛傳訛,倒將他説得像小惡魔似的。

    就在王能幻想躍登龍門時,一個小廝進來報告:

    “寶少爺來了。”

    怔了怔,王能又驚又喜:

    “來得可真快!”

    沒法子多想,趕緊迎出來,只覺眼前一亮,昨晚燭光模糊下,已感到這少年真是不俗,今日寶寶一身華貴的出現,更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秦寶寶為何至今才來?

    原因無他,想讓王能等人嚐嚐等待宰割的滋味。

    説來他實在很壞心眼,但還有藥可救,至少他懂得顧慮衞紫衣會打他屁股,稱得上是識時務為俊傑的非英雄。

    在這時間,他上街尋找紅面鴨公,因為拾全忠的蝦龜嗽需要紅面鴨公配藥,以半酒水燉服。找到十來只紅面鴨公,付錢請人送來酒樓,才來此“收帳”。

    進門看到王能等人臉上的五指痕,秦寶寶失笑道:

    “集體自罰呀?”

    説着有趣的在他們身前的轉來轉去,突然“咦”了一聲,又道:

    “看樣子是別人動手打的,不同的手痕有三種,那是三個人打的了,誰這麼大膽,敢對你們動手?”

    王能等人心道:

    “裝得可真像,好象完全跟你無關。”

    但為了討寶少爺歡心,嘴上道:

    “回稟少爺,是三個蒙面人打的。”

    秦寶寶一怔,奇道:

    “蒙面人?體形多大?聲調高或低?有什麼目的?”

    王能心想寶少爺真會演戲,卻也不能不配合,道:

    “三人都修長健壯,説話的那人聲調活潑,他們劫走少爺的貴客………”

    秦寶寶聽到此,倒吸一口涼氣,急道:

    “你説蒙面人劫走拾面具父子?”

    王能愈來愈服寶少爺的演技了,道:

    “不,只劫走拾面具,當時小孩給乳母餵食………”

    秦寶寶氣急敗壞地截口道:

    “我問你蒙面人為何要劫走拾面具?”

    王能暗自好笑:真會裝蒜,可是又不能點破,必須裝作不知道是他派人來劫走,可真難為,當下裝傻道:

    “屬下不知。”

    秦寶寶怒道:

    “來劫人時,你們全睡着麼?”

    王能道:

    “來人武功高強,屬下等不及詢問,便給他脱逃了。”

    秦寶寶冷笑道:

    “剛才天尚未全黑,四處商店門口燈籠全已點上,蒙面人的形蹤理應十分明顯,你們沒有一個人知道要追查?”

    王能心覺演戲真辛苦,套出台詞,道:

    “他三人輕功高明,我等追之不及。”

    秦寶寶道:

    “知道從那個方向走吧?”

    王能怔了怔,望了身後四五名兒郎,居然無一人看清劫持者逃逸方位,全被打昏了頭,只好不好意思道:

    “蒙面人臨走時打我們個眼冒金星,以至於疏忽了。”

    秦寶寶好笑道:

    “真是高明!”

    王能以為他稱讚自己配合得好,搓手道:

    “少爺誇獎,屬下深感榮幸。”

    秦寶寶瞪眼道:

    “我又不是誇你高明,你被打還深感榮幸?”

    王能有苦説不出,連道:

    “是,是,是蒙面人高明。”

    秦寶寶哼了哼,道:

    “人是貴寶號弄丟了,你負責找回來,期限三天,至時見不着人,你難逃疏忽職責之罪。”

    王能嚇了一跳,要知“金龍社”紀律嚴謹,賞罰分明,大執法以下的執刑者,素來均是鐵石心腸,冷麪無情,任誰都少有膽量去打交道:而今人分明是寶少爺派人劫走,惡作劇玩兒,向他要人又上那兒找去?王能苦臉道:

    “寶少爺,屬下昨夜裏冒犯,實是不知情,你大人大量就放過我吧!”

    撇了撇嘴,秦寶寶道:

    “昨夜的事乃過眼雲煙,今日之事,你須負全責,能找回人就能以功抵過,你嫌期限太短麼?”

    王能沒想到秦寶寶會給他開這麼大的玩笑,期期艾艾道:

    “人被少爺藏着,屬下那能搜得到?”

    秦寶寶道:

    “你顛三倒四説些兒什麼?”

    王能對於秦寶寶愛捉弄人的脾氣已有耳聞,直覺點破它,方不會繼續被耍下去,自找麻煩,遂直言道:

    “那三個蒙面人本是寶少爺親派來劫走拾面具父子,向屬下等開個玩笑,那三位蒙面大哥還要屬下裝作不知,好使少爺高興。”

    秦寶寶看出兆頭不對,還是願意相信別人在開他玩笑,眨眨大眼,道:

    “你尊姓大名啊?扮戲的本領可不錯。”

    王能心想連名字都裝作不知,太過份了,即不敢説出,道:

    “屬下王能,江湖朋友瞎起外號叫‘立地瘟神’。”

    上上下下打量一會,秦寶寶搖頭道:

    “把拾面具找回來,本少爺才敢相信你很‘能’。”

    王能急切道:

    “人在寶少爺處,請少爺不要為難屬下。”

    秦寶寶這次確信自己沒聽錯,翻翻白眼道:

    “你不要企圖推卸責任,人若已在我那裏,那我來此跟你閒磕牙?而且我也不可能留下拾全忠不顧。”

    王能道:

    “少爺,那三個蒙面人真的説自己是少爺派來的,至於小孩,屬下以為過些時候才來領回。”

    秦寶寶頓覺被敲了一記悶棍,冷道:

    “我沒有派人來開你這個玩笑,你也未免太大意,居然相信侵略者的話,那三人又怎樣證明是我派來的?”

    王能嚇了一跳,忙道:

    “那人説得太活影活現,而且屬下也沒料到是真有人想劫走那窮酸,時間也太符合。”

    沒錯,誰能算這麼準,知道拾面具在“回春堂”,而捉住秦寶寶想來而未來的那段時間出現?

    秦寶寶問明白事情發生細節,又氣又想哭,他萬萬料不及有人利用他愛惡作劇的名聲,不費吹灰之力將人帶走,這個跟斗,栽得可冤了。

    上天有時很公平,知道給這小鬼一個教訓。

    可憐秦寶寶,自幼在眾人哄護下長大,向來只有他搗蛋,一遇上被人耍戲,想哭的感覺。

    立即擁上,總算在外生活有段時間,比較能剋制自己,忍了又忍,才沒真哭出來,接下來就是要想法子找出耍他的人。

    做什麼呢?

    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要救回拾面具。

    所以,大眼珠子又瞪向王能。

    最可憐的是王能,自昨夜有幸得遇寶少爺,倒黴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這次誤信人言,弄丟貴客﹝本來是人質兼囚犯﹞,找得到人或可將功贖罪,不然下場令人一想便膽寒,但又上那兒找人呢?

    秦寶寶看得王能害怕,道:

    “你還呆站着做什麼?”

    王能醒悟,忙道:

    “是,屬下這便派人去找。”説着便待走。

    “等等!”秦寶寶道:

    “沒有線索,你怎麼個搜法?”

    王能口拙,道:

    “就算翻遍蘇州城,也要找出人交還少爺。”

    秦寶寶真感泄氣,心道:

    “大哥手下也有這麼無能的人,可見“金龍社”雖財大勢大,詬病也多。”嘴上卻道:

    太平糧吃得多,警覺性也隨着減低,王頭兒,如果照你所議搜遍蘇州城,‘金龍社’在蘇州能立足麼?”

    王能大剌剌道:

    “屬下擔保沒人敢多説一句話。”

    秦寶寶厭倦的道:

    “你有意硬搜,這成麼?”

    王能道:

    “為了寶少爺是在所不辭……………”

    “閉嘴!”秦寶寶叱道:

    “你非為少爺我,而在為自己打算,因為你怕呈報上去免不了責罰,於是想私了,來個欺上瞞下,好大膽子。”

    王能被説破心思,面上一紅。

    秦寶寶狡黠道:

    “你沒有線索是搜不到人,快呈報上去,請這兒的首腦派探子查訪才有用,不然你私自亂來,給上頭的知道,可是罪加一等。”

    王能連聲道:

    “是,是,屬下立即去辦。”

    秦寶寶想起拾全忠,道:

    “嬰兒抱來給我,順便將乳母也叫來。”

    一名弟兄連忙跑去,不久一名四十上下的健壯婦人抱着一歲多的拾全忠走出,秦寶寶接過嬰兒,朝他扮個鬼臉,嬰兒似乎認人,張嘴笑了。

    王能倒也明白寶寶要乳母出來的用意,道:

    “這奶孃原是撫育屬下小兒,少爺的小貴客用得着,儘可支遣她。”

    秦寶寶點點頭,帶着乳母走了。

    王能積了一肚子怨氣,立刻發作在屬下兒郎身上:

    “你們全是白痴,居然沒一個看出那三人是冒牌貨。”

    眾人雖不滿也不能回嘴,這就是在下位者的難處。

    王能又嘮叨唸了一堆,才大吼:

    “還不分頭去找幫手辦事──”

    眾人如蒙大赦而去。

    王能則思量如何呈報上去,又能使自己不受罰。XXX虎丘,在蘇州閶門外。

    春秋末年,長江下游新興吳、越二股勢力,與中原互爭霸權,吳之霸主闔閭,於爭戰中負傷,傳其屍身即葬於此。據説當時有三千寶劍與闔閭合葬,秦始皇東巡,來此求劍,有白虎當墳阻之,秦始皇以劍擊虎未中,劍落之處,卻崩裂成池,後世之人知道這典故,因名為“劍池”。

    靜夜中,遊人早倦怠而歸,卻有四人流連不返,不知是生來膽子大,還是有人相陪壯膽,抑是江湖人物?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燕紛飛;

    誰為含愁愁不盡?奈何魂魄歸不歸?”

    一聲清亮的吟哦詩聲,劃破靜夜,聽入耳裏,直讓人感覺到那人充滿生命的歡樂,連吟詩都帶含着幾分開玩笑的味道。

    為首那人年紀比他大些,尷尬道:

    “石真,你再戲弄做哥哥的,俺命胡岑將你丟入劍池。”

    石真哈哈大笑,拍手道:

    “堂堂‘神鷹堡’的堡主鐵嬰也禁不起激刺,表兄啊,你到底為誰愁不盡?鎮日價失魂落魄,説與小弟聽聽,也許能為你拿點主意。”

    鐵嬰不敢面對他,只是大聲開玩笑道:

    “左右護法,將這無禮小子給拋入劍池懲治!”

    “神鷹堡”的左護法胡岑與右護法張朗,其實也就是鐵嬰,石真自小的玩伴,大夥兒一起長大,都很清楚彼此脾氣,知道二兄弟在玩笑,只笑不動。

    石真就好象被寵壞的弟弟,挖苦人道:

    “哥哥,做了堡主便學會欺負兄弟,真了不得,那個女孩子喜歡上你,可不被你吃得死死了麼?”

    鐵嬰紅臉斥責:

    “石真,不要胡説!”

    石真卻一意要挖出鐵嬰內心的苦惱,他不忍再見表兄神魂不守的受折磨,正經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做弟弟的一雙眼睛能洞察細微,你不從實招來,回家我抬出姨娘來逼問你。”

    鐵嬰望着這位二十出頭的表弟,真束手無策,無奈道:

    “説了無補於事,到那裏去找人?”

    石真見已有頭目,忙道:

    “兄長不説,小弟何以為你分憂?知道姑娘大名麼?”

    鐵嬰回憶起去年受傷被寶寶救起,紫秋如對他細心照顧,每想起就覺得甜絲絲,喃喃道:

    “她的頭髮像一匹黑絲緞,她的眉毛是彎彎的柳葉,她的眼睛是天上的月亮,她的鼻子是可愛的山丘,她的嘴是好吃的櫻桃,她坐不動膝,立不搖裙,喜不大笑,怒不高聲,而且美如仙子,一切一切都太完美了,反觀那頑皮小子,簡直一無是處,與之相比,有如蛤蟆與天鵝。”

    這番話若給秦寶寶聽見,不狠狠踢他一腳是不會甘心,辛苦救回他一條命,反而嫌東嫌西,説頑皮小子一無是處。

    俊美無儔的寶寶,居然是“蛤蟆”?

    由此可見鐵嬰對寶寶成見很深,因為那小鬼太頑皮了。但這也可説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其它人便萬分不如了。

    石真才聽傻了眼,這位眼高於頂的表兄,素來不將女子放在眼裏,比如他説某位姑娘眸亮如星,鐵要便不屑的説“二顆黑豆罷了”,若説姑娘眉彎如柳,他就取笑“咱們家後園子的香蕉更彎”。

    今日反常的讚美實是怪事,忙道:

    “那位姑娘是誰家閨秀?”

    鐵嬰嘆口氣,道:

    “我只知道她叫紫秋如,其餘的便一無所知。”

    石真急道:

    “你怎麼沒問呢?”

    鐵嬰靦腆道:

    “她不提,為兄怎好意思唐突,要知道她是聖潔仙子,我等俗人是不容冒瀆的。”

    石真凝望鐵嬰那副深情與敬重的模樣,不禁對紫秋如起了莫大好奇心,居然有偌大魔力迷惑他表兄。

    鐵嬰搓着手道:

    “真弟,你説為兄是不是太傻了?”

    “不,不!”石真知道地這時最需要鼓勵,笑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否則就不正常了。”

    鐵嬰很是興奮,又泄氣道: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

    石真鬼點子多,立即道:

    “你早把事情經過告之愚弟,辦法或許早想出來了。”

    鐵嬰也知他頗有二下子,將事情經過説了一遍,對於秦寶寶揹着衞紫衣搗蛋,直呼他“鐵嬰兒”之事略過不提。

    石真聽得連連點頭,道:

    “紫姑娘的確可人,不過,你放心,她肯温柔照顧你,至少對你沒惡感,表兄你的希望很大。”

    鐵嬰高興得摟着石真肩膀,忙道:

    “那你快説到那裏找人?”

    石真一笑,道:

    “別急,她人既然跟衞紫衣一夥,還怕跑得了。”

    鐵嬰頓時臉泛光彩,叫道:

    “對呀,可憐哥哥我一直沒想到這層,走,石真,咱們這就上‘子午嶺’見紫姑娘。”

    石真哭笑不得道:

    “現在?三更半夜要我趕路,不,明天再説,而且這紫秋如的身份也得合計合計,咦──怪了………………”

    鐵嬰問道:

    “你又有何主意?”

    石真沉吟道:

    “我突然覺得紫秋如這名字很熟,似在那兒聽過!”

    這時左護法胡岑上前道:

    “堡主、公子,‘紫竹宮’的宮主下嫁‘金龍社’二領主張子丹,聽説由胞妹承繼宮主之位,會不會是………”

    石真大聲道:

    “沒錯,紫秋如是‘紫竹宮’的宮主,那可糟了,為了維持‘紫竹宮’,只怕不肯現身江湖,而且除了前任宮主,任誰也不知‘紫竹宮’所在。”

    鐵嬰神色一整,堅定道:

    “我非試試不可,鐵嬰想做的事,沒有辦不到的。”

    石真暗笑道:

    “有人鼓勵真可怕,前一刻還在患得患失,現在卻彷彿赴戰場的勇士。”嘴上卻道:

    “有緣千里來相會,也不用太執着。”

    鐵嬰神色凜烈:

    “抱着必死的決心,天神也會受感動的。”

    “沒有這麼嚴重吧?”

    石真正想這麼説,陡地──

    四條人影,不,應該説是三條人影,另一個被扛在肩上,離他們二丈外,飛快地向西而去。

    石真見狀轉口道:

    “劫人?”

    鐵嬰迅速下了判斷:

    “黑巾蒙面,見不得人的東西,我們去救人!”

    話落,身形已疾射而去,石真與左右護法追上。

    前面那三名黑衣人腳程很快,鐵嬰四人全力追趕,也只能保持三丈距離,鐵嬰甚是驚異,大聲道:

    “前面三名鼠輩留步,否則別怨鐵嬰不客氣!”

    “神鷹堡”的“旋鷹鏢”威力驚人,百發百中,三個蒙面人聽他報出姓名,頓了一頓,卻沒有停下,反而發足腳程,愈走愈快。

    鐵嬰手一揮,一隻金鷹破空而去,真個是──鷹翅金光耀目,連環旋空飛天;

    無聲無息命奪,魔怪聞知膽傷。

    要知這“旋鷹金鏢”是堡主的招牌,大小如嬰兒手掌,鷹喙如一把彎刀,雙翅好比二隻鋸齒半圓輪,鷹爪長又尖,周身上下均能傷人。

    每隻鷹鏢均是殺傷力極強的兵刃,也能説是暗器,陰非離身閃過,不然難不被鷹喙啄一口,或鷹爪扯下一塊肉,而鷹爪極長,通常都是見骨的。

    名門正派是不屑使毒,使用鷹鏢意在傷敵,阻止敵人逃逸,只是有些躲不好的人很糟糕,被鷹喙琢中頂門或太陽穴等要害,一命嗚呼,這純屬不是不可能發生的意外。

    除此之外,名門正派的俠義英雄是不會隨便殺人,至少會問清楚事情真相,方視情況決定插手與否。

    很不幸,這世上很少有二個思想、見解完全一致的人。

    鐵嬰想留下來人,人家蒙面人似乎討厭他管閒事,見解的不同,只有一走了之,也因此鐵嬰發出“旋鷹金鏢”。

    這一手是鐵嬰自幼苦練,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可以控制鷹鏢的動向,它的目標直射扛着拾面具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似乎看穿正派人物的弱點,將人質扛向背後,正對疾射而來的鷹鏢,果然鐵嬰為免傷及弱者,及時收回鷹鏢,破口大罵:

    “是英雄就別拿無抵抗力的人當擋箭牌。”

    這一頓,雙方的距離又拉遠了些。

    鐵嬰不再客氣,招呼石真與左右護法發鏢傷人,但見──有如星星之火,勾出傷殘無情;

    隨心隨意顯威能,鷹旋疾飛勢猛。

    回見無數鷹揚,巧小鷹視如刀;

    沖霄密佈天羅網,前後無路糟糕。

    四人八手鷹鏢疾射,或直傷,或一百八十度大回旋,或下往上啄,有如鷹隊,狠酷的撲向獵物!

    蒙面人受此攻擊,不得不停下腳步,應付四面八方而來的鷹鏢,但顯然全是高手,十六隻鷹鏢全沒能傷害到他們,不過,鐵嬰四人已逼近身,將他等人困住,雙手各持二雙收回的鷹鏢。

    鐵嬰保持風度的道:

    “好功夫!很少人能在十六隻鷹鏢圍擊下安然無事。”

    扛着抬面具的那名黑衣人似不願開口説話,以眼色瞟向另一蒙面人,那蒙面人雙目不帶表情,濃濃的道:

    “鐵堡主這話似褒揚,其實十分諷刺,吾等三人不是在鷹鏢攻擊下,如你所願的留下了麼?”

    鐵嬰哈哈一笑,道:

    “説話直爽,正合我胃口,照這樣看來,你等應不是大惡之人,為何挾持一名弱書生?”

    那蒙面人道:

    “非常抱歉,此乃敝處機密,無法奉告,不過,敝處絕不會傷害這書生。”

    鐵嬰搖頭道:

    “空口無憑,如何使人信服?這書生文弱不堪,落在閣下這等高手身上,即使想抵抗,也有如泥牛入海。”

    那蒙面人始終不愠不火,通:

    “閣下這行為是犯了武林禁忌。”

    江湖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某個幫派在處置叛徒或私密事時,都不願被人撞見,看見的人通常被殺以滅口或斷肢殘腿以懲治,對於功夫特別好的人想插一手,由於難以硬來,只有請他不要管閒事,若是碰上正義感十足的人,和談不成,只有訴之武力,那後果,嘿,不提也罷。

    鐵嬰很顯然就是這種人,強硬道:

    “鐵某做事只求問心無愧,一意想救盡天下無辜的人。”

    那蒙面人道:

    “閣下從何斷定這書生是無辜的人。”

    鐵嬰道:

    “一個文弱書生能做出什麼大惡事。”

    蒙面人緩緩道:

    “一個人的外表能看出他的本相麼?奸臣秦檜在陽世三間久站督堂,閉塞賢路,在風波亭害死岳家父子,上幹天怒,下招人怨,可也是一文生呢!”

    鐵嬰為之語塞,石真適時道:

    “有道貌由心生,那秦檜相貌醜惡,令人見而生畏,眼前這書生卻令人憐憫,二者不能相比。”

    蒙面人道:

    “説起外貌和善而內心醜惡者,世上可也多着,比如閣下四人自比英雄,想管人家閒事,説是打抱不平,就不知你們有什麼資格插一手?只憑手下工夫不講道理麼?”

    石真一怔,失笑道:

    “好利的口舌,只可惜憑二片嘴皮子是解決不了事情。”

    蒙面人道:

    “你們一定要插手管這事?”

    鐵嬰沉吟道:

    “如果貴方能解開那書生所受的禁制,讓在下問他幾句,只要他自願跟你們走,我等決不留難。”

    他有點喜歡這來歷不明的蒙面人的快言快語,所以才不願大動干戈,只要事情不嚴重,便打算睜一眼閉一眼。

    他的原意是好的,無奈説得有欠高明,聽入蒙面人耳裏,變成:鐵某已做了最大的讓步,在十六鷹鏢控制下,汝等最好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大家儘量求敗和平方式解決。

    那蒙面人冷哼一聲,道:

    “閣下的行徑好比官兵強搜民宅。”

    不理鐵嬰的反應,將目光移向扛着拾面具的同伴,似乎那人才是領導者,想問他同不同意鐵嬰的條件。

    扛着拾面具的蒙面人在鐵嬰,石真、左右護法身上一溜,又望回身邊的人質,向二位同伴搖了搖頭,於是那蒙面人又道:

    “鐵堡主,你的條件我們不能接受,不是怕你知道我們的目的,而是擔心這書生無意間泄漏我們的計劃。”

    説來説去就是不肯讓拾面具開口。

    鐵嬰冷道:

    “他知道貴方秘密,只恐你們留不得人。”

    蒙面人慢慢道:

    “事實並非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請不要妄測。”

    鐵嬰冷笑道:

    “閣下一再推託,那由得人不生疑。”

    蒙面人道:

    “你我並無瓜葛,無須事事對你交代吧!”

    鐵嬰不耐煩道:

    “臉蒙黑巾,見不得人的東西,會是什麼好人?只因聽你口氣不像作賊心虛的人,所以採取最温和的方法,你等一意孤行,不正顯示理虧?”

    蒙面人一字宇道:

    “辦不到!”

    鐵嬰豁然大笑,豪氣萬千道:

    “鐵某偏要試一試!”

    沒有半丁點徵兆,兩條人影狸貓般倏然彈起,疾撲挾持拾面具之蒙面人的二位同伴!

    他們是左護法胡岑,右護法張朗。

    胡岑、張朗均是使劍,好事者給他們起個渾號“神鷹雙翅”,意指他二人是鐵嬰的左右手,好比老鷹的翅膀。

    力才説話的那位蒙面人和一直閉口靜觀的蒙面人,動作快得有些匪夷所思,也悶聲不響的及時躲開,二人的身形卻靠着挾持拾面具的蒙面人而動,顯而易見他三人對拾面具是如何的看重了。

    如此更勾起鐵嬰、石真的好奇心,更欲救下拾面具,問清一切源由,以解開心中的疑竇。

    挾持拾面具的蒙面人看着鐵嬰和石真,雙眼泛起笑意,石真突然覺得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只隨着表兄晃動身軀,掌中招式繁複地使出!

    拾面具的沉睡狀態,蒙面人很放心地將他扛在左肩上,和二位同伴背貼背,應付敵方四人的攻擊。

    半空中,一團身影凌虛撲下,“紅鷹爪”翩掠如抓,十指通紅如青蛇吐信,吞吐配合,盡是朝扛着拾面具的那人招呼!

    大吼一聲,他右方那蒙面人長身掠入,一對大錘滾石般旋轉招呼,身形晃掠,驀地彈起漫天風沙罩向對方!

    大錘似乎不是襯手兵刃,使起來有些蹩腳,但捲起的風沙,威力卻十分驚人。

    他們,蒙面人,宛如有意隱藏本家武功!

    為什麼?

    鐵嬰、石真等人無暇去想,因為此時不僅是一對大錘在捲風沙,而是三人聯手合作,逼得他們不得不閉目而退,鐵嬰當然知道他們的目的何在,忙喝道:

    “旋鷹鏢八路攻擊!”

    於是,四人閉着雙眼防風沙,八隻手卻沒閒着,十六隻旋鷹鏢早已十分有默契的旋飛八方,只要一遇上目標,便會毫不留情的施展利爪尖嘴!

    “啊!”

    有人驚呼,顯然命中目標,着了道兒,鐵嬰等人心想“你等戲法再變,也逃不出旋鷹鏢的襲擊”,可是,聲音不對啊,嬌滴滴的,莫非蒙面人中有的是女子!

    鐵嬰四人緩緩睜開眼睛,那有黑衣蒙面人的影子,只見地上一名身着宮裝的女子跌坐在地,右腿上插着一隻鐵嬰的“旋鷹金鏢”,顯然是傷錯人了。

    那女子倒不呼痛,只喃喃罵道:

    “旋鷹金鏢,‘神鷹堡’的人跟本姑娘有什麼仇?太可恨了,非找鐵嬰理論不可!”

    敢情她只見鷹鏢亂飛傷人,不知發鏢的人就在附近。

    鐵嬰卻聞聲而呆,自語道:

    “天啊,怎麼會是她?她一定恨死我了………”

    石真聽不懂他念些兒什麼,只是推了他一把,鐵嬰猛然驚醒,心想大丈夫敢做敢當,再仔細瞧那女子側影,沒錯,是她,上前抱拳道:

    “紫姑娘,久違了!”

    邢女子抬起眼,果然是紫秋如,看見鐵嬰,怔了怔道:

    “鐵堡主!”

    鐵嬰聽她記得自己,忙再加以肯定:

    “正是在下鐵嬰,誤傷了姑娘,委實對不住。”

    紫秋如薄怒道:

    “我倒要聽聽何以謂‘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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