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冰涼的劍鋒快要挨近頸項時,史存明的腦海裏面,突然閃電似的升起一個念頭,這就是師傅智撣上人給自己日常説的兩句話:“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便可以死,輕如鴻毛可以不死,清兵雖然破了回部,擒斬了大小和卓木酋長和他的族人,可是卻撲滅不了回疆廣大的牧民的憤怒火焰,在無限的沙漠,在壯闊的草原,清兵肆意殘殺的結果,加深了回部老百姓對滿清王朝的仇恨,大小和卓木倒下去,其他的反抗者必定接踵而來,暴力不能統治天下,更不能夠統治伊斯蘭教的英雄兒女,自己何必輕生呢!再退一步來説,金弓郡主孟絲倫雖然被清兵捉住了,並沒有死,自己何不設法在清兵的手裏,把她拯救出來,用龍腦草來醫治她!還有史家只得自己一根苗裔,放開繼嗣香火不談,父母對自己什多年的撫育,師傅對自己七八年的教養,到了今時今日,難道就一劍把生命了卻、史存明到底是個有智慧的人,想到這裏,臨崖勒馬,立把寶劍插回鞘內,整理一下向北進發。
兩個月後,甘肅祁連山下,出現了一個騎馬漢族少年。這少年風塵僕僕,面目憔悴,不用説是痴心一片的史存明瞭!史存明為救金弓郡主,不管滿清方面人多勢大,清軍營裏高手如雲,日以繼夜的趕路,依循着滿清徵西大軍凱旋的路線,亦步亦趨的追下去,在這兩個月中,史存明由南疆追到北疆,由口外追到口內,不分晴雨,策馬飛跑,餓了便吃點乾糧,倦了就伏在馬背上小睡一陣,偶然向路上的牧民帳幕,借宿一晚,天方破曉,又上馬離去了,似這樣衣不解帶,馬不停蹄的跑了六十多天,方才來到蘭州附近的祁連山下,史存明知道蘭州是兆惠徵西大軍的補給總站,滿清討伐回疆的二十多萬大軍,由新疆口外開進甘肅玉門關口內,跋涉過河西走廓數千裏一段長路,必定在蘭州小患幾天,稍息征塵,然後繼續取道山陝兩省,返回北京,所以史存明首先趕到蘭州城,打算搶在兆惠大軍的前頭,營救金弓郡主,這一天他到了耿仲偉(智禪上人未削髮的俗家名字)誅戮女怪烏藍婆的橋陵山下向當地土人打聽滿清大軍過路的消息,方才知道滿清徵西軍的先鋒部隊,已經在昨天開入蘭州,先行官是富德統領,至於兆惠大軍和輜重部隊,以及所俘虜的回族家眷,還在天水到蘭州的途中,大約要在三四天後,方才能夠到達蘭州。史存明打探到這個消息,精神為之一振!
少年壯士立即快馬加鞭,向前飛跑,就在這天黃昏日落時候,已經到達蘭州,直入城門,史存明看見路上兵車轔轔,刁斗森嚴,不敢到處打聽,匆匆投宿了一間小客店,店夥給他牽過馬匹,史存明到卧房裏,第一件事先向店夥討了一碗清水,擺在案頭,然後由沙囊裏,很小心的取出那株龍腦草來,把根放入水碗裏,因為史存明在路上,缺乏清水,一連幾天沒有把龍腦草澆浸,龍腦草的紫莖紅葉,細碎球花,已經微呈枯萎,史存明把靈草小心供好,讓草根吸收清水,過了一個更次左右,少年壯士眼望草色回覆鮮潤,連頂上球花也欣欣向榮起來,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天池靈卉,果然名不虛傳,可惜直到今天還救不着孟絲倫,天殘地缺二老贈草時,曾經説過三個月內,用清水浸草可以保持草的生命,可是如今過了兩月有餘,龍腦草生命,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這回能不能夠把金弓郡主在蘭州城救出,那真個要看天公的安排了!”他自言自語的説到這裏,卧房窗外嗖的一聲,簾頭彷彿有人翩然飛落,史存明吃了一驚,霍地站起身來,拔出斷虹寶劍!
他剛才一按劍把,窗外已經有一個冷峭聲音喝道:“屋裏面的人可是老和尚的徒弟嗎?快請出來!”史存明認得是飛龍師大的口音,不禁大吃一驚,可是迴心一想,畏縮也沒有用,自己何不堂堂正正的走到外面見她,難道她還會把自己吃掉?少年壯士按定心神,納劍入鞘,雙手一推窗扇兩腿飄起,一個“登步擺蓮”身法,縱出窗外,史存明卧房的外面是一間小院落,院落一角站了個黑衣清瘦的人影,果然是飛龍師太!
史存明看見飛龍師太兩道冷森森的眼光,射在自己面上,彷彿兩把無形利劍,不禁心中一凜,他抱拳拱手道:“老前輩冒夜登門,有何賜教?”飛龍師太哼了一聲,眼光掃射房屋一匝,突然説道:“姓史的,你房中供着的是天池龍腦草嗎?快把它交給我!”史存明見她一開口便問自己討龍腦草,起先為之一愕,接着怒火上騰,喝道:“這龍腦草是我千辛萬苦到崑崙山王母天池頂,央求天池三老討得來,準備拿來救孟絲倫,你憑什麼理由要我獻上?”
飛龍師太灰白色的眉毛向上一揚,冷笑説道:“姓史的小夥子!你要拯救孟絲倫嗎?很好,我來問你一句,你知道盂絲倫被清兵囚禁在哪裏!兆惠大將軍派什麼人看守她?你有多大本領,能不能夠勝過清軍營裏一切武林高手,把孟絲倫救出虎狼窟穴?”史存明不假思索回答道:“我能不能夠把金弓郡主救出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用你管!你當日在神龍峯上用鐵掌傷了盂絲倫的頭腦,使她變了白痴,渾渾噩噩,弄到後來清兵入寇回疆,沒有人指揮南疆各族聯軍,一敗塗地,連孟郡主也落在兆惠手裏,身為俘虜,哼哼,你還有臉做她師傅?還有臉救她出來!還有臉問我討龍腦草,給她醫治?”史存明這幾句話非常激昂,對飛龍師大再也不存半點客氣,越説話越高聲,好在這間小客店生意清淡,整間店鋪也沒有幾個客人,不然的話,已經把旁人吵醒,飛龍師太勃然大怒!
她伸手向腰間一扳,嘈的一聲,抖出一柄白金帶劍來,古色斑斕,史存明以前不曾見過飛龍師大有這一柄劍,十分錯愕!飛龍師大把劍迎風一抖,喝道:“狂妄小子,憑你也配來教訓我?你今晚不把龍腦草交出來,老師太砍下你的腦袋!”史存明氣向上衝,冷笑説道:“老前輩本領高強,何難取我史某人的性命!不過要我交出靈草,這是夢想,我史存明頭可以斷,志不可奪……”飛龍師大一聲叱喝道:“小子,你的嘴硬極了,你的頭顱未必硬得到哪裏去,看招!”她的白金帶劍迎面一晃,用個“潛龍穿塔”式,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何嘗不知道自己不是飛龍師太的敵手?幾個月前在甘泉集,他和這老尼姑交手過一回,如果不是伊麗娜拼了性命,一番痛罵,把飛龍師太罵得羞慚無地,悄然離去,自己已喪命在她的劍下,這次她向自己硬索龍腦草,平心而論,以飛龍師大的本領,劫囚救人,再好沒有,可是史存明一來要在心上人面前逞功,二來不滿意飛龍師太在打傷了自己徒弟之後,還要假惺惺作態救人脱難,史存明看見飛龍師太寶劍白光一閃,破空刺來,咬牙切齒,把斷虹劍一橫,用個“迅雷貫木”,運足腕勁,照準飛龍師大自金帶劍劍身擊去!
他這一下存心要跟飛龍師大比較臂力,飛龍師太含笑一聲,白金軟劍向下一搭,使個“蒼龍盤樹”,反手一繞,兩劍交織,壓住了史存明的劍愕,史存明連忙沉劍一引,要掙脱飛龍師大的壓力,哪知道飛龍師太數十年的內力如此雄渾深厚?豈是史存明可以比擬,少年壯士用力一抽一拔,哪裏能夠把劍撤回?他覺得飛龍師大的劍,沉如泰山,自己的劍身上,賽同壓了一個千斤秤錘,異常吃力,飛龍師太見他面色泛紅,冷笑説道:“小子,你如果能夠支持到我數三十下數字,我由一念到三十,你的劍仍在手,便不用你交出龍腦草,可知道嗎?”這老尼姑説完之後,也不待史存明答允不答允,把掛在左腕上的一串鐵念珠取下來,一顆一顆的數,一二三四的念,唸到十下,史存明已經額汗涔涔,右半邊身微微發顫!
少年壯士知道自己內力不如對方,如果像上一次在甘泉集那樣,飛龍師太劃定圓圈,指明規矩,自己還可以有取巧餘地,跟她周旋一二十合,可是照這樣硬對硬撞的比試內力,簡直無所遁形,不用數到二十下,就要當堂出醜,把斷虹劍脱手,史存明陡生急計,叫道:“師傅,你老人家來了!”
飛龍師太不知道是史存明故意説謊,以為智禪上人真正到來,不由嚇一大跳,扭頭後望,哪知道史存明趁她略為分神的剎那,劍鋒一翻,劍尖抵住劍把,“毒蛇吐舌”,向飛龍師太持劍的虎口一送,底下一着雙飛蟠龍腳,左虛右實,猛向飛龍師太左胯踢去!
史存明這一劍兩腿,虛實兼用,疾如飄風,以為出其不意,飛龍師太必定像上次在甘泉集那次交鬥一般,吃正自己的冷招,哪知道飛龍師太剛才扭頭,便覺自己劍愕一震,腿風颯然,她明白着了史存明的道兒,大凡一個本領高強的人,除非遭遇了重大的意外,一身四肢百骸,都有自然禦敵之勁,史存明要想暗算她,如何能夠?飛龍師太白金帶劍向下一垂,”用個“彩虹經天”,一翻一繞,嗖的削向史存明的足踝,一下連削帶打,已經破了史存明虛實互用的招術,少年壯士急忙用“鐵板橋”身法,仰面向後一彎腰,哪知飛龍師大左腕的鐵念珠串一掄,拂中史存明右邊胸口的“章門穴”,史存明哎呀一聲,全身發軟,撲通一跤,向後坐倒在地!
飛龍師大一下點倒了史存明,更不打話,拔身一縱,一陣風般掠進史存明的睡房裏,少年壯士知道她要強取自己的龍腦草,心中一急,待要阻攔,可是穴道被點,全身發軟,連站立起來也不能夠,別説是阻止飛龍師太了!他正要破口怒罵,忽然眼前一花,飛龍師太再由窗裏穿出來,出乎意外之外,手裏並沒有龍腦草,面上卻罩了一層怒雲,飛龍師大伸手向史存明背心“血阻穴”一拍,解了他的穴道,叫道:“小子!你不把靈草好好的給我拿出,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你房裏的龍腦草叫人拿走了!”
這幾句話宛如晴天霹靂,史存明猛覺耳朵轟的一響,眼前發黑,幾乎暈倒,他瘋狂也似的伸手向飛龍師太一推,飛身跳入屋裏,果然不出所料,幾桌上供着的龍腦草,已經不知去向,碗水仍在,史存明氣得抓起水碗,照着窗外一擲,喊道:“老賊尼!你害我把草丟了,我史存明跟你拼命!”飛龍師太卻一伸手接住水碗,喝道:“小子!今回一拍兩散,蘭州巡撫衙門裏準備了地牢,孟絲倫三天之後,就要押到那裏囚禁,你過三天救她吧!我幫忙你一臂便是!”史存明破口罵道:“老賊尼,哪個要你幫忙,好不要臉!‘快滾!”可是飛龍師太並沒有聽他這幾句話,一縷黑煙似的,縱身跳上屋瓦,幾下起落之間,已經消失在暗影裏!
史存明失了龍腦草,覺得心裏空空蕩蕩,六神無主,他默默地站立了一陣,忽然用手一拍几案,説道:“我不管有沒有龍腦草,也要救孟絲倫!就算她是個白痴,我把她救出來,也要和她廝守一生一世!”史存明這樣決定後,心胸豁然開朗,索性倒身炕上,呼呼睡覺。
過了三天,兆惠徵西大軍,果然浩浩蕩蕩凱旋到蘭州來了,二十多萬戰勝歸來的雄師,先一夜在蘭州城外安營,第二日天色微明,各路兵馬紛紛開動,蘭州全城執行戒嚴,街道上站滿了藍衣辮髮的棄勇,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老百姓只能夠躲在屋裏,憑着門窗看熱鬧,大街上禁絕行人來往,甘肅將軍巡撫以下藩撫兩司六道的官員,齊齊集中在桌化門(蘭州的西城門)迎接大軍,進城的道路還鋪滿了黃土,這是皇帝特准的恩典,就蘭州本地來説,只有三十多年以前,年羹堯平定青海,奏凱回朝,用過一回黃土鋪道的典禮,今日盛典重演,蘭州城充滿了熱鬧的氣氛。
史存明匍伏在一間上房子上,用瓦楞和透煤氣的煙囱掩蔽身體,向着大街上看,只聽見一陣轟雷似的鼓聲,清兵騎兵部分首先進城,接着是步兵隊伍,旗分五色,井然不紊,鞭敲金鼓,人馬雄壯,大軍過了一個時辰,方才全數進城,接着是兆惠大將軍的儀仗隊,直到最後,徵西大將軍兆惠和副將軍福康安,並馬進城,歡聲雷動,史存明看見兆惠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由想起回疆草原被清兵鐵騎蹂躪後,屍骸如山,血流成河的慘況,心裏十分氣憤,恨不得拔出主劍,飛身下去,一劍把兆惠殺掉!可是想起金弓郡主來,史存明惟有勉強壓抑怒火,隱忍一切,兆惠車騎過後,走過一隊步兵,步兵後面押着叛回的家眷,這批家眷約莫有百餘人,婦女佔了大半,分別站在四架無篷馬車上,史存明精神振奮起來,眼光四射,希望在這批女眷人叢裏,找着金弓郡主,不過失望得很!這些女眷完全穿着維吾爾式的長袍,頭上蓋了面幕,原來伊斯蘭教的風俗,婦女除了在屋裏之外,走出屋門,不分老幼貴賤,一律要用厚厚的黑紗布蒙面幕,遮住臉龐,現在中東許多個阿拉伯國家的婦女,還保持着出外蒙面的風氣。
史存明看見女眷人人蒙面,不禁焦的起來,想道:“糟糕!今回沒有法子看出哪一個是孟絲倫了!”他正在於着急,就在少年壯士存身不遠的一間民房頂上,突然刷聲微響,現出一個緇衣人影來,只見那人影手揚處,一蓬星光花雨似的暗器,掠空打下,這些暗器並不打人,打向駕車的馬,真好手法,所有暗器不是打中馬頭,就是打中眼睛,剎時馬連聲哀嘶起來,有幾匹還是東奔西跑,這樣一來,街道上的秩序當堂大亂!
那些回人婦女,看見馬匹拖着車子亂跑,不由驚做一團,緇衣人影一個飛身,直掠下來,史存明看出是飛龍師太,只見飛龍師太一縷輕煙似的,由第一輛馬車跳過第二輛馬車,由二輛而三輛,三輛而四輛,她經過每架馬車,都用閃電手法把女眷面幕揭起來,可是這些所謂叛回女眷,完全是葉爾羌王庭的宮女,以及南疆各族酋長的妻子,哪裏有金弓郡主盂絲倫呢?飛龍師太這一搗亂,並不加緊,街道上的清兵,押馬車的侍衞,齊聲叱喝,紛紛舉起刀槍來剛要上前圍攻,飛龍師大卻比鳥兒還快,跳過四架馬車,便把繮衣一振,跳上屋瓦,起落如飛去了!儘管是光天化日,街道上清兵密如螞蟻,這位空門俠尼居然來去自如,彷彿進入無人之境!帶隊兵官鼓譟起來,史存明看見不是頭路,悄悄地爬下屋瓦,迅速返回客店!
在史存明心目之中,以為飛龍師太這樣搗亂囚車,滿清官府少不免來一個全城戒嚴,搜查户口,自己住在客店,還得要應付官差皂隸的盤詰,他埋怨飛龍師太真是累人不淺!説也奇怪,出乎意料之外,這一整天蘭州市面安然如故,沒有戒嚴,沒有搜索民居,少年壯士十分納罕,當晚他不敢動手行事,到第二天一切仍如平時,這天晚上,史存明換過夜行衣服,佩帶斷虹寶劍,施展陸地飛行工夫,直向甘肅巡撫衙門奔去,史存明在昨天以前,已經察好了巡撫衙門的地勢,他來到衙牆下,投過問路石子,正要跳牆而進,冷不防暗影裏一聲哨子響,斜刺裏遞過四五柄撓鈎,直搭向史存明的腳下,史存明大吃一驚,好在他的武藝得自名師指點,身手也還矯捷!立即一個“鯉魚打挺”,直翻起來,躲過撓鈎,史存明身子才向上一縱,夜空裏風聲颯然,射過幾支弩箭,史存明單臂一勾牆頭,“倒攀老蓮”,身子翻了一個跟頭,跳進巡撫衙門裏!
這是史存明聰明過人的地方,因為他知道着了敵人的圈套,原來兆惠已經有了防備,巡撫衙門外面一帶民房,屋頂地下,完全伏滿官差棄勇,等候對方來劫叛回家眷,自投羅網,史存明如果外面硬闖,恐怕他跑不出百步之外,清兵埋伏的火槍手一聲號令,眾槍轟發,史存明就要喪在無情鐵彈之下了!他一跳進衙門裏,反而減去大半危險,因為衙門裏面埋伏簡單,反而比不上外邊羅網密佈,少年壯士搶了十幾步,花架底下方才閃出兩個弁勇來,喝道:“叛逆大膽!”雙刀齊上,史存明展開雷電披風劍法,一着“聞雷人洞”,已經刺透了一個棄勇的胸膛,劍尖穿出背後,他再向第二名棄勇身上一又撞,這半截劍頭向他的肋下穿入,哎呀兩聲,屍身仆倒,史存明這一劍同時穿斃兩人,花架旁邊有一口金魚他,史存明抬腿一蹬,撲通咕咚,把這兩個弄勇的屍首踢落水池裏!
史存明這下動作不是畫蛇添足,他是藉着魚池水響,聲東擊西,少年壯士接着一個“黃鶯織柳”身法,翻過花架,奔向西邊的月洞門,他跳入來的地方是後衙裏一座花園,園裏不過埋伏了八名並勇,史存明一下刺死兩個,還把屍首摔進魚池,引誘其他六個撲向花園,自己卻向西面跑去,他一溜煙穿過月洞門,看見這裏有一幢精舍,燈火半明半暗,史存明知道四面八方佈滿伏兵,萬萬不能上房,只一上房,露了形跡,亂箭飛來,自己就是殺身之禍!他不假思索的由窗口飛身竄進精舍,少年壯士身子才過窗檻,便聽見一個女子失聲叫道:“哎呀!原來是你!”
史存明覺得語聲廝熟,定睛看時,原來這裏是一間女子的繡房,錦褥緞被,珠簾絛帳,撲入鼻孔的是女人脂香粉香,映入眼簾的是軟紅地氈,桌上堆着女人梳裝用品,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坐在小几旁,几上還放了一本書,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兆惠將軍的側福晉賀蘭明珠,她背後還侍立着一個青衣侍女,史存明並不陌生,這侍女正是當日在南疆戰場上和賀蘭明珠一併被自己救了的小蝶!
少年壯士估不到自己今天晚上探囚劫人不成,中了對方誘敵之計,倉惶逃命,哪知道陰差陽錯,闖進賀蘭明珠的睡房,真個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史存明不禁面上一紅,就要回身退出,侍女蝶兒卻是機智靈敏,立即走過來拉住史存明的衣角,低聲説道:“壯士,你是被他們追逐到此的嗎?”史存明點了點頭,蝶兒向賀蘭明珠道:“主母!你出主意救他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