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扭頭向後看時,原來洞口不知哪個時候,已經被一塊大石封住,這塊大石的高度和闊面,恰好和洞口相齊,活像一扇石門也似,把洞關得嚴絲密縫,密不透風,史存明不禁慌了手腳,他向天殘叟道:“老前輩,他們怎的用大石把洞口封上,咱們豈不是悶死在洞裏?”
天殘叟笑道:“小子!不用大驚小怪,有我陪着你哩?
那會把你悶死,來吧!”吩咐史存明學自己的樣,做起吐納功夫來,史存明到了這個地步,只好依從,不到半晌,山洞裏的空氣漸漸污濁起來,史存明覺得頭昏腦脹,天殘叟卻在這時候抬起斷臂來,向史存明頭後的大椎穴一撞,少年壯士被他一撞之下,神智立即清醒了不少,天殘叟卻指點他以呼為吸,以吸為呼的吐納導引功夫,史存明天份很高,一學便會,他一用吐納功夫,山洞裏的污濁空氣,漸漸對他沒有什麼不良影響了!史存明神智清明,他覺得自己和天殘叟抵住的一隻手掌,不斷受暖氣的灌注,元氣越發充沛,史存明起先在封閉洞口的時候,兩眼看不見東西,四外漆黑如墨,過了幾個時辰,他一雙眼睛漸漸看出洞中各物的輪廓來,最先看見的還是天殘叟的顏面,天殘叟望着他,點頭微笑。
史存明知道天殘叟把自己禁閉在石洞裏只是教他一心一意的做吐納運氣的功夫,起先的十二個時辰,即是一天之內,史存明還覺得自己的心頭有點發悶,腦袋有些脹痛,可是一天時間過去了,少年壯士反而沒有以上的不舒服,氣足神旺,對眼前的事物越發清楚地看出來,天殘叟的鬍鬚眉毛、衣摺痕跡。
史存明漸漸的看出來了,一雙耳朵更能聽見洞外朔風呼呼,飛鳥來去,到第三天,史存明精神越發強健,雖然兩天裏面,沒有睡過一會兒覺,也沒有吃半點東西,史存明也沒覺得半點疲倦和飢餓,不知不覺又過了一日,連同以前過去的日子,總共已有三天了,史存明這時忽然聽見洞口隆的一聲大響,眼前陡的一亮,原來封洞口的大石,已經被打開了,接着洞外傳進一陣洪亮的口音,叫道:“大師兄!你的法眼真個不差,這小子的三陰滅陽掌已經有一半成功了!”
史存明聽出説話的是地缺翁,心裏十分詫異,自己在山洞裏不過坐了三日三夜,連身體也沒有挪動半下,難道就練成了三陰滅陽掌的功夫嗎?他正在這樣的狐疑,天殘叟已經喝道:“二弟,不要這樣,立即把封洞的大石再次關上,切不要胡亂説話,不然這三天的功勞,就要廢於一旦!”
天殘叟説了這幾句話,地缺翁轟的一聲,又把封閉洞口那一座大岩石再次關上不提。
再説史存明在山洞裏面又過了一日半夜,不知不覺,已經是第四日的子夜了,天殘叟突然開口,説道:“小子!我用三陽神功灌了你幾個時辰啦,你試試舉起手掌來,向洞頂虛拍一掌試試!”史存明不假思索,揚起手來,向着洞頂一招,説也奇怪,掌風到處,嘩啦啦一陣大響,洞頂的石鐘乳立即粉裂了一大片!
史存明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無意之中,練成了這樣厲害的掌力,難道這就是劈空掌嗎?他在白熊谷時,曾經聽見自己的師叔範公達説過,壁空掌是最難練的武功,練時先打燭火,再拍大火,至少要十年八年的孜孜苦練,方才可以成功,哪知道自己在這三日之內,便練成了劈空掌,真個是駭人聽聞了!不禁心花怒放,天殘叟又笑着説道:“好!
你再把掌力推推封洞的石頭看看!”史存明心中暗想,這一聲堵塞洞門的大石,至少有幾千斤重量,豈是自己的力量可以推得開來?史存明半疑半信的走到洞口,距離那座大石還有三尺左右,平伸雙掌,向着石上一推,只聽見轟隆一響,幾千斤重的一塊大石,居然被他向左移開半尺!
天殘叟大笑道:“行了!小子,你想一想,你的掌力這樣厲害,鐵爪魔娘還近得了你的身嗎?”史存明心中狂喜,立即把雙膝一屈,撲通兩聲,趴伏在地,向天殘叟連連叩頭,天殘叟捋髯笑道:“姓史的,你的掌力不過在五天之內,居然比起以前強大百倍有奇,你明白這個緣故嗎?”史存明道:“晚輩十分愚蠢,不知其所以然,望老前輩給以賜教!”
天殘叟道:“跟你老實説吧!我這五天以來,不斷用三陽神功運行你的身體,把你身上任督二脈溝通,這樣一來,你的膂力已經大大加強了!
“不止這樣,我教給你的吐納導引之術,更是脱胎換骨的功夫,你在漆黑無光,密不透風的山洞裏囚了幾天,更加幫助了你的洗髓伐毛,由這次試驗你而知,你慧根的夙厚,大大出乎我想象之外,真個是忠臣之後,必有積福。很好,我現在傳你三陰滅陽掌吧!”這套三陰滅陽掌法,總共二十四路,發時雙掌齊出,一陰一陽,互為表裏,招式之奇,真個出人意料之外!
天殘叟在山洞裏一連教了史存明兩天,前後不過七日,少年壯士的三陰滅陽掌已經成功了!天殘叟方才引他走出洞口,高聲叫道:“二弟三妹,快些到來,我真個在七日之內,把三陰滅陽掌本領完全教給他了!你們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和他試試!”話未説完,遠處傳來一聲哀叫。
天殘叟霍地站起身來,詫異問道:“怎麼!雪獼怎的會哀叫起來,難道它們遇了意外嗎?”話來説完,封洞大石剛才移開的那一道只有尺許的空隙,突然白影一閃,跑入兩隻半個人高的白毛猴來,向天殘叟一陣狐狐連叫。
史存明對這兩隻毛獼猴,並不陌生,原來他第一次和伊麗娜到王母天池,向天池三怪討取龍腦草時,這兩隻獼猴不是在翠雲壁旁邊,跟自己打了半天嗎?自己如果當時不是用了地缺翁教的旋風掌法,真個別想佔得便宜,它兩隻這樣氣急敗壞的跑進來,一定是發生不尋常的事了,
天殘叟和雪獼相處了許多年,懂得它們言語,他聽雪獼吱吱喳喳,説了一陣,不禁勃然變色道:“大膽孽障,居然用彈子來傷害我大白兒和小白兒,真正是豈有此理!非要給他吃點苦頭不可!”這老頭子氣沖沖的就要站起身走出山洞。
史存明盤算用彈子打雪獼猴的一定是金弓郡主,自己被瀟湘仙子挾到這裏,盂絲倫哪裏放心得下呢?一定跟蹤找尋,本來金弓郡主一向不曾到過崑崙山,怎的居然也能以找到王母天池附近,不能不佩服她的機智了!
史存明急忙叫道:“前輩不要誤會,傷害大白小白的不是別人,正是弟子上次到天池討取龍腦草醫治的金弓郡主呀!”天殘叟道:“管她是什麼公主郡主,欺負我的猴兒,就要給她看點顏色,你在這裏等着!”他一晃身便跑出山洞,史存明知道天池三老脾氣古怪,孟絲倫萬一應對不善,必然吃虧,少年壯士心裏一急,也顧不得再練三陰滅陽掌了,他按了按腰間斷虹劍,也跟蹤着直跑出洞外不提。
話分兩頭,再説瀟湘仙子凌空下降,在山道上劫走了史存明之後,白熊谷眾人不禁秩序大亂!智禪上人施展輕功,升上斷崖,追趕瀟湘仙子不上,只好懊喪地折回,金弓郡主拍馬迎了上來,連聲問道:“師伯,你有追着那黑衣女子沒有?她是不是鐵爪魔娘呢!”智禪上人搖了搖頭,説道:“這傢伙的十隻指頭無一短缺,不是鐵爪魔娘,明兒曾經説過,崑崙山是天池三怪隱居修真的地方,三怪之中有一個是女子,我猜她是……”孟絲倫吃驚道:“哦!那是瀟湘仙子,她怎會把存明哥哥劫去?”
智禪上人皺了皺眉頭,他並不立即回答盂絲倫的話,回頭向左右的人説道:“剛才我追趕黑衣女子時,那女子翻身打出兩隻形如菱角的暗器,給我用劍格落,這兩隻暗器掉在山道上,你們快快給你拾來!”各人轟諾一聲,散開尋找,找了一陣,兩隻暗器果然找着了,交給智禪上人,孟絲倫見這兩隻暗器果然和菱角一般無二,裏面是挖空的,份量十分沉重,精光閃閃,分明是用白銅打造,菱角的背面鐫了一個小小的“霜”字,金弓郡主霍然説道:“唔!這黑衣女子定是天池三怪裏面的瀟湘仙子了,她不是叫做蕭玉霜嗎!三怪脾氣特別,明哥哥被她擒去,吉凶難料,事不宜遲,咱們趕快找尋他去!”
智禪上人心裏暗想,天池三怪聽説隱居在崑崙極巔的王母天池旁邊,那地方海拔萬尺,罡風凜冽,連飛鳥也絕跡不到,自己又不熟路,要想找到天池,真個是難乎其難,不過孟絲倫既然説要找尋他,自己哪裏能夠不答應呢?智禪上人只好吩咐大隊人馬在一個背風的山谷裹紮下營幕,孟絲倫換過皮衣皮帽,帶了寶劍彈囊,跟老禪師一同出發,直向崑崙山深處走去。
他們兩個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深入崑崙山,只覺萬峯如海,雪嶺重疊,無數冰河像銀蛇般,由峯巒裏蜿蜒出來,河面結着琉璃也似的堅冰,還有一個個巨大的冰錐,如崗如陵,奇形怪狀,宇宙造物之奇,真個不可想象,智禪上人心理暗想,昔日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自己也曾到過泰山,覺得孔子的話不錯,可是拿眼前的崑崙山相比起來,泰山簡直像一塊小石頭,卑不足道了!
這一天老少兩人走了幾十里路,天色漸漸的黑下來,智禪上人只好在冰崖下找了一個山洞,兩個人在洞裏睡了一覺,次日清早起來,他們繼續向深山裏跑,入山越深,山路越發崎嶇,時而深澗前橫,望不見底,時而冰崖峭拔,幾疑無路,好在智禪和孟絲倫兩人,都有一身絕頂輕功,攀山越叟,如履平地,這天又走了百多里,直到夜幕低垂,他們方才找地方歇宿,似這樣一連走了五天,老少兩人也不知道翻過幾座山嶺,走了多少道路!
到第六天早上,盂絲倫來到一座參天奇峯下,忽然看見半峯上白影晃動,金弓郡主抬頭一看,失聲叫道:“師伯,那邊有兩隻白猴子哩!”
智禪上人和孟絲倫自入崑崙山找尋史存明以來,舉目所見,全是冰天雪地,別説是人,連烏魯生物也不見一個,整整崑崙山全是一片死寂的,彷彿天地穹蒼,到了宇宙盡頭之處,孟絲倫忽然叫喊半天發現了白猴子,智禪上人不禁精神一振,抬頭向上望時,半山峯裏果然現出兩隻半人多高的白猴子來,起落如飛手足並用,直向二人存身之處跑來。
孟絲倫看見這兩隻猴子毛色雪白,火眼金睛,覺得十分有趣,她哪裏知道是天池三怪豢養的守山靈獸?立即飛步迎了過去,那兩隻白猴子正是天殘地缺二老伺養的雪獼,一向不準陌生人走近天池三怪隱居修真的地方,一見了孟絲倫,不由分説,距離還在數丈以外,倏地一聲狂嘯,凌空飛落,伸出箕大雙爪,猛向金弓郡主頭臉抓去!
金弓郡主估不到這般好看的猴兒,居然會傷害自己,一出手便挖自己的眼睛要害,痴如閃電,快捷無倫,她立即一矮身,避開雙爪來勢,反手一掌“推窗望月”,照那雪獼當胸打去,哪知道孟絲倫玉掌剛才一遞,背後又是一股急風。直襲過來,金弓郡主明白另外一隻白猴子也追撲自己,她立即展開飛龍師太傳授的玉女拳法,柳腰一扭,雙手一分,砰砰兩聲,居然把兩隻雪獼拋出尋丈以外,摔在積雪滿布的亂石下,疼得哇哇亂叫。
這兩隻雪獼鬥起了性,怒吼一聲,又再猛撲過來,運爪如風,起落若電,孟絲倫展開玉女拳法,夾着飛龍掌式,跟那兩隻雪獼鬥在一起,智禪上人因為自己是峨嵋派掌門,又是武林前輩,不便上前幫忙,站在旁邊觀戰,孟絲倫跟這兩隻白猴子風馳電閃也似的,拆了幾十回合,雖然打中它們幾掌,可是這兩頭雪獼自小跟着天池三怪,服食靈藥,洗髓伐毛,筋骨粗壯,孟絲倫的拳腳雖然打中二獼幾次,卻不能夠傷它,鬥到分際,金弓郡主略一疏神,嘶的一聲大響,背心衣服居然被雪獼利爪扯掉了一片,好在她身上穿了幾層皮衣服,不然的話,真個要被利爪勾破皮肉!金弓郡主勃然大怒!她估不到這兩隻白猴子如此猛惡難鬥,立即虛打一拳,跳出圈外,向着地上一滾,趁勢拔出金胎彈弓來,安上彈丸,刷刷刷,使出連珠彈法,一連數十顆彈子,似冰雹亂落,猛向二獼身上打去。
這兩隻雪獼看見孟絲倫打出彈子來,起先還不放在心上,仗着自己身手敏捷,跳高竄矮,手接爪撥,哪知道金弓郡主的彈丸,豈是尋常可比,她展開“八方風雨”的打法,一串串的彈子,似冰雹流星,四面八方打到,雪獼那裏躲閃得開,連連中彈,金弓郡主更加抓緊,彈子專向它五官七竅猛打,二獼的眼角和耳孔,接連中了幾彈,疼澈心脾,再也挨不住了,怪叫一聲,折轉身來,飛也似的逃跑,孟絲倫哈哈大笑!
智禪上人讚道:“侄女,你這一手彈丸,真稱得起天下無敵,如果不是這陣彈子。這兩隻畜生真個難以打發呢!”
老禪師還要説下去,冷不防轟隆幾聲,六七塊磨盤大石,連同無數的冰屑雪塵,翻翻滾滾,直向二人立足地方打到,盂絲倫嚇一大跳,急忙向後飛竄倒退不迭!
原來那兩隻雪獼吃了金弓郡主的虧,心上不忿,爬到峯腰一半地方,接連搬了幾塊大石下來,這座山峯因為高出雪線以上,經年受罡風冰雪的侵蝕,石質已經變成堅而且脆,這兩隻雪獼爪利如鋼,力逾常人,只一扳便把山石推了下來,孟絲倫如果不是躲閃得快,就要吃滾石撞個正着,筋斷骨折!
金弓郡主怒不可遏,喝了一聲:“孽畜討死!”霍地拔出腰佩長劍來,右手仗劍,左手持弓,展開陸地飛騰功夫,一溜煙也似的,直向半峯追去。
二獼看見孟絲倫拔出寶劍,哪裏還敢迎敵?連忙轉身向山飛跑,這兩隻畜生卻是頑皮,一邊跑一邊拾起石塊,向着敵人擲擊,孟絲倫哪會給它打着,跳高竄矮,起落如飛,仗劍向二獼追逐,智禪上人恐怕孟絲倫有失,也跟蹤追上來,這樣子一追一逐,智禪上人和盂絲倫反而佔了不少便宜,這是什麼緣故呢?
原來兩頭雪獼一直向王母天池跑去,過去六日工夫,智禪上人和金弓郡主不知道王母天池坐落哪裏,漫無目的,在千里雪嶺裏亂走亂闖,崑崙山綿亙二千里,他們連王母天池所在的地方也摸不準,又怎可以找着史存明呢?這次追逐雪獼,無意中向天池漸漸逼近,這時二獼已翻過七八道雪崖冰壁,陡的一個轉身,繞向一座山峯背後,馬上匿跡。
金弓郡主爬過一道斷壁,忽然不見了兩隻白猴子,正在咄咄稱怪,她一邊輕身提氣,一邊手足並用,爬到山峯側面,忽然看見羣峯若拱,中間嵌着一口深藍色的大湖,湖面凝結着冰層,一平如鏡,孟絲倫不禁大喜,她連忙扭頭向下面喊叫道:“師伯!你老人家快來,我看見天池啦!”
話聲甫歇,孟絲倫忽然聽見一個冷峭聲音,起自腦後,這口音十分蒼老,説道:“女娃兒,不錯,天池到了,你就在這裏歸天吧!”彷彿就在自己耳邊,孟絲倫嚇了一跳!急忙返身後望,咦!奇怪,説話的人卻是蹤跡不見!
金弓郡主當堂驚出一身冷汗,好在還是白天,不然的話,自己真個以為鬼魅出現哩!孟絲倫把手中劍揚了揚,叫道:“説話的是哪一個,是天池三怪老前輩嗎?請予賜見!”
一個“見”方才出口,斜刺裏呼的一聲,飛過一顆石子來,噹的一聲大響,打在金弓郡主的劍柄吞口上,説也奇怪,小小一顆石彈,居然有無窮的勁力,孟絲倫再也握不牢寶劍,虎口一鬆,一柄青鋼劍飛出五六步外,嗤,插在旁邊山石的隙縫裏,金弓郡主不禁大駭!
她連忙扭轉身來,原來距離自己五六丈外,站着一個斷了左臂的紅面白鬚老頭子,金弓郡主猛然醒悟過來,她以前聽見史存明説過天池三怪的形相,知道這斷臂老人正是三怪裏面的天殘叟,孟絲倫急忙叫道:“老前輩!”底下的話不曾出口,天殘叟斷臂一指,破口罵道:“孽障東西,你敢欺負我的猴子!”身形一晃,已經到了孟絲倫的身邊,劈拍兩聲,左右開弓,孟絲倫面上連中兩巴掌,她哎喲的一叫,衣領已經被天殘叟抓住,全身也被他高高的舉起來,金弓郡主魂飛魄散!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老前輩,我師妹年少無知,冒犯守山靈獸,你老人家大人大量,饒了她吧!”説話的正是史存明,孟絲倫大感意外!
原來天殘叟聽了二獼訴苦之後,氣沖沖跑出山洞,史存明銜尾追出來,本來以史存明的輕功造詣來説,根本不能夠跟天殘叟相比,可是他禁閉在洞裏七日,練了三陰滅陽掌後,體健神清,輕身功夫居然突飛猛進,和天殘叟追了個首尾相銜,距離不過二三十丈左右,天殘臾跑到山峯下,撞着了孟絲倫,不由分説,一照面將她抓住,高舉過頭,史存明遠遠望見,不禁大驚,恐怕天殘叟把孟絲倫向山峯下面一拋,金弓郡主就要粉身碎骨,當堂失聲大叫,天殘叟卻不管三七甘一,喝道:“臭丫頭,試試你的本事!”把孟絲倫向空中一拋,金弓郡主如飛彈丸,向上拋起三丈多高,他們駐足的地方不是平地曠野,卻是怪石鱗峋的高峯,如果跌落時候不輕身提氣,仍舊要跌得筋斷骨折,肝腦塗地!好一個孟絲倫,不慌不忙,她在半空裏把纖腰一扭,用了個“風吹落花”的身法,輕飄飄的落下地來,臨到落地時候,蓮鈎向山上一點,身子倒縱出兩丈多遠!
天殘叟看在眼裏,不禁喝了聲採,説道:“丫頭,還有一點手段!”智禪上人也跟蹤趕到了,他看見盂絲倫安然無恙,方才放心,正要向天殘叟發話,山峯頂的左右兩邊,同時出現兩個人影來,正是地缺翁和瀟湘仙子,天池三怪在同一剎那之間,齊齊趕到!
史存明正要飛步上前,説明智禪上人和金弓郡主兩人的身分,地缺翁已經把短杖向山石上一頓,噹噹兩聲大響,喝道:“小子住口,這裏沒有你説話的地方!”他向山峯半腰上的智禪和孟絲倫朗聲説道:“你們一老一少,居然這樣大膽,擅自闖入王母天池,找我們三怪的麻煩,要不要我們叫你像狗一般,倒着爬下去?”
孟絲倫心中有氣,正要反唇相譏,智禪上人扯了她一下衣角,低聲説道:“侄女忍耐,這幾位老前輩玩世不恭,讓我跟他們説!”老禪師搶上兩步,雙手合十,正要開口,天殘叟,已經朗聲喝道:“老和尚,我不是跟你説話,我們要問問你那個什麼侄女郡主,她擅自闖入天池可懂得我們這裏的規矩嗎?”孟絲倫突然説道:“糟老頭子,你們是佔山為寨的強人嗎?有什麼臭規矩?儘管直説!”
智禪上人不禁大驚,孟絲倫居然開口回罵天池三怪,萬一激怒了三怪的真火,自己兩個人哪裏還能活命呢?老禪師正要喝止孟絲倫,説幾句圓場的話,哪知道天殘叟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説道:“小丫頭,看不出你還有點硬骨氣,老實跟你説罷,凡是王母天池找我們幾個老怪物的,一定要經歷幾個難關,我們方才好好接待,不能夠過關的,能不能夠活着回去,只有看看你本身的造化了,知道沒有?”
孟絲倫猛然醒悟起自己以前聽過史存明和伊麗娜第一次上王母天池拜訪三怪,討取靈藥龍腦草的故事,原來這三位者前輩,最愛拿難題來考驗別人,當年伊麗娜就是運用本身的聰明機智,輕易地過了難關,協助史存明把龍腦草取到手裏,自己今天來到這裏,豈能示弱,金弓郡主不假思索,朗聲説道:“你們要怎樣刁難我,儘管説吧!不過先要説明一句,論本領我可不是你們的敵手呀!”天殘叟大笑道:“鬼丫頭,你真精明,好好,我先跟你打賭,你叫金弓郡主,你的彈子當然打得好極了,我就站在這裏,身不動手不抬,任憑你用彈弓打我,只要你的彈子有一顆打中我身上,甚至沾着我的衣服,也算我輸,這個比法你答應不答應!”史存明在旁邊聽了天殘叟所説的打賭方法不由嚇了一跳!
因為天殘叟説明站在地上,任憑孟絲倫用彈子來打自己,身不動手不抬,換句活來,那是不閃和不架了,這樣比法,豈不是老大吃虧嗎?對方別説是金弓郡主,就是乳臭小孩,拿打鳥的彈弓彈,也可以打中他呢!不過天殘叟説出這樣的打賭方式,當然有他一套,孟絲倫卻是不假思索,點頭説道:“很好,我就用彈子打你,這個比法是你甘心情願的,不要説我無禮!”話未説完,倏的一拉彈弓,刷刷刷,一連十數顆彈丸,向天殘叟迎面飛到!
金弓郡主拉弓發彈,疾如閃電,滿想出其不意,一陣彈雨,只要有一粒彈子打中對方,便贏了這一場,哪知道流星似的彈雨,飛到天殘叟的眼前,天殘叟果然不閃不躲,兀立不動,彈子離身還有半尺,彷彿撞着一堵無形牆壁,紛紛跌落地上!半粒也沒有打在天殘叟身上。
史存明在旁邊唯得清楚,“看得分明,他看見天殘叟在孟絲倫發彈的時候,兩腮微微一鼓,彷彿吹出一口氣來,金弓郡主的鐵彈飛到身邊,便自掉頭跌落,少年壯士恍然大悟,這分明是一種混元氣功,這樣一來,別説是一個孟絲倫,再多幾個幫手,也未必能夠把天殘叟打中!
且不説史存明暗着急,再説孟絲倫見自己開首一連串珠彈居然失利,不禁大吃一驚,她也明白這是對方一種運氣功夫,不過自己已經騎上虎背,哪能夠就這樣作罷,金弓郡主柳眉一豎,使了個“流星趕月”的打法,彈弓一上一落,玉腕一翻一甩,嗤嗤嗤,一連發出兩串彈丸,分開左右,精光閃閃,朝着天殘叟的身上飛去。
孟絲倫這一手彈子,並不全是得自飛龍師大真傳,一半還是自己的聰明天賦,孜孜苦練,她的彈子有許多打法,什麼二龍爭珠、飛星逐月、八方風雨等等,孟絲倫第二回打出兩串彈子,一先一後,可是她用了巧妙的手法,左邊的先發後到,右邊的後發先到,這兩串彈子總共有十七八顆,一粒跟着一粒,飛出兩丈距離,右邊的一串八九粒彈子,突然發出風響,搶過左邊一串彈子的前頭,向天殘叟飛去,她以為這一下必定大大出乎對方意料之外,哪知道天殘叟仍舊不慌不忙,腮幫子微微一鼓,又是一口混元氣噴出來,金弓郡主一先一後兩串彈子,未到身邊,便像繽紛落英,跌落他的腳下。
智禪上人見多識廣,他看見天殘叟身不抬手不動,只憑一口混元氣的功夫,便把金弓郡主打過來的彈子噴落地上,內功淵深,可以説是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了!照這樣看,孟絲倫即使再打一百回彈子,也別想有一粒打在他的身上,老禪師心中一急,用傳音入密法,向孟絲倫説道:“侄女,他用的是混元氣功!小心注意!”
金弓郡主咬了一咬銀牙,她忽然想了個以虛作實的法子,彈弓一拉,刷刷刷,連發三彈,分上中下三路,向天殘叟飛去,三彈才發,孟絲倫腳尖一墊,拔起兩丈多高來,頭上腳下,居然空中發彈,腰身扭處,腕把一甩,又發兩串彈丸來,向天殘叟左右太陽穴齊齊打倒,天殘叟仍舊頭也不抬,只一吹氣,先發三彈,後發兩串,仍然撞着無形的氣牆紛紛落地。
史存明看見孟絲倫一連換了幾種打法,儘管心思精巧,彈法如神,彈子卻是一粒也到不了天殘叟的身上,頭一關已經沒有法子闖過,史存明心中着急,他忽然想起自己初會金弓郡主時,孟絲倫使用那種彈子轉彎回頭的打法來,要開口點醒她,可是天池三怪的脾氣,特別古怪,喜怒無常,萬一觸犯了他的忌諱,豈不糟糕?少年壯士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他遠遠句孟絲倫擺了擺手,用手指指天空,又拍了拍自己的腿彎部分,金弓郡主第三回彈子落空,落下地來,眼光恰好和史存明的手勢觸個正着,不禁恍然大悟!
原來孟絲倫初次和史存明在天山下見面,在中軍帳裏用彈子打他時,曾經用彈子拐彎的打法,打中史存明腿彎湧泉穴,使他跌翻在地!金弓郡主看見史存明的手勢,觸起了當日的情景,不由肚裏暗笑,她把彈弓一拉,接連發出兩串彈子來,總共四十多顆,不打向天殘叟,卻由天殘叟頭上三四丈高的空間,直飛過去。
天殘叟估不到孟絲倫弄出這種變把戲的打法來,對方彈丸向天空高飛,超過自己頭頂三尺以外,自己的混元氣便不能夠馬它噴落了。
他不禁怔了一怔,説時遲,那時快,金弓郡主的彈子,剛才飛越頭頂,突然向回頭一彎,滿天花雨似的,向天殘叟背心灑了下來,天殘叟方才知道上當,本來他可以反臂後揮,使用混元一氣掌法把彈子擊落,可是他有言在先,身不動手不抬,哪裏能夠食言反悔,只聽見啪啪啪幾聲,一連六七顆彈子,打在天殘叟背後和腰後,史存明拍掌歡呼,盂絲倫一收彈弓,高聲叫道:“老前輩,我不止一顆彈丸打中你啦,這一關我總算闖過了吧!”
天殘叟呵呵大笑,説道:“鬼丫頭,真有你的,用力不如用智,我服你了,讓他們兩個來試你吧!”上次史存明和伊麗娜一同上崑崙山時討取天池龍腦草,天池三怪各人出了一個難題,這次對孟絲倫也不例外,天殘叟一言甫罷,地缺翁把短杖一頓,由峯頂上嗖的一響,飄身下來,輕如棉絮,向金弓郡主的跟前落下。
孟絲倫看見地缺翁斷了一條腿,身法仍然這樣輕靈,不禁大吃一驚!同時想起一個主意來:“我的舅父範公達被滿清鷹犬打折了雙腿,雖然有一身絕頂武功,也是大打大扣,如果這肢老兒肯傳授一點本領給我舅父,豈不大妙?”她心裏這樣想着,口頭上卻問道:“跛老兒,你拿什麼考我,時光不早啦!快説!”
地缺翁哈哈大笑,笑了一陣,方才説道:“小姑娘,你看我折了一條腿,是與不是?”孟絲倫道:“怎的不是,你名叫地缺翁,當然是跛了一條腿啦!”智禪上人和史存明不禁啞然失笑,地鐵翁卻不以為忤,笑着問道:“我來問你一句,一個兩條腿的人跑得快呢!還是一個跛了腿的人跑得快?”孟絲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當然是兩腿齊全的人跑得快,只有你老人家卻是例外!”
這兩句話十分得體,地缺翁笑了一笑道:“怪不得我師兄叫你鬼丫頭,口齒厲害得很,來來來,我就坐在這裏,我坐處左右五丈之內你能夠用法子在我身邊闖過,便算你贏。
這樣的打賭法,你敢不敢?”
地缺翁説出這幾句話來,史存明不由吃了一驚!這跛腳老頭子坐在地下,周圍五丈之內,不準金弓郡主衝過,這比起剛才天殘叟不動身手也能夠格拒彈丸的,豈不是還要困難得多嗎!孟絲倫卻是細心,立即問道:“老前輩,這個五丈以內的界線,怎樣劃定?我闖過界限時,准不准我用兵刀暗器,還是隻限我用空手,先説明,以免後悔!”
地缺翁呵呵笑道:“鬼丫頭,真個心細如髮,絲毫不苟,索性跟你説明了吧,不管你用寶劍也好,彈弓也好,只要你闖得過便行,要劃明界線嗎?這個容易!”他振吭長嘯了一聲,半山上白影晃處,大白二白兩隻雪獼,飛也似的由山頂跑了下來,孟絲倫以為它又要來鬥自己,連忙退後幾步,手執劍柄,地缺翁同二獼撮唇作勢,吱吱喳喳的説了一陣獸語,這兩隻獼猴立即分開左右,各自走出五丈,一左一右蹲了下來,和地缺翁恰好是鼎足而三,地缺翁向一塊山石上面一坐,拿短杖向石地一插,叫道:“鬼丫頭,這就是界限了,你如果闖得過,我這跛老兒馬上送你一件寶物,來呀,不用害臊!”
孟絲倫明明知道地缺翁要用氣功來阻止自己竄過這左右五丈的空當,這一招比起先前打賭彈子射中天殘叟的身體,還要困難得多!可是對方既然擺出這一個龍門陣,自己不管怎樣,也要硬着頭皮,試上一試,金弓郡主拔劍出鞘,叫道:“前輩,弟子技力膚淺,只有借重兵器了!”話未説遠,陡的向地缺翁面前一竄,劍光閃處,使出智禪上人傳授的雷電披風劍法來,“聞雷入洞”,舉手一劍,向地缺翁胸口刺去!
她這一劍可實可虛,地缺翁只要伸手一架,孟絲倫立即化實為虛,使出飛龍劍裏面“神龍掉尾”的身法,向地缺翁左邊竄了過去,哪知道地缺翁的本領,卻是大得出奇,金弓郡主的劍一遞出,他已經揚起短杖來,閃電似的抵住了孟絲倫劍背,向外一推,金弓郡主猛覺自己身體如同着了一下金鋼巨杵,不由自主向外一拋,飛起三丈多高,幾乎跌落山峯下面!
智禪上人大吃一驚,好在孟絲倫身手也還敏捷,剛才起在空中,立即用了個“燕子飛雲縱”,左腳尖向右腳面交叉一點,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孟絲倫剛才一點地,腳跟略略一墊,接着用個“紫燕迴翔”之勢,要由地缺翁的左前方直掠過去,地缺翁手疾眼快,右手拄住短杖,左手一推一挽,騰騰兩聲大響,金弓郡主被他這一下混元掌之勁,擋出一丈以外,她才知道地缺翁的混元氣勁,已經練到收發由心的地步,這左右五丈空當,在對方氣功籠罩下,好比一堵無形氣牆,任憑自己用怎樣的身法,也不能夠穿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