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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鬧館三俠戕欽使

    這一來不但智禪上人感到意外,連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詫異莫名,少年壯士心裏暗想:“這兩個著狗禿賊,上一次不是在哈密城外烏羅廟暗算我們,被我們殺得虧輸大敗,結果棄廟逃走的嗎?怎的相隔不到半年功夫,會跟着滿清欽使到達賴宮庭呢?真個是冤家路窄哩!

    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也看見了智禪師徒,神力尊者面色陡變,赤陀上人卻是夷然自若,不動聲色,好像跟智撣上人這班人漠不相識一樣,那兩個滿清欽使同達賴喇嘛行禮之後,左邊的欽使打開錦盒,拿出乾隆皇帝的詔書來,念道:

    “大清承天啓運聖明天子,賜汝西藏達賴法王金印一方,詔書一卷,文曰:廓爾額山僻小國,不敬天朝,朕令貝子福康安統率大軍,弗民伐罪,假道西藏,一如法王所請,王師入藏,除知會汝等邊隘守卒之外,決不取汝部人民一針一線,亦不損汝藏部一草一木,亂平即退,絕不稍留;今後並豁免藏部入貢三年,欽此!年月日”。

    詔書讀罷,站在左邊的僧正,把詔書文句翻譯成藏文,達賴喇嘛聽了,不禁大喜,立即降下法旨:“收拾拉薩城的珠卜寺做天朝欽使駐節之所,大排筵席款待,不得怠慢!”

    這兩個欽使立即躬身引退。

    史存明看見達賴喇嘛漠視滿清的陰謀,居然還用上賓之禮款待滿清欽使,舉個比喻,好比魚兒吞下釣餌,不禁着急起來,低聲叫道:“師傅!”智禪上人立即向徒弟使個眼色,滿清欽使退走之後,達賴又再降下法旨,向智禪上人道:“汝等不遠千里而來,法王非常嘉許,請暫時居留賓館,法王再過幾天召見!”智禪上人只好引退。

    一行人走出布達拉宮的大門,史存明忿然道:“師傅!

    達賴喇嘛真個是狗咬呂洞賓,蠢如豕鹿,連這點陰謀也不知道……”

    他還要説下去,智禪上人搖一搖頭,史存明回頭後望,兩個黃衣喇嘛由裏面出來,史存明只好把要説的話吞回肚裏,和師傅返入拉薩,回到賓館,智禪上人向範金駒兄弟説道:“你們兄弟過去,看定門窗,如果發覺有人偷聽,立即動手,不用客氣,知道沒有!”範金駒兩兄弟唯諾答應。

    智禪上人向金弓郡主道:“侄女!你記得當天晚上,我和你在福康安大營裏,偷聽到福康安所説的話嗎?”孟絲倫道:“怎麼會不記得!福康安説表面上佯為答允達賴喇嘛開列的條件,假道過境,然後馳師突襲拉薩,並且先派幾千清兵扮做駱駝商隊,混入拉薩聖城,外攻裏應,你老人家忘記了嗎?”

    智禪上人笑道:“我怎樣會忘記,事實擺在我們眼前,滿清的欽使來了,滿清的軍隊呢?不用説也依照原定計策,分批混入拉薩,可是達賴喇嘛似乎不信我們的話,好侄女,你看這件事應該怎麼辦呢?”

    金弓郡主不假思索説道:“先破內應!再卻外敵!”智禪上人點點頭道:“很好!可是清兵混進拉薩的決不止三五百人,至少有二三千人,咱們目下只得幾個人,怎樣破內應呢?”

    孟絲倫道:“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咱們首先到珠卜寺去,殺掉滿清欽使,搜出他們做內應的證錄,交給達賴法王,叫他清除內奸,這樣不是擒賊先擒王嗎?”範公達拍掌大笑道:“甥女的話對了!事不宜遲,我們在今天是外動手吧,先殺滿清欽使!”

    史存明忽然説道:“師傅,今天你在殿上,看見那兩個番狗沒有!”智禪上人斷然説道:“怎的不見!不過這兩個賊番僧,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何足為慮!今天晚上,明兒和侄女一起跟我去,金駒金驥在這裏看守範老弟便了!”

    範公達本來不甘雌伏,坐在迎賓館裏因人成事,可是自己雙腿早年殘廢,這幾天雖然按照地缺翁的圖譜,勤練崑崙派的絕技狂風腿法,但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只有默然罷了!

    這天晚上,二更過後,智禪上人和史存明孟絲倫三人,換過夜行衣服,收拾停妥,帶了兵刃暗器,飛身跳上屋厲,就要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向珠卜寺奔去,孟絲倫忽然叫道:“師伯,那邊有人,小心注意!”

    智禪師徒回頭一望,果然不出所料,星月微光之下,看見東南角上,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疾如流星,直向自己所住的迎賓館奔到,史存明恍然大悟,叫道:“師傅,我們還不曾向滿清欽使動手,韃子已經派人來暗算我們哩!”

    孟絲倫笑了一笑,説道:“我們巴不得要他這樣哩!來的一定是那兩個番狗禿賊,這兩個天龍派賊禿,本領稀鬆平常,師伯,不勞你老人家動手,由我和明哥哥收拾他吧!”

    智禪上人看出兩個來人頭上戴着羊角僧帽,不是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是哪一個?笑道:“很好,我躲在旁邊看,你們兩個要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三回五合之內,收拾了他,手腳要乾淨利落!”史存明答了個是字,智禪上人果然翻落屋檐,隱在暗處觀戰。

    史存明和孟絲倫仍然挺身兀立,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兩個人影已經由遠而近,金弓郡主沒有猜錯,來的正是神力尊才和赤陀喇嘛,他們看見史存明和孟絲倫抱劍卓立,站在迎賓館的屋頂上,不禁愕了一愕,神力尊者生性暴躁,喝道:“小子!你們也到拉薩來了!快快過來納命!”

    這番憎口中説着話,彪軀一晃,闊袖抖處,嗖嗖兩聲,連人帶龍頭鏟,猛向史存明立腳處飛撲過來,哪知道他身上剛才向空中一縱,斜刺裏呼呼兩響,飛過一團五色彩雲,神力尊者陡覺上半身一緊,腦袋和兩肩吃金弓郡主拋過來的七巧五雲兜罩個正着,番憎不禁大驚,他身子在半空裏,無從發力,急不迭忙把身子向下一沉,正要腳找瓦面,哪知道金弓郡主出手比他還快,左手剛才拋出七巧五雲兜,右手抽出青鋼劍來,嬌軀晃處,平空跳起五六尺高,施展雷電披風劍法,“電光過嶺”,嗤的一劍,扎進神力尊者右肋,本來以神力尊者法都羅的武功造詣來説,孟絲倫實在不能夠一媚面間把他刺中,可是金弓郡主冰雪聰明,兜劍並用,一,出手用五雲兜罩住了番僧的頭臉,趁他吃驚掙扎的一剎那,使出雷電劍絕招來,一劍刺中神力尊者要害,法都羅慘叫一聲,鮮血飛出,當堂嗚呼喪命!

    這邊金弓郡主刺斃神力尊者,那邊史存明也宣告得手,原來在法都羅撲向孟絲倫的同時,赤陀喇嘛也把雙鈸一晃,直奔向史存明,少年壯士忽然想起天池三怪最近傳授的三陰滅陽掌來,這路掌法威力不知怎樣,自己何不拿這番憎嘗試一下?他的心念剛才一動,猛覺黃光照眼,赤陀喇嘛已經連人帶雙鈸迎面飛到,番僧這一撲來勢十分凌厲,史存明放在往日,非要側身閃避不可,但是他學了天池三老的絕技,胸有成竹,倏地抖丹田氣,一聲大喝,使出三陰掌頭一招,“後弄射陽”,雙手一圈虛捧成球,陡的翻身回臂,一推一撞,赤陀喇嘛兩片銅鈸,眼看砍在史存明的身上,他猛覺敵人雙臂圈處,一股勁氣撞了過來、砰砰兩聲大響,赤陀喇嘛連人帶鈸,被勁氣撞得翻了一個大跟頭,頭下腳上,砰的一聲,由瓦面翻下來,摔在石地之上,番憎跌了個發昏二十一,他急不迭忙的伸手向地一按,正要用個“鯉跳龍門”躍起身來説時遲,那時快!史存明飛身下來,反手一撩,“天蟾吞日”,砰的一掌打中赤陀喇嘛胸口,這一下史存明用足三陰滅陽掌七成掌勁,赤陀喇嘛本領再高也禁受不住,半聲慘嗥,史存明一掌把他打得像斷線紙鷂般,飛出兩丈以外,七孔流血,魂歸地府!總而言之,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當日在烏羅廟僥倖逃避過智禪上人的誅戮,可是仍舊執迷不悟,怙惡不俊,結局是罪滿惡盈,仍舊喪命在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的手下!

    兩番僧先後受戮,智禪上人由暗處竄出來,一搜他們屍身,發覺這兩個番僧的身上,佩帶着一具半尺長短的革囊,囊裏有一個小磁瓶,瓶裏貯着淡紅色的藥粉,老禪師知道這是紅教的觸骨消形散,立即倒了出來,彈了些在他們的頸腔上,不到一刻,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兩具屍身,變成了大灘膿血,智禪上人眼看他們的屍首化去,方才吩咐史存明把未用的化骨散收入百寶囊,叫道:

    “番狗已經宰了,咱們再去收拾欽使!”三個人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向珠卜寺奔去!

    珠卜地是拉薩城裏第一座規模宏大的神廟,金碧輝煌,傑閣崇樓,氣象萬千,比達賴喇嘛駐錫的布達拉宮,實在不逞多讓,智禪上人師徒不到片刻功夫,已經來到珠卜廟內,他們在日間已經打探好了,珠卜廟向南一座靠近浮圖佛塔的高閣,就是滿清欽使住的地方,他們按照佛塔的方位奔去,須臾之間,到了閣樓下面,這裏人影憧憧;燈火輝煌,滿清欽使帶來的隨從,竟有數十人之眾,閣樓上最頂一層燈光明亮,夜風過處,隱隱傳來人語之聲,智禪上人對史存明附耳説道:“明兒!他們正在那裏商量要事,不用説是關於內應這方面了。”

    史存明更不打話,由附近殿頂上一縱身,用了個“燕子鑽雲”的身法,在冥迷夜空中,真個賽似一隻燕子,飛上那傑閣的頂樓,兩腳鈎住屋檐,使用“倒卷珠簾”的身法,掛了下來,就着樓外塗了硃紅油漆的垂花間格,向裏張望,只見那兩個滿清的欽使,坐在太師椅上,這兩個欽使一個年約四旬,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眉目精悍,身軀偉岸,一望而知,他們都有很好的武功根底,那中年的欽使名叫做哲爾博,那壯年的欽使名叫索克圖,只見他們面有忿容,在爭辯一件事,哲爾博道:

    “老弟,你用不着拘泥?何必要顧忌破壞拉薩城,放起幾百個火頭來,把所有喇嘛寺廟連同達賴喇嘛居住的布達拉宮在內,一併化為灰燼,徹底毀滅了達賴法王的統治,這個計策不是很好嗎?”

    索克圖道:“哲大人,拉薩是西藏人心目裏的聖城,如果依照你的計策,把它毀了,藏人世世代代對天朝抱着大恨深仇,這有什麼好處呢?孫子兵法有説,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何必出此下策!”哲爾博發怒道:“我這一下叫做斬草除根,怎的算是下策?你不見兆惠大將軍上次征伐回疆,把大小和卓木酋長完全殺掉,回部的遊牧部卒,還不是像羔羊一般的對我們馴服?”

    史存明聽了勃然大怒!這姓索的欽使還有一點人心,這姓哲的欽使卻是居心險惡,該殺之至!

    少年壯士正在氣憤,陡覺背後風聲一響,史存明回頭一看,原來金弓郡主已經飛身上來,她向史存明嫣然一笑,用櫻口附着少年壯士的耳邊,低低説道:“還等什麼?師伯吩咐我們把這兩個韃子宰掉!”

    史存明不禁恍然,沉聲説道:“很好,咱們馬上動手,不過只可殺那年長的一個,留下那一個年輕的性命!”金弓郡主一言不發,立即拉開彈弓來,就着垂花間格,瞄準閣樓裏的燈燭,刷刷刷,連發數彈,彈子到處,燈火完全熄滅!

    金弓郡主這一下彈子打熄燈火的手法,十分高明,因為哲爾博和索克圖兩個欽使居停的房間外面和閣樓之下,站着十幾名帶刀的侍衞,這兩個欽使身材雄壯,分明精通武技,史存明和孟絲倫萬一竄了進去,三兩個回合弄他不到,外面和樓下的衞士蜂擁進來,就要功虧一簣!

    所以孟絲倫一開首便用彈子打滅燈燭,使閣樓黑漆一片,然後突如其來的竄進去!她和史存明都是勤練內功的人,雙眼在黑夜裏,一樣可以看見東西,反過來説,哲索兩欽使便成了亮眼的瞎子,無從迎敵,自己便可以迅速收拾他們了!燈火剛才一熄,哲爾博失聲道:“有賊!”

    話才出口,黑暗裏毫光一閃,史存明和孟絲倫已經撞開窗扇,仗劍跳了進來,史存明直奔索克圖,手起一劍,向他雙腿砍去,索克圖的武功相當了得,燈火一滅,他立即跳起身來,把自己坐的椅子抓在手裏,史存明向他一進劍,索克圖已經聽出金風劈刃的聲音,矮身塌腰、把椅子向外一掃,哪知道少年壯士手裏的斷虹劍,正是斬銅削鐵神物,區區一把座椅,哪裏能夠抵擋得來?劍鋒到處,椅背椅腳迎刃而斷,史存明一劍削中他的左胯,索克圖哎喲一叫,椎金山倒玉柱也似,撲通,摔倒在樓板上!

    史存明手疾眼快,一腳直飛起來,腳尖踢中索克圖的太陽穴,索克圖還未來得及跳起,咕咯兩聲,便自暈了過去!哲爾博卻是兇狡,窗扇一打開,他立即矮身向地一滾,骨碌碌,就着地上鋪的西藏紅氈,要想滾入牀底,哪知道黑暗之中瞧不清楚方向,後腦勺轟的一響,撞在椅子腳上,疼徹心脾,喊出“哎呀”兩個字來,金弓郡主循聲撲上,分心就是一劍,哲爾博伸右掌一迎,黑暗中挨着劍鋒,右手五個指頭,齊根斷了下來,血湧如泉,他還忍着疼痛,一腳向上直登,要踢敵人小腹,金弓郡主反手一劍,砍斷哲爾博的腳踝,接着玉腕前推,三尺青鋒扎中哲爾博的肚腹要害,這欽使慘叫一聲,便自送了性命!

    四個衞士聞聲撲了進來,孟絲倫抄起一把椅子,向他們迎面擲去,這些衞士在黑暗無光的卧房裏,椅子飛過來也看不見,吧的一聲,打中先前一個衞士的胸口,向後便倒,四個衞士頭撞頭腳撞腳,跌做一團。

    史存明向索克圖伸臂一抄,把他挾在肋下,破窗飛出,樓下的衞兵望見了,喊道:“不好!捉拿奸細!”孟絲倫也接着跳出來,彈弓連拽,鐵彈連發,吧吧吧,打滅了樓下的燈火,幾層閣樓一片漆黑,清兵手忙腳亂,金弓郡主在大笑聲中,隨着史存明的背影,飛身逃去!

    且不説珠卜廟裏的滿清衞士,亂做一團,再説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夜襲滿清欽使得手,飛身出來,智禪上人在外邊策應個正着,一聲呼哨,老少三人同時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來,穿房越瓦,跳高竄矮,一陣風也似的,不到頓飯時間,已經返回自己住的賓館裏,範公達父子在智禪師徒去了後,提心吊膽,不知道智禪上人這一次會不會成功,足足等候了個多更次,忽然看見他們回來,史存明的肋下,還挾着一個人,知道大事成功,不禁狂喜!

    把挾着的索克圖向地上一摔,叫道:“綁了!”範金駒兄弟立即上前,用棕繩把索克圖捆成粽子一般,範公達問清楚了他們誅戮番憎,夜殺欽使的經過,説道:“存明師侄真個是畫蛇添足,這等韃狗把他一刀兩段吧!何必要生擒活捉回來呢!”

    史存明道:“師叔,你不是説過要取得滿清欽使在拉薩響應福康安大軍的憑證嗎”如果不捉活人,哪裏能夠取得憑據!”範公達眉目一皺,説道:“哦!你要拷問他嗎?怕不大容易吧!”金弓郡主笑道:“他已經落在我們的手裏,只要略施小計,還怕他不從實招供出來,駒弟,你的棗核鋼鏢拿一支來,我有方法叫他招認一切,不敢説半句假話!”

    大家知道金弓郡主的神機妙算,範金駒笑着把自己的棗核鏢拿出,盂絲倫接鏢在手,吩咐史存明把索克圖救醒過來,史存明搓熱雙手,向索克圖的前胸後背推揉了好一會,這欽使果然悠悠醒轉,他剛才睜開眼睛,看見景物全異,人面盡非,禁不住驚詫起來,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把我捉來這裏?”

    孟絲倫哈哈一笑,上前説道:“達賴法王明鑑秋毫,已經知道你們這班韃子,今次到拉薩來,沒有安着好心,名為欽使,實是奸細,所以叫我們到賓館裏把你捉來,福康安的大軍那一天開到城邊?你們在拉薩準備了多少人馬,外攻裏應,快説!”她説着粉臉一繃,雌威赳赳,真個不怒而凜!

    索克圖也很機警,他是福康安帳下的謀士,他聽見孟絲倫的口吻,雖然像是達賴喇嘛差遣來的,可是一室之內,全是漢人,沒有半個喇嘛在場,索克圖冷笑一聲道:“你們是什麼人?叛逆賊子,目無天朝,夜攻賓館,所為何事?居然還來問我嗎?”

    孟絲倫突然笑嘻嘻的説道:“你明明是奸細,我聽清楚你跟姓哲的你一言我一語,還要抵賴,諒來不給你吃一點苦頭,你也不説實話!”她説着一伸玉手,抓住了索克圖欽使的右肩琵琶骨,玉指一扣一擺,索克圖疼得失聲大叫。

    孟絲倫立即放手,喝道:“你還端起天朝欽使的臭架子,我來問你一句,你説不説實話?”索克圖斷然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寧可人頭落地,也不能夠泄漏福貝子的秘密,你把我宰了吧!”

    這兩句話他無異承認了自己到拉薩做奸細,可是寧死也不肯泄漏滿清在拉薩的佈置,史存明範金駒勃然大怒,噌的拔出刀劍來,就要順手一揮,叫他身首異處!

    盂絲倫擺了擺手,笑道:“姓索的,看不出你也是個硬漢子,很好,你不招供,我偏偏要你和盤托出一切秘密!”

    她説着把手中的棗核鋼鏢揚了一場,説道:“這是塗了毒藥的鏢,不過打中人身並不立即毒發身死,要慢慢的捱上一兩天方才死去,你不説嗎?叫你嚐嚐這個滋味!”

    她説着拿起小几上一支羊油燭來,把鏢尖一截放入燭頭火焰裏,燒了半晌,笑道:“用火燒過,毒性發作得更利害,不到天亮,這韃子就要眼盲口啞,七孔流血!”説罷將燒得灼熱的鋼鏢,在索克圖頸項後面,狠狠的劃了兩下。

    索欽使手足被捆,絲毫沒有反抗能力,火熱的鋼鏢刺入肉裏,當然不大好受,不到半晌,索克圖覺得自己被毒鏢刺破的傷口,漸漸麻癢交迸,劇痛起來,他忽然想起毒發呻吟,求生不能,要死不得的慘處,真個比起世上一切毒刑還要可怕!不禁心寒膽驚起來,失聲叫道:“饒命饒命!

    我招認了!”

    金弓郡主笑了一笑,她探手人懷裏取出一個小玉瓶來,拔去瓶蓋,倒出一顆藥丸,猩紅如火,塞入索克圖的口裏,喝道:“要性命的,快把這丸子吞下,這是解藥!”索克圖急不迭忙的吞了藥丸,史存明和眾人在旁邊看了他的狼狽形相,不由暗裏發笑,其實金弓郡主用的何嘗是塗了毒藥的鏢,那玉瓶的丸子也不是解藥,不過虛張聲勢,裝模作樣罷了!

    可笑索克圖自負精明,卻被盂絲倫一擒一縱,玩弄於股掌間,上了金弓郡主的大當!

    索克圖吞下藥丸,彷彿覺得自己傷處痛痕,減了好些,其實這不真是心理作用罷了!他吃足了苦頭,哪裏還敢倔強,便把福康安一切佈置説了!原來福康安這次藉口征伐尼泊爾,圖謀西藏,完全得到乾隆帝的同意!他和已死的哲爾博,全是在理藩院裏供職做事(滿清的理藩院,等於今日的外交部,不過那時候滿清閉關自守,夜郎自大,把一切外國當作藩屬罷了)

    索克圖卻在福康安帳下做過幕僚,福貝子決意一併收拾西藏的時候,派他返回京師,向乾隆帝稟告,乾隆帝委了他兩人欽使的名目,用八百里快馬,日夜兼程,趕入西藏,至於他們怎樣跟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合在一起,同到拉薩聖城呢?

    説起來也湊巧,原來這兩個番僧在哈密烏羅廟逃生之後,他們因為失了地盤,在天山南北站不住腳,逃到青海西寧,投奔青海將軍薩格提,因為他們是紅教喇嘛,滿清由雍正帝即位之時起,對紅教喇嘛曲予優容,利用他們和黃教喇嘛的對立,做準備入侵西藏的嚮導,“哲索二欽使本來是由青海玉樹入藏的,路經西寧,薩將軍便把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引薦給欽使,叫他們保護欽使進入西藏。

    哲索二使看見有紅教喇嘛幫自己的護架,當然答允,便和他們一同起行,這就是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能夠和滿清欽使一同謁見達賴的經過。

    福康安在欽使到達之前,已經派遣了三千清兵,扮做販賣布正茶葉的駱駝商隊,橫越過喀喇崑崙山,進入拉薩,準備做攻襲時候的內應,這些假扮商隊的清兵,除了暗裏攜帶兵刃弓箭之外,還在貨物包藏了大量硫黃焰硝等引火之物,只等清兵一到,立即舉火為號,現在這三千名清兵,已經有二千多人混進拉薩。

    他們住在拉薩的漢城裏,(拉薩有漢城和回城,是達賴喇嘛指定給漢人回人居住的區域,不能夠跟藏人混雜)每十個人編成一個小組,十個小組一個大組,他們雖然扮做商隊,卻有一個共同的標幟,就是每個人腦後的辮子,辮尾上結了一條綠色的頭繩。

    如果福康安的大軍一到,這三千名商旅立刻現出原形,抄起兵刃,變回清兵,一面放火,一面砍開城門,包圍布達拉宮,到那時候,達賴喇嘛就要變成甕中之鱉,再也逃走不掉,只有束手等候清兵俘虜!

    索克圖經不起金弓郡主一嚇,把福康安對西藏的陰謀中盤託了出來,史存明在旁邊聽了,禁不住捏一把冷汗!

    孟絲倫又向他喝問道:“福康安大軍哪一天進攻拉薩,你知道不知道?”

    索克圖慌忙説道:“這個,這個我可不知道!不過聽見福貝子説,如果天朝大軍攻城的前一天,必定派一些人混進拉薩中,沿街推着車子,搖着串鼓,喊賣好酒,那就是通知各人晚上舉事了!”

    孟絲倫眼睛望着智禪上人,點了點頭,説道:“很好,你這人也還有一點仁心,而且向我們説了實話,饒你不死!

    可是不能夠放你回去,就在這裏屈駕住幾天吧!”

    她吩咐範金駒兄弟把索欽使帶入內房去了,史存明道:“這件事迫近眉睫,師妹,咱們應該怎樣應付當前的危險局勢?”

    金弓郡主沉吟一陣,忽然向範公達問道:“舅父,我們由白熊谷里,一共帶了多少人來?”範公達道:“哦!白熊谷連老帶少,總共有二千人,除了婦女小孩子之外,可以作戰的壯年男子有一千多,但是他們的兵器在入境時完全給藏兵繳去,要戰鬥也不行哩!”

    孟線倫決然説道:“不管怎樣,明天我們到布達拉宮去,把這事向達賴法王稟告!”

    智禪上人吃了一驚,説道:“達賴法王不是見過我們嗎?

    看樣子他不大相信我們的活,再見他有什麼用處呢!”孟絲倫望了望窗外天色,忽然站起身來,説道:“現在還不過是四更天氣,還可以來得及,師伯,咱們趁着天色未明之際,再到布達拉宮去!”

    範公達駭道然:“甥女,你真個是膽大包天,剛才到珠卜寺擄了欽使,又再到布達拉宮去謁見達賴,難道……”

    智禪上人忽然笑了起來,説道:“對對,打鐵趁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再到布達拉宮去,明兒,不用脱夜行衣服了,馬上去吧!”師徒三人各自把身一晃,又再穿出賓館,三個人飛星瀉丸也似的去了,範公達搖頭咋舌道:“真了不起,真正是後生可畏!”

    再説智禪上人師徒和孟絲倫三人,展開輕身提縱飛行功夫,真個是快如逐電,疾若星流,頃刻之間,已經出了拉薩城池,直向聖山進發,聖山就是布達拉宮所在的地方,智禪三人方才來到山麓下面,岩石後面嗖嗖兩響,跳出兩個黃衣喇嘛來,各使一條白臘杆棒,喝道:“哪裏來的孽障,擅闖聖山,趕快站住腳步!”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估不到聖山有人防守,不由吃了一驚!説時遲,那時快!智禪上人半聲不響,突然向前一竄,袍袖一揮,這兩個黃衣喇嘛哎呀一聲,杆棒脱手,撲通咕咚,跌倒在地,原來智禪上人一閃一竄之間,已經點了他們胸口的“中對穴”和“血阻穴”,這是人身麻穴之一,兩個黃衣喇嘛連人也看不清楚,便自躺在地上!

    史存明吃驚道:“師傅,你點倒了達賴法王手下的護法,不怕達賴見怪嗎?”智禪上人答道:“要成大事,哪裏能夠拘於小節,別廢時失事了!上山吧!”

    三人直向聖山衝上,剛才跑了一二百步,山坳後面一聲呼哨,跳出四個黃衣喇嘛,兩個舞動戒刀,兩個使方便鏟,高聲喊叫:“豈有此理,法王居住聖城,豈容邪魔亂闖!”

    智禪上人笑道:“明兒,侄女,這些人狗咬呂洞賓,你們去收拾他吧!可不準傷害他們的性命!”史存明抽出斷虹寶劍來,向前一竄,兩個使戒刀的喇嘛不由分説,刀光閃處,雙刀分心直刺,史存明本來可以用斷虹劍挽個劍花,削掉他們的兵刃,不過少年壯士並不這樣做,他使出旋風掌身法來,一盤一扭,居然由雙刀夾縫中,飛竄過去,劈啪兩聲,史存明反手一勾,向這兩個護法喇嘛的後腦勺,每人拍了一掌,他練了三陰滅陽掌之後,掌力大為增進,這兩掌把他們打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撲通咕咚,拋刀跌倒在地!

    另外兩個使方便鏟的黃衣喇嘛,看見史存明一扭一晃,便把自己同伴打翻,身形之奇,出手之怪,真個是詭異無倫,不由吃了一驚!他們立即把方便鏟一輪,抖出碗口大小的鏟尖來,“金風鐵雨”,向史存明當頭劈落,少年壯士哂然一笑,也不使劍保身擋拒,只用三陰滅陽掌法,振臂一抗,呼的一股勁風,竟把這兩名護法喇嘛的虎口震裂,兩柄方便鏟拋起一丈多高,他們這一駭非同小可,正要抽身一退,孟絲倫一拉彈弓,嗤嗤,連珠彈子飛來,打中了兩喇嘛腿骨的“巨骨穴”,疼得他們蹲了下來,史存明再一出掌,把他們拋出數丈外,頭撞山石,當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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