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史存明在廓爾額軍中,已經明白滿清徵西大軍的糧草,雖然大部分是由西藏負責供應,但是還有許多主要食品,像精米細麪茶葉鹽糖等,西藏本身也非常欠缺,要由中土傳來,福康安征伐尼泊爾的大軍,以青海西寧做補給站,所以糧草輜重,完全是由玉樹進入藏境,直向前方輸送,洪珊想了一陣,説道:“唔!滿清的輜重由青海入藏境,多半是經過彭公湖和騰格里海中間的牧地,這一帶地方平坦,清兵押運糧草輜重,多半是由許多架大車,用馬匹運輸了,再由士兵分列在車子的左右兩旁,嚴密保護,車隊所經過的地方,本地土人要退出五里以外,絕對不準張望的哩!”
史存明拍掌道:“行了!”
瀟湘仙於聽見洪珊説清兵對糧餉護得這般嚴密,史存明還説有辦法,不禁詫異起來,問道:“明兒,清兵出動四五千人防護糧草,我們只有幾百人,如果要拿這些人去劫滿洲韃子的糧草,還不是等於飛蛾撲火麼?”
史存明大笑道:“上一次金弓郡主在鼓公湖邊截劫清軍人藥,何嘗不是用幾百人?結果還不是一樣成功,將在謀而不在勇,兵貴精而不貴金,只要有計,幾百人也未嘗不可以破清軍幾千人呢!”
他説着把自己的計劃説出來,洪珊不禁粉面泛起紅暈,瀟湘仙子卻笑説道:“好計好計,咱們就這樣辦!”立即吩咐準備一切不提。
過了幾天,騰格里海湖邊,捲起一溜煙塵,現出一隊人馬,這一一隊人馬正是由青海玉樹開進西藏的清兵,人數足有三千多名,押運着一大批輜重糧草,所有糧食完全打成包袱,捆在駱駝背上,每匹駱駝的頸項下,都懸掛着鈴擋,護送糧草的滿洲兵呢?清一色全是軍馬,兩名至四名馬軍照顧一匹駱駝,駝馬行列足有五里多長,人馬牲畜現出疲憊的神態,顯見他們已經跋涉一段長路了!”
押運糧草的清將,是西寧府一名千總,名叫做忽倫虎,是個道地的滿洲人,驍勇善戰,使一杆大砍刀,能夠開三石強弓,是清軍裏面一員勇將,他坐在一匹高頭大自馬上,當先開路,忽然看見前面沙丘,兩點黑影蠕蠕而動,彷彿蜷伏着兩個人,忽倫虎不禁大疑,扭頭問道:“大軍押運糧草,不是要清道的麼?怎的前面有人,把他抓來,看看是不是奸細!”左右清兵轟諾一聲,十幾名清兵騎着駿馬,如狼似虎,一窩蜂似的跑了過去。
距離既近,清兵在馬上看出那兩個人來了,這兩人全是藏人裝束的婦女,一個年紀老的,滿面皺紋,頭髮灰自,另外一個年紀比較小的,姿色可人,清兵在罕見人跡的大沙漠裏,發覺婦女,覺得十分詫異,喝道:“喂!你們是哪裏來的,見了天朝大軍,怎不讓路?”
那兩個藏婦戰戰兢兢道:“我……我們是到日喀則去的客商,哪知半路中途,遇了刀客,把我們的貨物搶個精光,我們的男人全叫馬賊殺死了,只有我們兩個由紛亂中逃了出來,走了一日一夜,方才來到這裏,糧也馨了,水也盡了,牲口耐不住飢渴跑掉,我們現在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請將爺救救命!”
清兵半信半疑,立即派人報告忽倫虎,忽倫虎略一沉吟,説道:“叫她們近前來,我問問她!”
清兵答應一聲,果然把那兩個藏婦由沙丘下拖起來,一窩蜂般把她們簇擁到忽倫虎馬前,忽倫虎一看這兩人雖然穿着藏人裝束,面貌輪廓分明是中原的漢人,不禁恍然大悟,馬上變了面色,喝道:““這兩個是奸細!快快把她抓下!”
清兵聽見主將這樣一喝,恍然大悟過來,霍地抽出馬刀,説時遲,那時快!那滿面皺紋的老婦人,嘿的一聲冷笑,伸手把面一抹,臉上戴的魚皮頭罩脱了下來,現出本來面目,正是瀟湘仙子,她兩臂左右一分,撲通咕咚,竟把身邊兩名清兵,拋球也似的擲了出去,其餘清兵不禁譁然大叫!
蕭玉霜卻是身形如電,她在眾清兵譁然大叫聲音裏,拔身一晃,把披在身上的斗篷甩落地上,身子像一頭怪鳥般的直掠起來,撲向忽倫虎的馬前,忽倫虎剛要揚起大砍刀,猛覺背心腰胯兩處一麻。
原來這清將已經被瀟湘仙子施展大擒拿法,抓住了背心的“神堂穴”和腰胯後面的“鳳尾穴”,用力一捏,瀟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詣非同小可,忽倫虎雖然穿了鐵甲,瀟湘仙於仍然可以“穿甲打穴”,忽倫虎穴道吃敵人一捏,全身麻木痠軟,半點氣力也使不出來!
瀟湘仙子坐了忽倫虎的馬,雙臂向上下舉,竟把清將在馬上平舉起來,眾清兵不禁譁然大叫!
另一方面,那比較年輕的女子,就是外號“黑狼神”的馬賊首領洪珊,當瀟湘仙子暴起發難,撲向清兵主將的時候,洪珊也由地上一躍而起,一柄霜鋒雪亮的短劍,由闊大的擎袍下面掣出來,劍光閃處,颼颼兩響,刺倒兩名清兵,接着雙腳墊處,用個“海燕掠波”身法,呼聲風響,連人帶劍起在空中,寒光閃處,又把一名滿清馬軍刺了下來,奪了他的坐馬,向忽倫虎馬前一衝,瀟湘仙子已經把忽倫虎抓到手裏,洪珊探手入內衣袋,取出一支銀角,含在口裏,嗚鳴鳴的吹了幾響,騰格里海湖邊,翻翻滾滾,揚起漫天黃塵,煙霧裏現出不少人馬,直向清兵衝到。
這支人馬正是黑狼神的部下,也即是史存明預先埋下的伏兵,洪珊號角一響,這支蒙古馬賊立即衝殺出來,史存明坐在一匹棗騮馬上,高聲大叫:“得手了麼?把韃子主將的人頭割下!”
瀟湘仙子和洪珊不約而同的一催坐下騎馬,這兩匹馬直向史存明人馬那一面奔了過去,頃刻之間會在一起,可是她們兩人背後,大隊滿清騎兵像風捲殘雲也似的衝了過來,兩人就要接戰。
史存明抖丹田氣高聲大叫道:“韃子聽着,你們的主將被我們生擒活捉了!你們的糧草和輜重也在我十面包圍之下,還敢動手,要不要你們主將的性命!”
他用內功把這幾句話喊出來,聲音洪亮,前排幾百個清兵完全聽見了!不約而同的勒住坐騎,因為主將萬一有失,自己的罪過非同小可!
史存明又再高叫道:“我們這一次到來,也不是要傷害你們主將,更不是要劫你們的輜重,如果你們冒失衝過來,或者是亂放暗箭的,我就可不客氣,要了你們主將的命,知道沒有?”清兵面面相視,果然不敢動彈。
瀟湘仙子把忽倫虎倒提着雙腿,拔身一縱,由馬背上跳了下來,把忽倫虎向地上一摔,砰的一響,忽淪虎摔倒在沙地上,他被滯湘仙子點了穴道,雖然脱了敵人掌握,也掙扎不起來,史存明向他喝道:“賊韃子,你經過我們這裏,要留下買路錢,我們這班兄弟,正缺乏糧草,若把三百匹駱駝載運的糧食,交給我們,便可以好好的讓你回去,如果有半個不字,哼!立即要了你的性命!”他這幾句話一説出來,並不打緊,眾清兵不禁大震!
忽倫虎知道自己如果叫對方拿去軍糧,被福康安知道,那就是殺頭的罪名。他哪裏肯答應,這清將雖然癱在地上,聲音微弱,卻是搖了搖尖,叫道:“不……不……不行,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史存明向瀟湘仙子使個眼色,蕭玉霜彎腰向地,伸手一把,將忽倫虎由地上抓起來,出手之快,有如鷹隼攫拿雛雞,她把忽倫虎一振一拋,這清將在半空裏翻了個大筋斗,向史存明馬前飛去。
史存明看見瀟湘仙子運用內勁,把清將向自己擲來,他也照樣輕舒猿臂,施展三陰滅陽掌勁,一掌吐出,抵住忽倫虎的腰身,往回一拋,忽倫虎碩大的身軀,就像皮球一般,倒飛回去,向瀟湘仙子跟前落下,蕭玉霜叫了一聲:“拋得好!再接!”
不等忽倫虎的身軀落地,一閃一晃,已經抓住忽倫虎的衣領,向上一託,往外一拋,忽倫虎又像風車一般,第二次向史存明馬前飛去。
史存明又伸手一抓,再次提住忽倫虎胸口的衣服,這次他不拋向瀟湘仙子了,只把清將頭下腳上,重重的向地一摔,將一個忽倫虎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渠!
忽倫虎今天吃足了苦頭,一連四次被人家抓拿拋擲,就像皮球一般,弄得天旋地轉,眼花耳鳴,史存明向他喝道:“你給不給糧草,如果不給的話,再把你照樣拋擲一百次!”
當蕭玉霜、史存明拋擲清將的時候,忽倫虎手下有兩名偏將,看見自己主將被人家這樣羞辱,心裏不忿,一催坐馬,潑刺刺的衝上前來,要想搶奪營救,哪知道洪珊已經提防清軍方面有這一着,只一抬手,嗤嗤兩響,發出兩點寒星來,這是她練就的獨門暗器月牙鏢,射中這兩名偏將的咽喉,兩偏將哎呀一聲,翻身落馬,送了性命,清兵不禁又是一陣大亂。
史存明高聲叫道:“我們已經埋伏了幾麪人馬,哪個膽敢動手的,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眾清兵看見那兩個偏將剛才一催馬上前,便給敵人打落馬下,嗚呼送命,俗語説得好,貪生怕死,人之常性,有哪一個不愛惜生命呢?只有四名騎兵還是不大服氣,正要勒馬衝前,瀟湘仙子一眼便看出來,左掌一招,發出劈空掌的氣勁,轟的一響,大片塵沙由地上揚起來,撲向那四個騎兵人馬的頭面,火辣辣的沙粒,挾着猛烈勁風,把四個騎兵打得人仰馬翻,蕭玉霜顯了這一手空掌推翻入馬的功夫,把倒在地上的忽倫虎,嚇得心膽俱裂!
史存明再向忽倫虎喝道:“清狗!你看清楚沒有!我們每個人也可以打倒你們一百人、一千人,你如果再不識相,不給糧草,我再吹一聲號角,埋伏盡發,你們所有的糧草輜重,都是我囊中之物,你這幾千兵將,也別想有一個能夠活命!”
忽倫虎被史存明的聲勢嚇怕了!他以為史存明真正埋伏了許多兵馬,如果他一吹起進攻號角,自己不但所有糧草完全被動,還要全軍盡墨,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答允了他,雖然損失了一部分糧餉,還可以想法子彌縫,他急不迭忙的叫道:“壯士,糧草可以給你,只是你們不要傷害我們一兵一卒的性命!”
瀟湘仙子和史存明正要忽倫虎説出這句話,一聽之下,不禁大喜,蕭玉霜再一彎腰,把忽倫虎由地上劈胸揪起來,朝着他的胸口推了兩下,果然把清將的穴道推活過來,氣血散開,洪珊走了過來,把短劍指定了忽倫虎的背脊,叫道:“快把糧草交出來,我們還要趕路!”
忽倫虎知道自己的性命還掌握在敵人手裏,只好戰戰兢兢的叫道:“快叫傳令官過來!”
清兵隊伍裏一陣騷動,一名穿着傳令兵服式的哨官走過來,忽倫虎道:“把第一隊駱駝抽三百匹出來,連牲口帶糧草,完全給他!”
那哨官猶豫道:“大人,把糧草交給別人,如果福貝子知道了,那可是滅族殺頭的勾當……”
瀟湘仙子在旁邊笑道:“蠢才,你們只不見了一部分糧草,可以説是在沙漠裏遇着颶風失掉的哩!”
忽倫虎喝道:“王八羔子,我叫你給糧草就給糧草,-嗦什麼?快去!”傳令民聽見主將這樣一説,不敢不從,只好返入自己的隊伍裏,不到半晌,清兵果然趕了三百匹裝滿糧食包裹的駱駝出來,洪珊吩咐部下過去牽住,把駱駝連糧草牽過,史存明方才説道:“很好,便宜了你,快帶人馬走吧!”
洪珊把忽倫虎推回清兵隊伍內,瀟湘仙子和史存明坐在馬上,遙為監視,忽倫虎垂頭喪氣,他不知道史存明只得有限幾百人馬,看見對方氣定神閒的樣子,還以為史存明他們真正埋伏了大軍,只好靜悄悄的引着馬軍趕着駱駝去了,他這邊回到福康安那裏,謊報彌縫不提。
再説史存明坐在馬上,眼見清兵引隊遠去,不禁撫手大笑,洪珊在旁邊笑道:“明兄這次略施小計,不折一兵,不費一矢,便取了清兵千多包糧食,足夠我們一個月吃用了,真個是諸葛亮重生!”
史存明謙讓着説道:“哪裏話來,我不過跟隨着金弓郡主,學了一點兵法,這次虛張聲勢,僥倖成功罷了,真正是可一而不可再呢!”
瀟湘仙子説道:“不要盡説客氣話啦!糧食有了,咱們立即起程吧!”一行人繞過騰格里海,繼續向前進發。
不到三天,瀟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經進入青海境界,崆峒山在青海極南,鄰近柴達木盆地的邊緣,窮山惡水,白雪遍野,史存明遠遠望見崆峒山,整列山脈都是黑色的玄武岩,怪石鱗峋,寸草不生,襯着暗雲低壓的天空,越發令人生出陰森之感,史存明向瀟湘仙子道:“前輩,我們怎樣上崆峒山,明着上呢?還是趁天色入夜後,暗裏上去?”
瀟湘仙子略一沉吟,説道:“我們這一次到崆峒山,目的是向鐵爪魔娘討回離火劍譜,明面討取,鐵爪魔娘一定不肯,我們可以用半明半暗的方法!”
史存明詫異道:“什麼叫做半明半暗的方法?”
瀟湘仙子笑道:“崆峒山上有一座三元宮,這是崆峒派歷代祖師修真的地方,由三元宮到山下,有一條石棧道名叫做‘天梯’,約莫有十六七里長,整座三元宮有二三百名宮眾,你就由上天梯直攻上山去!”
史存明愕然道:“我一個人由上天梯闖上三元宮,單身一人鬥幾百名宮眾!”
瀟湘仙子嗤的笑了起來,説道:“崆峒派防禦自己的根據地,是沿着上天梯佈防設守的,因為到三元宮只有這一條通路,他們多半是十個八個人一組,沿路佈防,以你本領造詣來説,儘可以闖得過,三元宮幾個大弟子的武功我已經見過了,不外如此,決不是你對手,何況你還學了天池派的絕技呢,放心去吧!只要你打敗崆峒派弟子,鐵爪魔娘不管在三元宮,或是在鎖陽洞裏,一定會出來,到時你用軟斗的法子跟她纏鬥,我卻乘虛而入,把她的離火劍譜圖偷出來,一走了之,那不就行了麼?”
史存明笑道:“那麼,這不是有失光明麼?”
瀟湘仙子正色道:“成大事者豈能拘於小節,什麼江湖規矩,咱們天池三怪從來不講這一套,明天早上起程吧!不要耽擱時日啦!”
史存明一想也是,離火劍圖譜早到手一天,就好一天。
當天晚上,他們就在洪珊部眾的帳幕裏,過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早,晨曦初露,太陽還未出來,史存明和瀟湘仙子已經離開蒙古包帳幕,單衣佩劍,孑然一身,並不騎馬,向崆峒山走去。
不到半日工夫,大概是午牌過後不久,瀟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經到了崆峒山下,蕭玉霜道:“明兒小心!我們分路進行一切!”
史存明點了點頭,瀟湘仙子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一溜煙也似的,眨眼之間,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山邊的岫雲影子裏!
史存明看見瀟湘仙子已經走遠,當下鼓起勇氣,一拂衣袖,也用陸地飛行功夫,沿着崎嶇山路星飛丸走,不到頓飯工夫,到了上大梯的起點,上天梯本身不過是人工開出來的一條石路,史存明剛剛踏上石棧道,冷不防側面山石後寒光一閃,竄出兩名壯漢來,這兩名壯漢雖然是穿着莊稼人裝束,卻是眉目精悍,左邊一個是瘦長子,三旬年紀,青滲滲的一張三角臉,手執一柄折鐵單刀,右邊一個卻是個矮胖子,二十五六年紀,臉皮微麻,手裏握着一對虎頭雙鈎,他兩個齊聲大喝:“你這小子是哪裏來的?是到來投師的還是來拜山的,拿出帖子!不然的話,這山可不准你上去!”
史存明嗤的一笑道:“我不是到來投師,也不是到來拜山的!我這次到崆峒山來,為的是向貴派掌門甘老前輩取回一件東西,名帖沒有帶備,就煩二位通報,説我史存明拜訪便了!”説着一甩袖子,就要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高矮兩漢子勃然大怒,瘦長子嗖的一響,朝着空中劈了一刀,矮漢子虎頭雙鈎一展,刀鈎交柯,攔住去路,喝道:“我們的掌門祖師豈是輕易可以謁見的?你這小子分明有心藐視我派,前來搗亂,快走!不然的話,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史存明氣定神閒,笑道:“要我的性命麼?未必,二位請讓路吧!”
口説着話,倏的向前一竄,使出旋風掌身法來,劈啪,“樵夫揮柯”,左掌閃電似的一遞,切中瘦長於右臂彎的“曲池穴”,瘦長子右半身一麻,虎口再也握不牢刀柄,叮噹,折鐵刀跌落山石上,史存明在打落瘦漢單刀的同時,雙腳一起,連環蹴出,疾如迅電,踢中矮子虎頭雙鈎,腳尖正踢在鈎背上,兩柄鈎直飛出手,拋出數丈以外!
史存明一招打落了高矮兩漢手中的兵器,再用一着“燕子穿簾”,越過二人頭頂,向山路上一落,笑道:“失禮失禮,少陪少陪!”
一溜煙向前跑出老遠,高矮二漢知道追趕不上,即使追上也不是史存明的對手,只好探手入兜囊裏,取出胡哨連連吹奏,通知同門不提。
再説史存明順利闖過頭一關,一路上兔起鶻落,跳高竄矮,剛才轉過兩個山嘴,冷不防頭頂有人喝了一聲:“小子!”
眼前一花,急風颯然,刷刷刷,山石上跳下三個漢子,全是黑色衣褲,緊裝窄袖,一色萬字頭巾,中間站的漢子額長肉瘤,手裏拿着一支亮晃晃的吳鈎劍,左右兩個漢子肌膚黧黑,濃眉大眼,每人使一柄喪門劍,三個人一前兩後,站成一個丁字陣形。
史存明一望之下,肚裏明白,眼前這三個人中,使吳鈎劍的漢子武功最強,攻敵攻強,如果打倒了他,其餘兩個便不足畏,少年壯士主意決定,表面上仍然不以為意,淡淡説道:“在下史存明,這次到崆峒山,為的是謁見貴教掌門,請予賜見!”
額長肉瘤的漢於喝道:“放屁!你憑什麼本領,要見崆峒掌門,吃我一劍!”話剛説完,唰的一劍,“海底尋針”,刺向史存明的下盤,一左一右兩個黑漢,也同時攻上來,雙劍齊出,同時使出“橫磨十萬”的招式,刺向少年壯士的胸膛!
史存明不慌不忙,當下身子微側,左手使了着“秋水橫舟”,暗運三陰滅陽掌勁,掌緣搭住了中間漢子吳鈎劍的劍背,向外一推,這漢子的吳鈎劍向上一彈,直震起來,劍頭的月牙鈎,幾乎戳着了自己的額角,把他嚇一大跳!
急不迭向後一躍,其餘兩個漢字雙劍交叉刺來,史存明用旋風掌身法一閃,宛如水蛇也似,由兩人劍縫間一掠而過,左手二指一遞,“儷龍探珠”,駢指如戟,刺向左邊漢子雙瞳,這黑漢連忙迴轉劍來,用個“烘雲託日”向上一撩,史存明這一下卻是聲東擊西,可實可虛,敵人喪門劍才往回一圈,少年壯士倏地易指為拳,砰的一響,一拳打在右邊漢子的肩頭上,趁他負痛退後的剎那,箝住敵人劍背,用力一奪,竟把這漢子的喪門劍劈手奪了過來,中間漢子的吳鈎劍唰的一遞,二次進招,“亂推彩雲”,平刺史存明的胸膛。
史存明恰好奪了右邊漢子的喪門劍,他使出雷電披風劍來,“風雷交擎”,當的一架,這敵人右臂發熱,全身一麻,吳鈎劍當堂脱手,飛起兩丈多高,史存明一劍打飛吳鈎劍,劍鋒向左一推,又崩在左邊漢子的喪門劍上,叮噹,兩劍交撞,齊腰折斷,變成四截斷劍!
史存明只用兩招功夫,便打掉了敵人一柄吳鈎劍,另外弄折兩柄喪門劍,這三個漢子都算得上是崆峒派裏面的一流人物,哪知道才一照面,連兵刃也脱手,不禁大驚失色,他們還怕史存明乘機再下毒手,立即翻身逃走!連頭也不敢回,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史存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少年壯士笑了一陣,方才説道:“酒囊飯桶,不中用的東西!”
拍了兩拍手掌,繼續向前走去,走不到十幾丈路,山石後黑影連晃,陸續跳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全是穿着道裝,一色青佈道袍,白襪淨鞋,望而知是崆峒山三元宮的宮眾,每人擎着一柄亮晃晃的長劍,這四個宮眾現身出來,並不説話,橫劍當路,單手掩胸,默不作聲,史存明拱手道:“道長請了,我史存明要謁見甘老前輩!”
左首站立第一個長身道人叱喝道:“姓史的,你一連闖過兩關,果然有種,你要到三元宮麼?勝得我們四個人手中劍,再開口説話!”
史存明哈哈一笑,説道:“要贏你們的劍,有什麼難處?四位恕我唐突,我只要用一招拳法,便可以叫你們四個人的劍完全拋出手,半柄不剩!”
四個道士聽見史存明這樣一説,真個怒不可遏,他們不約而同的想道:你這小子胡亂吹牛,一招打脱我們四個人的寶劍?除非我們是死人!
長身道士喝道:“小子!滿口胡言,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嗤的一劍,“分花拂柳”,展開崆峒奇門劍法,刃挾金風,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側身一閃,退出八九步外,長身道士叫道:“小子,你説只用一招手法,便可以叫我們四個人的寶劍齊齊出手?怎的不便出來,你剛才是放屁?還是鬼説人話?”
史存明冷笑道:“你們四個人一齊上來,四柄劍一齊向我身上招呼,方才可以叫你們一同出醜呀!”
四個道士氣沖牛斗,倏地左右一分,兩個轉左,兩個繞右,四柄劍一齊刺出,他們使的都是崆峒奇門劍的絕技,左邊兩人用的是“夜叉潑浪”,右邊兩個人呢?使的是“龍女分波”,四朵劍花宛如繁星,向史存明要害扎到,少年壯士這回不躲閃了,使出三陰滅陽神功,他首先吸起一口罡氣,護住全身,兀立不動,四個道士的劍齊齊刺在身上,猛覺劍尖到處,史存明着劍地方的肌肉,突然內陷,四個人彷彿覺得自己的劍刺不着什麼東西,不禁陡的一震,正要撤劍後跳,説時遲,那時快!史存明大喝一聲,雙臂向外一圈,使出三陰滅陽神功,朝着外面一推,撲通咕咯!
四個道士本領有限,哪裏擋得住這種玄門上乘的氣功,砰砰幾響,這四個道士齊齊翻了個沒頭筋斗,叮噹叮噹,四柄劍齊齊拋出手,史存明大笑道:“怎樣?這不是一個照面,叫你們寶劍出手麼?可有説謊沒有?”
長身道士跳起身來,他的額角被山石撞得腫起一個大肉瘤,面孔紅得像染布,他向史存明招手叫道:“好小子!你有種在這裏站着,我再叫幾個同門來,討教你的武藝!”
説着招呼三個同伴,一溜煙的退去,史存明把四柄劍拾起來,一排插在山石縫隙裏,然後邁步向上走,走不到四五十步,山巒深處青影晃動,一連跑下十多人來,全是三元宮的道士,齊聲大叫:“小子!快來納命!”
史存明看見對方來了十六八人,心中一凜,想道:“他們十多個人一齊來,我的三陰滅陽掌法如果儘量施展,少不免要傷殘人命,犯不着濫害生靈,我用雷電披風劍跟他對敵便了!”
少年壯士刷的抽斷虹劍出鞘,迎了過來,兩下才一迫近,對方人叢裏嗤嗤幾響,射過幾支鏢弩來,史存明不慌不忙,劍花一挽,叮叮叮,竟把飛來暗器格落,十幾個道士風捲殘雲般,向史存明蜂擁而上。
少年壯士以為對方必定是想倚多為勝、一齊來攻自己,哪知道這十幾個道士只向史存明左右一站,排了個一字長蛇陣,左邊是九個人,右邊也是九個人,左邊九個宮眾是用左手握劍,右邊幾個宮眾,卻是右手仗劍,雁翅價的排列開來,把史存明困在核心,史存明一望之下,便明白崆峒派宮眾運用的,必定是一種位置戰法,這種位置戰法跟自己師傅智禪上人當年在易水河邊所遇的天龍風火劍陣一模一樣,對付這類打法,必定要膽大心細,頭腦步法出手,也要靈活到十二萬分,方才可以應付自如!
史存明仗着自己藝高人膽大,而且又有一口斬銅削鐵的寶刀,他立即叫了一聲:“有僭!”運足真力,勁貫劍梢,倏地向前一竄,朝着對方左右兩陣銜接的中心點,猛衝過去!
原來這十八個宮眾排列的劍陣,有個名堂,叫“正反兩儀陣”,本來武當捎裏面一套“兩儀劍”法,是兩個人一齊使用的,一個左手用劍,一個右手用劍,按着太極生兩儀的架式,配合作戰,後來崆峒派的祖師把武當兩儀劍別出心裁,融匯貫通,演變出這個“正反兩儀陣”,十八個人接着九宮格式,交叉防攻,走位作戰,十八柄長劍呵成一氣,進攻退守,因為有九個人左手用劍,走的全是反式,叫人防不勝防!
史存明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跟這正反兩儀劍陣相鬥,他剛才向陣底二九銜接之處一衝,這十八名宮眾呼嘯一聲,霍地向左右分開左邊九劍,右邊九劍,賽似一十八點星花,向史存明身上刺到!
史存明這向前一衝之勢,本來可實可虛,他自從學了天池三老的三陰滅陽神功、旋風掌、玄玄拳之後,內外兼修,功力大進,對於一百○八路雷電披風劍法,越發練得爐火純青,得心應手,敵人方才一分,史存明已經把招式撤了回來,“雷神揮鑿”,劍花一挽,叮叮噹噹,只聽見一陣斷金切玉的聲音,震耳欲聾,腔峒派宮眾一十八柄長劍,竟然有七柄劍吃史存明的斷虹劍劍光一兜一裹,齊齊折斷,這七個人只剩回七個劍柄,握在自己手裏。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崆峒派各人不禁大吃一驚,這七個斷掉寶劍的,立即抽身向後一退,其餘不曾斷劍的十一人,卻用左五右六之勢,包抄上來,劍光閃閃,奔向史存明的下盤,史存明回劍一掃,這十一個害怕了他的寶劍鋒利,不約而同的撤劍退後,史存明陡的叫了一聲:“慢着!”
那十八個宮眾不禁愕然,站在陣心一個黃面長鬚的道人喝道:“小子!你有什麼話説!”
史存明笑了一笑道:“對不起,我的劍利,你們七個人斷了劍!還是換過兵刃再上吧!”
剛才吃了史存明一下三陰掌勁,摔倒在山石上,額角撞了一個肉瘤的長身道人,冷笑説道:“姓史的,你不用假慈悲啦!哪個不知道你有削鐵如泥的寶劍?咱們要拿一百把寶劍來,輪流交換,叫你削斷!”
史存明哦了一聲道:“原來我的劍利,叫你們的本領施展不開來!很好,我就不用寶劍,換過一柄尋常的劍,跟你們玩耍一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