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信邪。”
説這話的人是鏢局子裏的趟子手錢麻子。
錢麻子敢説這話。,沒錯兒。因為大家都知道,錢麻子是個二百五,地地道道,不折不扣。
對“二百五”這種人,倒也説不出什麼確切的定義,因為他們説傻不傻,説呆不呆,説楞也未必,説橫也不盡然,倒象南方一句俗語兒形容的“打不濕,擰不平”的鵝毛。反正“二百五”是罵人的話,也不全是罵人的話。
説錢麻子是二百五,那是沒錯兒的,因為他説這句話時,對面坐的那個人臉都綠了。
誰的臉綠了都行,那個人的臉可不能綠,因為那人是公孫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劍無敵”。
誰都知道,公孫奇臉一綠,就要殺人。
你説錢麻子不是個二百五,又是什麼,開始大家在店裏打尖,倒還説説笑笑的,現在卻都冷着臉,憤憤地望着錢麻子。
“你小子剛才講什麼?”公孫奇臉一綠,殺氣騰騰。
“老子不信邪。”錢麻子竟然毫不退縮,公然頂撞公孫奇。
“錢麻子,閉嘴,還不快給公孫大爺賠個不是認個錯?”這是鏢頭兒黃榮的聲音,威嚴中夾着惱怒和恐懼。他知道一旦公孫奇翻了臉,不僅這趟鏢走不成,只怕連自己的性命也不保了。
公孫奇殺人,只須一招,黃榮自問萬萬不是對手。而且公孫奇好象也很少遇到過對手。
錢麻子一梗脖子:“黃頭兒,你要磕頭你磕,老子就是不信這個邪。”
公孫奇竟然笑了:“黃頭兒,你休怪我公孫奇不買你的帳了,這個人是我的了。”
他説這個人是他的,那就是説,他要殺了這個人。
這個人是錢麻子。
錢麻子怒道:“老子也不是你的人,你……”
一道絕豔的青光自公孫奇袖中閃出,倏而消失。
公孫奇出手了。冒犯公孫奇的人只有一條路可走:下黃泉去。
你根本看不清公孫奇是怎麼出手的,因為他身子似乎根本沒動,手也放在原處。
錢麻子卻已仰天翻倒,也不動了。
黃榮戰戰兢兢:“公孫兄,你可千萬別為了這不知人味的小子怪罪我們鏢局子。在下……”
黃榮的聲音突然頓住了,因為他發現公孫奇的臉更綠了,不僅臉綠了,連手都綠了。
“黃榮,恭喜你了,貴局子裏真是藏龍卧虎啊。”公孫奇嗓音喑啞。
黃榮只差沒跪下了:“公孫兄,您這是……”
公孫奇不説話,兩手按着桌子,慢慢站了起來,轉過身子,沉重地走了,弄得店裏的人莫名其妙。
不過,公孫奇一走,黃榮倒大大鬆了口氣:
“你們都看到了,錢麻子這是自找苦吃,日後大家走道兒,可得萬分小心才是。不好惹的人千萬不能惹,聽到了沒有?”黃榮用訓導的口氣説,接着又道:“將這小子屍身抬了出去。”
“扔了麼?”有個趟子手傻呵呵地問了一句。這人也是個二百五,錢麻子的不好不壞的酒肉朋友,名叫雷二。
“先扔到外面再説,免了公孫奇又來找麻煩。”
黃榮聽得眾人都不出聲,有些奇怪,威嚴地一轉身,卻嚇得一個激凌:“屍變。”
錢麻子正從地上往起爬,面帶苦笑,一隻手摸着脖子:“好厲害。”
錢麻子還能説話,説明這不是屍變,錢麻子竟然沒死。
一個三流的趟子手,竟然從超一流殺手的劍下脱險未死。要知道,對方是公孫奇啊。
難怪公孫奇出手後,臉更綠了,嗓音都變了。
公孫奇是大有身份的人,一招失手,當然便不再出手了。可公孫奇又怎會失手呢。
黃榮怪怔怔地説不出話來,雷二卻喜叫道:“麻子,方才頭兒還説要把你扔了呢,想不到你沒死,咱哥們臉上可有光了。”
二百五總歸是二百五。
錢麻子看了看黃榮,黃榮又是一個哆嗦。
鐵麻子解下“振遠鏢局”的鏢衣鏢旗和腰刀,一齊放在桌子上。
“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人説話。
沒有人動彈。
整個店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振遠鏢局的人一動不動,怔怔地看着錢麻子,酒店的老闆和夥計也一動不動,怔怔地看着他。
錢麻子走到門口,又轉過身看了看黃榮。罵道:“黃榮,你他媽才是個二百五呢。”
聽聽,這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