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遇到的麻煩,可不比錢麻子的小。
因為她發現,仇家真的來了。
林家雖是武林世家,也自知惹不起這個仇家。
林夕自然也聽出來了,那個學銅鑼的人,正是錢麻子*錢麻子正在酒店中喝悶酒。
一碟開花豆,一碟鹽幹,兩角酒。這就是錢麻子的午飯。
錢麻子的臉陰沉得能下雨。
林夕走了進來,不聲不響地坐在桌邊,低着頭,也不看他。
錢麻子也不作聲,不看她,好象兩人根本不認識。
酒保過來,笑嘻嘻地道:“這位爺,可要吃點什麼?”
林夕冷冷道:“請給來五斤好酒,有什麼好下酒菜儘管端上來。”
“五斤?”酒保不相信地追問了一句。
林夕沒理他,錢麻子自顧喝酒,看也不看他二人。
酒保嘟嘟囔囔走了,不多時,酒菜上桌了,林夕斟了一杯酒,雙手遞給錢麻子,垂下睫毛不看他,咬着嘴唇。
錢麻子愣了一下,遲疑不決。林夕的手也就一直伸着,眼中淚水流下來了。
錢麻子一硬頭皮,接過酒杯,一仰脖子,幹了。
林夕自已也幹了一杯,又斟滿一杯,仍是雙手遞給錢麻子,還是不看他。
已經敬了一杯酒,似乎沒有必要再敬第二杯,錢麻子有些發愣。
但既然喝了第一杯,為什麼不能喝第二杯,錢麻子又是一飲而盡。
林夕自己倒挺照顧自己,也幹了一杯。
於是又有第三,第四,第五杯……
酒店裏的人都轉過頭,輕聲議論着,不知這兩個小夥子出了什麼事兒。
喝了十杯,林夕已是醉眼迷離,她還想斟酒,卻已是手顫頭晃。錢麻子不忍心了,伸手搶過了酒壺和酒杯。
“讓我喝個痛快吧,我要……喝……讓我……”林夕眼睛都睜不開了,醉得前仰後合的。
錢麻子鼻子一酸:“林兄,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回……家……回……家……”林夕夢囈一般唸叨着,掙扎着站了起來,錢麻子連忙走過去,扶住了她。林夕軟軟地靠着他的肩膀,痴痴地笑道:“咱們……回……家……”
錢麻子酸聲道:“好,咱們回家去。”一伸手,將林夕打橫兒抱了起來。
林夕醒過來,感到頭疼得厲害,象要炸開一般,口裏也渴得要命。
錢麻子正低身彎腰,掃着房中林夕嘔吐的東西。林夕看看自已身上衣衫,發現有幾片濕漬,口中也有些酸酸苦苦甜甜的,方知道自己醉後吐了。
錢麻子收拾完地上,走到門外,打了一盆清水進來,擰了手巾把子,遞給林夕。
林夕不接,只是怔怔看着他,象痴了一樣。
錢麻子只好坐在牀沿上,給她擦拭臉和嘴,動作十分輕柔,拭完了,立起身來,將毛巾放好,從桌上端起一隻瓷碗,低聲道:“喝吧。”
林夕只是望着他,眼睛眨都不眨。
錢麻子被看得心裏發毛,只好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勺子觸到嘴唇了,她才張開口,酸辣湯送進嘴裏了,她才嚥下。林夕目不轉睛,只是看着錢麻子。
錢麻子手一顫,小半勺湯汁濺到了她領口的衣衫上。
真不是地方。
錢麻子連忙放下碗,取了毛巾,幫她擦拭。
兩滴大大的淚珠,在林夕眼中形成,從眼角滾落下來。
錢麻子也傷心了:“是我不好,你別傷心了,我不該氣你的。”
林夕痴痴地道:“我看見你坐在樹下,摸出一張銀票,看上半天,又慢慢撕得粉碎。”
錢麻子給了自已一個耳光:“我不是人。”
“你在樹頂上睡覺的時候,我在你身邊呆了許久,你也沒醒。”林夕微笑着,淚水仍在流。
“你不在房中麼?”錢麻子大吃一驚,隨即又欣慰地道,“還是不在好,當時急死我了。”
“我一直跟着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理睬我?”
“我……我……正……生氣……沒發現你”錢麻子臉紅了,“我並不是……不想睬你,真的。”
“我是不是……很壞?”林夕嚶嚶而泣,聲音又嬌又媚。
“不、不、不。”錢麻子連聲否認:“你不壞,我壞。”
“你還……記得……陳良的話,他説,我打你耳光……是因為……是因為……”林夕哭得直抖,兩手緊緊捂住了眼睛。
“是因為……我沒有去抱你。”錢麻子面色慘白。
“你想不……想……讓我……再……打你耳光……”林夕斷斷續續地泣道,”你想不想……想不想?”
“不……不想。”錢麻子的嗓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那……怎麼……唔——”林夕猛起裏一顫,胸脯猛地一挺,嘴唇已被他死命地堵住了,只從胸腔裏從咽喉裏發出了那一聲抽泣。
錢麻子瘋狂地壓住了林夕,瘋狂地吻着她的眼睛、柔唇和臉兒。
木牀發出了一連串的吱呀聲,蚊帳也已在顫動。
錢麻子吻累了,無力地倒在林夕懷中,頭枕着她的胸脯,不動了。
林夕終於哭出了聲:“死麻子,壞麻子,臭麻子……你不得好死,……嗚嗚……死麻子,臭麻子,壞麻子……”
“你是姑蘇林家的?”錢麻子醒轉來,笑咪咪地問林夕。
林夕嘟着嘴,紅着臉,不敢看他,聲音輕得象悄悄滑過的霧:“反正你都聽到了,我叫林夢,‘林夕’是我的化名。”
“林夢?”錢麻子故作正經地點點頭:“好名字,簡直比林夕好一百倍還多。”
林夢輕輕捶了他一下:“好過你個大麻子。”
“你的仇家就是昨晚來的那個什麼使者麼?”錢麻子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了。
林夢面色一變,驚恐地哆嗦起來:“她……是……我們家的仇人。”
“你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麼?”錢麻子很温柔地問,全然沒有了往日二百五的口氣。
林夢扯扯揉皺了的衣衫:“那是去年七月間的事兒,當時,來了一個女人,找我爹,我在門後偷聽。那人要我爹加入她們的一個什麼組織,我爹不肯,吵了起來,那人惱怒之下,和我爹動了手。”
“當然是你爹勝了。”錢麻子討好地説:“姑蘇林家的劍法是天下無敵的。”
“不錯,但那人臨走時,威脅我爹説,給我爹一年時間考慮,若不答應,便殺我全家。
第二天晚上,這個什麼使者又來了,我爹還是不答應,兩人又打了起來,不分勝負,所以昨晚她一來,我就知道是……她。”
“一年時間,還有多少天?”錢麻子跳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一個月。你……你……”林夢緩緩站起,想説什麼,又沒説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你家裏,會會這個什麼令主,什麼使者的。”錢麻子咬牙道:“我就不信,她們能有什麼了不起的。”
林夢站起來,又軟軟往下溜,錢麻子搶上一把摟住:“你怎麼了,是不是酒勁還沒過去?”
林夢兩手一緊,抱住他的脖頸,顫聲道:“方回哥哥,你……願意?”
錢麻子緊緊摟着她的柔軟的腰肢:“夢妹,你不嫌棄我……只是個麻子,還是個二百五?”
林夢眼中又已是迷迷閈閈的了:“臭麻子,死麻子,壞麻子。”
錢麻子怒道:“你罵我?”
“臭麻子,死麻子,壞麻子,就罵你,就罵你,你占人家便宜——”林夢又掙又扭,兩腳直悠盪。
錢麻子怒氣衝衝地道:“好,麻子喜歡佔大便宜。”
“你説……什麼……大便宜?”林夢有些緊張,不動了。
錢麻子抱起她,走到牀邊:“這就是。”
“放開放開放開,不要不要。”林夢嚇得亂踢亂蹬,兩手亂抓亂擰。
錢麻子一鬆手,笑道:“以後你要不老實,這個大便宜我馬上就佔。”
林夢背轉過身子,氣得直跺腳連聲叫:“死麻子,臭麻子,死麻子,臭麻子。”
錢麻子怒道:“看來你現在又不老實了。”
林夢身子連連閃避,口裏求饒:“好哥哥,夢兒再也不敢了。”
錢麻子停步,微笑道:“夢兒?”
林夢低聲道:“你以後……可以……這麼叫我,可不許你……佔……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