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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口是心非的小傢伙。”他輕笑。

    “少用無奈的口氣噁心我,你這條命差點丟了,快給我躺平了,不要以為自己是不死之身。”她口中罵著,動作卻是輕柔的,怕扯到他的傷口,小心地扶他躺好,並拉上毯子。

    南懷齊拉住她扯毯子的手,輕輕握住。

    “軍營重地,閒人莫入,你怎麼就來了?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頭。”“我是被綁來的。”其實也差不多,只不過她說得誇張。

    “綁來的?”他目光變得銳利,透著狠厲。

    “是呀!被你那群好弟兄硬架來的,他們把你形容得好像快要斷氣似的,沒個親近的人陪你最後一段你會死不瞑目,所以我就急忙趕來了。”於芊芊橫眉又瞪眼的,似有很多不甘,但事實上她很高興自己來了,而不是隻能在府裡迎接他的死訊。

    那一箭射得極接近南懷齊的心臟,偏個半寸就會直接要了他的命,因為箭有倒鉤,軍醫不敢拔,測著入箭的深度從左腋下劃開一道口,以尖刀剔骨挖肉,將倒鉤卸了再拔出。

    可想而知那傷口有多大、有多深,深及見骨,就在心肺旁,一不小心連心臟都會劃破,萬一大量出血就是神仙也救不活。

    可是最危險的不是取箭時,而是取箭後的治療,不斷冒出的血水將止血的藥粉衝散,裹傷的白布一層層的覆上仍止不住,整個左胸腫大生膿,傷口猙搏。

    他曾經一度沒了氣息,但是在眾人都絕望的一刻又忽然喘過氣來,氣若游絲的口中一再喊著一個名字——芊芊。

    於是在溫半城等親信的商量下,派人回京城接於芊芊到軍營,雖然他們不認為她一個女人有多大幫助,不過當時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不論有什麼辦法都要試一試。

    沒想到她真有能耐讓瀕死的王爺喝下湯藥,又用烈酒擦拭高燒不退的身體,最後居然還教軍醫縫合的醫術,刮掉腐肉用桑皮線將外翻的皮肉縫在一塊。

    王爺最後真的退燒了,縫補的傷處亦未再滲血,呼吸也變得平順,原本血肉模糊的紅腫傷口不再化膿潰爛,用加水稀釋的酒來塗抹傷處再上藥,竟意外地比以往治療好得快。

    一時間,於芊芊在眾人心中的地位大大的提升,對她的好感頓生不少,沒人敢輕忽她。

    聽她不是受縛而來,南懷齊冷意頓消。

    “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你了”,讓於芊芊眼眶一溼,熱淚上湧。

    “你不是人見人懼的殺神嗎?怎麼連枝箭都躲不過,敵人喚你『修羅戰鬼』,這稱謂是唬人的吧!為什麼人家不怕你這隻鬼?”“不哭,我沒事了。”他想抬起手為她拭淚,卻發現異常困難,全身的氣力彷彿被抽空了。

    她吸了吸鼻,按住他沒受傷的右肩不准他亂動。

    “我哪有哭,是沙子進了眼,你是我的誰呀!我幹麼為你哭?”“我是你的男人,你今生的依靠。”

    這丫頭,連哭起來都這麼盛氣凌人,一點虧也不肯吃。

    “死了就不是。”她賭氣地哼了一聲。

    “所以我活過來了,為了不把你讓給別人,你只能是我的,是我南懷齊的女人。”他的大掌輕握了她的小手一下,手指在雪嫩手背上輕輕描續,畫上同心結。

    “那也要你活得夠久,至少比我久,而且雙臂能擊石,否則再來個北夷、南羌什麼的多國聯合大軍來犯,你有幾條命和人相搏?”非要靠戰爭來消弭紛爭嗎?誰家爹孃無兒郎,馬上征戰人不歸讓多少人神傷。

    一提到這次的受傷,南懷齊平和的面色驟地一冷。

    “確實是我的疏忽,急於結束這場戰爭,忽略了驕兵必敗,以為一切在掌握中,沒料想到我方軍中竟隱藏了細作。”“細作?”她心口跳了一下,感覺這細作指的是她。

    於芊芊心虛,雖然她沒偷到兵符,可也潛入人家的書房、寢殿大肆地搜翻了一番,她只是沒找到,而非不偷,說來她還真是不知好歹的賊。

    除了身分不明外,她和南懷齊無冤無仇的,說起來他待她還不錯,沒什麼虧待她,她偷他兵符真有小小的愧疚。

    阿蘭公主握有她賣身契是小事,以她過人的偷技,潛入皇宮偷回來就是,順便夾帶於家小弟一個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嫌南北來回奔波太麻煩而作罷,覺得擇近下手能更快達到目的,省卻麻煩。

    “我在押送戰俘回軍營途中,遇到一波來自張家溝的流民,見他們衣衫殘破,身無分文,心想這是南國的子民,豈能任其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因此趨近欲做安置……”說到此,南懷齊眼中迸出殘酷厲光。

    “那些流民有老有少,其中以婦孺居多,個個骨瘦如柴,面黃飢瘦,誰知裡頭竟暗藏伏兵,數百人之中有幾名是敵方兵將,他們見我們一靠近便射出袖箭攻擊,當下有數十人中箭,倒地不起……”因為箭上有毒。

    “那你……也在此時中了箭?”太卑鄙了,趁人之危,怎麼可以利用老人和小孩子,他們連把刀都拿不動。

    他搖頭,“不,我不是在這時候中了暗算,箭雨之後是上千名伏兵從兩側衝出,對方以為我們傷亡慘重而無心作戰,想要一舉拿下我們,反被我們徹底擊潰,潰不成軍。”“那你的傷……”那麼重的傷勢,傷他的人肯定是敵方大將,一箭奇準地射入盔甲夾縫。

    南懷齊眸光冷冽的透著寒色,“所以我才認定軍中有細作,因為那枝袖箭是從我方陣營射出,當時我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王爺,有軍情稟告』,我一回過身,箭已射向我胸口,根本避無可避。”“是誰射的?怎沒將他千刀萬剮,高掛陣前示眾。”於芊芊略顯激動地紅了臉,像要和人拼命。

    兵不厭詐,偷襲也是戰術的一種,兵行險招,用的好是制勝良策,出其不意地攻得對方措手不及。

    可是被敵軍用在自己人身上,於芊芊就怒了,認為人家無恥下流,不敢正面對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縮頭烏龜、只會使陰招的陰溝老鼠。

    “不知何人,我面前是一堆屍體,有南國士兵、科爾沁牧民,以及張家溝百姓,這一箭是誰給我的,我會查清楚。”他記得那聲音,即使那人刻意壓低了嗓音。

    “如果……呃,我是說如果揪出『心存不良』的細作,你會做何處理?是殺了他還是關他一輩子?”她特別強調心存不良,意指不是每個細作都存有壞心,也有不壞的好人。

    “你問這個做什麼?”剛醒來,南懷齊有些體力不支,他眉眼間微露疲色,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

    於芊芊波光流動的靈燦眸子透著心虛,飄移不定。

    “有的細作是被逼的,他也不想當別人的狗腿子呀!若是有悔意,總要給棄惡從良的人一個機會嘛!種善因才能結善果。”她一臉春光明媚的眨著眼,好似在說:我是好人,我改邪歸正不當奸細了,你不能捉我,要善待我,我會把你當銀子一樣對你好,讓你每天都歡歡喜喜地笑到嘴。

    好笑又瞭然的南懷齊主動戳破她的小秘密。

    “其實你已經見過兵符,而且不只一次。”

    “嗄?!”她風中石化了。

    “從你進王府的第一天起,我就命人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不論你做了什麼我都瞭若指掌。”他不可能對北國送來的女人毫無防備,即使已有肌膚之親,一旦發現有不利南國人的舉動,他也一樣格殺勿論,絕不留情。

    “……那你知道我……呃,不小心翻了你的東西?”她不說偷,只言“翻”,那不是什麼大罪吧!

    “你都放回去了,不是嗎?”因為她沒拿,所以她還活到現在。

    南懷齊含笑的唇畔一凝,微露驚色,幸好她志在兵符,否則……他胸口微微發顫,不願去想他若錯手殺了她,此生此世又有誰能讓他識得情愛,傾心相許?

    思此及,他大手用力一握,不讓小手的主人有離去的一日,他會緊緊地捉住她。

    “是……是呀,我什麼都……都沒取……”

    咦!她怎麼心虛起來了,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她似乎……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好像有拿了什麼?

    “不過……”

    她的心往上一吊,“不過什麼?”

    “我母妃留給我的一塊黃玉不見了。”那是他父皇和母妃的定情物,以示此情不渝。

    只可惜玉在人不在,當年母妃的死因父皇連查都不敢查,一國之君竟懾於皇后母族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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