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一陣風”周全三人相繼進得盛記客店,二門口的櫃枱內,盛掌櫃可真的嚇一跳,因為進來的三個老頭他全識得,一個他也惹不起。
碼頭上開了幾十年的客店,盛掌櫃別的不提,識人卻是不少。
現在,盛掌櫃可不敢怠慢,一撩長衫急急地近上前去,只是當他正要開口的時候,周全已示意他少開口,只管帶路從二門進去。
盛掌櫃親自把三個魔頭引入一間寬敞房間,這才低聲道:
“三位老爺子,什麼風把三位吹到小店來了,稀客呀!”
祈無水道:
“老盛呀,你該知道我三人難得湊到一塊來,你店裏有什麼最好的,你酌量着往桌上擺吧!”
盛掌櫃當即道:
“是,是,是,這個我老盛全知道。”
周全哈哈一笑,道:
“老盛呀,我們今日來了三個,四方桌子少一位,等一會兒你也來坐一邊,我今請你吃酒。”
盛掌櫃忙搖手,道:
“使不得的,老盛斗膽也不敢同三位老爺子平起平坐論吃喝的,周爺還是饒過老盛吧。”
周全面色一寒又笑道:
“我叫你來坐,你只管來坐,我三個全不是小氣的,再説等到你以為真的要想在我三人面前表示一番,我三人誰也不加反對呢!”
盛掌櫃一聽,暗思忖,就算你這魔頭不拉我坐下來與你們共飲,我也不敢收你們的銀子。
心念間,盛掌櫃忙笑道:
“既是周爺看得起老盛,我老盛就坐一邊為三位老爺子斟酒吧。”
司徒大山早笑道:
“到你盛記客棧的酒窖裏先搬兩缸女兒紅吧。”
盛掌櫃點頭走出房門,周全早笑對祈無水道:
“盛老頭人相當精明,他在江都開店三十年,應該會知道焦山有沒有疤麪人的。”
祈無水道:
“江都也有焦山飛龍寨的船隊,好像是屬於他們第三分舵的船吧。”
周全道:
“只等盛老頭入席,我們就開門見山地問他。”
不旋踵間。
酒菜十分豐盛,全是一時上選,四個大件,是河蝦江鰻紫蟹紅鯉,這是盛記客店的門面菜,十斤一缸的女兒紅,泥封口剛剝去,就有一股酒香而發,司徒大山直抽動他那個大酒糟鼻子不已,邊還高聲道:
“來來來,且讓我先喝三大碗。”
盛掌櫃忙着為三個他十分頭痛的老魔頭斟酒,邊還得逢迎拍馬地謅笑道:
“三位老爺子,長年難得見到大駕光臨,這頓酒菜我老盛着意地做為東道了,今日不但管飽管醉,吃醉了就住在我店裏,只要高興,明日再吃如何!”
周全笑道:
“老盛呀,你別口是心非了,你是巴不得我三人永遠不進你的店門。”
盛掌櫃十分委屈地道:
“周爺,你這是説的哪兒話,爺們吃了我老盛一頓酒,江湖道上只一句話,我這裏就十年太平日子好過的,老實説,我請還請不來呢。”
盛掌櫃的話一些不假,三個老魔頭有多少徒子徒孫,只怕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清,他們任何人一聲招呼,只怕他們手下人誰也不敢在江都地方鬧事。
第二缸已喝下一大半,周全這才眯着醉眼,對一邊殷勤斟酒的盛掌櫃,道:
“有件十分重要的事.得向你老盛打聽。”
放下酒壺,盛掌櫃道:
“周爺你吩咐。”
周全先是晃晃滿頭白髮,似笑非笑,笑中含威地問:
“告訴我們,你可知道焦山飛龍寨有沒有個疤麪人?”
盛掌櫃一哆嗦,道:
“疤麪人?”
三個老怪三個樣,三個各具威嚴模樣,死死地盯在盛掌櫃面上,就想一眼看穿盛掌櫃的心似的。
空氣有些窒息,窒息中盛掌櫃的雙手手心沁汗。
他可沒有忘記雷一炮那天臨去時的交待,要替他守着些,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他的動向。
現在卻來了三個江南魔頭,他三個人中,任何一人雷一炮都夠招架的。
周全三人沒有開腔逼問。
盛掌櫃卻裝模作樣地似在沉思——
三個老魔頭還以為老盛在想是否見過疤麪人呢,所以誰也不開口打擾他的思路。
而盛掌櫃卻在琢磨眼前如何去應付。
琢磨的結果,盛掌櫃下了一個決心。
決心是在他衡量形勢中所擬定,因為面前三個老魔頭何許人也,萬一自己稍露破綻,惹火了其中任何一個,掀桌揍人那是輕的,不定還會要老命。
於是他決心來個真假各半。
盛掌櫃緩緩低聲道:
“焦山飛龍寨上是有個面上有刀疤的大個子,不過……”
祈無水緊張地道:
“快説呀!”
盛掌櫃道:
“我説了也是白説。”
周全愣然道:
“怎麼説?”
盛掌櫃一聲嘆息,道:
“因為這個疤面大漢先是瘋了,然後又投江而死,這些全是飛龍寨的人説出來的。”
周全忙問:
“可知這人是誰?”
盛掌櫃擺搖頭道:
“不太清楚,好像是依寒主在日的副總管吧。”
周全露齒一笑,道:
“嗯,如果老夫猜的不差,這個疤麪人定然是這個副總管,他絕對未投江而死。”
司徒大山放下酒碗,道:
“周老頭,你怎敢如此肯定?”
哈哈一聲得意的笑,周全道:
“精通水性的人,應該上吊或服毒,投水是不會死的,因為只要連喝上幾口水,就會使他清醒過來的。”
祈無水道:
“對呀,這麼説來,疤面漢子使了個金蟬脱殼之計溜了。”
周全道:
“而且是溜到開封城,取走了那話兒。”
幾個老魔推敲得十分正確,只可惜他們不知道雷一炮早同小癩子二人到了鯁門島。
現在,三個魔頭已知道焦山有個疤麪人投水遁去,更知道依夫人母女也不在焦山,那麼焦山已沒有再去的必要,下一步該如何呢?
只是三個魔頭誰也沒有再多説,因為兩缸女兒紅快喝完的時候,三個人的舌頭都僵硬了,這一晚盛掌櫃就把三人小心的招待在這間大客房中,還派了個小二專門伺候,唯恐得罪他們任何一位。
就這樣,三個老魔酒足肚飽而又忘卻煩惱的一睡就是第二天近午。
祈無水揉着老花眼坐起來的時候,正看到“江岸一陣風”周全靠在牀頭處沉思呢。
祈無水愣然問道:
“周老頭,你在想什麼?”
半晌,突然見周全一拍巴掌,道:
“走,上焦山去。”
司徒大山一驚而醒,道:
“誰要上焦山?”
周全已整衣而起,道:
“我要上焦山,二位如果也想分得一杯羹,那就快跟我走吧。”
祈無水道:
“你這是什麼話,眼下我三人可是扭成一股的合穿一條褲子,行動自然一致。”
司徒大山忙道:
“要去焦山也得吃頓酒再走吧。”
周全道:
“要吃船上吃去。”説完當先走出房門。
三個老怪説走就走,不料這時候盛掌櫃不在店裏,有個夥計在前面忙呢,見三個老頭走出來,而且他也知道三人昨晚吃了不少,忙笑臉相迎地道:
“三位老爺子這就要走了?”
周全寒着臉問道:
“掌櫃呢?”
那夥計笑道:
“掌櫃正有事上街去了,三位算銀子交給小子也一樣。”
祈無水哈哈一笑,道:
“昨晚吃酒時候我就交了個金元寶在掌櫃手裏,算一算摺合銀子五十兩,除去我三人共應開銷,他還得找回我四十兩,快去取來,我們要上路了。”
夥計一聽,愣然一驚,道:
“掌櫃沒説他收了你老的金元寶呀!”
祈無水面色一寒,道:
“他收客人銀子,難道還得向夥計報告?”
那夥計忙搖手道:
“那倒不是,我是説這件事情掌櫃的壓根沒有提呀!”
祈無水道:
“提不提那是你家的事,於我何干,快取銀子來,別惹火了老頭,一把火燒了你們這爿鳥店。”
這時櫃上坐了個管帳的,聞言忙走出來,道:
“三位必是我們掌櫃老友,否則掌櫃昨晚也不會與三位同桌共飲……”
祈無水早不耐地道:
“閒話少説,快取四十兩銀子來,我們要上路了。”
管帳的正在思忖如何應付當前形勢,店門外,盛掌櫃已急急走進店裏來。
那夥計眼尖,早衝上去道:
“這三位老爺子要走了,説是昨夜已交給掌櫃一個金元寶,要櫃上找他們四十兩銀子呢。”
盛掌櫃一驚,但見三個魔頭冷冰冰地並肩站在他面前,早一個哆嗦,笑道:
“是有這會事,老爺子們説得不錯,快取四十兩銀子封好了送來。”
祈無水呵呵一笑,道:
“幾十兩銀子如何會看在老夫跟中,只是你店裏的夥計,還得你老盛多加調教,知道吧,老盛。”
盛掌櫃忙笑道:
“祈老你説得是。”挺着老臉,盛掌櫃上前一步又道:
“何不吃了飯再走,老盛正命灶上為三位準備菜呢。”
周全搖搖頭,道:
“我們還有急事去辦,沒功夫再吃你的酒菜了。”
這時候帳房雙手捧出四十兩銀子,祈無水也不客氣,一把抓了就塞入懷裏。
三個老魔才揚長而去。
盛掌櫃見三個老魔走遠,見那夥計仍愣然在望呢,氣得他伸手一個大嘴巴罵道:
“都是你給我惹的禍,我要扣你的薪水。”
夥計驚嚇地捂着臉,道:
“我沒有説錯什麼嘛,只告訴他三人掌櫃不在,要算帳就同我算也是一樣……”
“叭”的一聲,又是一個嘴巴,盛掌櫃怒道:
“什麼人的銀子不好要,你偏向他三人伸手,長江兩岸他三人只要跺跺腳,那江水就會浪高三丈,他們能到我這小店吃住一晚,那是給足了我的面子呀,你小子竟還敢伸手同他們要銀子,孃的,我不打你打誰?”
夥計忙哭喪地道:
“我怎麼知道?”
夥計是不知道,連正在吃喝的十幾個客人也不知道,但卻有一個人,一個一身短衫褲精悍年輕人,在聽了掌櫃的話以後,忙着算了帳跟出去。
這個年輕人看上去十分粗壯,英雄巾挽在頭髮上,薄底快靴黑腰帶,走起路來十分輕快。
只見他匆匆跟在周全三人身後面,沒多久已到了運河岸,三個老魔登上大船,早命船向大江駛去。
年輕人也忙跳上一艘單桅船,緊緊地跟在周全三人的大船後,往長江駛。
就在運河與長江接口處,大船上的周全冷冷一笑,早一個箭步到了船尾。
掌船的老大見周全過來,忙笑問:
“周爺你有何吩咐?”
“右滿舵,你要來個出其不意的撞那後面跟來的風船。”
掌舵老大回頭看,笑對周全道:
“周爺,那是飛龍寨的船,這兒又是他們地盤……”
周全道:
“給我撞!”
掌舵的老大不敢再多説,捏準方位,奮力一推舵,右滿舵,扯半帆,大船船頭斗然向右偏去,頭尚未對正後面小風船,掌舵的立刻回舵,就見大船直往小風船的船中撞去。
事出突然,早聽得小船上那精壯漢子破口罵道:
“孃的,這是想撞碎我們的船,右滿舵!”
小船上正有四名漢子,其中一人在掌舵,聞聽精壯漢子狂叫,忙施力推舵。
緊接着,就聽“唰”的一聲,小船上的帆也落下來,剎時船速減慢。
大船上,祈無水點頭讚道:
“這小子的應變能力是一等一的,飛龍寨中果然有好樣的人物。”
就在這時候,大帆船擦着一小風船船身,發出一陣“剝剝”響聲。
早見大船上拋出一隻小錨,準準地鈎住小船。
周全站在船邊招手,道:
“小夥子,上來一談如何?”
小船上那精悍漢子雙手叉腰,怒容滿面,道:
“你們這是做什麼?”
周全面色一寒,道:
“你小子少吹鬍子瞪眼睛,老夫要你上來一談,那是看得起你。”
那精悍漢子似也十分剛強,道:
“可知你們幾乎撞碎我的船,要不是我反應得快,豈不着了你的道!”
周全冷冷一哼,道:
“如果你連這點應變能力也沒有,就別在這江面上討生活了。”
年輕漢子怒道:
“強詞奪理,倚老賣老,不可理喻。”
周全突然聳肩一笑。
笑聲在空中激盪,年輕人也只眨了兩下眼睛,猶似一團黑雲壓頂,周全的人已落在他身側。
年輕漢子猛地塌肩橫頂,同時錯步斜讓,連扛帶閃,應是佳作,只可惜他遇上的是周全,這個江南老魔。
就聽一聲哈哈,加上一聲沉悶的哼聲,年輕人已跌坐在船板上。
於是,小船上的四個漢子全拔出刀來。
於是,周全一掌按在那年輕漢子頭頂上,大喝一聲:
“找死!”
四個漢子傻愣在一邊,年輕人怒道:
“你想幹什麼?”
“江岸一陣風”周全收回掌勢,緩緩道:
“你是飛龍寨的人吧?”
年輕漢子仰面,道:
“是又怎樣?”
周全道:
“你在飛龍寨是何職務?”
突聽得握刀四人中,一人吼道:
“他是我們十二船隊頭兒,怎麼樣?”
周全搖搖頭,道:
“官卑職小,一定知得少,老夫白忙一陣子了。”
大船邊,司徒大山與祈無水早叫道:
“周老頭兒,你在弄什麼鬼?”
未見周全有何動作,但見人影一晃,他已落在大船上,指着小船道:
“年輕人,你從盛家客店外就跟上我們了,別以為我們三個老頭兒真的老糊塗了,你走吧!”
小船上那年輕漢子活動一下脖子,齜牙咧嘴的顯然是被周全在上面捏了一下子,現在他站起身來,道:
“飛龍寨走了依夫人母女,飛龍寨的人皆提高警覺,敢問三位這是去哪兒?”
周全毫不隱瞞地道:
“焦山飛龍寨。”
年輕漢子道:
“要找我們於寨主?”
周全道:
“不錯。”
精壯漢子忙又邊揉着脖子邊問道:
“有事?”
周全故意漫不經心地道:
“是有些小事情。”
精壯年輕人又道:
“從這兒到江都,皆屬我十二船隊,焦山飛龍寨來了貴客,理應由在下帶路前往。”
周全低頭望向小船上的年輕人,道:
“好吧,且容我先問你一件事,看你知不知道。”
年輕人道:
“是我們飛龍寨的事?”
周全道:
“當然,問別的你怎麼會知道。”
年輕人仰着臉看看大船上的周全,道:
“什麼事?”
伸手在裝煙絲,旱煙袋一晃一晃的,半晌,周全才道:
“你可知道依水寒當你們寨主的時候,有個副總管吧,他臉上有一道大疤的。”
年輕人點頭道:
“你説的不錯,他叫雷一炮,不過他已經死了。”
周全輕點着頭,自語地道:
“雷一炮,天上打雷像發炮……嗯!”
年輕人道:
“你問這事幹什麼?”
“江岸一陣風”周全哈哈一笑,道:
“好啦,你閣下該回你的江都去了,焦山我們自會去的,對於你的表現,我老人家一定會在於長泰面前為你表揚一番的。”
年輕壯漢這才笑面相示地道:
“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三位老爺子一路順風。”
於是小船走了,疾快地又駛回運河,顯然是回江都了。
大船口,祈無水道:
“周老頭,你怎的同這無名小卒好一陣羅嗦。”
周全突然哈哈大笑,道:
“原本是去焦山的,可是去了焦山以後,目的就是為了探聽那個刀疤雷一炮的名號,昨日盛掌櫃沒説出他叫什麼,而我卻要細細的探討這姓雷的是否真的投江而死,單憑臆測是不夠的。”他一頓,又道:“現在,我們可以直上焦山飛龍寨了。”
司徒大山道:
“不是已知姓雷的名字了嗎,還去幹什麼?”
周全笑道:
“老酒鬼,你且看我的吧!”
大帆船直往江中的焦山駛去,祈無水人在大艙中,舉杯喝着竹葉青,邊低聲問周全:
“周老頭,我祈無水向來知道你的心眼兒鬼,我們這次找上焦山飛龍寨,你究竟是安的什麼心,總得要我二人也知道一下,不定到時也能幫上腔的。”
周全道:
“一個計劃兩個目的。”
祈無水道:
“那就説來聽聽如何?”
周全一笑,舉杯先喝一口酒,道:
“所謂一個計劃,當然是你我欲找到那東西的方針,為了這個計劃,就得先達到兩個目的方可。”
司徒大山一旁不耐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嚼些什麼爛舌根,有什麼目的何不直接了當地説出來,何苦定要轉彎抹角,吐字如文的。”
呵呵一笑,周全道:
“這次我們去焦山,也是我想了一夜的結果,你們倆想想看,當初石大娘也是我們一夥,就因為戚九娘好像知道那個疤麪人,她才離我們而去,雙方還幾乎搏殺一場。”
祈無水怒道:
“你周老頭就別提太湖黑龍幫姓石的了,我祈無水同他們已水火不相溶,冰炭不同爐,下次見面必得狠殺一遍不可。”
周全道:
“老怪呀,我以為人在這渾濁的江湖上最賞心悦目的事,莫過於見到自己的仇家與他人對殺,而自己卻一旁坐山觀虎鬥,你以為呢?”
祈無水一怔,道:
“你的意思是找個人去太湖找姓石的麻煩?”
周全道:
“何止是去找麻煩,不定還會來個兩幫大決戰呢。”
司徒大山撫掌笑道:
“好哇,司徒大山最喜坐山觀虎鬥,快説你的這項絕子絕孫方案吧!”
周全愉快地道:
“首先,我們到了焦山,先向於長泰要人。”
祈無水道:
“要什麼人?”
周全道:
“當然是要那個疤面的雷一炮了。”
祈無水道:
“別逗啦,雷一炮又不是我們什麼人,再説姓雷的已投江而亡,到哪去找他。”
周全道:
“姓雷的是不認識我等,我們也才剛剛聽得他的名字,但我們可以一口咬定姓雷的同我周全有仇恨,只要沾着邊的賴上於長泰,且叫於長泰拿出幫眾名譜來查看,那時候我們就知道這姓雷的仙鄉何處,咱們三人一找到姓雷的家門去打探,也許就會找出姓雷的藏身之地了。”
司徒大山大喘一口氣,道:
“我的老媽呀,你周老頭繞這麼個大彎,卻原來是在找那姓雷的老家呀!”
祈無水道:
“如果焦山飛龍幫沒有姓雷的名譜呢?”
周全道:
“有,一定會有的,因為姓雷的職司副總管,總舵如何會沒有他的名譜!”
祈無水道:
“另外一個目的呢?”
周全道:
“等我們見了於長泰,直接告訴他,就説太湖石大娘婆媳已知是何人盜去‘八步一刀’秘籍,説不定依夫人母女二人去了太湖,那於長泰什麼樣人,他在聞得這消息以後,我周全不信他會吃得飽睡得着。”
司徒大山道:
“如果太湖黑龍幫根本沒有那回事,他們三對六面的説出是你我三人説的,回頭合力對付我們,這後果你周老頭可曾想到?”
“江岸一陣風”周全十分篤定地道:
“所以你二人且看我的了。”
祈無水雙眉一皺,道:
“於長泰向你要證據,你怎麼辦?”
周全面上難掩得色,道:
“於長泰他不是神,他是鬼,我們這是見鬼説鬼話,你們想想看,鬼話連篇那還須要什麼證據的,有道是人嘴兩張皮,説話有移動,説歸我們説,聽不聽在他呀!”
司徒大山笑的大酒糟鼻子在臉上直滾動,道:
“但憑直覺,於長泰可能會上你的當。”
大船不動了,東西角的焦山淺灣處伸出的石堤岸上,正有許多人在走動。
祈無水這條大船拋下錨的時候,這些人全站在堤上望,因為來的船夠大,而且又不是飛龍幫的船。
不旋踵間,周全三人登上大船放下的小划子上,朝着岸邊划過去。
小划子剛剛划到岸邊,岸上人羣中走出一個大漢來,周全三人全認識,可不正是那橘面大漢,如今的焦山飛龍寨副總管成剛。
成剛這時仍披着他那個紅大氅,蒜鼻子一抽又動的翻動一雙鯉魚眼,道:
“好傢伙,三位不請自來,可有何貴幹?”
司徒大山面色一緊,怒道:
“你是什麼東西,敢對我三個老人家如此説話?”
成剛原是大海盜出身,他哪裏會吃這一套,鯉魚眼一翻,伸手冷喝道:
“拿來。”
司徒大山第一個上岸,這時一瞪眼,道:
“拿什麼?”
成剛道:
“拜帖,如果沒有,三位原船走人,飛龍寨不招待不速之客。”
躍身登上岸,周全早笑道:
“慢來,慢來,姓成的,有句俗話你可知道?”
成剛一愣,道:
“什麼俗話?”
周全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
成剛怒容不解地道:
“你三位有事,八成準是損人利己的事。”
周全面色一寒,道:
“什麼叫損人利己,焦山那面是定慧寺,和尚沒錢要我賺,焦山這面是飛龍寨,飛龍寨的人一個也不好惹,我三個老頭子能損了你們什麼的?”
成剛雙手叉腰,道:
“那你説,你們來此伺事?”
周全道:
“找於長泰説話。”
突然遠處竹林邊一聲嬌叫,道:
“誰要找我爹?”
周全三人望過去,只見紅影一團,翩翩向這裏而來。
成剛早迎上前道:
“小姐,來了三個江南老魔,別看他們一大把年紀,全是難纏人物,這種人還是少惹得好。”
款款地走近周全三人面前,那女子可叫周全三人吃一驚,怎麼焦山還有這麼個美嬌娃。
三個老怪物六隻老花眼,只見這女子十四來歲小年紀,俏鼻俏眼翹嘴巴,根根長睫毛宛似插上一般既黑又長,臉蛋兒白中透紅,説起話來嘴巴里閃閃發光,光景是一口小貝齒,當真是明豔照人,好似飄來一仙女。
周全望了一陣子,才笑呵呵地道:
“你是於長泰的女兒?”
少女一笑,道:
“我叫于飛鴻,人家都叫我小燕子,三位可是要見我爹?”
周全道:
“是的,事關你爹的榮辱,我等不能不來,只是來的魯莽,於姑娘可得擔待。”
于飛鴻笑笑,道:
“聽起來好像十分嚴重嘛!”
一旁的成剛早沉聲道:
“小姐,別聽他唬人,讓他們走吧。”
周全突然舉着旱煙袋指向成剛,道:
“姓成的,話可是你説的,好,我們走,有一天於長泰從交椅子上跌下來的時候,你小子就知道自己原來竟是一頭驢。”説罷回身招呼祈無水司徒大山二人又道:“我們走,等着看熱鬧吧!”
周全的表情是認真的,因為他一長身,人已落在小划子上面。
于飛鴻一急,忙抱拳,道:
“三位老爺子千萬息怒,以三位在江南武林中地位,若無重要事件,也絕不會老遠的來到焦山,請留步,我帶三位去寨中見我爹。”
成剛這時也覺有些不對勁,但他卻仍然怒目而視。
祈老怪早打個哈哈道:
“想不到於長泰還有個極為懂事的女兒,周老頭,看在於姑娘面上,消消氣跟她去吧!”
周全躍上岸,但他卻仍然忿忿道:
“我們這是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何苦呢。”
周全三人跟着于飛鴻走了,站在岸邊的成剛冷哼道:
“總有一天我會捏碎你們這三副老骨頭不可!”
飛龍寨的大廳上,這時候正坐着寨主於長秦,周全與祈無水司徒大山三人跟着于飛鴻繞過迴廊進入大廳的時候,於長泰還真的一愣,因為他正在展看一個清單。
那個清單上列的全是依夫人走後留下來的東西,其中不少珠寶而使得於長泰暗中竊喜。
“爹,三位老伯要見你呢。”于飛鴻走進廳上對老父説。
收起面前一堆帳單往懷裏一揣,於長泰打個哈哈,道:
“原來是三位仁兄駕到,真是稀客,快請坐。”
于飛鴻早命人送上香茗,自己找了張坐椅坐在大廳一角,就問三個老魔頭有什麼大事與老父商議。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我三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冒昧前來,實有兩件事情要向於寨主請教。”
鷹目一瞪,於長泰逼視着周全,道:
“什麼事?”
周全道:
“貴寨可有個面上有刀疤的人?”
於長泰道:
“問他幹什麼?”
周全又道:
“他可是姓雷?”
於長泰道:
“過去有這麼個人。”
周全緊逼地問:
“如今這個人呢?”
於長泰見周全十分慎重,驚覺地問:
“周兄問此人做什麼?”
周全咬咬牙,道:
“於寨主,你如果知道此人現在何處,那就快告訴我,周某願以另一消息交換。”
於長泰心中琢磨,你們這三個老奸,竟然大着膽子跑到焦山飛龍寨來騙我於長泰,那可是瞎了你三人的老花眼,且看我們誰騙誰吧。
心念間,於長泰一聲哈哈,道:
“有什麼值得交換的,周兄不是要想知道刀疤雷一炮嗎?我這裏直接告訴你好了,至於周兄欲如何交換,於某並不在意。”
周全笑笑,道:
“於某果然不愧一方霸主,但周某也不願白撿便宜。”
於長泰道:
“飛龍寨過去是有個疤麪人叫雷一炮,但這人不久前就發瘋了,有天夜裏就投江而死,周兄找他何事?”
周全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
“周某找這刀疤雷一炮久了,哪會想到他竟藏身焦山!”
於長泰道:
“於某倒是沒聽説過雷一炮會歟樂周兄有過節。”
周全狠聲道:
“如果他人真的死了,我老妹子的仇也就算了,就怕這小子詐死。”
於長泰道:
“周兄老妹子是何人,怎的未曾聽過?”
周全道:
“我的老妹子可多呢,你怎會知道的。”説着一長身站起來又道:“不打擾了,我們要走了。”
於長泰道:
“周兄忘了有消息要告訴於某,怎的這就要走?”
周全一臉無奈地道:
“雷一炮人已死,已無交換消息必要,不走難道還賴着吃你於寨主一頓不成!”
哈哈一笑,於長泰道:
“如果周兄消息正確,三位當然是我飛龍寨的座上嘉賓。”
周全道:
“消息雖不敢百分之百正確,但也足以有個七八成可能,只是恁般大的消息,怎好隨便説出。”
於長泰道:
“周兄是要討價還價一番了?”
周全望望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二人一眼,道:
“二位的意思……”
祈無水道:
“唯你周老頭馬首是瞻,你琢磨着辦吧!”
周全一拍大腿,道:
“好,這麼辦,我的消息與你於寨主有切身關係,只要你於寨主能告訴我耶姓雷的家住哪裏,是什麼地方人,我就把這消息告訴你於寨主。”
於長泰一怔,心想,這老鬼要知道雷一炮家鄉何處幹什麼,難道他以為……
淡然一笑,於長泰道:
“雷一炮人都死了,又何必問他的老家何地。”
周全道:
“如果於寨主不告訴,我也不勉強。”説着又要起身。
於長泰忙道:
“周兄等等。”説完站起身來,走到大廳另一邊,那兒有個大木櫃子,於長泰打開木櫃,從裏面取出一個緞子包裹,打開來只見是一個清冊。
這時于飛鴻漫步走近於長泰,道:
“爹,何不先問問他們帶來的消息再説。”
於長泰一笑,打開那厚厚的名譜冊來,伸手在上面找……
於是,他咧嘴笑了。
當然,周全也在笑,在心裏笑。
雙手合起名譜冊,於長泰又走回座位,笑道:
“説吧,且聽聽三位帶來什麼樣的大消息。”
周全道:
“傳説貴寨的依夫人母女離開焦山了吧?”
於長泰道:
“不是離開,是背叛,而且這消息也是由飛龍寨傳出去的,不足為奇。”
周全撫髯道:
“她母女不是背叛,是被人擄去的。”
於長泰一震,道:
“誰會來擄走兩個不足輕重的女人?”
周全道:
“太湖黑龍幫。”
於長泰一聽,人幾乎由椅子上彈起來。
一旁的于飛鴻也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