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小了。
他看着右掌心裏託着的一粒硃紅色藥丸,心裏一陣陣發冷。
這巳是他四粒保命神丹中的最後一粒了,而現在正竭盡全力抵擋追兵的,是他的貼身衞隊“龍虎營”中僅剩的最後八個人。
僅憑這八個人,絕對擋不住追來的那些殺手,這一點,他很清楚。正在與殺手們拼命的那八個人,也都很清楚。
就算他現在服下手中這粒藥丸,跳出車廂去參加戰鬥,也不可能將殺手們擊退,因為它只能使他恢復六成功力,而且其藥效也只能持續兩個時辰。
十八天來,這已是殺手們第四次追上他。十八天前,保護他衝出野王旗總舵的二十五名貼身護衞,到現在,只剩下了八人。
七人!
車廂外響起一聲瀕死的慘吼。又有一名護衞被殺了。
他咬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右掌湊近嘴邊。指尖碰上了臉頰,臉頰上的冷汗,沾到了冰冷的手指上。
又冷又濕的手掌不住地顫抖着。
又一聲慘呼。
這個聲音他非常熟悉,因為就在今天上午,這名護衞為了能讓他寬寬心,還給他説了一個笑話。
一股熱流忽然自丹田內升起,霎時間就已遍佈全身。
他的目光頓時變得明亮而鋭利,沾滿冷汗的雙手也立即變得乾燥而穩定有力。
他伸出手,慢慢推開車門。
混戰在車門打開的一瞬間,停止了。
他慢慢跨出車廂,第一眼看見的,是迅速回到他身前的六名護衞。
他們都受了傷。
雖然他們的行動依然迅捷,但他只掃了一眼,就知道他們的傷都很重,已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然後,他看見了三四丈開外的那羣人。
就是這羣人,十八天來,如附骨之蛆,對他窮追不捨。
他已想盡了一切辦法,也沒能擺脱他們的追殺。
就是這羣人,在三次交鋒中,殺死了他十七名貼身護衞。
這羣人的損失也不小。
在十八天前第一次戰鬥開始時,這羣人的總數不下一百三十人,現在,卻已不足四十之數。
但剩下的這些人,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們的武功,絕對不會比江湖上任何一位一流高手差。
六名侍衞各仗刀劍,肅立在他身側。
刀劍上,染滿了鮮血。
他們的衣衫,也都已被鮮血浸透。
敵人的鮮血,自己的鮮血。
他們的神情肅穆而莊嚴,但眸子裏,卻透出了狂野的神光。
他一推開車門,護衞們就已知道,這裏將是他們的理骨之地。
他徽微揚起臉,看着遠處一帶淡淡的山影。如火的夕陽映紅了他蒼白的臉頰。他的目光忽然變得迷濛起來。
這裏是什麼地方?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十八天前,他還在太湖之濱,那時,他還是野王旗的主人,是君臨江湖的草野之王。
現在呢?
他收回目光,靜靜地看着這些必欲置他於死地而後快的人,嘴角慢慢浮起一絲冷笑。
他忽然想起了一位前輩哲人説的話:城池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他嘴角的冷笑變成了苦笑。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三四丈外,那三十多個殺氣騰騰的人,僅僅在十八天前,還是他最得力的一批部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