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挽着盛香燭的竹簍,細碎的蓮步,高挽的宮譬,低垂的娥眉,剛好陽光照在她秀氣的鼻尖上,白玉似的一點,來燒香拜佛的人,男的不自禁以為誠心動了天與這女子有緣,女的妒羨為什麼不生出來便有她三分的美。
林醉微止步,一抬頭,看見石階上高大矗立的餘音寺,像一頭巨獸正張着千年的大口。
她又低下頭,輕細的碎步,走完石階,走入神殿。
她奉置了鉛寶,掏出了香燭,齊了齊香頭,便去爐前點火,遂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她:“女施主。”
她一回眸,便看見一個和尚,年紀應已很老,但五官卻給人一種豔麗的感覺,在他身旁,有兩個小沙彌,瞧他服節,知道他在餘音寺位份極高,便合十道:“大師有何指教?”
僧人道:“女施主臉上妖氣滿布。若不及時請求方丈師兄作法除妖,只怕在劫難逃!”
林醉佯驚道:“那……”
豔色僧人正色道:“女施主大可放心,貧僧天刀,忝為餘音寺副主持。”
林醉“喔”了一聲道:“餘音寺三名僧天忍,天刀,天心三位大師,是萬家生佛,人所虔奉,得大師指點明路,小女子就不怕了。”
天刀大師道:“請隨我來。”林醉跟天刀入了內殿,只見大殿的稠煙,攻到了此處,因為陰黯擠壅的關係,加上這裏的燈火,變成一團一團墨汁化水似的,很難辯清事物。
天刀大師沉聲道:“跪下。”有一股説不出的威嚴,但又有一股飄忽的邪氣,真如一隻母雞啼出雄雞的聲音一樣突兀。
林醉依言跪下。
天刀道:“抬頭。”
林醉抬首,煙霧浮沉。
天刀又喝令道:“直視神像。”
林醉只見濃煙處,是一振翅欲飛。長喙碧睛的怒禽,吃了一驚,忽然膝下一空,地下忽裂了一個洞。
林醉雖在驚疑之中,但早有準備,右手袖中霍地一聲,射出一道劍光,“篤”地射入屋頂木樑上,林醉手腕一扯劍末所繫的細長銀鏈,烏髮激揚,人已離地飛昇。
天刀怒叱:“果然是來搞場的!”刷地拔出象鼻刀,刀尖向上一舉。
林醉正要迎敵下擊,忽聽樑上轟然厲風,她急往下降,落在側旁實地,未及閃躲,眼前一黑,“銷”的一聲,震耳欲聾,眼前什麼也看不見。
她短劍一揮,“叮”的一響,知道刺中金屬硬物,立刻明白此際自己已被樑上巨鍾所罩。
巨鍾落地發出巨響,外殿善男信女,以及廟外聽到的行人遊人,以為古神鳩又顯靈降威,按餘音寺和尚教導,凡巨鍾自鳴時候只要大聲唸佛,愈大聲愈能多福,於是人人大聲梵唱,聽不見內殿的雜音。
天刀哈哈笑道:“什麼大膽將軍派來的女神捕,不過如此而已!”
只見一人飄然落地,雙手空空,正是那吊眼和尚,後面跟有兩個持戒刀的和尚,只聽他也笑道:“二師兄,咱這一下放線。釣到了條美人魚。”這吊眼和尚正是餘音寺內第三號人物天心。
兩人相顧而笑,忽聽“喀啦”一聲,窗梭破裂,兩條人影飛躍而入,滾地而起,正是嶽起和高晚息。
嶽起抽拔出雙鐧,哈哈笑道:“你們也算作惡多端,機警過人,可惜算漏了一件事。”
天刀冷冷地道:“什麼事?……”
嶽起一字一句地道:“‘大膽將軍’派‘女神捕’來查案只是幌子的,我才是‘大膽將軍’摩下的‘笑臉冷血’嶽起!”“冷血”是昔年叱吒風雲的“天下四大名捕”之一,嶽起被稱為“笑臉冷血”,在六扇門中詐傻扮癲,刺探情報,辦案精厲,出手迅,確有過人之能,冷血之風。
天心怒道:“就算你是‘笑臉冷血’,又能怎樣?”
嶽起雙鐧一揮,道:“不怎樣?人贓並獲,捉拿歸案而已!”話未説完,站在天心身旁的兩名僧人,刀風陡起,刀光如電,嶽起若退後就得背後中刀,嶽起如前進則胸口中刀,不進不退則頭腰中刀,縱高伏低也得斷手傷腳。
只是嶽起既沒有斷。也沒有傷。
他的平稜雙鐧,打碎了刀光,也打碎了和尚的手,更打碎了和尚的頭。
天刀吃驚地戰慄道:“你,你敢殺人………”
嶽起嘻笑道:“我是‘大膽將軍’派出來的人,有金印令符,可先斬後奏,處決悛惡!”突然之間,乍覺背後有急風,原來天心趁天刀跟嶽起對語之際,已潛至嶽起背後,雙掌劈出!
嶽起的身子,突然俯倒下去,天心雙掌擊空,掌勢一轉,向下拍去!
嶽起恨天心碎施暗算,忽聽天心喝道:“有種接我兩掌試試!”嶽起一聽,覺得對方空手,自己用平稜雙鐧勝之不武,居然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電光石火間把雙鐧往腰中一插,空着雙手硬接兩掌!
兩掌剛要觸及,嶽起只見幽光中天心吊着怪眼狠獰地笑,又覺左右掌心同時一疼,猛想起楚山死後手掌洞穿,待收掌已然不及,當下硬着頭皮,雙掌合力擊出!
“啪、啪”二響,四掌交擊,天心的“掌中刺”,刺尖頓時刺入嶽起掌上,未及三分,因被嶽起掌力巨藴反挫,倒插天心掌中,穿掌背而出!
天心萬料不到對方有此掌功,掌心穿破,痛入心脾,倉皇而退。
嶽起正要怒斥對方施加暗算無恥卑鄙,但背後又陡起急風!
嶽起猛拔雙鐧,後發先至,交加背後,格住一刀。不料天刀的象鼻刀刀尖一曲,“哧”地嵌入嶽起左琵琶骨上。
嶽起痛得悶哼一聲,雙銅最末一節,猝然噴射而出,“噗噗”打入天刀雙乳胸肋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