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安步當車,踏着夜色回到了中堂府,只見中堂府燈火通明,光同白晝,門口一打聽,杜毅押着車,帶着人已經回來了,兩個人心知“中堂府”今夜有得熱鬧的,並肩往後行去!可是怪了,等到兩人到了後頭,卻只見燈光不見人,兩個人好生詫異,正四下看着,只見姚師爺從一條長廊上下來,快步走了過來,兩個人當即也迎了上去!
姚師爺老遠便滿面堆笑拱手説道:一恭喜老弟,賀喜老弟,又是大功一樁,中堂已親自帶杜毅他們進宮去了,臨出門特別交待,要老弟你在書房等他,一會兒就回來。”
費獨行道:“謝謝姚老!我説怎麼在門口聽説老杜他們回來了,進來了卻看不見人影,那我這就到書房去吧!”
白雲芳道:“你去吧!我不去了,我回屋歇息會兒,等中堂回來我再來見他。”
她走了!姚師爺則跟着資獨行去了書房,一邊走姚師爺一邊捧費獨行,都快把費獨行捧上了天,而且他還一再表示自己的眼光不錯!
費獨行何許人?這意思焉能不懂?他除了表示感謝姚師爺的提攜之外也捧了姚師爺一陣。
姚師爺一再謙虛,可卻樂得直笑!
進了書房,落了座!姚師爺親身斟上一杯香茗:“老弟辛苦!來!先喝杯茶!”
費獨行稱謝接過,喝了一口然後道:“今兒晚上這趟事的經過情形,想必老杜都稟報您了吧?”
姚師爺道:“説了一點兒,不全!我還等老弟你跟我多説點兒,讓我過過癮呢!”
費獨行除了把那對“水晶圖”跟“紫玉權”的來處稍加變更之外,別的他一點也沒瞞姚師爺,把經過從頭到尾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姚師爺由衷地佩服,他又棒了費獨行一陣!
容姚師爺把話説完,費獨行遲疑了一下又説了話:“這我也許不該問,可是事關中堂府我卻不能不跟您提一提!姚師爺!咱們中堂府是不是有處藏寶閣?”
姚師爺一怔道:“有啊!你聽誰説的?”
費獨行道:“那幫教匪!姚師爺,藏寶閣裏藏的都是咱們中堂珍愛的東西麼?”
“那當然!”姚師爺道:“我不瞞老弟!咱們中堂府庫房有十幾座,庫房裏藏的東西雖然價值嚇人,可還比不上藏寶閣裏的那些東西,藏寶閣裏的東西都是最名貴的,只是那幫教匪怎麼知道?”
費獨行道:“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當初有那位胡三奶主持他們的‘北京’分壇,各大府邸的情形,他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姚師爺呆了一呆,一點頭道:“嗯!不錯!我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準是她打聽出來的,只是老弟你突然跟我提起這……”
費獨行道:“藏寶閣裏裝置的有機關消息吧?”
姚師爺道:“那是當然!那麼重要的地方還能不裝置機關消息?不瞞老弟説,那些機關消息厲害得很哪,説它是銅牆鐵壁龍潭虎穴都還差點兒!”
費獨行點了點頭道:“大凡這一類的建築都有很複雜的圖樣,不知這座藏寶閣的機關消息圖現在還有沒有了?”
姚師爺道:“已經燒掉了,早在藏寶閣落成的時候就燒掉了,怎麼?”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那就好,只要懂得藏寶閣那些機關消息的人往後多小心,別輕易出門,出門必有人保護,那就不會出亂子了!”
姚師爺老眼微睜道:“只要懂得藏寶閣那些機關消息的人今後多小心,別輕易出門,出門必帶護衞,那就不會出亂子了!老弟你這幾句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費獨行道:“是這樣的,姚老!剛才當着白總領班我沒便提,今兒晚上我跟教匪碰頭的時候,他們曾經要挾我説出藏寶閣的所在,以及內部機關消息的裝置情形,以我推測他們可能要動咱們中堂府這座藏寶閣的腦筋,要不然他們不會問我這個,可是我不知道這些,甚至連咱們中堂府有藏寶閣都不知道,自然沒辦法告訴他們什麼……”
姚師爺臉色微變,道:“幸虧他們已經全被老弟你撲殺了,要不然這可真是個大麻煩!”
費獨行道:“姚老!您又糊塗了?教匪何止就這幾個人,他們在各地造反謀叛,聲勢相當浩大,我當日挑的不過是他們一處分壇,今兒晚上撲殺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到京裏來尋仇的,焉知過一陣子他們不會再有人塔到京裏來?”
姚師爺搖頭道:“不會的!老弟,他們這一下死這麼多個,已經嚇破了他們的膽,他們哪還敢再游到京裏來?”
費獨行道:“姚老!他們這幫人要是怕死,當初我挑了他們的‘北京’分壇,他們就不該再派人到京裏來,再説他們要是怕死,也根本就不會在各地謀叛造反,您説是麼?”
姚師爺臉上又變了顏色,道:“老弟!你看他們真會……”
費獨行道:“我不敢説真會,不過既有這個可能,咱們就該未雨綢緞,防患於未然,免得到時候因一步之差輸了全盤而後悔莫及,您説是不?”
“嗯!對!”姚師爺點了點頭,道:“要是這樣的話,那可是個大麻煩,這可怎麼辦才好,這可怎麼辦才好?”
費獨行道:“姚老!提防固然在所必行,緊張害怕卻大可不必,只要府裏懂得藏寶閣機關消息的人行動小心,出入謹慎,不給他們可乘之機,可擊之懈,應該是不會……”
姚師爺道:“老弟不知道,這個倒好辦!真要説起來!府裏上下沒一個懂藏寶閣機關的人!”
費獨行為之一怔道:“姚老這話……府裏上下沒一個懂藏寶閣機關消息的人?那要是中堂什麼時候想進藏寶閣去看看……”
姚師爺道:“老弟!那得全靠那張機關消息裝置圖啊!”
資獨行又復一怔道:“姚老剛不是説過圖早就燒掉了麼?”
姚師爺窘迫一笑道:“沒燒掉,哪能燒?要能燒現在還揪什麼心?事關重大,剛才我説話不能不小心,還要請老弟你原諒!”
費獨行道:“這個怪不得姚老,我要是姚老,我也會這樣,只是姚老這就不對了,那張圖終是個禍害,還留它幹什麼?早該記熟機關消息的裝置把它燒了。”
姚師爺苦笑道:“話是不錯!我也明白這道理!可是老弟你有所不知,藏寶閣的建築式樣,以及裏頭的機關消息裝置都是我一手設計的……”
費獨行“哦”一聲地道:“沒想到姚老還精這個,那真是太失敬了。”
姚師爺一擺手道:“説什麼失敬,這玩藝兒現在可害苦了我了,當初我為了讓這座藏寶閣門户嚴謹,銀銅牆鐵壁一樣,所以在裝置機關消息的時候加進了不少西洋玩意兒,西洋人這些玩藝兒玄妙得很,照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機關消息都有變化,而且都不相同,所以連我這個設計的人進出藏寶閣也非得靠那張圖不可,你説,老弟!那張圖能燒麼?”
費獨行睜大了眼道:“有這麼稀奇的事兒,機關消息居然照十二個時辰各有不同的變化?要是這樣的話,那張圖可真燒不得!”姚師爺道:“就是説嘛!如今壞就壞在那張圖一直由我保管着……”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怎麼?那張圖在姚老那兒?”
姚師爺道:“可不是麼,老弟!你看這該怎麼辦才好?”
費獨行道:“那只有一個辦法,除了對姚老您嚴加保護之外,進一步對您的住處也要一天十二個時辰排上守衞。”
姚師爺道:“這樣就行了麼?老弟!”
費獨行道:“姚老還有更好的辦法麼?”
姚師爺苦笑一聲!搖頭道:“恐怕暫時也只好如此了。”
費獨行沉吟了一下道:“我認為護東西容易,護個人難!東西可以放在某處不動,人卻不能老待在家裏不出去,萬一姚老您被他們擄了去,他們以姚老您為人質要挾咱們中堂,恐怕咱們中堂在取捨之間很難……”他住口不言!
姚師爺臉色白了,頭上都見了汗,急道:“老弟!這……”
只聽一陣雜亂步履聲傳了過來!費獨行站了起來道:“許是中堂回來了。”
的確是和-回來了,先進來的是個護衞,進來看看,朝姚師爺見了個禮又退了出去!
接着和-進來了,滿面春風都是笑,進來就拍上了費獨行的肩頭,當然免不了又是一番誇讚一番重賞!談了一陣之後,費獨行辭出了書房,杜毅就在外頭,一見他出來就拉住了他,咧着嘴道:“兄弟!這回咱們可露了大臉了,連皇上都有賞,一兩天就派人送到府裏來了。”
費獨行“哦”他一聲道:“那可真不賴,不知道皇上賞了咱們什麼?”
杜毅道:“我不清楚!是中堂説的,怎麼?剛才中堂設告訴你麼?”
費獨行道:“沒有!想必中堂一高興給忘了。”
杜毅道:“現在忘了不要緊,到時候別少了咱們的就行!走,到我屋裏坐坐去!咱們喝兩盅慶慶功!”不容費獨行説話,拉着費獨行就走!
到了杜毅的屋,點上了燈,桌上赫然擺着現成的酒菜,費獨行不由為之一怔!
只聽杜毅笑道:“這個我剛才頭一趟回來就打點好了,只等着你回來就喝的,沒想到中堂興致好,硬讓我馬上跟着進宮去,這麼會兒工夫了,恐怕菜都驚了!”
伸手一摸,旋又説道:“不賴!還温着呢,喝吧!今兒晚上咱倆來個不醉無歸!”
拉着費獨行坐下斟上了酒!
費獨行忽然適:”慢着!老杜!你怎麼連現成的人情都不會做?”
杜毅一愕道:“怎麼?兄弟!”
費獨行道:“這頓酒雖説是慶功,可也能為總領班壓壓驚,是不?”
杜毅一巴掌拍上大腿,笑道:“對!兄弟!有你的,還是你會做人!”
費獨行要往起站:“我去請……”
杜毅伸手按住了他道:“要做嘛!這人情就全讓我做,你坐着,我去!”他站起來出門走了。
費獨行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他怕杜毅玩花樣,藉着幾分酒意跟他要東西,所以他把白雲芳叫來讓她看着,就省得再跑去告訴她了!
沒一會兒功夫,步履聲由遠而近,只聽杜毅在外頭叫道:“兄弟!總座到了!”
費獨行站了起來,白雲芳走進了屋,杜毅跟在後頭,費獨行笑道:“老杜!你的面子不小!”
杜毅道:“是你的面子大不是我的面子大!總座本來都要睡了,聽説你也在這兒才來的!”
白雲芳含笑道:“杜毅有這份心意,我要是不來,豈不是太不通人情世故,太不識始舉?”
費獨行笑道:“説來説去還是老杜的面子大。”
三個人在笑聲中落了座,杜毅殷勤斟酒,而且還殷勤勸酒。
白雲芳説她不能多喝,陪着吃菜就行了,所以每回舉杯都是意思意思!
杜毅跟費獨行可就不同了,一杯連一杯的幹,一會兒工夫不到,杜毅可就充滿酒意了。
他聊起了今兒晚上的得意事,越聊越得意,越聊越興奮,説着説着他忽然一凝目光造:
“對了!兄弟!你説要給我看的那兩樣東西……”
“來了!”
費獨行早等着呢,沒等他把話説完就掏出那個小布包送了過去!
杜毅接過去打了開來!“水晶圖”跟“紫玉鐵”呈現眼前,他伸手拿起一塊水晶圖看了看道:“這裏頭怎麼還有畫,像是山川形勢……”
費獨行道:“許是嵌進去的,這樣好看!”
杜毅看了看,他道:“兄弟!這怕值不少錢吧?”
費獨行道:“恐怕那幫教匪所以要它,是因為這原是他們的東西!要以我看,一塊水晶還能值多少錢?”
杜毅道:“既是值不了幾個錢,我就好開口了,我很喜歡這兩塊東西!有愛不釋手之感,兄弟你能不能割愛……”
費獨行道:“説什麼割愛,喜歡拿去就是!”
杜毅兩眼一睜道:“沒想到兄弟你這麼爽快,那我就謝了!”
他伸手要去拿那根“紫玉釵”!
白雲芳搶先一把把那根“紫玉釵”抓在手裏道:“這是我們女人家的髮飾,色澤既美,做的又精巧,送給我吧!”
“對!”費獨行道:““這根‘紫玉釵’該送給總領班,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總領班既然喜歡,拿去就是!”
白雲芳道:“那我也謝謝了。”
抬手就把那根“紫玉釵”插在了頭髮上,果然!美人玉釵相得益彰!
杜毅拍手笑道:“好極了!兄弟這根‘紫玉釵’送對了人,這麼一來它的身價又自不同了。”
費獨行由衷地點了點頭道:“的確!要任它在胡三奶那兒,那可真是糟蹋了。”
杜毅舉起酒杯道:“來!我敬總座一杯!”
白雲芳也含笑舉起了杯。
這一頓酒是“賓主盡歡”,天都快亮了才散,散的時候杜毅都快爬在桌上了,費獨行把杜毅扶上了牀才走!
出了杜毅的屋,白雲芳道:“要不要到我那兒去坐會兒?你喝的也不少,我給你砌杯濃茶。”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不了,你也夠累的了,該歇着了。”
白雲芳從頭上拔下“紫玉權”遞向費獨行。
費獨行沒接,道:“先放你那兒吧,免得以後讓他看見起疑。”
白雲芳道:“放在我這兒你放心麼?”
費獨行笑笑道:“我可真有點兒不放心!”
白雲芳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不到我那兒去坐,我就趁這會兒天還沒亮出去一趟!”
資獨行道:“你上哪兒去?”
白雲芳舉了舉手中的紫玉欽。
費獨行道:“幹麼這麼急?”
白雲芳道:“我總覺得早一步比遲一步好!”
費獨行沉吟了一下,微一點頭道:“也好!那你去吧,你要編上一套説辭,也得教教你那幾個師兄,等動手的時候不能讓人覺得早知道他身上有東西……”
白雲芳道:“我知道,這還用你教,我走了,你去睡你的吧。”深情地看了資獨行一眼,轉身走了!
天剛亮沒多久,費獨行睡得正甜,可是他被叫醒了,睜眼一看,牀前站着個人,赫然竟是姚師爺,兩眼紅紅的,像一夜沒睡!
費獨行一怔坐了起來,道:“姚老!您這麼早。”
姚師爺賠着滿臉的勉強笑意道:“老弟!我知道你昨兒晚上睡得晚,今兒早上不應該來吵你,可是……”
費獨行道:“您這是幹什麼,自己人説這個不見外麼?”
他披衣下牀,把姚師爺讓坐下,然後道:“您有什麼事兒麼?”
姚師爺窘迫苦笑道:“就是昨兒晚上咱倆説的那件事兒,我一夜沒閤眼,左思右想這件事不妥當,我一個人生死事小,中堂多少年來的珍藏平安與否事大,所以我認為那張圖不能再放在我那兒,應該由老弟你來保管較為恰當……”
他隨話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四角方方的扁扁絲囊遞向費獨行。
費獨行為之一怔,腦海裏轉了一轉,馬上抬手攔住了,道:“慢着!姚老,您等等。”
姚師爺苦着臉道:“老弟!還等什麼,府裏上下再也找不着一個像你這樣的合適人選了。”
費獨行搖頭説道:“話不是這麼説,姚老!茲事體大……”
姚師爺道:“老弟!就是因為茲事體大……”
費獨行抬手攔住了他,道:“姚老!我負不起這個責任,誠如您所説,個人的生死事小,中堂的藏寶……”
“老弟台!”姚師爺道:“你還怕什麼,誰能從你身上把這張圖奪了去?”
費獨行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説,姚老!您一定聽過這句話,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江湖上能人多得很!”
姚師爺道:“可是不管怎麼説你總比我強吧?”
費獨行道:“我會武,姚老不會,這一點也許我比姚老要強些,可是這張圖放在我這兒,不見得比放在姚老那兒安全。”
姚師爺站了起來,着急的道:“老弟!這不是別的事兒……”
費獨行道:“就是因為這不是別的事,所以我才不敢貿然答應。”
姚師爺道:“老弟!你難道要看着我……”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姚老!希望您能瞭解,您也應該瞭解,我不是對您個人怎麼樣,我這是對事,這件事責任太大,您最好還是稟報中堂……”
姚師爺道:“老弟!你昨兒晚上辭出之後我就跟中堂説了。”
費獨行道:“中堂讓您把這張圖交給我?”
姚師爺道:“中堂要我找個可靠的人……”
費獨行道:“這就是了,中堂並沒有指定我,姚老怎麼好讓我挑這重擔,負這大責任?”
姚師爺道:“老弟!因為你是個能者!”
費獨行道:“姚老!您高抬我了。”
只聽樓梯上傳下來九夫人的話聲道:“下頭誰在説話?”
費獨行道:“九夫人!是我!費獨行。”
九夫人的聲音道:“我知道是你!我是問你在跟誰説話?”
費獨行道:“跟姚師爺。”
姚師爺忙道:“姚朋在此!”
只聽一陣樓梯響,九夫人居然下樓來了。
費獨行忙穿好了衣裳!
姚師爺轉身先迎了出去!
費獨行跟出了屋,九夫人已然來到門口,她一雙目光從費獨行臉上掃過,落在了姚師爺臉上,道:“姚師爺怎麼到這兒來了?”
姚師爺遲疑了一下,只有據實稟報。
九夫人聽得睜大了美目,看了費獨行一眼道:“原來是為這件事兒啊,她師爺找的這個人倒很適合。”
“是嘛!”姚師爺忙道:“可是獨行就是不答應,九夫人您……”
九夫人望着費獨行道:“既是姚師爺來找你來了,你現在是中堂的貼身護衞,中堂又不會信不過你,我看你就勉為其難接下吧。”
姚師爺一喜忙道:“對啊!九夫人這才是……”
費獨行微一欠身道:“非是獨行斗膽抗命,實在是這件事關係太以重大,獨行負不起這個責任,不敢接受,還請您原諒!”
九夫人嬌靨上掠過一絲詫異神色,道:“獨行!這不是別的事……”
費獨行道:“就是因為這不是別的事,獨行鑑於自己能力有限才不敢貿然答應!”
姚師爺急了,一分道:“老弟!連九夫人都……”
費獨行正色説道:“姚老!赴湯蹈火,您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唯獨這件事,您千萬要原諒!”
姚師爺道:“老弟!你真是……”
苦笑一聲住口不言。
九夫人道:“圖呢?”
姚師爺從袖子裏取出了那個絲囊道:“回您!圖在這兒。”
九夫人道:“這樣吧!把圖給我,我拿上去交給中堂,看他把它交給誰保管,萬一他把這張圖再交給你們兩個中的一個,我希望你們別再推辭了,你們是中堂府的人,都應該為中堂負起責任來!肩頭不能這麼軟!”
她伸手從姚師爺手中取過那個絲囊,轉身出房上樓而去!
姚師爺抬眼望望費獨行,苦笑一聲沒説話!
費獨行道:“姚老!您這是要我的命。”
轉身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了下去!
姚師爺走過來跟着坐下,他忽一跺腳道:“都是這幫該殺的教匪!”
費獨行剛要説話。
只聽九夫人在樓上道:“中堂叫你們兩個上來,快上來吧!”費獨行跟姚師爺對望一眼,相繼出屋往樓上行去!
登上了小樓,進了和-的卧室,和-擁被靠在牀頭,手裏拿着那隻小絲囊,九夫人就坐在牀邊!
兩個人上前見禮,和-睜着惺鬆睡眼看了兩人一下,道:“聽説這東西你們兩一個是往外推,一個是不敢接,是麼?”
姚師爺賠上一臉苦笑道:“您是知道的;那些個教匪太猖獗……”
和-道:“教匪不是讓獨行給剿了麼.哪兒還有教匪了。”
姚師爺道:“潛到京裏來的教匪是沒了,可是各地方還有他們的同黨,獨行昨兒晚上告訴我,他説……”
他把費獨行説的話幾乎是一個字兒不漏地告訴了和。
費獨行一旁説道:“稟中堂!這是實情,獨行不敢不提!”
和-皺了眉,沉吟説道:“這些個我也知道,教匪在各地方鬧得很厲害,各地方官也始終難以一網打盡他們,要照這麼看,這東西還是交由獨行保管的好。”
資獨行忙道:“中堂!獨行是個武夫,賣力拼命的事兒即使是再危險,獨行也絕不敢辭,可是這件事責任太大萬一出點差錯,獨行個人的生死事小!愧對中堂事大,千萬請中堂收回成命!”
和-皺了眉道:“你們這個不要,那個不接,那麼你們説怎麼辦,難道讓我來保管這樣東西不成嗎?”
姚師爺賠笑道:“那倒不是,只是……”
九夫人突然説道:“瞧你們倆,哪個像個男子漢?乾脆!給我吧,我收着,教匪該絕不會想到我頭上來。”
她伸手把東西奪了過去!
費獨行為之一怔,但他沒説話!
和-有點遲疑!但他還是點了頭,道:“這樣也好!那就暫時放在你這兒吧,等我找着了合適的人再跟你拿。”
九夫人跟沒聽見似的,美目一橫道:“你們倆還站在這兒幹什麼,讓人生氣,下去吧!”
費獨行跟姚師爺答應一聲要走!
和-一抬手道:“獨行!你下去打點打點,待會兒跟我出去一趟!”
費獨行答應一聲躬身而退!
費獨行跟姚師爺一走,九夫人把東西往枕頭下一塞!立即就侍候和-穿衣裳,一邊穿,一邊道:“往常你都不帶費獨行的,今兒個怎麼張羅帶他出去了?”
和-道:“今兒個情形跟往常不同!”
九夫人道:“今兒個情形跟往常不同?怎麼個不同法?”
和-道:“今兒個是陪太上皇上西郊打獵去!”
九夫人道:“打獵又怎麼了?”
和-道:“你怎麼點都點不透,太上皇上西郊打獵,皇上自然得跟着去!他的侍衞人人弓上弦、刀出鞘,打獵的時候刀槍沒眼,流矢也多,你説我能不防着點兒麼?”
九夫人聽得心頭一跳,道:“哎呀!你既然知道,幹麼還非往前擠不可?”
和-道:“我往前擠?瞧你説的,太上皇打獵,連皇上都得敬陪,我能不去麼?”
九夫人道:“話是不錯,可是命總是你自己的,你不想買了我還想要呢。”
和-回身伸出胖手在九夫人粉頰上輕輕擰了一下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帶獨行去的道理所在……”
九夫人道:“帶誰去也不如在家裏安穩,你就不會隨便找個辭兒告個假麼?”
和-一搖頭道:“不!你不明白我的用心,有獨行跟在身邊我是萬無一失,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獨行的名氣如今是傳遍了京城,可是大家都還沒見過他,我要讓大家見見他,也讓有些人知道,我不是那麼好動的。”
九夫人一擰嬌軀道:“早知道就不給你穿衣裳了,不行,説什麼我都不能讓你去!”
和-央告上了,説好説歹老半天,九夫人總算點了頭,但是她還是不放心,她把費獨行叫了上來道:“費獨行!你可知道中堂要你跟他上哪兒去?”
費獨行道:“回九夫人!獨行不知道。”
九夫人道:“中堂讓你跟着他陪太上皇上‘西郊’打獵去!”
費獨行呆了一呆,“哦”了一聲。
九夫人緊接着問道:“你可知道中堂為什麼今兒個單挑上了你?”
費獨行道:“回九夫人!獨行愚昧!”
九夫人當即把和-剛剛告訴她的告訴了費獨行,最後凝望着費獨行道:“你聽清楚了,我把中堂交給你了,中堂要是受點驚,出點兒差錯什麼的,你也就別回來了,聽清楚了沒有?”
費獨行雙眉微揚,欠身説道:“您的意思獨行懂!您請放心,中堂但受一點驚,出一點差錯,獨行提頭來見就是。”
和-笑道:“聽見了沒有?”
九夫人冷然道:“聽見了!我知道他本事大,武藝高,可是我不能不提醒他一下。”
和-忙道:“好!好!好!謝謝夫人了,別讓人家大夥兒等我一個人,獨行,咱們快走吧!”
他帶着費獨行走了!
九夫人深深地看了費獨行一眼,可是費獨行裝沒看見!
皇帝打獵是件大事,太上皇行獵那就更是件大事兒!照皇室多少年來沿襲下來的“習慣”,“打圍”是在“熱河”圍場,可是偶爾興來活動活動筋骨,那就就近上“西山”這小型的狩獵場了。
不管“大圍場”也好,小型的狩獵場也好,太上皇行獵總是件大事,淨路清道早幾天就辦好了,如今通西郊的廣敞大道上隔不多遠就布上了禁衞,宮裏的幾個營全出動了,而且打前站的已在“西直門”外約半里外的“倚虹堂”候駕了。
這“倚虹堂”原為清初所建,有宮門三檻,堂廊數間,乾隆幸西郊各園之際總會在這兒歇息一會兒,記得有一回抵“倚虹堂”,適逢大雪,乾隆乃詠句“白雪當空”四個字,時和-在側,乃立應以“紅牌當道”對之,“紅牌”者,報捷之意也,那時候乾隆正在川“金”
用兵,未半月,果然捷報至,乾隆大喜,乃親為“倚虹堂”題額,而和-則以逢迎更得寵。
這是以前的事,如今“倚虹堂”裏到的是打前站的,也就是負責前途警衞的,除了一些貝勒、貝子之外,侍衞內大臣,幾個營的統帶全到了。
而和-跟幾位親王、郡王,外帶一些嬌格格,則在宮裏催請起駕,然後陪着太上皇浩浩蕩蕩出城了。
當然!各位親王、郡王、格格的護衞不少,費獨行別的不認識,可一眼就看見,訥郡王還有海容格格跟納蘭貝勒!
納蘭緊隨着海容,兩個人看見費獨行都一怔,但旋即海容把臉轉向一旁,納蘭則怒目而視,費獨行卻給他來個裝沒看見。
這一來納蘭就更火兒了,火兒歸火兒,可是此時此地他也只有乾瞪眼兒的份兒,再給他十個膽也不敢亂來。
車馬出“西直門”到了“倚虹堂”,照例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這一歇息,費獨行又碰見了熟人,是當初帶着人夜入“遼東”大率徵召他效力的那位,那位現在的身份是御前帶刀的大內侍衞。
他裝不認識費獨行,費獨行也裝沒見過他。
歇息了一會兒又起駕,到了“海甸”的“圓明園”。
又歇息,這哪像去打獵?可是誰也沒奈何,皇上講究這個,好在王公大臣們養尊處優慣了,平日走幾步路都喘,自是樂得跟着歇息。
這“圓明園”的興廢可説是一部清室興衰的編寫,自遼聖祖開泰年間起,歷代皇帝多樂在燕北勝地營建皇宮。清初入關,為安撫人心,無意於大興土木,順治時,僅因明南海子之舊略事修尊。自康熙二十三及二十八年兩次南巡,撞憬於江南的湖山之美,庭園之勝,因命在京師海甸西舟陵畔明武清侯李緯的清華園故址興建“暢春園”,以為避喧聽政之所,後又改“玉泉山”之“澄心園”為“靜明園”,復建“香山”行宮為“靜宜園”,遂與“暢春園”成鼎足之勢,已頗具規模,四十八年又經改築,這才定名為“圓明園”。
雍正踐柞,復擴建“圓明園”,到了乾隆十六年,復拓水春為“長春園”,僱“意大利”名匠興築“意大利”“勃羅克”式建築及水戲線畫諸法,其中以“遠流現”及“海晏堂”等名聞中外,其後設“圓明園”總管大臣,下並轄“長春”及暢春各園,年耗巨資,其後又擴建“靜明”、“靜宜”二國,因甕山金海之勝,又在此建築了“清漪園”,康、雍、乾三朝正值清朝國勢最盛之際,遂竭全國之富,聊供寡人之歡。
“圓明園”大都按“江南”名勝繪圖,計建有三十六景,十八門,二十四橋,七十二亭,可以説是中國庭園之大觀。
到後來咸豐十年“庚子之役”,咸豐為西太后扶逃西北,此一絕世名園乃被“八國聯軍”付之一炬,火燒三晝夜不熄,其中名貴寶物均為聯軍掠擄,有部分散存歐美各博物館中,實為國族之辱,其他清漪、靜明諸園也同遭回祿之厄!
“圓明園”再起駕,這就直奔“玉泉”狩獵場了。
一到獵場,人都有了精神,太上皇跟皇上御駕當先,諸王公大臣也都抖擻精神“捨命陪君王”,一時鷹飛狗奔熱鬧極了!
費獨行自然緊隨和-身側,“玉泉山”的松林最為茂密、尤勝於“萬壽”與“西山”兩處。
要打獵自然是滿山遍野哪兒都得跑!
要打獵當然也不能大夥兒都擠在一處!
費獨行緊隨着和-,他就是跑遍“玉泉”也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腦滿腸肥的和-可就不同了,還沒晃多遠,臉紅了,脖子也粗了,汗如雨下,氣喘如牛,看看四下的人都遠了,他一把拉着費獨行拐進了松林裏,道:“別走了!偷個懶歇歇吧!”
砰然一聲,一大堆肥肉掉在了草叢裏!
這時候別説髒淨了,他什麼也顧不得了!
費獨行道:“看來您今後得多活動……”
和煉一搖頭,喘着道:“不是那麼回事,我自己清楚,這兩天一直沒睡好。”
為什麼沒睡好,他沒明説,費獨行也不便問,可是費獨行心裏多少有點兒異樣感覺。
兩個人這麼正歇着,費獨行聽見一陣破風之聲疾襲而至!
這陣破風之聲指向的不是他,是和-!
他連猶豫都沒猶豫,伸手一抄,一枝羽箭已落在手中!
和-的臉色馬上白了,挪身就要往樹後躲!
費獨行道:“中堂不必動,有獨行在此,任何流矢也傷不了您的。”
和-支撐着站了起來,道:“你認為這是流矢?”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中堂!流失跟暗箭沒什麼兩樣。”
和-抬眼望道:“這一箭是從那邊射過來的,你怎麼不過去揭……”
費獨行道:“中堂!怕只怕這種流矢不只從一個方向來,也不只這麼一枝,衡量輕重!
獨行只有緊隨中堂身側。”
和-原是個聰明人,這話還有聽不懂的?他不怪費獨行了,道:“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什麼單挑你跟着我了,我不能不防,哼!他們也太大膽了,只別讓我知道是誰……”
目光一凝道:“讓我看看這枝箭。”
費獨行雙手遞了過去!
和-接過一看,卻為之一怔,本來這種樣的打獵,來的全是特殊的人物,用的也都是與眾不同的東西!一來這是一種講究,二來也可以辨別是誰射中的獵物,可是這枝箭如是一枝最普通最普通的羽箭!
費獨行自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道:“以獨行看,這恐怕是一種預謀!”
和-白着臉“嗯!”了一聲點頭道:“不錯!連東西都是事先預備好的。”
費獨行道:“似乎不難明白是誰!”
和-道:“話是不錯,可是這不能算物證,加以又沒有人證,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弄不好反會被人倒打一釘耙!”
費獨行道:“您把這件事交給我辦!我會查個明白給您找個人證的。”
和-忙道:“好!你趕快給我查。”
費獨行道:“現在不行,現在我不能輕易遠離您一步,得等回去之後。”
和-點點頭道:“這我知道,我只是要你快給我查出個明白,我好採取報復。”
費獨行道:“您放心!一回去我就着手。”
這一箭不知道真是流矢,還是放暗箭的那位知難已悄然而退,只這麼一箭,往後就沒動靜了。
人馬在“倚虹堂”、“圓明園”兩次歇息,等抵達“玉泉”已是快晌午了,如今恐怕前前後後誰也沒射出幾箭、天已然晌午了,“鳴金收獵”,“靜明園”中歇息傳膳!
太上皇跟皇上用膳,各王公大臣也吃飯,和-是太上皇的寵臣,便有資格跟太上皇、皇上一塊兒吃飯!
(據説乾隆跟和-有這麼一段“豔史”,當初乾隆做太子的時候,只因甚得雍正帝跟鈕鑽祿後十分寵愛,所以常把他留在宮裏,那時候乾隆是寶親王,少年風流,東溜西達,什麼把戲都玩得出來,雍正帶有十六個妃嬪,內中最得寵的有四個,一個是舒穆祿氏,一個是伊爾根覺羅氏,一個是馬佳氏,一個是陳佳氏,馬佳氏限陳佳氏都是漢女冒充旗人入宮的,因她倆長得比別人格外白淨細膩,雍正帝也就格外寵愛她倆些。
寶親王這時候已十七歲,男女之愛正濃厚的時候,便一天到晚跟那些妃嬪宮女調笑無忌,那些妃嬪也因為他甚得帝后的寵愛,誰敢不依順他?再則寶親王人也長得俊俏風流,那些妃嬪宮女也愛跟他逗着玩兒,而只有一個馬佳氏仗着得寵,脾氣也冷僻,就是不肯跟寶親王胡纏,可怪得是寶親王偏看中了她,時常闖進宮去摟馬佳氏要吃她嘴上的胭脂,弄得馬佳氏惱了他才放手。
有一回合該有事,馬佳氏閒着無事,見自己的雲髻有點兒鬆了,便叫宮女給她梳頭重理,青絲委地,正在梳理的時候,寶親王悄悄的進來了,宮女見了就要聲張,寶親王忙一邊搖手叫那宮女不要聲張,一邊躡手躡腳過去伸手捂住了馬佳氏的眼,馬佳氏嚇了一跳,忙問是誰?寶親王就是不吭氣兒,馬佳氏惱了,摸着一把牙梳往後一掄,這一掄不要緊,不偏不倚正打中寶親王的眉心,皮破血流,寶親王忙放了手,捂着臉跑了,馬佳氏這才知道打壞了太子,心裏是既害怕又羞憤,暗地裏哭了一場。
哪知道到了第二天,大禍來了,恰好第二天是初一,照規矩皇子皇女都得進宮去請安,寶親王眉心傷讓皇后看見了,大為心疼,拉近仔細一看,馬上知道是被打破的,立即連連追問,寶親王既心慌又羞愧,期期艾艾的説不出話來,皇后一見越發疑心,當即就沉下臉來喝問,寶親王被母后逼得沒辦法了,只有託詞是跟馬佳妃玩兒,妃子失手打傷的,馬佳氏性情冷僻又因雍正帝寵愛她,皇后心裏早就厭惡上了她,如今一聽這話,大為震怒,一口咬定馬佳妃調戲太子,立即傳旨把馬佳妃叫來,不由分説一頓棍棒,然後喝令太監拖出“月華門”
去拿繩子勒死!
寶親王一見皇后生了氣,既不敢勸又不敢走,眼着着太監把馬佳氏橫拖豎拽地拉出官去,心如刀割,好不容易伺候着皇后進去,他轉身急奔“月華門”,到了“月華門”一看,馬桂妃粉頸上勒着繩子,人只剩了一絲氣息,寶親王心裏一慘,悲疚交集,竟然哭了,咬破自己手指滴一滴血在馬佳妃粉頸之上,説今生我害了你,也無法救你,但原跟你來生有緣,認取頸上一點紅痞,我便拿性命報答你也願意,這句話説完,馬佳妃掛着兩點珠淚香消玉殞,寶親王大慟,買通宮女把馬佳氏的貼身小衣脱下來,拿着回去天天摟着懷裏,直到他後來踐祚登了基,才把這件事漸漸忘去。
後來乾隆在太廟站香回宮,那班御前侍衞跟鑾儀衞人員都散去了,忽然宮裏傳旨,皇上又要出宮,慌得那班鑾儀衞人員七手八腳又把御用儀仗拿出來伺候!可就偏偏找不着那頂黃蓋,乾隆卻已踱出官來升了鑾輿,儀仗人員越發慌了,東奔西跑到處打,乾隆火了,跺腳喝問,這時候有個抬龍輿的官學生跪倒在龍輿之前答了一句“這事,典守者不得辭其責”,乾隆見他年輕,人長得白淨,而且談吐不俗,當即就命他抬頭,這一看把乾隆看得一怔,只覺得這少年十分面善,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忽然走下鑾輿,吩咐收儀仗,不出宮了,而且傳旨命那抬龍輿的少年進宮,這下可把那少年嚇傻了,可是聖旨不敢違,只有打着哆嗦進了御書房,乾隆摒退內監問那少年的姓名、年紀、出身,少年爬在地上碰着頭回奏叫和-,二十四,是滿洲官學生,這時候乾隆忽然想起這和-的面貌像極了當年賜死的馬佳妃,再屈指一算,打當年到如今,馬佳妃死了剛好二十四年,乾隆一陣驚喜,忙把和-叫上前讓他解開衣領一看,合該和神發跡,巧了,和-的脖子上硬是有一顆紅痣,乾隆心裏一酸摟着和-掉下了眼淚,還説你怎麼投了一個男身呢,和-可是個機靈人,他聽説過這檔子事,當下就將錯就錯硬流着淚説陛下害得我好苦,這一來乾隆認定了他是馬佳妃轉世,馬上賞他很多貴重的衣物跟古董,第二天就下旨特拔他為掌管儀仗的內務大臣,從此和-平步青雲,步步高昇,乾隆心裏只有一個和-,不管大小事,只和-一句話,乾隆是一定聽,於是乎和-就成了今天的和-,王公大臣無不搶着趨奉,送什麼的都有,和-小人得志,不知道什麼禮法,仗着得寵,貪贓枉法,沒多久就宅策連雲,家財千萬,奴婢成羣,美人滿室.不説別的,就是和-的家奴,許多大員都爭着孝敬,即便御史們時常奏參和-,可是沒用,他不但沒事反而飛也似的升官,不到幾年便直升大學士拜了相。)
這是傳説,真不真誰也不知道,反正和-有資格限太上皇(乾隆)、皇上(嘉慶)一塊兒用膳是實!
和-得寵於太上皇,能跟太上皇、皇上一塊兒用膳,費獨行得寵於和-,和-自然會照顧他的吃喝!
吃完了飯,和-久久不見出來,費獨行樂得一個人到處溜達,靜明園是“內務府”列管的“三山”“五園”之一,要不是有這機會,平日還真難進來溜達。
費獨行揹着手到處逛,“靜明園”的山林泉石看得他連連讚歎不已。
他這裏剛到“裂帛湖”(三海的重要水源,越垣牆而流至“萬壽山”的“昆明湖”,進皇城則流入三海太液地、什剎海,繞禁城一週後,出“金水橋”達“正陽門”而泄入於“大通河”。)只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
這時候“靜明園”裏的人多得很,王公大臣人人有護衞,自不乏練家子,他沒在意。
可是轉眼工夫那陣步履聲到了他身後,隨聽一個冷冷話聲響起:“費獨行!”
費獨行他一怔轉身,只見面前站個中年漢子,腰間挎刀,看裝束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護衞,他當即點頭:“不錯!你是……”
那中年漢子道:“我是‘貝子府’的,我們貝子爺叫你去一趟!”
費獨行當即就明白了幾分,可是他裝了糊塗,道:“貝子爺?那位‘貝子爺?”
那中年漢子冷笑一聲!道:“反穿皮襖,你裝得什麼羊,你認識幾位貝子爺?要真不知道到那兒你自己看吧。”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我用不着裝什麼羊,也用不着自己看,不管是哪位貝子爺,我不想去見他。”
“大膽!”那中年漢子變色叱道:“貝子爺叫你,你敢不去?”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倒不是我膽大,我是我們中堂的貼身護衞,負有保護我們中堂安全之責,我不能遠離我們中堂左右。”
那中年漢子怒笑道:“好大的膽子,你不過和-一個家奴……”
費獨行道:“閣下你呢?”
那中年漢子大怒,二話沒説,當腦一掌劈了過來!
費獨行抬手而起,從容而輕易地一把扣住了中年漢子的腕脈,含笑説道:“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那中年漢子勃然色變,厲聲道:“你敢”
費獨行手上用了三分力,道:“輕點兒,這時候大家都在歇息,別吵了人家。”
那中年漢子還真聽話,硬是沒敢再嚷嚷,他咬牙冷笑:“費獨行!你闖了禍了,你敢惹‘貝子府’的人,可知道這是什麼罪?”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我吃這碗飯沒幾天,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腕子現在握在我手裏!你敢跟我彆扭我就廢了你,不信咱們試試看!”
那中年漢子臉色白了,連吭都沒敢再吭!
就在這時候,一陣疾快步履聲傳了過來,來了七八個,打扮裝束跟這中年漢子一樣,後頭還緊跟着貝子納蘭。
那中年漢子臉色一鬆,神情一喜,就要説話。
費獨行立時低低説道:“説話小心點兒,我要是在你腕脈上動手腳,一時半會兒可是看不出,我了不起捱上一頓訓,過沒多少日子伸腿瞪眼嚥氣的可是你!”
那中年漢子機伶一顫,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七八個到了,立即圍上了費獨行,嚷嚷了起來:“這是幹什麼,打人哪!”
“這還得了,敢打咱們‘貝子府’的人。”。
“叫他放手。”
“揍他!”
費獨行聽若無聞,一直面帶微笑!
納蘭過來怒目而視,厲聲喝道:“費獨行!你敢抓住我的護衞,還不快放手?”
費獨行含笑道:“貝子爺您誤會了,我跟您這位護衞認識,我們倆這兒把臂言歡呢!”
納蘭氣白了臉,怒笑一聲過來就要伸手。
他要是真伸了手,費獨行還真難辦,而且今天也非落下風不可,他總不能跟納蘭這個貝子鬥!
巧的是就在這時候來了人,大內侍衞,三個,一前兩後,前頭那一個正是費獨行不能説見過的舊識,那位白淨小鬍子,只聽他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們在這兒鬧什麼,驚了駕誰擔得起?”
納蘭收回手轉過了身,道:“金領班!你來得正好,這個人居然敢在這兒鬧事兒打我的人……”
白淨小鬍子敢情是位大內侍衞領班,只見他微一欠身道:“原來您在這兒,您消消氣,這件事交給卑職來辦吧。”
他轉眼望向費獨行,道:“你是哪個府裏的?”
費獨行道:“有勞動問,我是和中堂大人的貼身護衞!”
白淨小鬍子“哦”一聲地道:“原來是和中堂身邊的人,那麼你跟‘貝子府’這位……”
費獨行含笑道:“貝子誤會了,我跟這位是舊識,我們倆正這兒把臂言歡呢,不信領班可以問問他。”
納蘭要説話。可是白淨小鬍子沒等納蘭開口就望着那中年漢子問了話:“是這樣麼?”
那中年漢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他可真怕費獨行在他腕脈上動那一時看不出的手腳,哪敢説個不字?只有點着頭道:“是!是的!是這樣。”
納蘭為之一怔。
白淨小鬍子擺了手,道:“你該早告訴貝子爺,好了,好了!二位別聊了,太上皇跟皇上要起駕回宮了,二位都去忙二位的吧!”
費獨行還能不懂這個,當即謝一聲鬆了那中年漢子快步行去!
白淨小鬍子衝納蘭欠個身,帶着兩名大內侍衞也走了。
納蘭定過了神,望着那中年漢子道:“你是怎麼回事兒?”
那中年漢子苦着臉道:“奴才的腕脈落在他手裏,不敢不聽他的。”
納蘭道:“蠢才!我在這兒你還怕什麼?”
那中年漢子道:“您不知道,他要是在奴才腕脈上動了手腳,一時看不出來!他頂多挨您一頓揍,過些日子,倒大黴的還是奴才!”
納蘭直了眼,氣得一跺腳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