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英跟邢玉珍一路談笑着取道直奔“中條”。
有伴兒不覺路遠,在他倆那絕世身法下“呂梁”跟“中條”之間的距離也縮短了不少。
儘管如此,當他倆抵達“中條山”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分。
晚霞裏的“中條山”塗上一抹鮮紅,看上去有一種絢爛的美,邢玉珍指着半山,笑道:
“閣下,外子跟我表嫂母女就在那半山之上的一處洞穴裏。”
不知怎地,諸葛英竟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他笑笑説道:“這地方確實夠隱密的……”
邢玉珍道:“要不然我怎麼放心一個人出去,上去吧。”
話落,二人又雙雙飄起,直往那半山之上掠去。
從山下到半山,不過數十丈高矮,二人幾個起落,已然到了仲孫漱玉跟卓玉冰母女住的那個洞穴之前。
邢玉珍向着洞裏帶笑揚聲説道:“貴客到了,冰兒還不快出來迎接?”
洞裏沒人答應,沒有動靜。
邢玉珍輕“咦!”一聲道:“莫非冰兒出去了,不對呀,就是冰兒出去了,表嫂跟漱玉他倆也應該……”
諸葛英道:“仙姬,洞裏沒有人。”
邢玉珍臉色一變,閃身撲進洞去。
諸葛英心知有異,也忙跟了進去。
的確,洞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洞裏鋪的三片乾草還在,那用幾塊石頭堆成的爐灶也好好的,就是不見一個人影,邢玉珍站在那兒直髮怔,只聽她喃喃説道:“他們哪兒去了,他們哪兒去了,難道他們都出去了不成……”
諸葛英道:“恐怕不可能,卓老人家兩腿不便,仲孫老人家也不利於行”
邢玉珍突然抬手一指洞頂,道:“你看。”
諸葛英循着邢玉珍所指抬眼望去,只見邢玉珍手指處垂着一張紙條,一端被人用內家真力硬生生嵌進那緊硬的石頭裏,諸葛英看得雙眉剛一揚,邢玉珍伸手把那張紙條抓了下來,一看之下,她臉色大變,順手把紙條遞給了諸葛英。
諸葛英接過紙條一看,神情也自一震,那紙條上寫着龍飛鳳舞幾行狂草,寫的是:“此間三人已落我手,如要三人不死,三日後夜子時將你一顆白頭置於潼關西門五層樓上。”
署名處四個字“知名不具。”
諸葛英惑然説道:“仙姬,這是誰?”
邢玉珍臉色煞白,冷冷説道:“查三影。”
諸葛英一怔道:“查三影?”
邢玉珍道:“不錯,除了他沒別人。”
諸葛英道:“仙姬怎麼知道是他?”
邢玉珍道:“你看見了,以內家真力將一片紙嵌入石內,這功力不等閒……”
諸葛英道:“以內家真力將一片紙嵌入石內,這種人雖是不多見,可並非只有查三影一人能夠做得到……”
邢玉珍道:“話是不錯,這你我都能做得到,便是我表嫂也能把一片紙以內家真力硬生生地嵌入石內,只是這‘潼關’西門五層樓卻是當年我和查三影儷影成雙遨遊處,只記得他站在那五層樓上,舉目遠眺,口吟温庭筠‘千里曉雞關樹暗,一行寒雁隴秋愁’之句……”
諸葛英眉鋒一皺道:“這麼説倒有幾分可能是他……”
邢玉珍道:“我敢説絕對是他。”
諸葛英道:“他怎麼會知道仲孫老人家三位在這‘中條’半山洞穴之內?”
邢玉珍道:“必是他聽費嘯天説宮紅、夏候飛二人在這一帶碰見過我……”
諸葛英道:“可是他並不知道仲孫老人家三位住在這‘中條’半山之上洞穴裏。”
邢玉珍道:“你不知道,查三影此人極富心智,出了名的鬼靈精。”
諸葛英道:“這一帶遼闊何止百里,縱然是極富心智之人,要想在這麼大一個範圍內,找尋三個人……”
邢玉珍道:“事實上這就是查三影,絕不會有別人。”
諸葛英沉默了一下,揚了揚手中紙條道:“那麼,仙姬看怎麼辦?”
邢玉珍道:“當年我要置他於死地,他心裏恨的只是我,如今既然我表嫂、冰兒及漱玉落在他手裏,為使他三人免遭毒手,我只有將這顆白頭按時送到‘潼關’西門五層樓上了。”
諸葛英眉條又一皺道:“只怕仙姬忽略了一件事。”
邢玉珍道:“我忽略了哪件事呢?”
諸葛英道:“卓老人家是查三影的結髮妻,卓姑娘則是他的親生女兒……”
邢玉珍截口説道:“你的意思是説可慮的只有外子一個人,查三影不會傷他那結髮妻跟他親生女兒。”
諸葛英點頭説道:“是的,仙姬,我正是這意思。”
邢玉珍冷然一笑道:“你想的固然不錯,按情理也應該如此,只是查三影他若念結髮骨肉情義,當年就不會棄妻女於不顧,更將他的結髮妻一雙腿害成殘廢了。”
諸葛英心頭一震,默然不語。
邢玉珍又道:“以我看來除了把我這顆白頭按時送去之外,別的沒什麼好辦法了。”
諸葛英道:“仙姬能擔保犧牲一人,那查三影真會放仲孫老人家三位麼?”
邢玉珍呆了果道:“這話我不敢説,查三影此人陰狠詭詐,當世無出其右者,他很可能在我如他心願之後仍不放人。”
諸葛英道:“這就是嘍,邢仙姬怎好輕言犧牲。”
邢玉珍冷冷一笑道:“我也不會那麼傻的,何況我對他了若指掌,在他沒放人之前我絕不會輕易犧牲,當然,他也會説我不將這顆白頭割下,他就不放人,那不要緊,我自有辦法讓他佔不了便宜,他紙條上書明三日,我不能再耽擱了,這就趕到‘潼關’去,你……”
諸葛英道:“我陪仙姬跑一趟。”
邢玉珍道:“怎麼,你也要去?”
諸葛英道:“仙姬以為我能置身事外麼?”
“也好。”邢玉珍笑了笑道:“你跟着去也好照顧他三個,順便還可以為我收收屍。”
諸葛英聞言眉鋒剛一皺。
邢玉珍已然接着説道:“別耽擱,三天工夫對你我來説雖然夠,可也不十分寬裕,走吧。”
話落,當先閃身掠出洞去。
諸葛英也未稍遲,立即閃身跟了出去。
出洞之後,邢玉珍道:“咱們是從山上走,還是……”
諸葛英道:“全憑仙姬。”
邢玉珍道:“那麼咱們不必再下山了,就從山上走好了。”
話落,當先騰身掠起,向着“潼關”方向飛射而去。
邢玉珍跟諸葛英身影剛自不見,那洞前樹林內閃出兩個人來,正是費嘯天左右的鞭劍二僮,他兩個快捷無比地撲進了洞裏。
轉眼工夫他兩個又一前一後地掠了出來,鞭僮道:“怪不得他倆匆匆地又走了,原來洞裏已經沒有人了……”
劍僮道:“只怕那三個換了地方!”
“不。”劍僮搖頭道:“要是那三位換了地方,邢玉珍不會不知道,她怎麼還會帶‘玉書生’到這兒來?”
鞭僮道:“那你看是……”
劍僮道:“我不敢説,最好把這件事稟知少主一聲……”
鞭僮道:“你的意思説咱們不跟了,回頭迎少主去?”
劍僮道:“我正是這意思。”
鞭僮沉吟了一下,微一點頭道:“也好,咱們往回走吧,應該走不多遠就能碰上少主了。”
話落,兩個人騰身而起,破林沖上半空,雙雙往下射去。
果然鞭僮沒有説錯,費嘯天等人來得很快,他二人才到“中條山”下,便遙見幾條人影在暮色裏風馳電掣一般地往“中條山”騰射而來。
鞭僮首先叫道:“看,少主到了。”兩個人加速身法迎了過去,轉眼間迎上了費嘯天一行,兩個人剎住身形一躬身道:“少主,您到了。”
費嘯天看了二僮一眼道:“怎麼回事,把人跟丟了麼?”
鞭劍二僮即把情形詳細細地稟報了費嘯天。
聽畢,費嘯夭皺了眉,他沉吟了一陣之後,點點頭道:“沒錯,照這情形看,那三個的確是換了地方了,可是那三個要是換了地方的話,邢玉珍那妖婦斷不會不知道,再説那三個之中有兩個是殘廢人,行動起來也沒那麼方便……”
目光一凝,接問道:“你兩個曾聽見那妖婦在洞口説句什麼話?”
鞭僮道:“回少主,我二人聽那妖婦説貴客到了,要裏頭那位姑娘出洞迎接。”
費嘯天道:“照這麼看,邢玉珍又明明不知道那三個已換了地方,要不然他不會有此一句,也根本不會帶諸葛英到‘中條山’來,那麼是……”
目中異采一閃,道:“別是那三個出了什麼事……”
夏侯飛道:“少主,別是那三個讓誰弄去……”
費嘯天一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那老太婆身手非等閒,那小的一身所學也不弱,誰能一下子弄走他們三個?”
古翰道:“少主,會不會是……”
倏地住口不言。
費嘯天兩眼一睜,目中異采暴射,道:“你看可能麼?別忘了,那也是個殘廢人。”
古翰道:“少主,他既然能出得地道,又何處不能去。”
跟費嘯天為之動容,一點頭道:“説得是,除了他別人誰會知道那三個可能藏在這一帶,再説,別人弄走那三個幹什麼,這倒好,沒想到倒讓他捷足先登,着了先鞭……”
目光一凝,望着鞭劍二僮道:“你二人看見那妖婦跟諸葛英往哪兒去了?”
鞭僮抬手往‘潼關’方向一指,道:“回少主,他們往那個方向去了。”
費嘯天循鞭僮所指望了一眼,道:“他們又怎麼知道那三個在那個方向……”
古翰道:“也許是他在那洞裏留了什麼。”
費嘯天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不錯,可能,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去,走。”
一聲“走”,他帶着仇超、古翰、夏侯飛跟鞭劍二憧騰身掠起,順着山下大路往‘潼關’方向飛射而去。
邢玉珍跟諸葛英一路急趕,在第三天的黃昏時分趕到了“潼關”,“潼關”為戰國時期的關中門户,軍事上的天塹,古時稱之為桃行要塞。
顧祖禹引王氏語曰:“自靈堂以西潼關以東,皆白桃林,自崤山以西,潼關以南,通稱函谷。沛公伐秦,不從函谷,而攻龍關,誠異其陰也。魏長孫攻蒲板而西,遂克‘潼關’。
這是古代戰略中所見‘潼關’形勢的重要。”
明太祖朱元璋也曾這麼説過:“潼關三秦門户,扼而守之,關中之賊,如穴中鼠耳。”
暮色中,邢玉珍跟諸葛英進了“潼關城”,邢玉珍望着座落在暮色中雄偉高大的城垣道:“真正的古代‘潼關’,在今城南一里許處,已湮無遺足跡。目下的‘潼關’始建於唐,歷代均加修茸,城垣頗為雄偉高大,尤其西門之五層樓最為偉壯。上有‘潼關’二字,筆意蒼勁……。”
諸葛英道:“唐許策有這麼一首詩:”紅日晚蕭蕭,長亭酒一瓢,殘雲蹄大華,疏而過中條,樹色隨闕轉,河山入海遙,帝鄉明日到,猶自夢漁樵。‘還有温庭筠那句:“千里曉雞關樹暗,一行寒雁隴秋愁,在此雞鳴渡關,多少仁人志士,英雄豪傑曾為之同聲慨嘆。’如今身臨‘潼關’尤其在這夜幕低垂時分,山中確有一種悲槍淒涼的感受……”
邢玉珍道:“可不是麼,當年我跟他們到這兒來的時候,我還禁不住掉淚呢……”
諸葛英道:“非性情中人不能體會,非性情中人無此感受,仙姬性情中人……”
邢玉珍淡然一笑,風姿依然動人,道:“就這性情兩字,誤我十餘寒暑,也就這性情兩字,害得我至今仍不能安寧,人之一生何苦來哉……”
話鋒忽頓,抬手前指,道:“看見了麼,前面那棵大樹。”
諸葛英抬眼前望,只見前面不遠處有一棵枯槐,樹杆上有碗口般大小一個洞穴,他道:
“我看見了,怎麼?”
邢玉珍道:“別小看了這棵樹,它曾被曹阿瞞封為樹王,據説當年馬孟起追阿瞞至此,長槍誤刺其上,曹乃得脱,曹阿瞞認為樹替他死,無此樹便無他餘生,因而封此樹為村王……”
諸葛英搖頭笑道:“這棵樹礙的事不小,竟然使三分之勢改觀。”
邢玉珍也笑了,隨即説道:“潼關附近不少古蹟,當年查三影跟我便是為此而來。像麒麟山下‘春秋樓’,傳為漢壽享侯過五關斬六將時,曾在那‘春秋樓’閲春秋,不知可靠否?”
諸葛英道:“且不談這些古蹟,且看各地關塞,東臨山海、九門、喜峯、嘉峪、居庸、紫荊、平塑等窮山要隘,且北國荒漠雄壯,憶王昌齡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潼關秦中四塞第一要隘,背山峭壁,萬濤奔流,其雄壯真非筆墨所能形容,非言辭所能描述……”
“的確。”邢玉珍點頭説道:“人生在世不到處走走不知我大好河山之雄偉,也無以開闊我輩的胸襟……”
話鋒忽轉,道:“如今離子時還早,咱們先找個地方坐坐,吃點東西可好?”
諸葛英笑笑説道:“西門五層樓雄偉高大,登其上可極目遠眺,遠近險要盡收眼底,何如買點東西到那邊去坐等子時到來?”
“好主意。”邢玉珍點頭笑道:“唯有閣下這等雅人才能想出這種主意。”
於是,兩個人在附近買了些包子、酒菜等物,邢玉珍還多灌了一葫蘆酒,她好心情,也顯得豪邁灑脱,對於查三影要她那顆白髮螓首一事,她似乎早已拋上九霄雲外。
這,使得諸葛英暗暗為之心折。
登上西門五層樓,兩個人席地對坐。把吃喝等物往地上一放,邢玉珍笑道:“當年和如今兩次登臨。情形與感觸可大不相同,當年我跟查三影麗影成雙,足跡幾遍宇內,不知羨煞妒煞了多少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如今就不同了,如今面對你閣下這位在當今稱奇稱最,風神秀逸,俊美如玉人物,真使我有恨不仍為綺年紅顏之感。”
諸葛英笑笑説道:“仙姬怎麼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邢玉珍笑笑説道:“那麼咱們説些正經的,你有沒有想過,查三影一個人,怎麼能一下子弄走三個人……”
諸葛英倏然一笑道:“這件事我早在進‘潼關’時就想到,以仙姬看是……”
邢玉珍道:“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諸葛英道:“很簡單,他要不是另有幫手,便是有車輛馬匹邢玉珍撫掌笑道:”英雄所見略同,他當然有幫手,咱們到費家莊院去的時候,那費嘯天不是已經帶着人往中條、王屋一帶去了麼……“
諸葛英點頭説道:“不錯,那麼一下子弄走三個人該不足為奇。”
邢玉珍道:“事固然不足為奇,可是咱們卻不得不小心,我原先那不讓他佔絲毫便宜的辦法只怕也用不上了。”
諸葛英道:“怎麼,仙姬……”
邢玉珍道:“你知道,查三影、費嘯天,加上仇超三個,他們至少有五個人,而咱們卻只有你跟我兩個。”
諸葛英道:“仙姬的意思是説眾寡懸殊。”
邢玉珍點頭説道:“我正是這意思。”
“眾寡懸殊又如何。”
邢玉珍道:“我擔心這西門五層樓之會,只是查三影以外子三個做餌,佈下的一個圈套,只等咱們來吞鈎……”
諸葛英陡然揚眉,旋又淡然笑道:“不然,仙姬,咱們如今已在這五層樓上,應該算是已經吞了鈎,蹈了網了,卻怎不見動靜。”
邢玉珍道:“也許咱們來早了……”
諸葛英道:“仙姬,任何人布圈套也不會在會前一到才作佈置的,查三影他不會想不到咱們會早到。”
邢玉珍呆了一呆道:“那麼以你看是……”
諸葛英微一搖頭道:“高深莫測。”
邢玉珍還待再説。
諸葛英淡然一笑又道:“有件事恐怕仙姬沒想到……”
邢玉珍道:“什麼事?”
諸葛莫道:“按情按理,仲孫老人家三位,只可能被安置在馬車裏一路而來,絕不可能馱在馬匹上,既如此,五個人加上一輛馬車,這可算得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
“我明白了。”邢玉珍兩眼一睜,道:“你是説這隊伍所往;不會不引人注意,只要在‘潼關’打聽一下,不難知道他們落身何處,可是?”
麼諸葛英含笑點頭道:“不錯,仙姬,我正是這意思。只要能打聽出他們落身何處,咱們就能先設法救出仲孫老人家三位‘……”
邢玉珍一點頭道:“不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這就去。”
她站了起來,諸葛英跟着站了起來。道:“我跟仙姬一起去。”
邢玉珍掃了地上一眼,道:“咱們買的這些東西。沒人看着行麼。”諸葛英笑道:“倘能先救出仲孫老人家三位,就是再多一丟點也值得。”
邢玉珍點頭笑道:“説得是,走吧!”
她轉身就要下樓,可是突然她又停住了,只見她一雙目光直地望着樓下大街,叫道:
“快看,那是……”
諸葛英忙跨一步到了她身邊,往下一看,他也一怔。脱口叫道:“費嘯天……”
邢玉珍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不是麼,樓下,兩大街上那熙往攘來的人羣中,費嘯天一行六人正在往裏走。突然,仇超跟夏侯飛分開了,兩個人各向街道兩邊走去,而且各找了一家店鋪比比劃劃地説了幾句話。
邢玉珍道:“你看仇超跟夏侯飛在幹什麼?”
諸葛英道:“他兩個似乎在打聽什麼。”
樓下兩大街上,仇超跟夏侯飛已走了回來,到了費嘯天跟前各自低低説了幾句,只見費嘯天沉吟了一陣,一擺頭,帶着仇超幾個又往裏走去。
邢玉珍忙道:“咱們要不要跟他們……”
諸葛英道:“仙姬請等等,我下去一下就來。”
他沒等邢玉珍答話便徑自快步下樓而去。
邢玉珍在五層樓上看得清楚,諸葛英到了仇超跟夏侯飛適才去過的那兩家店鋪各問了幾話,然後就轉了回來。
容得諸葛英上了樓,邢玉珍立即問道:“怎麼樣,他們……”
諸葛英滿面詫異之色,道:“怪了,仙姬、仇超跟夏侯飛他們不但不打聽咱們,而且還打聽查三影……”
邢玉珍一怔叫道:“怎麼?他們還打聽查三影?”
諸葛英道:“仇超問那家店鋪有沒有看見一箇中年白衣文士趕着一輛馬車進城,中年白衣文士既非仙姬也不是我,應該便是那查三影……”
“不錯。”邢玉珍道:“查三影永遠是一身文士裝束,而且永遠是一身白衣。他對白色衫有偏愛……”
諸葛英道:“那就不會錯了,只是他們怎麼打聽查三影?難道查三影不是跟他們一路……”
邢玉珍道:“似乎不可能,查三影怎麼會一個人……”
話鋒一轉,道:“會不會是查三影在費嘯天他們離開費家莊院之後……”
“可能。”諸葛英一點頭道:“仙姬請想想,那個人不是説查三影明明在地道里了……”
“對。”邢玉珍一點頭道:“準是查三影在費嘯天他們走了之後,一個人趕往‘中條’……”
一頓,詫聲接道:“可是費嘯天又怎知道查三影不在費家莊院。除非是他又回去過了,那也不對呀,縱然他又回去過了,又怎知道查三影來了‘潼關’……”
諸葛英道:“説查三影趕一輛馬車,似乎也知道查三影擄走了仲孫老人家三位……”
“對呀。”邢玉珍道:“他又怎麼知道……除非查三影通知他了,要是查三影通知他了,他怎麼還到處打聽查三影有沒有到‘潼關’來呢,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諸葛英道:“費嘯天也打聽咱們,也就是説他知道我跟仙姬在一起,照這麼看,他應該是回費家莊院去過了。”
“不過。”邢玉珍點了點頭道:“可是他又怎麼知道……”
驀地,一個清朗話聲傳入樓中:“你想弄個明白麼?”
邢玉珍神情猛地一震,脱口叫道:“查三影!”
霍然轉身往話聲傳來處望去,她臉色又為之一變。
她看見了,諸葛英也看見了,那南邊窗口上盤膝坐着一位俊美中年白衣文士,不是查三影是誰。
他是怎麼來的,邢玉珍跟諸葛英都茫然無覺。
就憑這身功力……
只聽查三影笑説道:“不錯,是我,難得你還記得我……”
邢玉珍剎時恢復平靜,道:“你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你,你把我表嫂……”
查三影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言。這多年不見,怎麼一見面你就口出惡言……”
邢玉珍冷然説道:“查三影,你少跟我廢話……”
“邢玉珍。”查三影淡然一笑,道:“怎麼説咱們倆有過一段夫妻……”
“住口。”邢玉珍臉色倏轉煞白,厲聲喝道:“查三影,你不提當年還好。提起當年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
查三影笑道:“我就知道你在恨我入骨,絕不會放過我。所以我才來個先下手為強,取你項上那顆白頭。”
邢玉珍道:“查三影,你陰狠卑鄙不減當年,你要是英雄,要是個鬚眉男子就單找我一拚,為什麼……”
“邢玉珍。”查三影笑道:“你知道,我向來不怕激的。”
邢玉珍身軀倏顫,道:“查三影,你説,你把我表嫂……”
“別大聲。”查三影道:“你也放心,你那夫婿跟那母女二人安好無恙,我沒動他一指頭,只要你割下你項上那顆白頭……”
諸葛英突然説道:“仙姬可容我插幾句嘴。”
邢玉珍還沒有説話,查三影已然移過目光含笑問道:“年輕人,你就是有‘玉書生’之稱的諸葛英麼?”
諸葛英一點頭道:“不錯,閣下就是當年縱橫武林,睥睨宇內,有‘玉面閻羅’之稱的查三影前輩了。”
查三影含笑點頭,道:“不錯,年輕人,你的嘴很甜,這一聲前輩……”
諸葛英截口説道:“在我沒提眼前事之前,前輩可願聽聽我提一件當年往事。”
查三影面泛詫異之色,道:“年輕人,你要跟我提一件當年往事?哪一件當年往事?”
諸葛英道:“只問前輩容不容我説。”
查三影道:“我要不願意聽呢?”
諸葛英道:“我身為末學後進,豈敢勉強?”
查三影倏然一笑道:“年輕人,我對你聞名已久,聽説你不但不俗,而且在當世之中稱奇稱最,我恨不得當時就能看見你,到今天才能見到你,我有恨晚恨遲之感……”
諸葛英道:“前輩……”
查三影含笑説道:“年輕人,我話還沒有説完呢。”
諸葛英忍了忍道:“前輩請説,我洗耳恭聽。”
查三影笑道:“年輕人,你太客氣了,只見你這不亢不卑的態度,不必再看其他,我就認為你應該在當世之中稱奇稱最,那費嘯天永遠比不上你……”
諸葛英道:“前輩誇獎了。”
查三影道:“年輕人,我説的是實情實話,毫無虛假成份在內……”
頓了頓,接道:“今日會面,你讓我大有好感,在我這半百歲月中,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連費嘯天都算上,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見你便打從心裏喜歡你,年輕人,不是你我有緣,便是你會施什麼迷人心智的邪法兒……”
諸葛英道:“謝謝前輩,我深感榮寵。”
查三影笑問道:“年輕人,這是你心裏的話麼。”
諸葛英道:“我生平不慣虛假。”
查三影笑道:“好一個生平不慣虛假,年輕人,你讓我越發喜歡了,還讓我有點心折……”
邢玉珍突然冷冷説道:“查三影,你羅嗦完了麼?”
查三影看了她一眼道:“我跟我這位小友説話,關你什麼事,莫非你是嫌我對那三個人大客氣了麼?”
邢玉珍道:“查三影,你少威脅我,要知道我是不吃這一套的。”
“是麼?”查三影淡然笑問道:“聽你這話的口氣,似乎對那三個並不怎麼關心,既然你對那三個並不怎麼關心,那麼你千里迢迢跑來‘潼關’又為什麼?”
邢玉珍為之語塞,呆了一呆之後便待發作。
諸葛英那裏已望着查三影開了口:“前輩還沒有答覆我。”
查三影一擺手,道:“年輕人,説你的,任何人的話我可以不聽,也可以不願意聽,可是你的話我不能不聽,更願意聽。”
諸葛英道:“謝謝前輩,早在十年之前,有一位老樵夫入山遇蟒,正在危急時適前輩路過該處,殺了那條巨蟒,救了那位老樵夫。那位老樵夫臨終的時候幾番囑咐他那獨子報恩……”
查三影微微一點頭道:“年輕人,你説的這段往事我依稀還記得,告訴我,你跟那老樵夫有什麼淵源?”
諸葛英道:“我就是那位老樵夫的獨子。”
查三影“哦”地一聲笑道:“原來你就是那位老樵夫的獨子,那位老樵夫有子若此,今生何憾,就是再苦他心也甜……”
微微一笑接問道:“年輕人,你可知道我的為人?”
諸葛英道:“前輩這話何指?”
查三影道:“我生平從不做好事的。”
諸葛英微一點頭道:“我明白了,而前輩畢竟做了一件好事。”
查三影搖頭説道:“年輕人,你錯了,我所以殺那條蟒,是為取那條蟒的元丹,並不是為了救令尊,當年我所以到那座山上去,也就是聽説那座山上出了一條氣候上百年的巨蟒,要不然哪有那麼巧的事?”
諸葛英道:“不管前輩是為什麼,也不管前輩怎麼説,前輩救了先父是實。”
查三影搖頭説道:“那不能説救,我也不敢居這個功,因為我受之有愧。”
諸葛英道:“先父認為前輩救了他,臨終再三叮囑報恩。”
查三影目光一凝,道:“年輕人,這麼説你找我是為報恩?”
諸葛英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不能不報,但我不敢承認我所以找前輩是為報恩。”
查三影道:“那麼,年輕人,你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諸葛英道:“向前輩要前輩擄走的那三個人。”
查三影道:“那麼那所謂恩呢?”
諸葛英道:“我另有所報。”
查三影道:“年輕人,我有個你輕而易舉,馬上就可以報恩的辦法,你可願意?”
諸葛英道:“前輩請説説看。”
查三影一指邢玉珍道:“把她那顆白頭割下來,就算你報了當年我救令尊……”
邢玉珍臉色微變,要説話。
諸葛英搶了先,淡然説道:“不瞞前輩説,武林傳言邢仙姬殺了前輩,我本來是要殺邢仙姬以報前輩的,可是現在我不打算這麼做了。”
查三影訝然説道:“現在你不打算這麼做了,為什麼,年輕人?”
諸葛英淡然説道:“我已認清了前輩的為人,更知道邢仙姬殺害前輩之説不確,反倒是前輩拋棄妻女,拆人夫妻,奪人所愛……”
查三影臉色微變,兩眼一睜,道:“年輕人,這一定是邢玉珍告訴你的,是不是?”
邢玉珍道:“是又如何,你的罪惡還怕人知道麼,你以為又能掩蓋多久?”
查三影的神色剎時間轉趨正常,笑道:“我並不怕人知道,也無意掩蓋,恨只恨你沒死在我這招計之下……”
邢玉珍冰冷説道:“你沒死我怎麼能放心撤手,告訴你,我不會死在你查三影之前的。”
查三影笑道:“邢玉珍,那可難説啊,馬上你就要割下你那顆白頭了。”
邢玉珍怒叱一聲,要動。
諸葛英及時説道:“以我看仙姬的涵養功力遠不如查前輩。”
邢玉珍神情一震,剎時間心平氣和,微波不興。
查三影笑道:“邢玉珍,虧你成名多年,修為高深,看來你還不如這年輕人,真是,如今豈是你能輕舉妄動的。”
邢玉珍沒説話,看也沒看他一眼。
查三影轉望諸葛英道:“年輕人,你救了她一次……”
諸葛英道:“前輩,我所説的當年往事已經説完了……”
查三影道:“我知道,接下來你就要跟我談有關放那三個的事了,可是?”
諸葛英道:“正是……”
查三影道:“年輕人,這件事勢在必談,我激邢玉珍到‘潼關’來,也就是為的這件事,只是,年輕人,在這件事勢在必談而來談之前,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可願意聽。”
諸葛英道:“前輩要告訴我什麼事?”
查三影笑道:“跟你剛才對我一樣,先別問,告訴我你願不願意聽。”
諸葛英道:“我洗耳恭聽,前輩請説就是。”
查三影笑道:“年輕人,你太客氣了,真是太客氣了……”
目光一凝,道:“年輕人,我覺得只有你才配得上那位梅姑娘,也只有那位梅姑娘才能夠配得上你……”
諸葛英道:“前輩就是要告訴我這句話麼?”
查三影搖頭説道:“不,不只是這句話,就因為我有這種感覺,所以我才要告訴你以下的事,要不然的話我就不會提了。”
諸葛英道:“那麼前輩請説。”
查三影道:“年輕人,你告訴我,梅姑娘現在在哪裏?”
諸葛道:“事關梅夢雪的安全,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查三影笑道:“事關梅姑娘的安全?年輕人,那位梅姑娘現在已經不安全了。”
諸葛英凝目問道:“前輩這話……”
查三影道:“年輕人,我告訴你那位梅姑娘跟她那幾個同伴,現在都已落在費嘯天手裏,你可相信?”
諸葛英倏然笑道:“前輩,我不信。”
查三影道:“年輕人,你為什麼不信。”
諸葛英道:“很簡單,要真有其事的話,前輩斷不會告訴我。”
查三影搖頭笑道:“年輕人,你錯了,我不説了麼,我喜歡你,也認為跟你有緣,同時也認為只有你才配得上那位梅姑娘,費嘯天他根本不配。”
諸葛英道:“前輩這話我聽見了。”
查三影道:“這就是了,那你……”
邢玉珍突然冷冷説道:“查三影,你要想用這辦法套出梅姑娘幾位的所在,那你是痴人説夢。”
查三影冷冷掃了她一眼道:“什麼事都有你打岔,你知道什麼,你又懂什麼……”
一聽這句話光火了邢玉珍,她臉色一變,便待發作。
查三影已接着説道:“梅姑娘跟她那幾個同伴的所在我知道,何用套,年輕人他把梅姑娘幾位瞞着費嘯天暗中送往了六詔,你問問年輕人我説的對不對。”
諸葛英一驚急道:“前輩,你……”
邢玉珍霍然轉望諸葛英:“他真説對了?”
諸葛英點了點頭。
邢玉珍白髮微張,轉望查三影厲聲説道:“查三影,那費嘯天他當真……”
查三影冷冷説道:“你不是説我痴人説夢麼,你不是從來不相信我麼?”
邢玉珍厲喝説道:“查三影,你……”
她閃身要撲,諸葛英及時一聲:“前輩奈何又忍不住了。”
邢玉珍倏收撲勢,望着查三影厲聲説道:“查三影,若是那費嘯天他敢……”
查三影冷冷説道:“邢玉珍,這話你對費嘯天説去,別對我説,擄人的不是我是他。”
邢玉珍挫了手,顫聲説道:“查三影,你……”
諸葛英一抬手道:“仙姬請冷靜,也請歇歇,讓我來跟查前輩談談……”
他轉望查三影,還沒有説話。
查三影已然笑問道:“年輕人,我説的這件事你信不信?”
諸葛英道:“我寧信其真,不信其假。”
查三影笑道:“好一個寧信其真,不信其假,年輕人,愛侶落入魔掌,安全可慮,甚至已朝不保夕,你一點也不着急?”
諸葛英淡然説道:“前輩,着急於事何補?何益?再説着急也不一定非形於色不可。”
查三影雙眼一睜,道:“年輕人,你不愧當世之奇,當世之最,就這份鎮定功夫已非常人能及,你要跟我談什麼,説吧。”
諸葛英道:“我請前輩交還那三位。”
查三影一怔,道:“怎麼説,年輕人,你要我交還那三個?”
諸葛英微一點頭道:“不錯,前輩。”
查三影道:“你為什麼不先談你那愛侶……”
諸葛英道:“前輩不是説了麼,擄人的不是前輩而是費嘯天。”
查三影道:“可是我是費嘯天的義父,也是他的授業恩師。”
諸葛英道:“這個我知道,可是我要跟前輩先談談那三位……”
查三影嘆道:“年輕人,先人後己,你這種胸襟是我生平僅見,這一點我就做不到,我凡事都是先顧自己。”
邢玉珍望着諸葛英道:“閣下,我認為該……”
諸葛英道:“仙姬,請查前輩交還那三位後,再找費嘯天要人不遲。”
“不!”邢玉珍搖頭説道:“你還是先……”
查三影一笑説道:“你二人這麼你讓我,我讓你,看得我好生感動。”
邢玉珍道:“查三影。你也懂感動?你要是還有一點人性,還有一點良心,就……”
查三影笑道:“跟查三影談良心,那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又不是不知道,查三影向來做事只憑好惡,從不知良心為何物。”
邢玉珍氣得發抖,道:“查三影,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查三影道:
“可惜你不能,就是能又如何,是能救回那三個,還是能救回梅姑娘跟她的那幾個同伴?”
邢玉珍紅了一雙美目,閃身要撲。
諸葛英伸手攔住了她,道:“仙姬奈何這般不能作小忍。倘是仙姬真要拼鬥的話,又何必等到現在。”
這句話提醒了邢玉珍不可輕舉妄動,邢玉珍畢竟非常人,咬了咬牙,沒再動,她逼視查三影,兩眼直欲噴火。
查三影望着她笑笑,沒説話。
諸葛英轉望查三影緩緩説道:“我心平氣和,跟前輩談談交還那三位的事……”
查三影含笑説道:“年輕人,你這交還二字用得似太不妥。
你要知道,那三個之中有一個是邢玉珍的夫婿,另兩個則是我的妻女。“邢玉珍道:“你也配。”
查三影沒説話,沒理她,甚至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諸葛英道:“這個我知道,只是我要請教,前輩真還把卓前輩跟卓姑娘當做自己的妻女麼?”
查三影微笑説道:“問得好,年輕人,你會説話,只是,我是不是還把那老小二人當成妻女,那是我的事,你説是不,年輕人?”
諸葛英道:“話是不錯,前輩的意思我也懂,我本無權過問,只是前輩恐怕不知道,卓前輩跟卓姑娘二位對我有恩……”
查三影訝然説道:“怎麼説,年輕人,她二人對你有恩?”
諸葛英道:“不錯,她二位對我有恩。”
查三影詫異道:“她二人對你有什麼恩?”
諸葛英道:“她二位對我有活命之恩,前輩該知道,活命之恩一如重生再造。”
查三影點頭説道:“不錯,活命之恩的確如同重生再造,只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她二人怎麼會對你有活命之恩,能不能説給我聽聽。”
諸葛英道:“自無不可,‘梅花溪’下有個枯洞前輩可知道?”
查三影微一點頭道:“我知道,那地方頗為惡險,尤其在嚴冬季節,雪深而厚,沒頂有餘,加之狼羣出沒,一旦誤入,絕無生理。”
諸葛英道:“前輩可謂深知那枯澗的險惡,當日卓前輩跟卓姑娘就住在那枯洞山壁上的一個石洞中,我被費嘯天擊下枯澗,適被她二位所救……”
查三影一怔,道:“怎麼説,年輕人,你被費嘯天擊下……
你在當世之中稱奇稱最,怎麼會不是費嘯天的對手?“諸葛英道:“我一方面是因為費嘯天深藏不露,另一方面是因為我身中了角龍之毒,功力打了折扣……”
“角龍毒?”查三影臉色一變,驚聲説道:“年輕人,你中了角龍之毒?要知道那角龍之毒除非它的……”
諸葛英道:“我知道,多謝前輩指點,蒙邢仙姬伉儷慨贈角龍角,我所中那角龍毒已然祛除盡淨了。”
“怎麼?‘喳三影道:”邢玉珍贈你角龍角,她哪來的角龍角?“諸葛英乾脆把“六詔”之行説了一遍。
聽畢,查三影深深看了邢玉珍一眼道:“你要殺她,她卻救你,邢玉珍……,,邢玉珍冷冷説道:”這就是邢玉珍跟你查三影做人之不同處。“查三影沒理她,望着諸葛英道:“年輕人,這麼説邢玉珍夫婦對你也有恩了?”
諸葛英道:“事實如此。”
查三影笑笑説道:“怪不得你如今跟她在一起,怪不得你這麼輕易相信了她的話,看來在這方面我是比她略遜一籌……”
諸葛英道:“前輩,我不是三歲孩童,誰給顆糖吃就説誰好,跟誰走的,我有一雙頗能辨是非,分曲直的眼。”
“好話。”查三影哈哈一笑道:“別扯遠了,年輕人,那母女二人對你有恩,有活命之恩,所以你不惜一切要護衞她二人,可是?”
諸葛英道:“可以這麼説,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豈可不報。”
查三影點頭説道:“説得是,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不可不報,照這麼説你我就要處於敵對的立場了,年輕人,這令我遺憾,可以説這是我今生之中唯一的一件大遺憾。”
諸葛英搖頭説道:“前輩,我不這麼想,所謂敵對立場,那隻前輩一人的看法。”
查三影訝然説道:“怎麼説,年輕人,所謂敵對立場只是我一人的看法,你不願跟我為敵,你以為避免得了麼?”
説着,他掃了邢玉珍一眼,那意思是説你既然跟邢玉珍站在一起,還能避免得了跟我為敵。
諸葛英何許人,豈有不懂的道理,他道:“那要看前輩是否願意跟我為敵。”
查三影搖頭説道:“年輕人,你不願意跟我為敵,同樣地,我也不願意跟你為敵,這是我由衷之言,只是你我之間處於敵對立場那是不可避免的,因為那是情勢造成的。”
諸葛英搖頭説道:“不,前輩,情勢在於人為,而且是前輩單方面的,只要前輩能摒除敵意,彼此之間就不可能有敵對的立場。”
查三影道:“年輕人,我可以對任何人含有敵意,唯獨對你沒有絲毫敵意,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諸葛英道:“那是前輩厚愛……”
查三影道:“年輕人,你很會捧人。”
諸葛英道:“這是實情,否則的話前輩對我絕不可能沒有敵意……”
頓了頓,接着:“前輩既然對我沒有敵意……”
查三影截口説道:“年輕人,我對你沒有敵意是一回事,我交不交人又是一回事,也就是説我對你沒有敵意,可是我不能把人交給你。”
諸葛英微一搖頭道:“我並不一定非要前輩交人不可,假如前輩能聽我一句話,前輩可以不把卓前輩跟卓姑娘交給我。”
查三影呆了一呆,訝然説道:“怎麼説,年輕人,你並不一定非要我交人不可……”
諸葛英微一點頭道:“是的,只要前輩聽我一句話,前輩可以不交人。”
查三影眨了眨眼道:“真的麼?年輕人。”
諸葛英道:“那要看前輩是否信得過我了。”
查三影一點頭道:“我相信你,年輕人,要是你找我要人,問我願不願交人,你我之間非處於敵對立場不可,如今既是你不一定非要我交人不可,你我之間就不會處於敵對立場了,只是……”
凝目接問道:“你要我聽你一句什麼話?”
諸葛英道:“讓我先問問前輩願不願意聽。”
查三影道:“那要看你説的這句話……”
諸葛英道:“前輩如果還看得起玉書生這三個字,我願以‘玉書生’三個字擔保,前輩聽我這句話對前輩有百益而無一害,前輩可信得過……”
查三影道:“我何只看得起‘玉書生’?以這在當世之一稱奇稱最的三個字擔保,我還有什麼信不過的當然信得過……”
諸葛英道:“這麼説前輩願意聽……”
“別忙,年輕人。”查三影一抬手道:“這件事也許對我關係很大,而且使我必須重一諾,所以我得仔細多考慮考慮……”
諸葛英淡然一笑道:“前輩儘管考慮,我可以等……”
轉望邢玉珍含笑接道:“仙姬何妨席地坐坐,咱們買的吃喝物還沒動呢。”
邢玉珍滿含詫異地望着諸葛英,然後她緩緩坐了下去。
諸葛英接着説道:“仙姬適才的豪情哪裏去了,現成的酒菜,何不邊吃喝邊等究竟。”
邢玉珍雙眉陡地一揚,一點頭道:“閣下,我聽你的。”
拿起胡蘆就嘴兒就是一口,然後打開那一包滷菜,以手代箸捏起了一塊……
諸葛英轉望查三影笑問道:“前輩跟邢仙姬之間可願暫時摒除敵意,請來共謀一醉。”
查三影微一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