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燕京冬天的第一場雪!
燕京中海油私家療養院。
奧迪車在守衞森嚴的療養院門口停了下來,身穿淺灰色毛料風衣的女人將一份藍色的本本遞了過去。門崗保安接過本本在電腦前進行掃描,然後恭敬的把本本歸還,抬杆放行。
車子再次啓動,朝着這依山傍水林木環繞的高檔療養院駛進去。
車子在一幢小樓門口熄火,女人推開車門下車,關上駕駛座的門後,又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把幾個包裝精緻的禮品盒抱了下來。
然後,她仰臉看着面前法式圓頂的漂亮小樓,抬腳進入。
“姜小姐,您來了。”一個身穿白色護士服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滿臉笑意的打招呼,語氣不無討好的味道。
她是療養院特別為每一位客人準備的高級保健師之一,他們這些人都是中西醫專業畢業,每個人都有一個或者多個證書,有豐富的臨牀經驗和康復保健經驗。
“嗯。”女人點頭。“三哥最近還好吧?”
“好。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有時候打開電視機,他也會坐在那兒看一會兒新聞或者動物世界。”中年護士一邊介紹,一邊引着女人往後院走去。“三爺不喜歡在屋子裏待著。他在院子裏。”
“在院子裏?”女人輕輕皺眉。“這麼冷的天氣,怕是這兩天就要下雪了——怎麼還讓他坐在院子裏?”
“姜小姐,我也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勸過。”中年護士一臉無奈的説道。“可三爺就是不願意呆在房間,自己推着輪椅就要往外走,攔也攔不住——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
女人點了點頭,快步穿過別墅小樓,來到一個花園式的小院。
在種植着各種耐寒植物的院子正中間,停放着一輛大號的輪椅。一個背影消瘦的男人窩在輪椅上,身上裹着厚實的毛毯,微微仰着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廣袤蒼茫烏雲翻滾的天空。
中年護士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
女人站在廊檐下看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走到輪椅前邊來,笑着説道:“三哥,我來看你了。”
男人的五官很深邃,也很端正。如果不是從眼睛下面斜拉着一道刀疤,應該是個很迷人的帥哥。
他的眼窩深陷,眼睛裏滿是紅色的血絲,就像是好久沒有合過眼一般。一道道皺紋密密麻麻的圍繞在眼窩的四周,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
毛毯只裹着他的大腿部位,原本應該置放雙腳的輪椅踏板部位卻空蕩蕩的——在膝蓋骨以下的位置,全部截斷了。
男人像是沒有聽到女人的話似的,仍然一臉專注的抬頭看天。
女人也不介意,她把懷裏抱着的那幾只盒子放在地上,打開第一個盒子,説道:“這是一雙手套。天氣越來越冷了,要是出來坐的話,記得把手套戴上。”
然後她又打開第二個盒子,説道:“這是一塊環保加熱墊,你把他墊在椅子下面,裏面蓄的電力夠用一整個冬天了。”
她打開第三個盒子,説道:“知道你喜歡書。我到書店給你選了幾本。你看看合不合你的意。如果不喜歡的話,我下回來就再給你換幾本。”——
盒子一個個的拆開,禮物一件件的掏出來。
男人都渾然未覺,仍然保持着抬頭看天的姿勢。從頭至尾,都沒有低頭看過女人掏出來的禮物。
女人沉默的蹲在哪兒,然後又恍然清醒。
她把那厚實的毛毯往下面拉一拉,讓它把男人的大腿部位嚴實的包裹住。
“外面天氣冷。要不,我們回去吧?”
男人還是不應答。
女人深深嘆息,轉身離開。
“姜小姐,這就走了?”中年護士又迎了上來。
“嗯。”女人説道。“天氣冷。早點兒推三哥回來。他喜歡吃清淡的,這樣不行——要多吃點兒肉,這樣能夠曖身體。”
“好的。我一定照做。給三爺照顧的貼貼實實的。”中年護士笑着説道。
直到外面響起汽車發動的聲音,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仍然昂首看天。
冰冷的風像刀子一樣颳着臉頰,烏黑昏暗的雲彩你追我逐,做着一場無聊之極的遊戲。
“下雪了呵。”男人聲音嘶啞的説道。他伸出枯瘦如柴的雙手,迎接着那並不存在的雪花——
唐重猶豫了好久,終究還是放棄了去隔壁看看蘇山有沒有睡醒的想法。
做為一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等沒有人品沒有道德沒有素養的事情呢?
不過,現在天色已經晚了,他是應該去看看蘇山有沒有起牀。不然的話,今天晚上總不能留在這邊過夜吧?
於是,他穿戴整齊,推開包廂門走到隔壁房間。
果然,隔壁屋子的門板上鑲着一個電子鎖。
唐重記着姜可卿留下來的密碼,輸了‘333’後,電子鎖一陣‘滴滴滴’的響動,房間門並沒有如期打開。
“密碼錯誤。”電子鎖發出提示聲音。
唐重鬱悶的吐血。
寧願招惹小人也不要招惹女人,他就知道姜可卿是不會那麼好打發的——臨走的時候還給自己留下一個小坑讓自己跳進去。
唐重轉身就走。希望蘇山還沒有睡醒。
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咔——
房間門從裏面推開,穿着高領毛衣的蘇山推開房門站在門口,説道:“你醒了?”
“醒了。”唐重笑着説道。“擔心你沒起牀,就沒好意思打擾你——這電子鎖不錯。密碼輸錯了就開不了門。你們家也可以裝一個。”
蘇山像是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拜託,誰家的電子鎖密碼錯了還能開門?
很快的,蘇山就從他欲蓋彌彰的表現中發現了破綻,説道:“密碼是三個九。”
“是嗎?”唐重笑。“我就隨便輸了幾個數字。試着玩玩。對了,你的酒醒了吧?咱們要回去了。”
“稍等。”蘇山轉身回屋,很快的,就穿着她那件羽絨服戴着那幅黑框大眼鏡走了出來。
屋子裏開着充足的曖氣,一走出來就覺得寒風刺骨。這種感覺就像是從温暖的桑拿池一下子跳進了南極冰窟一般。
不過,或許是喝過酒的緣故,兩人的身體還有些燥熱,並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吹吹這冷風也挺舒坦的。
站在準揚飯店的門口,唐重拒絕了大堂經理的叫車服務,看着蘇山説道:“走走?”
“走。”蘇山點頭。
“你看烏雲越滾越快,天色越來越白,證明快要下雪了。”唐重賣弄着自己的知識。“如果我們慢慢走的話,走到城裏之前,説不定可以等到雪落下來。”
蘇山不應,把脖子縮進羽絨服裏,兩人並肩走在這冷洌的晚風中。
唐重猜測的不錯,烏雲被風吹散後,浠浠瀝瀝的雨點就飛落而下拍打在人的臉上——不,不是雨點。因為雨水打在人的臉上會炸開,變成一朵朵微型的水花。
現在落下來的是豆大的冰雹,它兇狠的拍打在人的臉上身上,然後反彈出去。
這股子冰雹來的又快又疾,兩人都沒有防備,臉上手上被它打個正着。
“啊——”蘇山驚呼出聲。顯然,這些小顆粒把她的臉打痛了。
唐重難得看到蘇山受窘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説道:“要不要退回去找飯店要車?”
蘇山回頭看了一眼掩藏在暮色裏的準揚飯店,説道:“不用了。走吧。”
於是,兩人挺身前行。蘇山走在前面,唐重走在後面,這樣的話,唐重就可以用自己的後背幫她擋着冰雹的襲擊。
冰雹越下越大,也越來越密集。短短數分鐘,就成了一片冰雹雨。
臉上、身上、手背上、路邊的樹幹上以及漆黑的地面,全都被這琉璃珠子給拍打的啪啪作響。
天色越來越暗,天氣越來越冷。
冰雹雨反而小了起來,然後是一朵朵仿若鵝毛的雪花晃晃悠悠的飄落。
先是一朵兩朵三朵肉眼都能夠數的過來,很快的,那雪花便鋪天蓋地的落下,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它們佔領。
初陽當空靄色陰,狂雪呼嘯下乾坤。
風打飛絮霜華亂,鵝毛旋舞沙中轉。
先是淡妝,然後是深白,最後,整個世界都被這輕如精靈美如夢幻的雪花所覆蓋。
“年年最喜風雪時,放馬長歌博一醉。”唐重大聲喊道。
他快走幾步跑到蘇山面前,身體前傾,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
蘇山稍微遲疑,還是微笑着把手輕輕的放在唐重平舉的大手裏:“先生,這是我的榮幸。”
唐重站直身體,拉着蘇山走步、分身,側行併合步,兩人手拉着手並排走在一起。
四個快步之後,又是一個急促的連接步。鞋底踏碎地面的琉璃和冰雹,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寂靜空曠,天和地連成一線看不到邊界和盡頭。暮色四合,飛雪像是飛蛾在昏黃的路燈下旋轉跳躍。
拉扯、擁抱、扭胯轉,一對年輕男女在漫天風雪中跳探戈。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