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榮權沉默了。
他的身體仰靠在沙發上,抓起桌子上的煙盒,從中抽出一根點燃。
狠狠的抽了一口,讓肺腑感受着那股子曖流,才覺得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得不説,她被這個小丫頭的問題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説實話,我不希望你問出這個問題,更不想讓你知道這個答案。”蘇榮權説道。
“我能夠理解。因為那樣會讓你覺得自己很不堪。”蘇山説道。“處女座的男人都有完美主義情結。即便你走到了這一步,還想用自己的慷慨大方來贏得我的好感。讓我覺得你這個叔叔雖然出賣過我,卻也不是一無是處。”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蘇榮權沒有理會蘇山的冷嘲熱諷,出聲問道。
“在被你出賣的那一天。”蘇山説道。
“為什麼那個時候會懷疑?”
“因為我一直視你如父,你也表現的把我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蘇山説道。“可是,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出賣。更何況是自己的兄弟?”
蘇榮權又抽了口煙,説道:“我還以為這件事情永遠都不會揭開。”
“是啊。在你的努力下,我一直仇視着蘇榮柄一家。我以為是他們做的。我把他當做假想敵,我溜進書房偷看他的筆記,記下他看過的每一本書瞭解他的思想,甚至模仿他的筆跡——那麼多年過去了,突然間發現自己原來找錯了目標。那種打擊你一定沒辦法體會。”
“不錯。”蘇榮權説道。“我無意間知道你爸的司機有吸食大麻的習慣,在你爸要出差的時候,陪着他站了一會兒抽了根煙。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當時有人懷疑這事有幕後黑手,搞了很大的陣勢來調查,查來查去卻查到是司機的行為不檢點。這件事情公佈出去會讓蘇家名譽再次受損,也為了不影響你二叔即將到來的一次升遷,調查結果就沒有對外公佈。”
蘇山抓起煙灰缸,狠狠地砸在蘇榮權的腦袋上。
砰!
一聲悶響,蘇榮權頭破血流。
血水順着臉頰和眉毛流下,連嘴唇上也沾染成紅色。
觸目驚心!
可是,蘇榮權卻保持着端坐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他顫抖的舉起手指間的香煙,艱難的抽了一口。
“這樣的結果我想過,卻並不是我想要的。我想着,傷到他一條腿,或者其它什麼地方受一點兒傷——是誰規定每一次車禍都一定要死人的?當然,現在説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砰!
蘇山再次掄起煙灰缸,朝着他的腦袋上砸了過去。
蘇榮權的身體向右側一斜,然後又很快的恢復了正常。
他的雙眼已經被血水糊住,他的臉上也被血水塗抹的一片狼藉。
但是,他仍然驕傲的,固執的,挺直着腰背,端正的坐在哪兒。
“在做之前,我有着無數個不得不那麼做的藉口。但是,做完之後,我又有了無數個不應該那麼做的理由。所以,我只能拼命的對你好。雖然我沒有結過婚,但是我按照我心目中父親的形象那樣對你。當我察覺你發現了你爸爸死亡的疑點,並且把你二叔列為懷疑對象時,我沒有緊張,反而有種解脱般的輕鬆。好像那件事情就真的和我沒有關係了——”
砰!
蘇山抓着煙灰缸的手蒼白有力,握的手指關節都變成了紫紅色。
第三次,她用煙灰缸砸在蘇榮權的腦袋上。
這一次,蘇榮權端正的身體被打倒。
他斜倒在沙發上,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裏面突然間被人灌進去好幾斤沙子。沙子和腦槳進行磨擦,痛入骨髓。
他伸出手來,想要藉助什麼力道爬起來。
可是,他的手卻抓了個空。因為在他揮舞的地方,確實什麼東西都沒有。
他沒有放棄。
掙扎着,努力着,終於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他抹了一把眼睛,把眼皮上的血漬給擦掉。
他看着蘇山一臉的温和笑意,説道:“知道我為什麼把唐重那小子趕出去嗎?因為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事情。雖然我不反對你這麼做,但是——女孩子太過聰明太過暴力,會讓男人避而遠之的。他是一個不錯的傢伙,所以你要好好珍惜。要學會隱藏,就像那些喜歡化妝的女孩子一樣,把你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他——要不,一會兒等到他進來,我就説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磕破了頭?”
砰!
蘇山第四次舉起煙灰缸,狠狠地朝着他的額頭砸過去。
撲通——
蘇榮權的身體再也扛不住了。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他努力的想要爬起來,可是身體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也沒有説出來。
蘇山丟掉手裏的煙灰缸,趴在桌子上嗚嗚痛哭。
唐重站在廊檐,看着清冷的月色,發出一聲嘆息——
法國。巴黎。
巴黎是法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商業中心,全球僅次於紐約、倫敦的第三大國際都市。
熱鬧的聖安東尼大街,一個漂亮的東方小姑娘正坐在寬大的廣場上畫畫。
她用鉛筆畫着素描,動作輕盈熟練,好像已經做過了無數次。此時,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俊美少年。
在她的筆下,那個少年輪廓分明,眼神深邃,嘴角輕薄,帶着驕傲的神采。
十幾分鍾後,她停下手裏的畫筆。看看少年,再看看畫板上的畫,笑着説道:“好啦。”
少年瀟灑的起身,對着小姑娘微微鞠躬,笑着説道:“謝謝。請問多少錢?”
“你不先看看畫嗎?”小姑娘甜美的笑着,問道。
“不用了。”少年説道。“我知道你一定畫的很好。”
是的。這是少年第十二次來了。每個禮拜六的下午兩點鐘都會過來。風雨無阻。
“十法朗。”少女説道。她從畫板上抽出那張畫遞給少年。
少年也從口袋裏摸出錢夾,從裏面抽出十塊錢遞了過去。
“謝謝。”少女説道。
“下個星期你還在嗎?”少年問道。
少女想了想,説道:“可能在吧。”
“那我可能還會來。”少年對着少女眨了眨眼睛,然後轉身離開。
“奇怪的人。”少女眯着眼睛笑着,説道。
“美女,畫幅畫。”一個身材高挑,漂亮時尚的東方女郎坐在供客人就坐的小馬紮上,大大咧咧的吆喝道。
“請問你有什麼要求?”少女的嘴角帶着俏皮的笑意,出聲問道。
“嗯。要求嘛。臉要瘦一些,比現在要瘦一圈。嘴唇要厚一些,厚嘴唇性感。就像安吉麗娜朱莉一樣。腰要再細一些。雖然已經夠細了。當然,胸部要大一些。給我來個d罩杯吧。我一直很好奇掛這麼大一對肉球在胸口走在路上是什麼感覺——”女人提出非常苛刻的條件。
少女想了想,問道:“你是想讓我把你畫成《葫蘆兄弟》裏面的蛇精嗎?”
秋靖聞想了想,自己要求的形象還真是和蛇精很相似,笑罵道:“你這小妮子,敢調侃姑姑了。”
“我哪有調侃你啊。是你跑來消遣我呢。”小姑娘委屈的説道。
秋靖聞從小馬紮上跳起來開始幫忙收拾東西,説道:“意寒,走,今天姑姑帶你去參加一個聚會。巴黎藝術品拍賣會,一方面可以提高你的鑑賞水準,另外也可以順便勾搭三五個帥哥回來嘛。不許説不去。”
“姑姑。我不去。”秋意寒還是搖頭了。
“意寒。”秋靖聞跑到秋意寒面前蹲下,可憐兮兮的看着她,説道:“求求你,給姑姑一個面子好不好?就陪姑姑去一次嘛。”
“姑姑。我不去。”秋意寒搖頭。“我不喜歡那樣的場合。你知道的。”
“可是,我不是説了嘛,你要提高你的鑑賞水準啊。今天晚上會拍賣很多名畫的。在拍賣之前,那些物品會先展示一番。多好的機會啊。”
“我向你學習就夠了啊。”秋意寒温順甜美的笑着。“姑姑不是被媒體譽為來自東方的天才畫家嗎?有你這個名師教導,一定會教出來一個很厲害的徒弟的。再説,我也只是喜歡畫畫,並不想把它當成職業。”
“可是——”
“可是什麼?”秋意寒問道。
秋靖聞嘆氣,説道:“意寒,你來巴黎這麼長時間了。除了去學校讀書,就是跟着我學畫畫。還是在我的鼓動下,你才跑到這大街上給人畫素描——你這樣遠離人羣是不對的。”
“我沒有遠離人羣啊。”秋意寒辯解道。她指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潮,説道:“你看,到處都是人。”
“意寒,你知道我在説些什麼。”秋靖聞被這個腦袋一根筋的傢伙給打敗了。“你父親希望你能夠在巴黎多認識一些優秀的男生。無論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都行——可是你這樣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不喜歡啊。”秋意寒一臉認真的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