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好了!”此刻,那笙卻在那頭忽然驚喜叫了起來——皇天光芒如同閃電一樣割裂了昏暗的室內,手裏的石匣錚然碎裂,符咒成為齏粉。裏面封印了百年的東西掉落出來,在快落到地上的時候忽然一扭,凌空抓住了那笙的衣襟,吊在上面晃晃蕩蕩。
霍圖部一行人一起發出驚呼,轉瞬看清楚匣子裏的是一隻斷肢。
——一隻活着的左手!
“臭手,臭手。”那笙忙不迭的將它抓起來,“聽得到我説話麼?”
那隻左手屈起手指,比了一個大功告成的動作,然後轉過方向,對着霍圖部人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個感謝的手勢——
“多謝了,葉賽爾。”
有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在空蕩的密室內,沉穩而鎮定,抵達眾人耳畔,讓所有人愕然——這隻斷手……居然會説話?
“咦?你……認得她?”那笙看着斷手,卻也是詫異。
然而真嵐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頓了一頓,開口:“各位,葉城陷入重圍,朝不保夕,決不能久留。否則戰端一開,便會陷入險境。”
“我們必須迅速離開這裏,趁早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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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匣破開的一瞬,無色城裏坐在光之塔下的頭顱睜開了眼睛。
“怎樣?”白衣的太子妃擔憂的低聲,“最後的封印如何了?”
真嵐長長舒了一口氣,撫摩着空蕩蕩的左袖:“還算順利……雖然耽擱了一段時日,但終究還是讓那個丫頭給找到了——這次,依然要多謝復國軍。”
白瓔也是鬆了一口氣,眼神喜悦。
“這次多蒙復國軍照顧,我們得去一趟大營——一是要面謝海皇和龍神,”真嵐站起身,將身側佩劍拿起,神色肅穆,“二是葉城之戰不日爆發,少不得一場大戰——破軍力量駭人,任何一方都無法單獨將其壓制,空桑和海國得商量個對策出來才是。”
“説得是。”白瓔起身,為他披上外袍,卻道,“讓紅鳶跟你去一趟吧。”
真嵐動作停頓了一瞬,卻只是淡淡:“也好。你就留在無色城吧,回頭我告訴你情況。”
“嗯。”白瓔彷彿想説什麼,卻終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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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從復國軍大營出來,水色蒼茫,竟似一眼看不到頭的迷霧。空桑一行人從大營裏鮫人戰士客客氣氣的被送出,眼神卻有些失望——這一趟拜訪,竟是連金帳都不曾入半步,更不曾見到蘇摩或龍神。
“抱歉,讓皇太子走空一趟。”炎汐不在,出來送客的是碧,言語温和——或許因為和飛廉相處長久,這個鮫人戰士對於外族的敵意減弱很多,並不似營中長老們一樣食古不化:“龍神已經前往澤之國了,至於海皇……非是故意失禮,他現在真的是誰都不見了——因為傷病的關係,只有巫醫和女祭才能進入金帳。”
“是麼?”真嵐站在營口的白石陣裏,低首想了片刻,笑,“也罷,請他好好養傷——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多謝皇太子。”碧微笑。然而,畢竟是面對着千年的宿仇,儘管彬彬有禮,眼神依然拒人千里之外,“我想我們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如此,有勞了。”真嵐點頭,回身招呼同來的赤王,“紅鳶,我們走罷。”
然而等了片刻,卻不見同行的赤王回應——碧和真嵐忍不住回過頭去尋找,回首之間,兩人卻齊齊吃了一驚。只見赤王紅鳶站在大營門口,回頭看着金帳的方向,整個人的神色都明顯不對了——金帳裏寂靜無聲,只有馥郁的藥香瀰漫,隱約可見裏面操勞的人影,卻是弄個侍奉海皇病情的鮫人藥師。
紅鳶就站在那裏怔怔的看着,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在回過頭來的時候,真嵐清晰的看到有一道淚痕從她眼角滑落,旋即在水中消散於無形。
“殿下,我們走吧。”紅鳶回過神,匆匆走來,抬手掩飾地拂過眼角。
真嵐沒有説話,只是對着碧微微頷首告別。
“怎麼?”走出了一箭之地後,他才開口,問自己的下屬。
赤王沒有説話,只是咬着嘴角、低頭匆匆趕路。她紅色的長髮在水裏漂浮,彷彿美麗的水藻,冥靈的身體是虛幻的,就像融化在這無窮無盡的水中一般,透明得宛如不存在——然而,他卻知道她一直在流淚。
“治修。”在走入無色城後,他終於聽到她吐出了兩個字,然後崩潰般的跪倒在了光之塔下,淚如雨下——他們分道揚鑣已經百年,陰陽相隔,本以為滄海桑田也再不相逢。
然而,今日她的眼角、卻捕捉到了那個銘刻於心中的影子。
——手捧藥盞準備進入海皇金帳的那個藥師……竟是治修。
金帳裏,紅衣的溟火女祭聽着外面聲音慢慢遠去,臉上浮出複雜的表情。
“海皇,真的不見他們?”溟火低聲,聲音悲憫,近似於嘆息,“在離開之前,總要把想説的説出來……哪怕只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