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剛舒了一口氣,立刻又繃緊了:“請少將吩咐。”
飛廉指了指門內,低聲:“如果巫羅大人再要濫殺無辜,請你想個方法遮掩。”
“這、這……小的可不敢抗命啊。”總管白了連,連忙擦汗,“巫羅大人的脾氣少將也知道,敢説一個不字,小的腦袋就落地了!”
飛廉嘆了口氣,指指外面:“總管不必為難,大人的命令可照辦不誤——只需從前方取幾個死屍首級回來,面上抹了血送去給大人消氣便是。”
“哦!”總管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少將説的是。”
“那拜託了。”飛廉轉身告退,匆匆而去。
然而一出去,就看到庭中趕來的狼朗。那個有着棕褐色肌膚的軍人大步而來,沉聲:“少將,裏頭怎麼了?那麼喧鬧,是有奸細麼?”
“不是,”飛廉搖了搖頭,嘆息,“巫羅大人想要非禮抓來的一個沙蠻女子,結果被傷了要害,正在裏頭大發雷霆呢。”
“要害?”狼朗同樣不解。
“也是報應,”飛廉忽地忍不住一扯嘴角,彷彿壓制多時的笑意再也無法掩飾,失聲笑,“傷及要害,巫羅大人……咳咳,估計日後再也不能淫人妻女了。”
“啊?”狼朗失聲,“那不是被……”
“噓。”飛廉連忙阻止,咳嗽了幾聲,“你怎麼來了這裏?外頭戰事吃緊着呢。”
“還好,昨夜傷亡雖然慘重,但白天裏他們沒有再進攻。”狼朗簡短回答了一句,眼睛卻看着帝都方向——那裏,白塔已經攔腰折斷,但是萬丈高空之上卻有一片金色的浮雲停駐。隱隱約約,彷彿底下的伽藍帝都裏升起無數如縷的紅色霧氣,不斷往迦樓羅底下收進——那樣可怕的機械,幾近於“神”的創造,只要一動、葉城的這些血肉鑄成的防衞便不堪一擊。以區區百架風隼和數架比翼鳥,又怎能與其抗衡?
“為什麼迦樓羅還沒有出動?”他喃喃,眼裏有着某種擔憂。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飛廉嘆息,“或許,是因為破軍胸中殺氣尚未消除,還忙着屠戮;或許……只是因為驅動迦樓羅的力量還不夠一擊即成?”
狼朗狠狠一頓足:“那麼,我們難道就在這裏坐以待斃?”
飛廉霍然回頭,彷彿聽出了他的意思:“你莫非想突圍?”
“是。”狼朗斷然,“我來找你就是為了商量這事——葉城無險可據,又毗陵帝都在迦樓羅的攻擊範圍之內,絕不可久留。我看破軍目下困住我們必然是有所圖謀,我們必須趁着迦樓羅尚未出動儘早撤走!”
飛廉苦笑:“就算突圍了,又能去哪裏?”
狼朗也是沒有主意:“或者,晚上抽個時間,召集眾將再來商議?”
兩人商量未定,卻又聽到外面一陣喧譁跑動聲,不由齊齊吃了一驚,大步走出外面:“怎麼?叛軍又開戰了?”
“稟少將!”一名士兵氣喘吁吁地稟告,“是那羣沙蠻子又走脱了!”
“什麼?”飛廉吃了一驚,想起那羣被鎖在庭院裏的西荒人,“不是被鎖着麼?”
“是啊……本來是鎖得好好的,周圍的看守也未曾大意過!”那名戰士也是詫異,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哪個給偷偷開了鐐銬,放跑了那羣沙蠻子!”
話音未落,卻聽到外面一陣吵鬧,伴隨着粗暴的喝罵聲:“小崽子,我讓你跑!”
飛廉轉過頭去,卻看到一個高大的年輕軍人拎着瘦弱的孩子,一把扔在地上,用軍靴狠狠地踹。那是真的往死裏打的力氣,一腳踢出去,身體上發出悶悶的鈍響,那個孩子隨即飛出了一丈多遠,後背重重砸上了牆角才止住去勢。
“打的好,衞默公子!”周圍的軍士發出轟然的笑聲,帶隊的衞默再度拎起那個孩子的頭髮,狠狠一腳將他踹了出去,彷彿把連日來戰場上受的不順都出在了對方身上。
但奇怪的是,那個才十歲出頭的孩子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是默不作聲的一下下承受,口鼻裏都沁出血來,卻不求饒也不躲閃。那樣憤怒而鄙薄的眼神,刺激得周圍得軍士更加暴躁,好幾個人步出行列,想參與這一場虐殺。
“住手。”飛廉認出正是那個叫阿都的少年,適時開口攔住了那些殺氣騰騰的戰士。
他回身用犀利冰冷的眼神逼視着那些下屬,最後目光落到了衞默臉上,緩緩開口:“各位,你們難道都忘了講武堂的訓導了麼?‘榮耀與夢想同在’!——如今外敵當前,你們不思血戰衞國,卻在這裏虐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這是你們的榮耀麼?這是你們的夢想麼?”
被少將罕見的嚴厲語氣逼得窒了一瞬,所有人都不敢回答。半晌。衞默才抗聲分辯:“少、少將……那羣沙蠻子居然敢逃跑,我們半路上只截回來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