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副將訥訥領命。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祈禱聲,驚慌而顫抖。諸人轉頭看去,卻看到一羣衣衫襤褸的牧民,拖兒挈女的趕來。彷彿是害怕有軍隊駐守,這些牧民們遠遠跪着不敢靠近,只是對着古墓不停的合掌祝誦。
“又是這羣殺不盡的沙蠻子!”副隊長不耐煩,啪的一聲抽了個響鞭,“找死。”
狼朗抬起手攔下了他,搖頭:“算了,讓他們也來這裏躲躲吧……現在到處都在打仗,各個部落都不安定,也只能來這裏祈禱了。”
“那些沙蠻個個不安分,不如全殺了乾脆!”副隊長蹙眉,憤憤:“聽説還有很多暴民投奔了烏蘭沙海的那羣盜寶者,裏頭還有霍圖部的餘黨!——時局一亂,這些傢伙都無法無天了,再這樣下去西荒都要變成那羣強盜的天下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狼朗點頭嘆息,“百年積怨,一朝爆發啊。”
説到國內時局,一隊人便各自無語,心頭沉重。蒼天瀚海,冷月下寂靜無聲,只聽到砂子一粒粒吹打在鐵甲上的聲音,長短不一,錚然有聲。
半晌,副隊長忽地一拍腦袋:“對了,老大,明天宣武將軍成親,你準備送什麼?”
“成親?”狼朗一怔,才想了起來,有些愕然,“和誰?”
“和那個帝都逃難出來的巫即一族小姐啊。”副隊長笑,“聽説是遠房親戚,來投奔宣武將軍的——真是一個美人兒,可讓那個傢伙撿了個大便宜。”
“是那個女人?”狼朗吃驚,“聽説她不是瘋了麼?那傢伙還真的好意思逼婚?”
“呵呵,宣武那傢伙有什麼不敢的。”副隊長冷笑,有些不屑,“他的德行大家都知道——那個小姐如今落了難,逃到了這裏,雖然驚嚇過度變得瘋瘋癲癲,但還是帝都有名的美人。他肯放過才有鬼了。”
“是破軍的未婚妻啊……宣武胃口倒是大。”狼朗喃喃,“也不怕撐破了肚子。”
“沒關係,”副隊長搖頭:“據説是破軍不要的女人,想來撿了回來也不打緊——何況破軍還放了她一馬,顯然還是有點顧惜這女人的……他冷笑起來:“宣老二算盤打得精呢,抓住了這個女人,將來無論帝都贏還是飛廉少將贏,他都摸了一張好牌在手裏。”
狼朗蹙眉,露出厭惡的神色:“那……飛廉也肯麼?”
“少將沒什麼立場反對吧?畢竟那個女人也不是他什麼人,人家遠房親戚不嫌她瘋癲肯照顧她,如果硬要反對也太説不過去了。”副將啐了一口,吐出被風吹到嘴裏的黃沙,露出輕蔑的表情,“何況那個女人水性楊花朝三暮四,實在是對少將不起——如今大敵當前,飛廉少將好幾天沒回空寂城了,哪裏還管得上她死活。”
狼朗重新沉默下去,回頭看着帝都上空的冷月。
數月前飛廉少將能從葉城擺脱破軍的追殺脱身已經是奇蹟。一到空寂城,少將就投入了緊張的軍情之中,連日都工作到通宵——一方面要提防東方逼來的雲煥手下的叛軍,另一方面因為空寂自城孤懸一地、必須要儘可能的取得外界的支持。
然而西荒本來駐守的靖野軍團不過分為三個大營,除了空寂大營之外,其他兩個大營倒有一半倒向了帝都叛軍,剩下的也在觀望之中。能馳援空寂城共同對敵的,更是十中無一二。這幾日,飛廉少將又帶領人馬悄然潛行出城,想必也是四處尋求支援去了。
狼朗看向帝都的方向,眼神複雜。
伽藍白塔已經被撞毀了,然而即便是如此,在雲荒大地的各處依然可以看到它——夜色下,迦摟羅懸浮於其上,遠遠看去就如一片烏雲籠罩。
在迦摟羅的映襯之下,那月光、看上去竟也是血色的。
狼朗嘆了口氣。亂世里人命如草芥,如明茉這樣出身貴族的弱女子,身不由己地捲入了這樣的亂世急流裏,只怕也只能被激流扯得粉碎罷了——可憐這樣的朱門繡户王侯之女,到最後卻被庸人所欺。
狼朗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對那個女子生出一點同情來。
“説起飛廉少將,也是命大啊,”副隊長因為無聊而喋喋不休,“留下斷後,誰都以為他死定了——誰知道竟然還被比翼鳥從破軍手裏救了回來!”
狼朗點了點頭:“是命大。”
“聽説救他回來的是個鮫人?”副隊長好奇,抓了抓頭髮,“那麼赤膽忠心,倒是和破軍的那個瀟有一比……只是面目全爛掉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的傀儡。”
狼朗無語。比翼鳥分裂後,一半墜毀於雲煥手裏,另一半卻帶着飛廉少將穿越了一路烽火,千里來到空寂大營。在最後脂水燃盡迫降在沙漠時,重傷的鮫人從比翼鳥裏爬出,冒着大漠熾熱的風砂拖着受傷的冰族軍人行走了上百里,終於來到了空寂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