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朗看到九死一生歸來的飛廉時,他身旁的鮫人已經因為脱水和衰弱而昏迷。她傷得那樣重,已然面目全非。一直到飛廉恢復,她還是處於深度的昏迷中。醒來飛廉少將長久地站在那個鮫人病榻前,神情複雜,什麼也沒説,只是吩咐軍中大夫好生照看。
“飛廉少將向來善待鮫人,當有此報。”狼朗只是淡淡説了一句,便再也無語。
然而,不等他回過神,耳畔忽然聽到了一聲長長的馬嘶,城上士兵大聲歡呼。
“怎麼了?”閒談中的將官們齊齊抬頭,卻看到空寂城下煙塵飛揚,似有大隊人馬趕到,為首的白衣男子赫然是出城多日的飛廉少將,但他身後帶着的隊伍卻是黑壓壓一片,在夜色裏看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軍隊。
飛廉抬頭對城上高聲吩咐:“開城!”
隨着一聲命令,沉重的門閂被十名士兵合力抬起,高達十丈的城門緩緩打開。
人似虎、馬如龍,一行人馬疾奔而入,旌旗半卷馬蹄翻飛。
“不對!”狼朗身邊的副將忽地驚呼起來,“這、這……是盜寶者啊!看他們的馬,上面都有銀色的薩朗鷹標記!”
狼朗也是一驚,瞳孔驟然收縮——不錯,他也認出來了:這一支飛廉少將星夜帶回的隊伍、居然是縱橫大漠的盜寶者!
“我回城看看,”他低聲吩咐副隊長,“你好生看守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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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飛廉少將將西荒盜寶者迎入空寂大營的做法遭到了過半將士的反對——特別是那些從帝都千里血戰而來的門閥子弟,更是激烈的表示絕不肯和這些賤民同處,如果少將非要安排這些人作為戰場上的搭檔,他們寧可放棄戰鬥。
狼朗知道事情的棘手,卻更明白飛廉的苦心。第二日,受了委託,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入衞默少將的房間,去遊説那個帝都來的門閥子弟。然而,自從他一走進門口開始,那個貴族少年就對這個同僚冷言冷語。
“唉,請你們也體諒一下飛廉——他是在竭盡全力為平叛而奔走,”他看着臉色鐵青的衞默少將,搖頭嘆息,“破軍力量太強,我們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如今盜寶者願意和我們合作,也是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
衞默倔強地仰着下頷,冷笑:“鳳凰與野鳥,怎可同槽而食?”
“那麼,你是寧可死了,也不願意接受異族人的幫助?”狼朗神色漸漸嚴肅,看着這個帝都裏來的驕傲公子,“想想吧!父母的死、兄弟的死、族人的死……那麼多人的血,難道還比不上你們的臉面和驕傲?!
衞默冷哼一聲側過臉去,不屑:“你這個被流放西荒的賤民,也配和我説這些?”
狼朗眼裏亮光一閃即逝,控制住了自己殺人的衝動——這些帝都的紈絝子弟不知道、在二十年前,他也曾經是十大門閥之一,甚至比這些人身份更是高貴顯赫。
“你引以為傲的是什麼?血統?門第?還是那一堆堆寫在紙上的譜牒?”狼朗冷笑起來,決定不再給眼前這個傢伙留面子,“衞默少將,我想你該清醒一下了——如今風水輪流轉,這裏不是帝都,沒人會買血統的帳;這裏是西荒、是弱肉強食的地方!”
驚訝於對方驟然強硬的語氣,衞默詫然轉頭,卻看到一隻被太陽曬成棕色的手臂霍地伸過來,一把捏住了他雪白的衣領,用力之大幾乎把他從地面上提起。
“幹嗎?快把你的髒手拿開!”貴族青年驚怒交急,卻掙扎不脱。
“血統?血統算個屁!雲煥血洗帝都後,現在人人都恨不得撇清説自己不是貴族,你卻還在這裏做夢!”狼朗冷笑,雪白的牙齒森冷如狼,看着手裏粉團也似的貴公子,“告訴你,如果你死在了這裏、巫謝一族便是徹底完蛋了——你如果不想讓巫謝一族的血脈在這裏斷絕,就得和一切可能合作的人合作,明白麼?”
“咳咳、咳咳……”衞默劇烈地掙扎,卻無法掙脱那隻鐵一樣勒緊的手臂。
“明白麼?”狼朗再度逼問,眼神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