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將軍臉上陣紅陣白,不敢相信自己新娘竟然在那麼多人面前出如此大的醜,連忙疾步上前去拉扯她:“別鬧了!快把她弄回後堂去!”
“可是,將軍,還沒拜天地呢……”主持婚禮的儐相低聲提醒。
“還拜什麼天地!”宣武惱羞成怒,頓足把她往裏面推,“嫌不夠丟人現眼麼?快替我把這個瘋女人弄回去關起來!”
“魔鬼!”她卻看着他尖叫,一伸手,尖利的紅指甲抓破了新郎的臉,撕裂他的喜袍,“別碰我!滾開……都給我滾開!”
“賤人!”宣武徹底惱了,反手便往她臉上扇去。
那個瘋癲的女子卻靈活的如一條魚,轉身就溜了開去。他一個踏步上去,準備扯住她的頭髮。然而手上一疼,雪亮的刀子已經在胳膊上劃出一道血痕。明茉咧嘴對他笑,得意地揚着手裏一把匕首,上面鮮血淋漓:“魔鬼,別想抓到我!”
旁邊的人一起驚呼,連忙上來奪去她手裏的兇器。畢竟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不幾下便被奪了匕首,驚懼地退到喜堂一角,看着堂上諸人,全身發抖地縮成一團。
“魔鬼!魔鬼!”她看着道賀的諸位軍人,厲聲詛咒。
宣武驚魂初定,上去一把拉起她,一掌便想把這個瘋女人打清醒過來。然而,他的手剛揚起,卻被人凌空抓住,用力得幾乎捏斷他的骨頭。宣武脱口痛呼出聲,正要扭頭怒斥,卻發現霍然站起扣住他手腕的,居然是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飛廉少將!
在滿堂大亂的時候,他居然不避嫌地站了出來維護以前的未婚妻。那張一貫温文儒雅的臉上帶着少見怒意和殺意,瞬間刺得他不敢開口説話。
“宣武將軍,明茉小姐有病,你也是早知道的,應該體諒她。”飛廉一字一字開口,凝視着他,眼神凌厲,“你承諾過會好好對她——如今大喜之日,卻在喜堂上打她?”
“可是……”他看着衣不蔽體的瘋癲女子,氣不打一處來。
——難道自己計算錯了?這個女人的失心瘋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遠遠超出他想象。和這樣懷着匕首的女人共處,真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險,如果真的娶了這個瘋婆子,看來這一生恐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看起來,你不是真心想照顧她,”飛廉淡淡,“她也不喜歡你。”
“……”宣武訥訥,發現那個文雅温和的少將有時候説話也甚為不留情面。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放手,如何?”飛廉定定看着他,眼神明亮而犀利,“否則這樣鬧下去,遲早要出人命——你的命,或者她的命。”
宣武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打了個寒噤。
“魔鬼,魔鬼……”披頭散髮的女子看着他尖叫,卻不知何時躲到了飛廉的背後,瑟瑟發抖地拉着他的衣襟不肯鬆手,探出頭來看着周圍的一片紅,喃喃詛咒,“都是魔鬼!”
“好吧。”宣武嘆了口氣,嘟囔,“反正也還沒行大禮……”
“如此甚好。”飛廉笑了笑,鬆開了他的手,“快去下去包紮吧。”
他脱下外袍裹住了明茉雪白的肌膚。出乎意料的,那個瘋癲的女子在他身邊乖得出奇,宛如一頭羔羊般聽話地任憑擺佈,不叫也不掙扎。飛廉回頭看了看旁邊愕然的諸人,搖頭笑了笑:“真是讓大家掃興了……不過既然都來了,還是繼續喝完這一席吧。”
諸人看得事情平息,都鬆了口氣,紛紛坐下繼續,然而已經沒有了胃口。這時有喜婆上來試圖將明茉帶下去休息。然而剛剛安靜下來的女子又開始尖叫,狂亂地揮舞着手臂,歇斯底里,不肯離開飛廉身旁半步。
“好了,好了,沒事的,”飛廉連忙讓喜婆退下,安慰着明茉。
瘋癲的女子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雙眼警惕地看着身側所有軍人,流露出恐懼驚慌之意,靠在他身側瑟瑟發抖。看到這樣的情狀,衞默先冷笑了一聲,側過頭去不屑地喝酒,青珞嘴唇動了動,但終究沒説什麼。
同樣出身門閥,深受禮儀訓導,飛廉此刻也覺得不妥,然而看到她的眼神,終究不忍將她推開,嘆了口氣,吩咐左右給她加了碗筷,然後將菜挾到了她面前——應該是幾日來餓得狠了,明茉埋頭猛吃起來,他佈菜的速度幾乎趕不上她吃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