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慕容修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帶着莫測的笑意,“果然如此。”
“什麼果然如此!”西京卻霍然回身,暴怒的厲喝,“你知道什麼!”
“息怒,息怒,我並無對劍聖一門不敬的意思,”慕容修收斂了笑意,連忙安慰空桑的劍聖,“我只是在揣測破軍的心——覺得驗證了這個猜測,對下面的計劃更加有把握而已。”
西京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漸漸平靜,不再説話。然而視線落在那張紙上,臉色還是不自禁的一沉——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在桃源郡和那個同門的生死一戰,想起白瓔跟他説過的師父靈前的那一面。
慕容修的確是對的,那個聰明的商人在沒有看到這張紙前、就準確的猜中了答案。
“別看了。”慕容修伸過手,扯下了那張紙,“走吧。”
“快來,”走在前頭的音格爾驀地頓住了腳,回頭發出了聲音,“在這裏!”
最後一道門,通向墓室的最深處。裏面有微微的水流聲音,似有冷泉從地底湧出。音格爾執着火把站在水畔,眼神恭謹,看着水中央那個靜靜坐着的人。
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的在黑暗的古泉之中沉睡。古墓寂靜,她彷彿只是靠在輪椅上睡去了,長髮直垂到水面,面容寧靜安詳,唇角依稀還有淡淡笑意,令人不敢仰視。火光在水波上跳躍,宛如萬點煙火,映照得冷泉中心那個白衣女子宛如夢幻——即便是滿心權謀的慕容修,一瞬也被那樣的景象鎮住,居然不敢大聲呼吸。
西京用劍柄抵住了眉心,緩緩跪下:“師父。”
在他跪下的同時,音格爾舉起右手按住心口,也在水邊單膝下跪,深深俯首,那一瞬只覺心裏前所未有的安靜。
“師父,弟子大不敬,今日竟然來驚動您的安眠。”西京跪倒在水畔,低聲禱告,“請您在天之靈明白弟子的苦衷,原諒弟子的冒犯。”
寂靜的石墓深處,那個在水中央的女子依舊寧靜安詳。西京跪了許久,竟是始終不願起身去驚動她——然而外面天色漸亮,長夜即將過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顧不得再想,空桑當代劍聖站起身來,涉水而去。
來到了輪椅旁一步之遙,西京恭謹地行禮,然後俯下身,將師父的遺體連着輪椅一起抱起——入手沉重,竟不似血肉之軀,而宛如一座玉石雕像。
音格爾在水邊看着他將前代劍聖的遺體移上來,恭恭敬敬地彎腰,鋪開了一張巨大的柔軟毯子,上面金色的駝絨長達一寸,是盜寶者用來收藏最珍貴的寶物所用。
“咦,這是什麼?”慕容修一眼看到玉像衣襟上的一物,微詫。
那是一隻藍色的狐狸,毛色蒼老幹枯,靜靜伏在玉像的膝蓋上,已經死去多時。三人不知道這座被封死的古墓裏哪來的狐狸,下意識地想拿走這個東西,卻發現那隻藍狐雖然已經枯餓而死,化為白骨的爪子卻依然死死抱住了慕湮的手腕,竟是不能扯開。
“算了,”西京低嘆,“就這樣帶走吧。”
他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這座漆黑封閉的古墓,想象着慕湮師父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時光是如何渡過,心裏依舊有止不住的震動,竟是不能再深想,硬生生轉開了頭去。
在看到少主和西京一行從古墓深處搬出裹着駝絨的東西,九叔忍不住的驚詫,卻想起音格爾此前的叮囑,終究沒有發問。
“立刻從地道離開,我已安排人手在赤水旁接應,”音格爾轉頭看着莫離,“莫離,你連夜回空寂大營,帶着那裏的族人立刻離開空寂城!一刻都不能停留!”
“怎麼?出什麼事情了?”莫離失驚——幾個月前盜寶者的部隊入駐空寂城,和飛廉領導的滄流軍隊一起對抗破軍,一直相處的還算順利,沒有道理忽然間説撤就撤,連招呼也不打上一個。
“不要問為什麼!”音格爾的語氣轉為嚴厲,“立刻去!否則來不及了!”
“是!”莫離一震,立刻低頭領命,迅速離開。
“少主,已經來不及了吧?”在高大的西荒盜寶者離開後,慕容修微微嘆了口氣,“飛廉那邊,應該也已經開始行動、清剿空寂城裏的盜寶者了——出了這樣的事情,總要給族人有一個交代;即便是為了把戲演得像一點,也一定要實打實的來一場追殺,否則帝都那邊也不會輕信這個消息。”
“閉嘴!”音格爾臉色蒼白,被這個中州商人漠視生死的語氣激怒。然而慕容修卻是正色:“少主息怒,要知道凡事總是有得有失——盜寶者的血,絕不會白流。”
“走吧!”西京不想再聽下去,低嘆。
一行人抬起毯子裹着的玉石雕像,從地道靜靜離開——遠處的出口處,早已有一輛馬車停在夜色裏等待,只等一行人得手,便立刻飛馳向烏蘭沙海的銅宮。
後世中被成為“諸神黃昏”的驚天計劃,由此正式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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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狼朗受命來到空寂城,發現飛廉居然還在軍中等着他。
“有什麼事那麼急?”狼朗踏入帳中,看到裏面燈火通明,包括衞默、青絡在內的幾位將領居然都到了,不由詫異地調侃,“我説飛廉,你怎麼又搞這種半夜緊急會議的事情?新婚沒幾天就冷落明茉,實在也説不過去吧?”
“狼朗,出大事了!”飛廉卻霍然抬頭,臉上一點玩笑意味也無,“我剛剛接到密報,那羣西荒盜寶者並不是真的來幫助我們抗敵的!他們另有圖謀,私下還在和帝都叛軍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