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的手頭本是沒有任何線索,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機會、當初他進入霸天城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借機探訪師祖所收的剩下五個逆徒之下落,如今看來,這條路沒有走錯,冬醜的被發現,就是一個重大的收穫!
冬醜為什麼要將矛頭對準霸天城?是純粹的黑道上的擠軋還是別有原因?也許,能解答這個問題的只有逃逸而去的冬醜的兩名屬下,即偽裝成驚豔、驚魂之人了。
如此一想,牧野靜風決定暫時不離開霸天城,他要藉助霸天城的力量,找到這兩個人,然後從他們身上,弄清冬醜與霸天城激戰的原因.丫丫的神色極為不自然,她的眼光幾乎不敢與牧野靜風正視.而牧野靜風反倒平靜得很,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丫丫忽然“撲通”一聲跪於地上,清淚漣漣,泣聲道:“婢子該死,請公子—一降罪。
“她那嬌小的身軀甚至因為緊張、驚恐而輕顫不已!秀髮微垂,半遮了一張俏臉。牧野靜風淡淡地道:“那樣做是你自己的本意嗎?”
丫丫趕緊道:“雖非婢子本意,但—一但婢子亦是罪不可恕。”牧野靜風道:“你起來吧,我不怪你。”
丫丫惶然道:“婢子騙了公子,公子怎能不怪罪於婢子?”
牧野靜風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你不如此做,你會有怎麼樣的遭遇?”
丫丫臉色劇變,充滿了恐懼與害怕,她顫聲道:“婢子不—一不知。”話雖如此説但從她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如果她不按別人授計對牧野靜風下了藥,她的下場定是頗為可怕的。
牧野靜風道:“你是做了一件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事惰,何況我還好好地活着,甚至可以説你們在無意中幫了我一個忙,所以我不怪你。”
他忽然笑了笑,道:“只是以後不要再如此騙我了,我這人總是很容易被騙的。”
丫丫沒想到牧野靜風竟如此輕易地原諒了她,不由又是驚訝又是感激,一時也不知説什麼好,見牧野靜風走上前來,似乎是要將自己扶將起來,趕緊自行站起,邊拭去臉上的淚水邊道:“婢子這就下廚為公子—一”下邊的話她突然打住了。牧野靜風立即明白了她在想什麼,寬厚地笑了笑,道:“去吧,我也餓了。”丫丫感激地一笑.
儘管城伯與霸天城主的分道揚鍍只是做給冬醜諸人看的,但此役之後,霸天十衞不再輪流為霸天城主值守卻也成了事實。如此一來,霸天十衞更成了一種閒職.而事實上,霸天十衞如今已只有七衞,在對付冬醜一役中,冬醜的弟子蒙紫已死,另外還有趙克非、諸葛陣亦已戰死。
出人意料的是霸天城主突然宣佈晉升牧野靜風與範書兩人為“霸天雙士”,地位自然在霸天十衞之上,原因便是他們在對付冬醜一役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對牧野靜風來説,這種職位的變遷是毫無實際意義的,他更為關心的是霸天城主晉升他的用意何在?
無論如何,成了“雙士”之後,牡野營風的行動更為自由了,他與範書的地位已僅次於霸天城主與城伯。如此一來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機會可以瞭解他所需要的信息.但細細一想,誰都會發現這種快得不可思議的晉升之蹊蹺所在.牧野靜風與範書到霸天城不及一個月,即使再如何的功高,也不應成為霸天城核心層的人物。牧野靜風曾細細揣摩,卻未能明白其中玄機.丫丫大概是出於一種贖罪的心理,這些日子她對牧野靜風照顧得可謂無微不至。
今天早晨牧野靜風起得頗早,但即便如此,丫丫也已將燕窩粥熬好了.看着牧野靜風似乎胃口很好,丫丫十分高興,忍不住道:“小喜教我的熬粥之法果然不錯一”
牧野靜風隨口道:“小喜是誰?。
丫丫笑道:“是伺候與公子你同為‘霸天雙士’的範公子之婢女,她説範公子特別喜歡她熬的燕窩粥,一次能吃四大碗呢。”
牧野靜風驚訝地放下碗來,詫異地道:“範書看上去並不怎麼五大三粗,怎會有如此好的食慾?只怕是小喜地胡謅。”
丫丫道:“我本也不信,可小喜説的確如此,她還説每次總是沒見她家公子如何吃,四五碗粥便沒影了。”
牧野靜風饒有興趣地聽着心想這範書倒也是個怪人。
想了想,牧野靜風道:“小喜她還説了什麼?”
丫丫咬了咬嘴唇,然後道:“沒了一”忽又道:“小喜説範公子好像特別怕冷,這樣的天氣他還讓小喜為他加了一牀厚厚的被褥.”言罷不由笑了。
牧野靜風卻沒有美,他心想這個範書為何有這些奇怪的舉動?
因為心有疑慮,所以牧野靜風決定去範書那兒看個究竟,這個與自己一起晉升為‘霸天雙士’的人一定有不同尋常之處。
在範書那兒牧野靜風先見到的是一個微微有些胖的丫環,因為笑容格外的甜,所以她的胖反倒成了一種優點。無疑,此人定是小喜。牧野靜風的到來讓小喜有些吃驚。
而範書卻是平靜得很,當他得到小喜的通報從裏邊迎格出來時,隔得遠遠的就列牧野靜風一笑,朗聲道:“你來了?”
那語氣倒像他們之間早就約好了在此處見面似的。
小喜敬上香茗.牧野靜風是帶着某種目的來的,這反倒使他顯得有些拘謹,好在範書是個頗為善解人意的人,儘管他與牧野靜風幾乎是一樣的年輕,但卻比牧野靜風顯得世故成熟得多。他們之間是第一次如此單獨相對,但範書總能找到話題,使場面不至於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更難得的是範書把一切都做得跟自然,沒有絲毫做作之感。
但牧野靜風內心深處卻有一種彆扭,他們之間所談論的大多是與他們作為。霸天雙士”
的身份相符的話題J一但他們的這種身份本身就是一種“彆扭”!
範書的臉上始終有一種淡淡的和善的笑意,這使得他本身俱有一種親切和温和,足以讓別入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信任感。
牧野靜風對自己的猜疑開始有些懷疑動搖了、而事實上他自己都説不清自己到底在猜疑什麼?
當第二道茶喝去一半時牧野靜風在心中打定主意準備起身告辭。就在這時,範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他的手肘抬得有點高,牧野靜風無意中發現他的肘部有一小撮白色的棉絮!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一時轉念無數,他立刻將此點與範書讓小喜添了一牀被褥之事聯繫在一起了!
新添的被褥自然是不會破的,那麼除非是拆洗,否則絕不可能把棉絮沾在身上。可是從範書的身份地位來看,又怎麼可能親自拆洗被褥呢?這其中是不是隱藏着什麼?
但無論如何,牧野靜風覺得自己這一趟沒有白衣月色很淡,天上不時飄過的烏雲把地上的一切景物都弄得斑駁德脱.
牧野靜風不期然地走近了範書的屋子,當他發覺自己又靠近了這個白天曾到過的地方時,幾乎啞然失笑。彷彿冥冥之中有股什麼力量把他引到了這兒,這種力量,自然包含了好奇之心但又遠遠不止好奇那麼簡單.
霸天城因為地理位置的優越,使得它的防守極易佈置,背倚之三側幾乎不需要任何防守;只需要對正門一帶作重點看守即可.同時城中設了四個望塔,遠遠地高於其他建築,四塔互為犄角,在望塔上的巡邏人員,城內有任何變故;都能被他們迅速捕捉到.如此一來,城內值守的人員相對就少了,其實值守的人員少了也有好處;那便是有利於望塔上的人觀察城內的情景,否則如果到處都是遊蕩之人,反倒給了敵人混跡其中的機會。
範書的屋子還亮着燈光。
但就在牧野靜風有意地觀察着範書的屋子後不久,範書屋中的燈光突然滅了,少頃,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如靈貓般悄無聲息地穿窗而出.牧野靜風暴然一驚,腳下一錯,已用快捷無匹的身法閃入一片陰影之中.這是一片長勢頗為茂盛的夾竹桃.穿窗而出的黑影伏於地上竟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是從窗户中穿掠出來的,準會以為那只是一堆雜物堆放在牆根下。
足足過了一刻多鐘,黑色的人影還是以那種奇怪的姿勢靜止於牆根處!
牧野靜風心中暗暗佩服此人的耐性。忽然,一朵濃厚的烏雲飄過,將月色遮了個嚴嚴實實.就在月色隱去的一瞬間,培根處隱伏的人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飛速掠出!
此時的光線投暗,若非牧野靜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此人的身上,加上他的內功修為極其不俗,只怕也難以看清有人在動.黑色人影的姿勢頗為古怪,看上去顯得格外的臃腫。
牧野靜風大惑不解,從身形來看,此人定不會是範書,但他又是從範書屋內竄出的,到底是何人呢?
牧野靜風不假思索地跟在了此人的後面,他的輕功卓絕不凡,此時離黑衣人七八丈之距緊緊跟隨,竟不曾讓對方發覺。疾行了二十幾丈後,天上月亮又掙脱了烏雲的束縛,就在光線變亮之時,黑衣人立即駐足,身形一晃,已閃入一堆假山之後!
牧野靜風反應極快,他從對方的動作中迅速判斷出此人的意圖,亦準備隱下身來,卻發現自己身惻根本沒有可以躲藏之處!
路邊只有一片半膝高的草叢,但要隱於其中,就必須卧倒。
沒有時間再作更多的考慮,牧野靜風身形一變,就如同一根被風吹折了的蘆葦般向右側倒去.僥倖倒下之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不敢一下子仆倒在地,以免碰響了雜草,而是先用雙手着地,再慢慢地壓下身子.然後他便發覺如此一來有一個問題出現了一一J他無法觀察到黑衣人的動靜!伏在地上,草叢擋住了他的視線。怎麼辦?
牧野靜風想了想,便將頭低下。以耳朵緊貼於地面,他要惜聲音來分辨對方是否行動了.細草拂在他的臉上,癢癢的難受。
倏地,有腳步聲傳入他的耳中,而且頗響。牧野靜風吃驚不小,一時不明白黑衣人怎麼會發出這麼響的腳步聲,如此一來,他的行蹤還能不暴露?但很快他便明白過來,這一陣子腳步聲並不是來自前方,而是來自身後,且他還聽出這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怎麼辦?自己如此躺卧於地面,行蹤會不會被發現?
但事已至此,牧野靜風只能靜觀其變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朝着牧野靜風這邊來的,腳步聲沉重而緩慢,想象得出這兩人目前還沒有察覺出什麼。
但牧野靜風就躺在路邊,當他們兩個人走過這裏,只要稍加註意,就可以發現牧野靜風,那樣一來,牧野靜風自然再也無法跟蹤黑衣入了。
驀地,牧野靜風的手觸動了草叢中的一塊雞蛋大小的石塊,心中一動,趕緊暗釦於手心。
略略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手勢,然後內力一吐,手中石塊閃出一道弧線飛向西側十丈之處!
石塊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其速度極慢,慢得不可思議,以至於竟不曾有破空之聲響起,悄無聲息的石塊飛出十丈遠的時候,暗藴其中的內力突然暴發,整個石塊已碎成粉末,如亂而般四射開來!
這樣的手法,能夠做到的人絕對不多。“啪”地一聲,碎石末在西惻十丈外造成了驚心動魄的響聲!
“什麼人?”喝問之聲立時響起,正是來自於他的身後.與此同時,衣袂掠空之聲亦隨之而起,定是那兩個人循聲而去了.牧野靜風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為黑衣人似乎也不願讓別人察覺他的行蹤,警惕性也格外地高,這使得牧野靜風跟蹤起來頗為困難.若非因為職務之便而對霸天城之環境、防務有了一定的瞭解,只柏未必能夠成功地追蹤此人。
黑衣夜行人一路向南直行。南側主要是一些身在霸天城內,卻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霸天城所屬的人——比如在霸天城內的商貿工匠之流——所居住的地方.對於這一帶,牧野靜風自然是不甚熟悉的。
好在這一帶屋子低矮密集,巷子交錯,可藉以掩身之處特別多。加上霸天城在這一帶並沒佈置很多防備力量,因此相對來説,跟蹤起來反倒不是很困難。
追蹤中的牧野靜風如同幽靈一般,靜時無聲無息,動時則如鬼魅過空,快不可言!
黑衣人終於在一間破落的屋子前停了下來.此時這邊已是夜深人靜,只有遠處偶爾響起的狗吠之聲顯得十分的空寂.黑衣人迅速地向四周查看一番,然後舉手在破屋門上輕叩數下。
“篤——篤篤——篤!”很有節奏感。
牧野靜風心中驚詫不已。這間屋子的屋頂一角已破了,一側山牆又出現了一條寬大的裂縫,屋子四側堆放的東西雜亂無章,無論如何。也實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牧野靜風以為黑衣人敲了門後一定會等人出來開門,沒想到敲過門後,只聽得“吱呀”一聲,開啓的卻是旁邊的一扇破舊木窗!
黑衣人身形一晃,竟穿窗而進了。
牧野靜切見狀暗自好笑,眼前此人先是從窗中出來,如今又從窗户進屋,也可謂另闢捷徑了。
也許,屋中便藏着一個秘密?
牧野靜風不敢跟得太緊,他隱身子黑暗中觀察了一陣子,等到屋內亮光閃了閃,有燈光透了出來時,牧野靜風方才選擇了一條頗為隱蔽的線路,向那間破落的屋子靠攏過去.屋內亮起燈後,從屋裏向外看所能觀察清楚的東西就不多了。
牧野靜風飛速貼近屋子,雙足一點。已如一片輕羽般翩然飛起,悄然落於屋頂之上!
屋頂上有一隻夜貓子,牧野靜風恰好落在了它身後。大概是牧野靜風帶起的微風驚動了它,夜貓子猛地轉過頭來。此時,牧野靜風已在它的身後落定,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以至於連夜貓子也疑惑了,不知道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黑影是一件物什,還是另一個生物它遲疑不定地低聲叫喚了二聲,見沒有什麼動靜,便貼着屋頂的青瓦飛身躥了出去。
牧野靜風這才慢慢地俯下身來,如此破舊的屋子要找一條裂隙實在太容易了.屋內竟有三個人,而且其中有兩個是女人,她們都微微低着頭,一時無法看清她們的真面目。
而黑衣人正好是背對着牧野靜風的視線。藉着燈光,牧野靜風這才看清黑衣人身上裹着一件格外厚實的衣衫——也許,它並不能算作真正意義上的衣衫,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塊手工拙劣的棉墊子而已.難怪他的身形顯得如此的臃腫!
可他帶着這樣一件古怪的物什又有什麼用處呢?
但見黑衣入解下“棉墊子”之後將它遞向了那個個子稍長些的女人,但她沒有接,反倒是她身邊的另一位女人代她接下了.黑衣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向窗户這邊走來.看樣子他大概是要去將窗户關上。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牧野靜風已看清了此人正是範書!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那麼出人意料——
幻劍書盟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