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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是夜,月滿星疏。  

    一道玲瓏的身影趁着夜色而來,憤怒的臉龐迸射陰狠之光,足音輕似夜行的貓,絲毫無聲響地悄然潛進一座大宅裏。  

    四周是寂靜的風,涼颼颼的飄動藍紗窗簾,幾盞昏黃的美術燈微放着光亮。  

    推開門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一管點滴掛在牀頭上方,牀上隆起的人形有着微弱的鼻息,牀沿趴伏一位看似哭累的美麗女子。  

    一切順利得令來人露出陰笑,人之將死眾叛親離,保安人員疏懶地聚在會客室打牌作樂,要進入是何其容易。  

    可是不甘心哪!他應該不致如此早死,離心咒磨得是他的身心不是命,為何磁場抗體突生變故,不到兩天他就陷入彌留狀態,發出病危警訊震驚媒體?上一代的恩怨由下一代承受是天經地義,怪只怪他不該出生在上官家。  

    “雖然不想讓你這麼早斷氣,誰叫你的身體不濟事,一點小小的咒術都對抗不了。”牀上的人兒蠟白着臉,眼眶四周有深黑痕跡,顯得飽受摧殘的程度已屆不堪負荷,枯癟的雙頰見其顴骨突出,後因缺水而紫硬。  

    他是待宰的羔羊,劊子手的陰影逼近,哀嚎聲將是最美妙的獻禮。  

    惡魔的心到底是否黑腥?掀開被,戴着皮質手套的食指撫摸着牀上人兒的心臟地帶,嗜血的狂熱紅了雙瞳,如同夜魅索命,欲吮幹每一滴流動的血。  

    “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本要讓你受折磨不是痛快的死亡,可惜……死也要死在我手上,絕不允許你死於懦弱。”霎時,銀色的刀像道疾雷,狠狠地穿透牀上肉體,抽起時噴灑的血液是甘美的甜液,讓惡意的唇角浮起一朵燦爛的滿足,令人望之心寒。  

    探舌一舔刀鋒上的鮮紅,入口的美味……咦?這是……雞血?森黯的黑眸一閃,愠色取代了得意,低聲的咒罵充滿惡毒言詞,恨慰人心。  

    “我從沒想到是你。”一道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待瞳孔熟悉了亮度,眼前出現兩男兩女的形體,失策了。  

    在燈光的照射下,他們看到了一位最不可能出現的人,心中的驚訝度不亞於來者。  

    “原來你是詐死引我現身,我太低估你了,兒子。”  

    “彼此彼此,我名義上的母親。”一切豁然開朗,源頭在於她!  

    “有人幫你解了咒?”看來是個法力高深的女巫。  

    傅蘭沁回頭一瞧,牀上哪有什麼死人,不過是隻一刀斃命的白雞,鮮血染紅牀鋪。  

    好高明的幻術,難怪她會受騙。  

    “有施就有解,很抱歉沒讓你如願,真是我的不孝。”上官鋒摟着愛人笑着,眼底陰寒無比。  

    隨即,他神色一驚的問:“為何要我的命?”  

    “因為你不該出生!不該成為夜嵐的兒子。”傅蘭沁的雙瞳射出深沉的恨。  

    “我不懂,你不是接納了她的存在?”只差沒正式過門。  

    “哈……説得真好聽,誰説我是心甘情願接納她,為了大局着想,我不得不暫時偽裝賢慧,你以為我的度量真有那麼大。”她狂肆的一笑,不在乎揭露自己邪惡的一面。  

    有哪個女人甘於與人共夫,尤其是她千方百計才得來的男人,説什麼她都要保有他,不計一切代價。  

    “你真可怕。”柔水無形,卻殺人致死。  

    “我是可怕又如何,女巫的本性都是邪惡貪婪,至少我得到我要的。”傅蘭沁一點也不後悔曾有的所作所為。  

    “你是女巫?”上官鋒詫異地吸收這個令他震撼的消息。  

    傅蘭沁淒涼一笑,“曾經。”  

    “也就是你現在不是女巫,是受了報應吧!”不是每個女巫都邪惡貪婪。至少有個笨女巫什麼也不會,就會敲詐他。  

    “住口,你不懂,我為了得到上官宏而重塑他的情感記憶,耗損了所有法力,甚至因透支的咒術傷了我的生殖能力,失去為他生女育兒的機會,不然豈有你的存在。”  

    上官鋒驚訝極了,“你不僅騙他子宮難以受孕,連帶三十幾年的夫妻情分也是假?”  

    “胡説,我愛他,我愛他不只三十幾年,早在他和夜嵐相戀之前我就愛着他。”她愛他好深好深,不惜犧牲一身的法力。  

    那是五○年代,他們是私交甚篤的初中同學,然傅蘭沁小小芳心早已初綻,誓要與他長相廝守、永不分離,做一對永世恩愛的夫妻。  

    可是上官宏一向視她只是能談心的好妹妹,不曾有過男女之愛地給予相等對待,一直是她單方面默默付出。  

    直到升高二時轉來一位活潑開朗的外校生,她的甜美清麗很快地吸引住內向沉穩的上官宏,兩人展開一段長達五年的愛情長跑,這個闖入者的名字就叫“夜嵐”。  

    原本甘於單戀的傅蘭沁一聽到他們兩人要訂婚的消息當場崩潰,自幼跟着外婆修練巫術的邪惡霎時覺醒,開始一連串的挽心行動。  

    她先是以魔法讓夜嵐陷入深度昏睡中,趁此機會對上官宏下愛情魔咒,一步步把他的心拉到身邊,重新塑造兩人相愛的假象而移愛至她身上,徹底地忘了原先的最愛。  

    但她的天分有限、所學的巫術也不到火候,因為求快心切未循正途,所以部分法力反撲而傷了自身,讓她從此變成一個普通的女人。  

    “我的母親和他原本是一對……”多駭人的事實,是這女人以巫術拆散了有情人。  

    “哼!他們的愛情根本不深,情之深足以破咒,我不過讓他們提早分開而已。”傅蘭沁為自私找籍口。  

    “你錯了。”清清軟軟的女音介入兩人的對話。  

    “你是誰?”傅蘭沁眯起眼打量適才站在一邊出聲的沙越雋。  

    “現任女巫。”  

    “是你解了他的咒?真是多事。”一個好管閒事的女巫。  

    “情到深處無怨尤,你以為他真的想不起那段刻骨銘心的愛嗎?”無私的人還少見得很。  

    “什麼意思?”傅蘭沁很害怕聽見心中的恐懼。  

    “夜嵐是個法術高出你許多的魅巫,只是不小心讓你施了咒而昏睡不起……”當夜嵐清醒過來已是多年以後,發現深愛的男人移情別娶,她傷心地日日徘徊於兩人昔日訂情的海邊,緬懷舊時恩愛的點點滴滴。  

    或許情緣不該絕,兩人意外的相逢了,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上官宏迷惑不已,因此有了肉體關係。  

    久而久之,熟稔的愛戀逐漸浮現,上官宏竟幾乎快想起兩人曾有的山盟海誓。  

    “……是夜嵐用自己的法力封閉他的記憶,她知道一旦他憶起兩人間的情愛,一定會受不了打擊,所以忍痛成全你和他,甘於做個第三者。”  

    “為什麼你會曉得這些?你根本小得不知巫為何物。”傅蘭沁心口一陣惶惶然。  

    “魅巫為了愛而犧牲自己的偉大情操被記載於巫界的魔法書,稍用心的人都聽過她的故事。”  

    “我不相信她有那麼善良,女巫都是自私自利的邪惡化身。”明明犧牲的是她,怎會是夜嵐。  

    沙越雋幽幽的説:“你逼她喝下斷魂草汁,可知她臨死前仍為你着想嗎?”  

    “我母親是她殺的?”他還得受多少刺激?上官鋒內心激動地抱緊沙悦寶,此刻她是他唯一的支撐。  

    “別懷疑,你母親是愛你的,她故意疏離你的用意是想保護你,甚至下咒要上官宏無法愛你。”  

    “為什麼?她未免愛得殘忍。”什麼樣的母親能狠得下心這麼做?  

    “她瞭解上官夫人的狠毒,你的存在是一根刺,若是不受重視,自然引不起別人加害,你有沒有發覺一件事,在你十歲以前沒有人追殺你,而在你母親死後才有一連串的狙擊。”  

    上官鋒眼一厲,“這也是她主使的?”他瞪視着毫無悔意的傅蘭沁。  

    “嗯!不過夜嵐真是個叫人敬佩的母親、她用當時腹中已有三個月大的嬰兒下了死咒,保你一生平安,所以你雖大傷小傷不斷卻不曾致命。”  

    “原來如此,我以為是我醫術高明呢!”憋了許久的夜夙終於吐了一口氣。  

    他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二十一世紀還有女巫的存在,簡直是一大福音,有機會問她們收不收徒弟,他好練兩招收服頑強的病患——上官鋒。  

    “你的意思是,我母親為了保護我才犧牲自己?”上官鋒震驚不已地無法接受。  

    “你説得再多也沒用,夜嵐已死,我是絕對的勝利者。”志得意滿的傅蘭沁發出尖刻的笑聲。  

    “不見得。”傅蘭沁傲慢的一哼,“難道你想以巫法對付我?”  

    “不,是讓你訴衷情。”沙越雋指尖一挑,牆壁裂出一條縫。  

    在認出來者是傅蘭沁那一刻,沙越雋即以眼神暗示沙夕夢去挖來在睡夢中的上官宏,兩人隱身在牆後已有多時。  

    “宏……宏哥……”面上血色一失,傅蘭沁竟覺無措。  

    “蘭沁,你太令我痛心了,三十幾年的夫妻生活還銷燬不了你的恨。”事實的背後竟是如此的污穢齷齪。  

    傅蘭沁眼眶一濕卻流不出淚,把靈魂賣給惡魔的人是無淚的。  

    “抹去你的記憶卻抹不去你對她的愛,每當午夜夢迴,你口中喊的是嵐兒不是我傅蘭沁,你要我如何不怨!”那更是一種折磨,讓她苦不堪言。  

    “夢囈中的話豈能當真。”這點他倒是不清楚,只知每回醒來就心痛不已,好像遺失了最心愛的東西。  

    “何必瞞我,你每個禮拜都和球友相約打球,其實是到夜嵐的墓上祭拜。”  

    “你跟蹤我?”他原以為那是對夜嵐的愧疚,原來是自己所不知道的眷戀。  

    “查出你的行蹤並不難,我有朋友。”她意指秦可梅,聖石便是交易之一。  

    沙越雋笑笑的道:“淚巫已自顧不暇,她的法力已被我消除。”  

    “你……”上官宏走到沙越雋面前。“請你恢復我的記憶。”  

    “何必呢?相當傷心哦!”夜嵐的美意該獲得回報。  

    “我不想忘了心所愛戀的人。”他堅定的説。  

    “不——”傅蘭沁衝過來要阻止,一道紫光由沙越雋指尖射出沒入她眉心,她頓時委靡不振地失了焦點。  

    “我封閉她的心靈,以後她再也傷不了人。”類似行屍走肉。  

    “上官先生,閉上你的眼睛。”梵音似的咒語一起,淡淡的花香環伺着上官宏,幾分鐘後兩行淚留下腮邊。  

    他睜開眼,眸底的深情叫人動容,“孩子,爸爸對不起你。”還有他的愛。  

    不知為何,上官鋒發現自己的眼角竟有了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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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哇!好帥喔!長得真養眼,你瞧那肌肉多結實,馬達式的翹臀一定很賣力,你們好幸福喔!”來人家家裏拜碼頭也不懂得禮數,就算沒帶“伴手”也應該和顏悦色,一個個板起臉活像來討債似的。  

    “小雩兒,收起你的口水。”  

    “嗚……越雋,你看冰山多無情,人家不過看看帥哥而已。”好補喔,以後她會常常有空去坐“抬”。  

    “沙南雩——”沙夕夢警告的一叫。  

    嚇!好冷,不愧是冰山級美女,“真是便宜了博兒和寶寶,踩到狗屎還能撿到黃金。”她是羨慕不心動,有免費的男色瞧就好。  

    沙越雋倒兩杯咖啡給“客人”。“兩位請用,就當自個家裏別客氣。”  

    “我怎麼沒有熱可可?”沙悦寶眼巴巴地看着沙星博喝着不知打哪弄來的可可。  

    “人家的男人買的。”沙南雩酸味的説。博兒好像又胖了。  

    “喔!”沙悦寶一聽,馬上用哀怨目光凝視上官鋒,“鋒,你都不疼我。”  

    “一杯可可算什麼,待會我叫人送一桶來。”他有點緊張地鬆鬆衣領。  

    自從和父親談開了以後,上官鋒暫時搬回上官家,打算等結婚後再搬回正在整修的房子,新房總要有新房的樣。  

    咒術實在相當厲害,從沒想過父親也有深情的一面,每天上墓園陪他母親聊天,除除草、栽栽花,還會撥空關心他的感情生活。  

    不過父親並未和傅蘭沁離婚,因為她變得痴痴呆呆不講話,今後將待在療養院終老,為她所做的事贖罪;而母親的墓碑已重新打造過,並刻上亡妻兩字,底下是摯愛勿忘的夫題。  

    多年的隔閡一時間要跨越是有些難度,他正在學習愛自己的親人,反正血緣天性是磨滅不了。  

    “哇!他説話的口氣好帥喔!我可不可以要一張簽名照?”好色有理,覬覦無罪。  

    “誰把這個花痴女拉走,吵死了!”脾氣衝的沈勁説。  

    沙南雩笑眯眯地一揮小指頭,“不成那!這是我家,酷哥。”  

    嘖!脾氣不好沒關係,長相特優就好。  

    沈勁瞄瞄頭頂,“博兒,把我頭上的花移開。”一蔟圓仔花。  

    沙星博懶懶地一睨不理會,“很好看呀!相當襯你的氣質。”  

    “一品園的蛋糕。”  

    “啊!你是我的親親愛人,我怎麼捨得讓你像花車呢!”手兒揮揮,花就不見了。  

    志氣算什麼,蛋糕才是她的第一生命。  

    “咳!你們奶奶還在午睡呀?”上官鋒手心直冒汗,口吻不敢太強勢。  

    “奶奶?”午睡?!  

    她們的表情是在笑吧?而且很詭異。  

    “怎麼了?”上官鋒奇怪的問。  

    “莎賓娜奶奶不在。”  

    “不在?!”兩個男人同時躍起一咆,狠狠地瞪着各自的女人,上官鋒向沈勁使使眼神,語氣輕柔地問着沙悦寶。  

    “好奇怪,奶奶怎麼不在家呢?”  

    沙悦寶聞言,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好笨喔!我和博兒費了好大的勁才哄奶奶出國玩……”  

    “寶寶——”沙星博乾笑地抱起她的餅乾準備開溜。  

    “我沒説錯呀!你還叫奶奶儘量玩,儘量的刷卡,帳單由我們家的笨男人付。”沙悦寶一副沒心機的道。  

    “笨笨笨,你這個大笨蛋,真給你害死了。”有這種姐妹真是三生不幸。  

    “笨女巫——”  

    “小胖豬——”  

    兩個特地來提親的男人簡直黑透了臉,一個無奈的低吼,一個憤怒的狂咆,而滿室女子發出悦耳的輕笑聲,在女巫之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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