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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空虛感。

    剛和女人廝混了一夜的煒烈步出留月軒,望着熙來攘往的人羣,莫名的感到一陣寒,他仍找不到生活目標地任由自己繼續醉生夢死。

    身邊往來的女人眾多,卻沒有一個是他屬意的她,他覺得孤寂。

    身體獲得極度的滿足和疲累,神智反而清醒得想喝一-,大醉一回。

    “貝勒爺您來了,樓上雅房還為您空着呢!”掌櫃的樂迎財神爺上門。

    “叫個唱小曲兒的姑娘來助助酒興。”他擺出風流的姿態丟下一錠銀子。

    “是是是,小的馬上為您準備。”

    諂媚的掌櫃先命人備上一桌酒席,接着找了對唱曲的父女上樓,絃音一撥,姑娘和着曲調就唱起來。

    黃鶯般的甜柔嗓音響起,煒烈持-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有一種身處醉花塢的錯覺,聽着江南第一名妓沈戀心的純熟琴韻。

    一仰而盡,他覷了一眼,心想不過是個陌生的賣唱女子,他太多心了。

    “爺,如月唱的曲子好不好聽?”

    妖嬈的身軀朝他偎了上丟,名喚如月的賣唱女行徑如同煙花女,染上紅綃的纖纖十指在他背脊挑呀挑逗着。

    “如月?!”月?男兒。煒烈失笑地搖搖頭,她的一切總是如影隨形地折磨他。

    “奴家如月,仰慕爺的風-甚久,盼能在爺的身側伺候。”如月的嗲音顯得虛假。

    “你是哪家妓院的姑娘?改天我去捧捧場。”他流裏流氣地輕捏她的美人尖。

    如月微頓了一下,嬌笑道:“奴家是醉花塢的頭牌名妓,爺好死相哦!”

    “醉花塢?!”他眼神倏地一利,捏緊如月的下顎。“你到底是誰?”

    該有的警覺性他還有,杭州的醉花塢早在一年多前被人一把火給燒了,京城不可能還有一家醉花塢。

    “你捏痛奴家了,爺。我真的是醉花塢的姑娘,明日在桂花巷口開張。”他還是這麼不知憐香惜玉。

    煒烈鬆了手笑飲一口酒。“原來是新來的花娘。”

    “奴家是頭號名妓-!爺可得要來月-捧場……”她的聲音被只鐵掌掐住了。

    “月、-──”

    “奴……奴家住的……花……花閣……”要死了,反應這麼激烈。

    好在這一年多來和老怪物學了些東西,不然她非一命嗚呼不可。

    如月以不平的眼神掃向正在樓下用膳的白衣公子,氣惱自己何必吃力不討好地自告奮勇,幫情敵牽起鵲橋。

    “你把花閣取名為月-?!”多令人心痛的兩字。煒烈哀傷地拎起一壺酒猛灌。

    如月深呼了一口氣。“奴家來自杭州,自幼拜月為神,十分崇拜已故的月-天人,所以……”

    “不許再説了,給我滾。”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面容猙獰地一吼。

    不只如月嚇了一大跳,連樓下的客人都差點嚇得跌下椅,驚心地撫撫胸口,趕緊結了帳開溜。

    唯有樓下雅房視不着的角落裏,獨坐一位美若天人的俊公子,他優雅地用完膳,以綾巾拭拭唇,風雅地搖扇步上樓。

    “這位兄台,小弟姓岳名破塵,不知可有榮幸與你共坐一桌?”

    煒烈手中的酒壺陡地滑落,雙手微顫,他不敢回頭望,生怕這是一場幻夢。

    “既然兄台不開口,小弟就當你默許了。”白衣公子招手要小二再送上兩壺温酒。

    當那張朝思暮想的容貌映入煒烈眼中,他仍當是在作夢。“你……”

    “女兒紅色黑味甘甜,妙味雖言語難形容,但小弟偏愛景陽春的香濃辛辣,餘味不盡,一飲醉千日。”

    可憐哦!見了鬼。如月很不是味道地想着,被只老手抓了走,她卸下臉上的薄膜,赫然是江南第一名妓沈戀心,亦是改回本名的宋憐星。

    “男兒──”煒烈猶覺踩在雲端,腳底非常不踏實。

    “小弟確是男兒身,兄台想驗明正身嗎?”她以男兒之姿送了個秋波。

    似要證明不是在夢中,他忽然抽起隨身匕首往手臂刺下!

    “你瘋了,煒烈……”鄭可男撩起他的袖口止血,乍見參差不齊的醜陋傷口,不免大受震撼地紅了眼眶。

    不值得呀!她不值得他如此深情對待。

    “你是男兒……”他不敢用力碰觸,只輕輕地憐撫她的玉容。

    鄭可男抽噎地投入他的懷抱。“我要你幸福呀!為什麼你要傷害自己?”

    “真的是你,男兒。”有形有體有温暖,是人非鬼。“我想得好苦。”

    感受到懷中温熱的氣息,一陣強烈的喜悦漸漸泛向四肢,煒烈動容地抱緊失而復得的珍寶,眼眶疑有水光浮動,肩膀一上一下的抽動着。

    這不是夢,他的男兒活生生的在他懷裏。

    可是……

    “你不是已經……”

    “斷氣了。”她淚中含笑地説道:“我是死過了一回,但是閻王爺借壽許我還陽。”

    之前她先回杭州一趟,偷偷探望過孃親,見孃親滿頭烏絲已成白,差點衝動地上前認親,是小師妹憐星一把拉回她。

    她在杭州盤桓了數日,玄月神教因教主宮羣感慨世事無常,帶着兩個兒子回洛陽定居而瓦解,冷傲遠走西域不再涉足江南。

    最叫鄭可男咋舌的一件事是日魂仇恨居然娶了阿彌為妻,初為人婦的阿彌竟有幾分姿色,小腹微凸可見有數月身孕。

    他們夫妻倆合開了間武館,相敬如賓地奉養她年老茹素的孃親,平凡得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天倫之圖。

    當下她哭了,一顆牽掛的心全然釋放。

    在憐星的強迫下,她忐忑的來到京城,並以男兒裝扮出現在他面前。

    “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煒烈愛不釋手地觸摸她真實的温體。

    “死人走得慢,你得給人家還陽的時間嘛!”她略帶女兒嬌態的輕嗔。

    他以食指點住她的唇。“不許再説忌諱的字眼,我不愛聽。”

    兩人旁若無人似地相擁低語,親密的身影教人眼紅。

    “啊──我嫉妒她。”

    所謂近朱則赤,近墨則黑,和陰陽怪氣的天山二佬相處一年多以後,温柔婉約的宋憐星性情大變,脾氣也跟着時陰時晴,有人性多了。

    對於這兩個“目中無人”的“男人”,她是又愛又恨,他們在樓上恩恩愛愛傾訴久別情衷,她卻被偽裝成爹的怪佬佬抓來當門神,吸風飲沙地站在樓下趕人。

    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

    她忍不住仰天長嘯,讓過往人羣不由得搖頭,可惜,這麼美的女人居然……瘋了。

    ★★★

    康熙三十一年四月北京城

    中土胤-,東木棣樊,西金-鋒,北水海灝以及滿臉愁色的和孝公主端敏全停下動作,五人十眼瞠得知南海珍珠。

    其中以胤-為甚,因為五人之中只有他見過月-絕豔的美顏。

    “幹麼,你們是見鬼還是被人點了穴?沒見過我呀!”

    南火煒烈一臉戾色地瞪向視若手足的眾人,一手擁着令人失神的佳人,佔有性地宣告主權所有,警告旁人少覬覦。

    “她……她是人是鬼?”氣息有些不穩的胤-維持着鎮定。

    “不好吧!二阿哥,大白天見鬼可是十分不吉利,趕快叫個太監來灑鹽貼符。”一道嘲諷不客氣地逸出。

    “月。”這口氣和神態……

    “月-?!”

    不是死了嗎?

    眾人目露疑惑,心裏頭有些毛毛的悚然感。

    “二阿哥,月-早死了,你是胡塗了吧!該不會日理萬機變傻了?”她一副可惜的同情模樣。

    他苦笑地回嘴,“不管你是人是鬼,嘴上功夫還是不留情。”

    “得讚了,承二阿哥金口。”

    “南火,你打哪把她挖出來的?不會又想要我命吧!”這女人陰得很。

    煒烈十分不屑回答他的爛問題。“你命硬得很。”

    “這是什麼話?”聽起來好象他的命不值錢似的。

    一直受冷落的和孝公主悶悶地拉扯胤-的袖口。“二皇兄,她是誰?”

    他暗叫聲苦,這兩個女人不該見面。

    “她是我的妻子。”

    如雷直直往地面劈去,眾人驚懼地望向端敏,生怕煒烈一句執着會打擊到她的自尊。

    孰料女人的脾氣就像春天的氣候,以為會奪眶而出的少女淚變成驚喜的一叫。

    “她好美哦!美得有如仙女下凡,難怪你不要我。”她有自知之明,龍女怎能和仙女相提並論?

    她毫無城府的讚美叫眾人鬆了一口氣,也博得鄭可男的好感。

    “公主的美是天真、無邪,再過個兩、三年必定傾城傾國,這個不長進的風流鬼就由倒黴的我接收,誰叫我出生的時辰不好。”

    她説得很哀怨。

    “男兒。”煒烈面子有些掛不住地微赧。

    和孝公主咯咯地笑個不停,雖然難過無緣和喜歡的男子相守,但是她更喜歡眼前這位美若天仙的姊姊。

    “我要和你結拜。”

    這……眾人不知該笑還是該皺眉,小女孩的話語當不當得真?

    “好呀!民女的榮幸。”鄭可男樂於見到愀然變色的五行一臉麻子的感覺。

    “不好吧!端敏,你是大清的和孝公主,而她是……百姓。”胤-支吾一下,不好直説亂黨。

    端敏純真地仰着頭。“大清律法有公主不得和百姓結拜嗎?”

    當然沒有,誰會定一條無聊的律法,所有人心中感慨着卻説不出口。

    鄭可男放開煒烈的螃蟹夾,笑容可掬地挽起端敏的小手,瞧得眾人心驚膽跳,擔心她會做出危及端敏的事。

    畢竟她曾是叛軍領袖──月。

    “我長公主幾歲,你就喚我一聲男姊,我叫你一句敏妹如何?”她擅長拉攏人心,迷惑眾生。

    涉世不深的端敏似中了邪地點點頭。“男姊。”

    比較率直的海灝大叫,“完了”,惹來眾怒。

    “二阿哥,你是敏妹的皇兄,照理説也是我的皇兄。”鄭可男不懷好意地斜睨他。

    看她眼中的算計眼光,胤-亦有應對之道。“那麼皇妹該貢獻你的聰明才智朝廷。”

    煒烈可不準任何人打他老婆的主意,伸手攬回佳人。“她是我娘子。”

    鄭可男幸福地笑笑。“小女子只是個無知的婦道人家,國家大事還是由你們男人去奔波吧!”

    “嗄?!”胤-面色一變。

    ★★★

    康熙三十一年五月,康熙召見鄭可男,並在一局棋局中解除煒烈貝勒與和孝公主的婚事,並封鄭可男為端儀郡主。

    次月,頒下詔書賜婚煒烈貝勒與端儀郡主,並特許端儀郡主以御賜金牌行走天下,懲戒貪官污吏。

    所以──

    “男兒,你別開玩笑了。”

    一襲白衣的男子沸沸身上的塵土。“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你忘了我們的婚禮在即嗎?”該死的女人,就是不懂安分。

    “你儘管寬心,以我的身手能在婚禮前夕趕回來的。”他最愛窮緊張。

    “萬一新娘子趕不回來拜堂呢?”煒烈雙手抱胸,噴火的黑瞳都凸了。

    她笑得很無辜。“就算是報應好了,反正你也讓敏妹丟了一次臉。”

    “鄭、可、男──”

    這算哪門子的報應,他不過找個媒人口中的良辰吉日娶老婆過門,以召天下──她是他的妻子。

    “我愛你。”

    突來的一句愛語叫煒烈軟了心,一臉甜蜜地回道:“我也愛你。”

    至於婚禮有無禮成,熱切擁吻的兩人不克回答。

    不過可以確定一件事,鄭可男下江南惡整貪官污吏、土豪仕紳之際,她的身邊始終站着一位脾氣火爆,老是用兇狠目光瞪人的男子。

    是滿人或是漢人已無分野。

    愛能化解所有的仇恨,迴歸於天地。

    因此,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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