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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語成讖。

    隨便説説的話竟然成真,她是走狗屎運還是黴神來光顧,這種怪誕的事怎會發生在她頭上,她額頭上有寫:我想成為有錢人嗎?

    沒有吧!她一向安貧樂道……呃,其實她也不算窮啦!十二歲那年父母離異留了一筆信託基金給她,她誰也不跟地讓阿旺叔公扶養七年,直到她考上北部的大學為止。

    阿旺叔公本名任財旺,是她爺爺的孿生弟弟,兩位阿公都很疼她,因為她是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

    可惜爺爺命不好,在她出世的第四年因救一個落水的小朋友而慘遭滅頂,至今在花蓮老家還有人為他立了個人像碑,以表揚其仁善義風。

    雖然她覺得爺爺的行為很笨,可是她還是愛他。

    但是阿旺叔公也未免太誇張了吧!生前立的遺囑在他死後半年才送到她手上,想想當初她哭得死去活來就覺不值,他簡直像在整人。

    還有這什麼爛但書,人都死了還管活人過得好不好,他是不是想害她再哭上個三天三夜才肯安心入土,她根本不需要人家照顧嘛!

    眼眶濕潤的任依依將律師交給她的遺囑摺好放入口袋,輕輕地拍了拍像是想起老人家對她的好。

    一個在都市出生、長大的孩子怎麼能適應鄉下的生活?叔公怕她無聊常常放學後就帶着她上山去溪邊抓魚,要不就用腳踏車載她去看蝴蝶。

    有時去港口看大船入港,聽魚市小販的競價聲,還去海邊撿拾貝殼,堆沙堡。

    那幾年她過得很快樂,無憂無慮像只野猴子,皮膚曬得和黑炭沒兩樣,很快的融入當地的生活,沒幾人知道她原來是都市小孩。

    父母不在身邊,阿旺叔公和他的家人便是她的親人,她一直以為大家都會永遠快樂的在一起,沒想到一場看似感冒的病竟輕而易舉地奪走叔公的命,她心裏的那座山也跟着垮了。

    可是他死前還掛念着她,擔心個性最像他的她沒人可依靠,所以將最心愛的「東西」留給她。

    唉!她能要嗎?根本是為難她嘛!光是那條但書她就辦不到,更何況是主宰那麼多頭生命。

    「搶劫呀!有人搶劫,快攔住她。」

    疾呼聲顯得氣急敗壞,不太像是因為被搶而慌亂不堪,而是氣憤不已被騙的感覺,非把騙人的人逮回痛毆一頓才能甘心。

    一陣風似的身影掠過任依依身旁,差點被撞倒的她本想破口大罵,但是一瞧見是個小女生背影而作罷。

    中文的他和她音是一樣的,在人們刻板的想法中,會幹下搶劫惡行的一定是男人,所以她也不例外地當是如此未攔下那個小女孩。

    接着迎面而來的高大身影她可就不客氣了,用來踢人的長腳也適合絆人,只需要馬步一蹲橫掃而出,來人「砰」的落地聲宛如九二一大地震東西自高處落下。

    然後手一扳,膝蓋一壓,現行犯手到擒來,看他以後還敢不作奸犯科,當眾搶人財物。

    一句非常不雅的髒話由底下傳來,她知道那個字的開頭字母是S,她非常不高興的用力一跪,表示她不喜歡被人S。

    接着是一大串流利的英語夾雜着法文,雖然她外文爛得連自己都覺得可恥,可是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罵人的話一向學得最快,所以她僅聽幾句也曉得他在罵人。

    「死阿督仔,你搶劫搶到我們台灣來呀!你以為我們台灣人好欺負嗎?」現在台灣的錢已經淹不到膝蓋了。

    經濟不好,大家都窮。

    「……不是……我……」該死的女人,她看不出誰是受害者嗎?

    他的話前面説得含糊,後面講得語焉不詳,任依依當然當他是現行犯。

    「中文説不好還敢到台灣做壞事,你到底有沒有當壞人的職業道德?」她氣他的沒格調,膝蓋頂着他的脊椎又重重一壓。

    「-……-在説什麼鬼話,我……噢!關職業道德……什麼事……」天哪!他的背快斷了。

    東方女孩不該是最温柔,就像他去世的奶奶,但為何他一下機一連碰到的兩個女人都是屬於凶神惡煞型,一個趁他付出租車錢時搶了他皮夾就跑,一個不分青紅皂白拿他當搶匪,他是招誰惹誰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即將到意大利的威尼斯,要不然就是西班牙的馬德里。

    誰知一走出機場才發現自己好巧不巧來到奶奶的祖國,傳言中美麗的小島。

    「做賊要有做賊的風格,當強盜要有當強盜的品味,所謂入境隨俗……咦!你剛才説的是中文!」任依依拉拉雜雜的唸了一堆盜賊經,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兩人是用同樣的語言交談。

    若不是他還被壓在堅硬的地上,他肯定會為她的見解喝采。「小姐,麻煩-高抬貴腳,我不是搶匪。」

    「你説不是就不是嗎?我明明聽見有人高喊搶劫,然後你就跑到我面前。」嘿嘿!自投羅網。

    「高喊搶劫的人是我,要是沒有-的『幫助』,我早逮到她了。」早知道他就別嚷嚷,看他給自己招來什麼麻煩。

    先別説這位正義女神仍壓在他背上,一副要他死得很難看的模樣,光是被奪走的皮夾就夠他欲哭無淚了。

    所有的現金、信用卡和證件全在裏面,唯一知曉他去處的人遠在歐洲,沒有錢、沒有身份證明的他該怎麼在這個小島生活下去。

    就他所知他的國家和台灣並無邦交,光這身份證明問題處理起來就麻煩至極,如果他客死異鄉恐怕沒人知曉他是誰,墓碑上刻着無名氏之墳那才悽慘。

    一臉無奈的諾亞掙扎地欲扳倒背上的壓力,可卻徒勞無功的反而被壓得更沉。

    因為看不到對方的臉和身材,憑着她兇惡的口氣,他想象出一個體積龐大、滿臉肥肉的醜女人樣子,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最受不了醜女人了。

    「呃,是你喊搶劫……」這聲音聽起來很像,但是……「你要不要臉呀!一個大男人被人搶了還有臉喊搶劫,你八成在騙我。」

    「我沒有騙-……」他寧可自己是騙她的。

    被搶了皮夾還遭嘲笑並不光彩,身為王子的他落難至此實在叫人難堪。

    「小……小姐,我可以證明他沒有説謊啦!」一位出租車司機好心的挺身而出。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説謊?説不定你們是一夥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司連連忙取出駕照一比,「我開了二十幾年出租車不會騙人,這位先生剛剛就是坐我的車啦!我看到一個女孩搶了他皮夾往這跑來。」

    他可是當了七、八年的義警,一見到有人搶劫二話不説也開着車幫忙追人。

    只可惜追到後來巷子太窄車開不進去,眼睜睜地看人從巷子底消失,他只好回來看受害者有沒有事,沒料到他竟被當成歹徒制伏在地。

    「一個女孩子……」不會是剛才那個小女生吧?-

    啊!慘了,他……他若沒説謊不就表示她搞錯了。

    「對呀!清湯掛麪頭看起來像十六、七歲高中女生,她跑得好快,我四個輪子都追不上她兩條腿。」

    表情呆滯了一下,旁邊突然冒出好些仗義出聲的路人,紛紛解釋當時的驚險狀況,任依依得理不饒人的態度轉為尷尬。

    逮錯人她還是頭一回,要不要先道歉了事,底下這位先生似乎非常痛苦。

    「呃,先生,你還好吧?-小小的繡花腿沒什麼力道傷人。」不好意思的離開受害者的背,她笑得十分不自在。

    諾亞一聽她不像道歉的話眉頭皺得可深了,什麼叫沒什麼力道傷人的繡花腿,難道要等他骨頭斷了才算有事嗎?

    他好面子地不讓一雙小手攙扶,疼痛甚劇地撐直臂起身,待會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這個力大無窮的醜女人算帳,他眼底的殺氣騰騰。

    但他在周圍人羣裏快速的掃了一眼之後,發現裏面竟然沒有他要找的「兇手」。

    可惡,溜得真快,下回別再讓他碰上,否則……

    誰在拉他?

    「我知道是我的一時迷糊才害你追不到人,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我計較。」她很窮,付不起他的收驚費。

    啊!她不算窮人了,阿旺叔公的遺產夠她升格為小富婆。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他會不會獅子大張口敲她一筆。

    是她,他忘不了那道兇悍無比的聲音。「-敢説-不是存心……喔!MyGod。」

    誰來告訴他是他看錯了,眼前只及他肩膀高度的小女人不是剛才踩得他動彈不得的粗魯女,不然他身為男人的尊嚴真的會被一腳踩爛了。

    事實卻徹底粉碎他最後一絲奢望,確實是她。

    無法置信、自尊心大受創傷的諾亞一時間説不出話來,呆呆的望着手臂沒根竹竿粗的神力女超人,懷疑自己是否老了,體力差得連一個「小」女人都不如。

    任依依當然不是存心的,誰叫他比較像搶匪。「先生,你沒傷到腦子吧?」

    看他一下子變笨了,這一摔有這麼嚴重嗎?

    「諾亞。」

    「嗄?-你説什麼?」她是不是聽到和諾亞方舟有關的字眼?

    好虔誠的基督徒呀!被搶了還順便宣道。

    「諾亞.米雷特斯,我的名字。」通常他一報出自己的名字,蜂擁而上的女人會多得讓他招架不了。

    但是這回他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一聲尖叫,只有一隻伸來握住他掌心的手。

    「你好,諾亞先生,我叫任依依,請多多指教。」職業反應,人家一報上名她就會立刻熱情的行握手禮。

    多……多多指教?-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呀!

    瞪着掌心中那隻小手,他居然認為它小得不象話,真該有人來好好守護。「-沒吃飯是不是?」

    「啊-你是看相的對不對?難怪我覺得你的名字很熟。你怎麼曉得我興奮過度忘了吃飯。」其實她是想説好……好有趣的名字——他的。

    既然理虧在前,她只好多做表面功夫好平息他的敵意,畢竟人非聖人孰能無過,事過無痕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有更重要的事待辦。

    表情難看的諾亞當下磨了磨牙,「不必命相師都看得出-營養不良。」

    「我哪有……」她倏地意會到他的諷刺。「先生,請不要以你們西方人的標準來看待我們東方女子的纖細,四十八公斤配上一五六公分是正常東方女子身材。」

    「太瘦了。」他視線停在她看不出大小的前胸。

    任依依賊笑的在他面前揮揮手,「先生,女人的價值不在於胸大不大,容我提醒你,你已經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她有腦子。

    「如果不是-的阻攔,我已經追上她了。」他為時已晚的懊惱着未能及時抓到人。

    「不要太沮喪了,也許是你壞事做盡,上天要懲罰你,財去人安樂。」她的安慰十足的幸災樂禍。

    聞言,他狠狠的瞪她一眼,一向自認為對女人斯文有禮的他此刻非常想揍人。

    「做人要看開點,看你要先報警呢,還是找朋友來救救急,總比站在大馬路上讓人指指點點的好。」她可沒時間陪他瞎耗。

    她得下花蓮一趟。

    「在台灣我沒有朋友。」他定定的看着她,一雙藍眸澄淨無雲。

    任依依有不好的預感,他該不會想借錢吧?「我們先去報案好了,警察局我很熟。」把他丟給萬能的警察去頭痛,不關她的事,她只是見義勇為卻幫錯人而已。

    「因為-常惹是生非,所以進出警察局當自己家裏是不?」他終於可反擊的語出嘲弄。

    想也知道,老是看不清好人壞人的拙眼肯定鬧出不少事,她沒被請進警察局做客才叫老天無眼。

    「哈哈哈!你想象力太豐富了,本小姐我非常不巧的是警政署特聘的武術教練,每個月得抽出兩、三天幫忙訓練警界精英人才。」

    感謝阿旺叔公送她去學武術,看似平靜的花蓮山上卧虎藏龍,她跟着一位七旬老者學了五年功夫,身手好得足以上山打熊。

    只不過一直不讓她行拜師禮的老人家太過神秘,在她武術小有所成的時候突然消失不見,至今她仍不知道他姓啥名啥。

    老一輩的人都喊他「神仔」,連她也都快以為他是神仙來着。

    「-是武術教練?」他發出不敢置信的聲音,乾澀而鄙視——

    事實證明她的確是武術教練,而且人緣好得沒話説,一進最近的警察局馬上有員警熱絡的上前招呼,熱茶、點心一應俱全擺在面前。

    當年她的第一志願是上警官學校,結果因為身高限制而被刷下來,氣得她好幾年對穿制服的警察沒好感,故意在他們面前做出幾近犯罪邊緣的蠢事。

    會成為各大警局聘僱的武術教練的過程也很玄奇,因為有那麼一天夜裏她上巷子口的豆漿店買熱豆漿,忽見一個滿身是血的糟老頭被一羣青少年持刀棍追趕。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她想起花蓮山上的阿旺叔公,兩人影像一瞬間疊合,她自然順手地丟出手上的熱豆漿。

    不是她愛打架,更不是好出風頭,誰叫她好死不死的救了警政署的某某大官員,在他死求活求的情況下,她才勉強答應挪出幾天教授中國武術。

    起先是無可奈何,到最後她發現這是一件非常爽的事,因她可以名正言順的攻擊警察,即使將他們揍得三天下不了牀也沒關係,對方還會感激的對她説聲謝謝。

    想想她是賺到了,既有錢拿又能打警察出一口鳥氣,何樂而不為呢?

    「我説你錢八成是找不回來了,最好到外交部申請證件補發,順便叫人匯錢過來給你。」千萬別找她借就好。

    諾亞以極其複雜的眼神盯着領前走出警局率性的女人。「-的語氣怎麼聽起來像是我被搶了是件活該的事?」

    「呃,怎麼會呢?我很同情你的際遇。」好厲害的耳力,聽得出她愉快的嘲笑。

    活該嘛!出門在外不曉得錢財不露白的道理嗎?隨便找個三歲小孩都有此認知。

    誰叫他愛炫耀,瞧她剛才聽見他的財物損失時差點沒掉了眼珠子,台幣十三萬、美金七萬、加上數本旅行支票,還有一堆金卡。

    乖乖,剛下飛機就兑了這麼多錢難怪惹人眼紅,人家不搶他要搶誰,換了她是搶匪也要拚,拚贏了就有一筆大錢入帳了。

    所以説呀!不是她要落井下石,是他太明目張膽的愛現,會被搶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的歹徒可是很精的,眼明手快絕不讓同行搶先一步。

    「同情到一腳絆倒我,讓我錯過找回皮夾的機會?」一想到此事他就覺得窩囊。

    好歹他是一個王國的三王子,自幼多少學了一些防身術,居然輕而易舉地被一個小他一號的「弱」女子扳倒,想來叫人不是味道地顏面無光。

    不提他顯赫的身份,光是他這張風靡社交圈的俊容就夠人神魂顛倒了,而她看到他不僅沒露出迷戀樣還當他是搶匪,傳回國內他肯定不用見人了,大傷他一國王子的自尊。

    她怎能對他的長相無動於衷呢?難道他變醜了?-天生自負的諾亞透過路邊車子的照後鏡一覷自己的五官,不解他的魅力為何突然失效了。

    噢喔!要算帳了。她趕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一拍他手臂。「三八啦-不過是一筆小錢不足掛齒,瞧你像是有錢人,應該不在乎那一點點損失。」

    「一點點……」臉色微微陰鬱,他眼一沉的睨望她那張開心的臉。

    什麼叫一點點損失,沒有那些錢他和乞丐有何兩樣,她還笑得彷佛他只掉了十塊錢。

    「我知道你是有點心疼啦!可是搶都被搶了能怎麼樣,大不了我請你吃一碗牛仔面去去黴運?」她打算以一碗麪抵消愧疚。

    「牛仔面?」他記得是牛肉麪,他的中文退步了嗎?

    「沒錯、沒錯!就是牛仔面,我特製的拿手好面哦!以寬麪條淋上美國西部風味的酸乳酪,再加一點日本醋和法國大廚的蘑菇醬……」風格獨特呀!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光聽她形容就想反胃,一盤綜合各國食材的餿雜燴。「不用,我不餓。」

    「不要客氣啦!我難得請人吃,你只要準備好胃藥就好。」哈……絕對毒不死人。

    任依依的男女觀念很薄,在她看來人無性別之分全是哥兒們,連當年談戀愛也當是閒來無事的逍遣,感情下都沒下就分手了。

    因此她沒啥多想地就挽住諾亞的手,像相識甚久的朋友邊走邊聊,渾然不知初初他手臂僵了一下,隨即放棄地任由她挽着。

    兩人沿着步道走着,沒有目的,沒有計劃,宛如是一對漫步陽光下的異國情侶,原本不協調的身高竟也順眼了幾分。

    「-之前説-叫什麼名字?」

    「任依依,朋友都叫我依依,也有人叫我小任性,隨便你愛怎麼叫都可以。」反正過了今天就相逢無路,叫得親熱點也無妨。

    「一二三四的一?-的父母取名還更有創意。」他放下先前的怨懟,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姿色不差的小女人。

    撇去之前的壞印象,她給人的感覺像一股強烈的風,不具惡念卻吹得人東倒西歪,而她自己卻無所察的照常嘻嘻哈哈。

    東方女子的温婉羞怯她全然沒有,可是又不像作風大膽、行事開放的西方女郎,自有一股獨特的氣質介於兩者之間。

    閲遍各國美女他頭一回發現異種,她既不瘋狂迷戀他,也不痴迷的追求他身份所代表的名與利,僅當他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一般閒聊,令他困惑又有些矛盾,他實在沒辦法相信有女人不在意他的出眾儀表。

    「是聚散兩依依的依,中文不行就別亂翻譯,小心被扁。」她威脅的揮揮拳頭。

    他挑起眉似懷有某種目的。「是-害我丟了皮夾是吧!」

    「跟我無關,你少栽贓陷害。」她立即寒毛一豎地進入警戒狀態。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不行、不行,命也不能給他,阿旺叔公的遺言她好歹遵守一條。

    那就是好好活着。

    瞧她緊張的神色,諾亞心情好得不得了。「-知道我在台灣無親無友又沒錢……」

    「別找我借錢,我們交情沒那麼深。」沒等他説完,她防備的先表明態度。

    「不曉得是誰正義凜然,毫不留情的踩上我的背,一副要置我於死地的樣子?」他的字字句句鞭笞着她的良心,害她心口一縮一縮的。

    「這……抓搶匪嘛!難免……難免……」愈講愈小聲的任依依心虛不已。

    做錯事的人總不好理直氣壯説是下重手好捉該死的匪徒。

    人有錯手,馬有失蹄,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道理。她一定會閉門悔過,三天垢面以示自己的歉意。

    「別看我身體高大就以為我身強體壯,其實我的健康非常差,去年春天還開了一次刀。」他在胸口劃了劃,表示他做的是開心手術。

    不……不會那麼巧吧!「呃,那你現在的感覺怎麼樣,喘得過氣嗎?」

    「不太好,心臟隱隱作疼,肺部也有點不舒服,大概是被壓到的緣故傷了肺葉。」諾亞的表情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喂-先生,敲詐窮人是有罪的。」板起教訓的嘴瞼,任依依相信他沒不濟到如此地步。

    她對自己的身手十分了解,也許自己有傷到他的皮肉但不致重創內腑,除非他本身就是快死的人。

    「叫我諾亞。」一見她不上當,他的「傷」立即不藥而癒。

    就知道他騙她,可是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誰叫她欠了他一次。「諾亞先生,你不會想賴上我吧?-」

    「諾亞。」他堅持去掉先生兩字。

    「好吧!諾亞,我們最好把事情講清楚,害你沒能及時搶回皮夾是我的錯,但是你也不能把帳算在我頭上。」她沒閒工夫應付他。

    他聳了聳肩朝她放電,「-不認為相逢即是一種緣份嗎?老天安排-我相遇在這小島上。」

    「你是看太多不營養的電影,我本來就住在這裏,還有你的眼睛該去看看醫生,抽筋次數過多是中風的前兆。」孽緣不如不要。

    「抽筋?-」她這個不解風情的笨女人,大帥哥站在她面前竟敢視若無睹。

    「雖然你看起來還很年輕,但是預防勝於治療,我先借你一千塊去看病好了。」夠意思了吧!

    諾亞的嘴角微微抽動,更像病得不輕。「是-害得我身上沒半毛錢,-要負責。」

    「我?-」

    「沒錯,就是-,我今後的吃喝拉撒睡就全靠-了,我甜美的小人兒。」不賴她賴誰,誰叫她要見義勇為。

    她一臉錯愕的瞪大眼,「你到底是無賴還是土匪,你被搶傻了呀!」

    為什麼她得讓他賴,他賴她,那她要賴誰呀!

    咦,等等,看他也長得一表人才,不如叔公遺囑那條但書就……

    不吃虧守則有云:當利用者則利用,廢物亦可回收,送上門的金龜絕不能不要,所以是他自找的。

    誰比較倒黴還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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