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勾新月,淡淡光輝,萬籟俱寂的市鎮外,只是三條人影,有如飛矢掠空般,急急地向遠處馳去。
三條人影中,兩男一女,看他們奔行的速度,似乎負有極重大的任務,而且刻不容緩。
在他們的身後,遠遠地還有個時現時伏的人,從他行動中不難看出,他跟蹤前面兩男一女,卻又不願被那三人發現。
那兩男一女,片刻便已隱入一座樹林,在一棵大榕樹下席地而坐。
只聽其中那女的説道:「文士儀,藍掌門人本可將這幾個小兔崽子制服,你卻加以攔阻,剛才我想宰掉孔素棠,你又説不可,究竟是何道理?」
文士儀陪笑道:「事情非常明顯,若不是神君的命令,我文士儀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下涉三公主和藍掌門人行事……」
這被稱為三公主的,也就是坐鎮十絕谷,心計武功在十位公主中首屈一指的卞無邪,她本守在谷中,忽然七海毒蛟藍海臣來報,説文士儀口傳神君令諭,阻止他手下傷及那正向十絕谷奔來的數小掌門人。
卞無邪聞之疑雲驟生,乃與藍海臣連夜出谷,找着文士儀責問。
且説三公主卡無邪聞得文士儀説是神君旨意,接口道:「甚麼?神君怎地忽然對他們發起慈悲來了?你倒詳細説説看,神君究竟另有什麼安排?」
文士儀對三公主早有染指之心,三公主所説的話,文士儀向來百依百順,這時更不延遲,連忙接道:「此事本來奉命不得轉告他人,三公主既然要問,我也只好拚着受責説了,這七個小掌門人中,以終南派的宗嶽武功最為特出。
若以武功來論,十絕谷中,誰也不是他的敵手,與他硬拚,只有害而無益,即使能將其它小掌門人擒服,或者殺死,但若無法使宗嶽就範,一切皆等於零,所以,神君的意思,要就設法將他們一網打盡,不使宗嶽走漏,否則弄僵了,只有對我們十絕谷不利。神君吩咐,今後對付這一批小傢伙,只可智取,不可力敵。最要緊的,還得留着活口,不可任意殺害。」
三公主卡無邪緩緩道:「神君的用意,我倒想像不出了!」
一旁久久沒説話的七海毒蛟藍海臣道:「既不能讓那姓宗的小雜種走漏,又要統統留下活口,這是多麼難啊!」
忽聽文士儀壓低嗓音道:「這有何難?除非他們不入十絕谷,只要他們入谷何愁不能一網打盡?」
話説至此,語音變得更為低微,尋丈以外,亦已難得聽清他們在説甚麼。
守候在暗中的宗嶽聞言至此,情知文士儀等是在商量如何於十絕谷中下手,將七小掌門人一網打盡的步驟。
他心中暗道:「原來文士儀表面上裝得十分老實,暗-卻有極大陰謀,幸好此一計劃被我事先得知,否則……」
宗嶽一念未了,驀地,寂靜的林中,忽傳一聲哈哈大笑,接着有人説道:「文士儀呀!文士儀!你的如意算盤,只怕未打先就砸了。」
語音未落,只見地面上的三條人影,電射般齊向發聲之處縱去。
宗嶽聞聲一驚一喜,喜的是那聲音乃是出自斑衣神童顧大可的口中,顧大可已不知何時到來,且正碰上文士儀與三公主卡無邪的聚會。
他驚的是顧大可不該沉不住氣,此刻惹怒三公主卡無邪等三人,只怕他敵擋不住,可能吃虧。
這一想及,為了顧大可的安全,他無法再藏身不露,於是,他不敢稍緩片刻,立即縱起身形,隨着文士儀等之後追了上去。
不過一個起落,正待縱身再奔時,忽聽文士儀道:「咦!明明聲音發自此處,怎就這眨眼工夫便不見了?」
宗嶽從文士儀的話中,知道顧大可並沒被他們發現行蹤,同時他這才想起,顧大可的輕功,深得十全老人真傳,以文士儀與三公主卞無邪來説,輕功實難與之相比,適才為他擔心,倒是多餘的了。
宗嶽想了一陣,覺得再無留此必要,隨即掉轉身形,另從一方向逸去。
回到客店,他因不願驚醒其他人等,故仍由窗口躍回房中。
當他身子甫入窗口,眼光過處,忽見黑暗中人影一閃,隱入牀後。
宗嶽眼神早巳練至不可思議之境界,雖在漆黑如墨的暗中,仍能視物如同白晝,何況偌大一個人影,怎能逃出他的眼去?
只見他,暗中穩如山嶽般立於房間當中,輕聲對牀後道:「是顧兄麼?」
牀後應聲走出一人,笑嘻嘻道:「我顧大可甚麼事也瞞你不過!」
兩人寒喧數語,隨即談及適才偷聽文士儀與三公主的談話,顧大可道:「聽他們的口吻,似乎對我們深入谷去頗有不利,以我的意思,這次是否需要入谷,還有從長計議的必要,宗兄認為如何?」
宗嶽笑笑道:「入谷一事,已成定局,你也知道,公孫掌門人的性子,一經她決定了的事,輕易不可更改,不過,也許顧兄的話能説服她也不一定。」
顧大可連連作揖道:「得啦!得啦!別人倒還可以商量,這位小姑奶奶可惹不得,既然如此,咱們多加小心就是。」
這一夜,顧大可就與宗嶽同牀而眠。
兩人正欲睡去,耳中忽聞鄰室有聲,他二人皆知是文士儀歸來,不禁相對暗暗發笑。
次日起來,眾人聚在飯廳裏等用早飯,一見斑衣神童顧大可隨同宗嶽到來,一個個爭着問長問短,都問他自洞庭湖後,這幾天上那裏去了。
顧大可笑嘻嘻地一一點頭招呼,方待隨同宗嶽坐下,眼前只見兩道寒冷如電的目光掃來,顧大可一眼望去,公孫小鳳正以含怒帶怨的目光凝視着他,一語不發,卻拍了拍身旁的-子,示意要他過去。
顧大可見公孫小鳳有如耗子見貓,當下也顧不得是否會被別人取笑,聳聳肩,做出個莫奈何的樣子,隨即繞到公孫小鳳身邊坐下。
殊不知他那一小動作,卻沒逃過公孫小鳳雙眼,公孫小鳳未待他坐定,便即瞟了一眼道:「怎麼着!不高興坐我旁邊?」
顧大可情知闖禍,嚇得魂不附體,慌忙答道:「那裏!那裏!能得姑娘垂青,正是三生有幸,焉有不高興之理!」
公孫小鳳兩眼一翻道:「那你為甚麼要做怪相?」
顧大可一時為之語塞,宗嶽見他甚窘,忙打趣道:「想必是顧兄多日沒洗澡,身上癢得慌。」
此語一出,引得一陣鬨堂大笑,甚至連站在敵對立場的文士儀也笑了起來。
大笑聲中,正好店小二端上飯菜,這一機會,倒給顧大可解了困。
不大工夫,眾人食畢,踏上入谷之道。
宗嶽與徐琚陪同文士儀走在頭裏,其餘的人一窩蜂似的圍在斑衣神童身邊,邊行邊問,要他説出自洞庭湖一場水戰後的經過。
斑衣神童顧大可笑了一下道:「有甚麼好説的,還不是遊了幾處名勝而已,其實也沒多大收穫。」
公孫小鳳驚奇道:「怎地?你不是被罰禁閉,關起來了麼?」
斑衣神童瞼紅耳赤道:「誰説的?誰説我給關起來的!」
病仙女古秋芸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幾天,你不是被毒龍尊者老前輩處罰禁閉的嗎?」
孔素棠也隨着道:「虧你還不説實話,咱們小鳳妹妹還説要親手下廚,做兩樣你喜歡吃的小菜,送去牢裏探望探望你的呢!」
公孫小鳳聽了,急得瞼紅紅的道:「我……我才沒那麼大的工夫做菜送去給他呢!你們別瞎扯好不好?」
孔素棠指着顧大可,埋怨道:「你看!你不説實話,連我們小鳳妹妹瞼上也沒光采了,其實,説出來又有甚麼關係?一個人嚐嚐坐牢的滋味,一生中也是難得的啊!」
斑衣神童顧大可一向被稱為機靈鬼,這時一眼看見悟果小和尚與北星小道士一身新衣,使即轉變話題,拍了拍他兩人肩膀,笑道:「喲!兩位怎就換上新衣了,過年還早嘛!」
悟果和尚慌得倒退一步,道:「阿彌陀佛,顧施主別找貧僧麻煩好麼?」
北星小道士卻急急竄出兩步,趕向宗嶽一道,嘴裏亦説道:「無量壽佛,貧道可不願作施主下台階兒。」
斑衣神童嘻嘻一笑以掩飾自己窘態,接着道:「事實上我真沒被關,只是毒龍尊者老前輩沒讓我離開君山的後山而已,有件事可能你們更沒想到,毒龍尊者不但沒因我罵他而生氣,反而認為我的直爽性子與他相近,教了我一手他向來不傳於人的絕藝,這點你們該想像不到吧!」
公孫小鳳先前為了斑衣神童不説實話而微感不悦,此刻聽説毒龍尊者賞識顧大可,並且還傳授了他一種絕藝,頓時彷佛自己也得了這份殊榮。
她本也是個肚子裏藏不了東西的人,這時早將適才的不快忘得一乾二淨,只見她,兩眼睜得大大的,臉上帶有驚奇之容道:「哦!毒龍尊者老前輩不但沒罰,而且還賞了你,賞了你些什麼,你倒説出來讓大家聽聽!」
斑衣神童見她已無怒意,心-也甚高興,喜笑顏開道:「沒甚麼!沒甚麼!這套玩意兒説不上有多了不起的作用,只不過有時可避免當場出醜而已,不説也罷!」
公孫小鳳見他有意賣關子,氣得一跺腳道:「不説就不説,有甚麼大了不得的!」
斑衣神童慌得打拱作揖,陪笑臉道:「小姑奶奶,我那敢不説!只是覺得不值一提罷了!」
公孫小鳳氣呼呼道:「有甚麼值得不值得,叫你説,你就得説!」
斑衣神童連連應了幾聲好,接着道:「説!説!毒龍老前輩傳授我的不是甚麼駭人聽聞的武功,而是教了我一套靜心抵禦外毒的功夫,專用作對付十絕魔君的『金蟬粉』的。」
公孫小鳳等原以為他得了甚麼不傳之秘,及至聽了顧大可的話,不禁「噗哧」一笑道:「我還當你學了甚麼,原來只是些邪門玩意兒,這有甚麼稀奇!」
這數人中,除了孔素棠外,誰也沒親身嘗試過「金蟬粉」的厲害,是以大家相顧一笑,都認為顧大可少見多怪。
可是,孔素棠卻在峨嵋後山中過「金蟬粉」,險險沒在宗嶽面前表演脱衣舞出醜,是以她對「金蟬粉」的厲害,記憶猶新。
此刻聽説顧大可已學得抵禦之法,引起她莫大興趣,只見她,恍如發現奇蹟似地跨上一步,攀着斑衣神童肩胛,以哀求的口吻道:「神童兄,求求你,請你教我好嗎?」
斑衣神童見公孫小鳳等對此事極為冷淡,感覺甚是無趣,這一看見孔素棠期望甚殷地要求他轉授,不禁神色飛舞,心裏暗道:「你們不稀罕,那是你們不識貨,所謂貨賣行家,孔姑娘才真正是懂得鑑賞的人呢!」
此念一生,他隨即側臉衝孔素棠一笑道:「行!你妹子要學,還有甚麼話説,我老頭就怕遇到外行,既然碰到行家,我毫無條件奉送,絕不藏私。」
孔素棠高興得跳了起來,又拉了拉顧大可手臂道:「那麼你快教我呀!」
「大妹子!這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教會的,你別急,咱們從十絕谷出來,一有工夫我便教你,行麼?」
孔素棠還想不依,正要再纏,陡然,徐琚飄身來到面前,低聲道:「十絕谷已到,請大家全神戒備!」
眾人聞言,立即收斂心神,默默地趕上幾步,與宗嶽並肩而行。
宗嶽等在文士儀指引下,正欲轉上一條狹小的山道,忽然孔素棠拉着公孫小鳳手腕,搶到頭裏阻止眾人道:「這條雖是入十絕谷的大道,但一則道路彎曲費時,二來險地重重,如果大家不反對,我願意引大家走另外一條捷徑。」
眾人皆知孔素棠曾在十絕谷多年,對谷中形勢瞭如指掌,是以俱都贊成,但文士儀卻以敵意的眼光,瞟了孔素棠一眼,雖未明白表示意思,無疑嫌她多嘴,打破了他的計劃。然而,他又不便反對,只得默不作聲。
孔素棠並沒立即帶領眾人動身,相反地卻指了指文土儀道:「這裏已用不着你啦!咱們分道揚鑣吧!如果你還想要解藥的話,從速前往盜取名單,我們在內宮客廳等你……」
話説到此,她忽然轉臉對公孫小鳳又道:「鳳妹!你看這樣好嗎?」
她轉對公孫小鳳徵求意見,這是她為人心細,因為公孫小鳳是大家公推的盟主,而且公孫小鳳性情古怪,特別注重小節,為免公孫小鳳吃醋,她不惜以姐姐的身份,降格以求。
眾人看在眼裏,莫不暗地稱讚孔素棠做事圓滑,面面顧到。
尤其是宗嶽,眼看心上人如此細心而謙虛,更是高興萬分。
公孫小鳳因對十絕谷一切不熟,原無主張,孔素棠的意見,她根本也無法決定,更不能説人家越俎代庖。
但孔素棠既然當眾徵求她的意見,身為盟主的她,自然不能不表現一下。
公孫小鳳環掃了眾人一眼,製造了盟主在説話前應有的嚴肅氣氛,然後緩緩説道:「素棠姐的意思甚好,我決定就這樣辦……」
轉臉又對文士儀道:「你還留着不走幹甚麼?惹起我的性子,看我還給不給你解藥。」
文士儀四下一看,只見眾人一道道犀利的眼光,齊向自己身上逼來,生似要把他吞下,當下那敢違抗,喏喏連聲,拱手去了。
孔素棠眼望文士儀去得不見人影,這才向眾人道:「請大家隨我來!」
説罷,拉起公孫小鳳,領先竄向道旁一片長草亂石之中。
眾人在崎嶇不平的長草亂石之中奔馳一陣,接着翻過兩座山頭,就在這第三座山腳下,孔素棠停下來道:「再過這座山頭,下面便是十絕谷,從現在起,大家務必多加小心,最好不要走散,因為十絕谷里機關密佈,稍一疏忽,便有被擒或者喪生之危。為安全計,還是由我領路,請大家注意我走過的足印,和聽候我的指引。」
公孫小鳳等情知孔素棠並非危言聳聽,一個個不住點頭表示依言行事。
山坡上是一片樹林,林中仄徑濕滑,加之山勢甚陡,偶一不慎,便有滑倒之虞。
半山以前,除了徑路曲折,濕滑難行外,倒也不見有何驚險之處,但半山一過,山勢愈高而徑也愈險,接着,只見頭裏的孔素棠,扭頭對下面眾人打了一個眼色,示意眾人開始注意眼前情勢。
眼前山坡築有一條小道,上面鋪有石板,一塊接着一塊,十分整齊而又平坦,如是常人,必沿此道而上,可是孔素棠卻棄之不顧,偏沿着石板小道右側,一步三尺,三步九尺以後,再躍至石板小道左側,重又一步三尺,再在三步九尺以後回到右側。
跟隨在她後面的公孫小鳳等雖不明其中緣故,但孔素棠既已有言在先,情知必有道理,是以也不多問,僅魚貫照着孔素棠的步法,緩緩跟上。
正行進間,也不知斑衣神童有心嘗試,還是無意疏忽,陡然一足踏上石板,説怪不怪,身前地面的石板,忽然騰空而起,竟向面對石板小道上的斑衣神童飛擊而來,而且一塊接着一塊,塊塊俱都擊向斑衣神童腦門,來勢之速,令人難以預料。
幸而身後的宗嶽掌出如風,及時將那些石板一一擊飛,否則斑衣神童縱然身法再快,恐也難逃一擊之危。
石板每塊少説也有百十斤重,一旦要被擊中,真會腦漿迸裂。
經過這一意外,眾人方知孔素棠所言不謬,同時也都份外小心,不敢大意。
行上裏許,山頂已然在望,可是,就這看來不到半里的腳程,山勢陡變,不但徑路曲折,而且特別陡峻,數人魚貫而行,正如古人所説「前人足抵後人嘴」,由此足證山勢之險峻了。
登上山-,谷中形勢一覽無遺,只見谷中遍佈蒼松黛柏和青翠的修竹,風景之幽麗,着實令人心曠神恰。
在那一片參天古樹中,重樓複閣,層次多達數進,其建築之雄偉,可稱鬼斧神工。
最後的一進,倚山而建,不問可知,那是直通山腹,十絕魔君的內宮重地。
但使人詫異的是偌大一個谷中,卻不見一個人影,生似這谷中無人居住一般。
孔素棠本想帶領眾人下山入谷,此刻見這情景,不由心中犯疑,不敢冒險從事,她轉臉向公孫小鳳眨動雙眼道:「小鳳!卞無邪這小妮子不要是在耍空成計啊!」
斑衣神童顧大可接着孔素棠道:「管他甚麼計,我們下去再説。」
公孫小鳳低垂着頭,一動未動卻道:「別多嘴,讓我想想。」
宗嶽本想發表意見,但聽公孫小鳳如此説,為了不願自討無趣,只好將溜到喉頭的話嚥下,一聲不響。
不料,公孫小鳳沉吟片刻,卻轉頭望着宗嶽道:「宗哥哥,你看我們該採取甚麼步驟?」
宗嶽神色凝重地答道:「我們來此的目的,是顯示點顏色給十絕魔君看看,既然來到,無論卞無邪用的甚麼詭計,我們總不能臨陣退縮……」
「誰説臨陣退縮來着?我的意思是問你怎麼着手!」公孫小鳳為自己辯護道。
宗嶽歉然地笑笑,道:「是的,既然不能臨陣退卻,那麼只有下山,不過,古人説: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果下山的路徑上沒有甚麼危險的話,我建議由棠妹和顧兄先行,打聽一下谷中虛實,我們隨後再去。」
説罷,他望着孔素棠,希望她的意見能附和自己。眾人也都鴉雀無聲,聽候孔素棠的答話。
孔素棠指着身前不遠的一棵蒼松道:「大家不妨看看,在我們視線所及之內,有幾棵松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