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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驀地,只聽孔素棠一聲尖叫:「哎呀!金蟬粉!」

    此言一出,頓使一羣天真可憐的烏合之眾的小掌門人,個個先就心理上起了反應,立覺混身奇癢難禁,癢得非把周身衣服脱光不可。

    最可笑的是斑衣神童顧大可,明明從毒龍尊者學了一套靜心抵禦外毒功夫的奇學,竟不知馬上轉告大家,以逃脱衣之危,也跟着起鬨亂叫道:「有女同室,有女同室!大家脱衣服時,不可睜開眼來!」

    病仙女古秋芸提心吊膽道:「即……即使閉着眼睛,讓人家摸進來,怎樣分得出敵我?」

    斑衣神童顧大可興沖沖地道:「我們不用眼,大可以用手摸,只要摸出誰沒有脱衣服,誰就是敵人,那麼大家不要客氣,先請他吃一劍再説。」

    公孫小鳳早就翹起了鼻子,這時罵道:「死鬼!你存的什麼心呀!」

    斑衣神童的話,一經公孫小鳳挑剔,毛病百出,只羞得斑衣神童顧大可吶吶分辯道:「小妹!小妹!我……我……沒有存心不頁!」

    公孫小鳳冷哼道:「你還説沒有存心不良?為什麼不快把毒龍老前輩御毒大法告訴大家?施用御毒大法,豈不就不怕了!」

    斑衣神童顧大可跺腳恨聲自責道:「該死!該死!我被嚇得忘了!忘了……」

    公孫小鳳真的大驚道:「混蛋!你真的忘了?快想!快想!」

    斑衣神童顧大可囁嚅地道:「不是忘記了用法,而是忘記了對症下藥哩!」

    接二連三的長氣籲出,足見大家真的嚇壞了。

    斑衣神童顧大可再不敢怠慢,正要大聲説出毒龍尊者所授的靜心御毒奇功時,忽然在混亂中始終從容鎮靜的宗嶽大聲道:「小弟身上不癢了!」

    公孫小鳳第一個接口道:「呵!真的!我也不癢了。」

    奇怪!大家似乎都消失了癢的感覺。

    接着,公孫小鳳又埋怨孔素棠道:「棠姊姊都是你,心虛膽怯,無中生有,嚇唬大家。」

    孔素棠歉仄地低聲道:「我明明聞到『金蟬粉』的氣味哩!對不起,我被『金蟬粉』嚇怕了。」

    話聲甫落,忽聽到一陣一陣的大笑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久久之後,傳來三公主卞無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道:「你們不要緊張,『金蟬粉』我打開了,還沒有撒哩!嘿!嘿!這種後起之秀的掌門人真是太差勁了。」

    孔素棠籲聲自解道:「怪不得,我聞到了『金蟬粉』的氣味!」這是説給大家聽,她並不是無中生有,確有所覺。

    三公主卞無邪的聲音又傳過來道:「十妹,做姊姊的不錯吧!一句話就給你洗刷了擾亂眾心之罪!」

    孔素棠只氣得心頭冒火,她畢竟此公孫小鳳有涵養得多,就這樣也只皺了一皺眉頭,沒有罵出難聽的話來。

    三公主卞無邪聲音變得冷冷的道:「你們小心!現在是真的『金蟬粉』來了。」

    公孫小鳳硬着嘴巴道:「誰怕你的『金蟬粉』!有種的就多撒一些!」又輕輕的對斑衣神童顧大可道:「快!快教我們御毒的法子!」

    斑衣神童再不敢大意,生怕他們七人聽不清楚,大聲道:「毒龍尊者老前輩説……」

    一語未了,宗嶽發聲警告道:「隔牆有耳,顧大哥小心點!」

    八個人圍在一起,斑衣神童把聲音放低至只有他們自己人可以聽得到,將毒龍尊者的靜心御毒心法告訴了大家。

    孔素棠早就要學這靜心御毒心法,只因始終沒有適當的時間向斑衣神童請教,現在才算是如了心願。

    斑衣神童顧大可將毒龍尊者靜心御毒之法説完,大家身上已經真的覺得有了癢癢的感覺。

    三公主卡無邪真的撒出了「金蟬粉」!

    真是現買現賣,八人不敢再亂説話,都凝神靜氣的席地坐好,按照毒龍尊者的靜心御毒心法,運起功來。

    大家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從丹田內升起,這股暖流運行時,並非穿行於經脈之間,而是四向發散出去,由內而外,直達皮膚毛髮,但覺暖流所達之處,奇癢立止,精神反而更旺。

    三公主卡無邪的聲音又嬌笑着傳過來道:「毒龍老鬼的法子,大概不靈吧!你們脱光了衣服沒有?本公主要派人進來服侍你們了。」接着又道:「你們是三女五男,我們是三男五女,一對一,平均分配,誰都不準亂搶!」接着聲音便沉寂了,她大約是分派人手去了。

    顯然,「金蟬粉」除了使人奇癢要脱衣服外,而且還會產生進一步的需要,真是某些人的理想奇寶。

    公孫小鳳細聲道:「他們派人進來了,我們怎樣辦?」

    斑衣神童顧大可道:「我們又沒有脱衣服,怕他們幹嘛?一對一,一個人抓一個,正好利用他們脱困。」

    病仙女古秋芸囁嚅道:「要是,要是他們都脱光了衣服進來,我們……我們………」

    她無需把話兒説完,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而且也都有了同樣尷尬的感覺。

    驀地,一陣吱吱聲響起,眾人但覺眼睛一亮,阻道巨石,已緩緩的向上升起,那亮光就是從那巨石後面射進來的。

    接着一陣步履聲傳來,公孫小鳳尖叫連聲,道:「誰看看?進來的人穿衣服沒有?」她自己卻撇開了頭。

    悟果小和尚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罪過!罪過!小僧佛門中人,不敢應命。」雙眼一閉,已入了定。

    北星小道士也念了一聲「無量佛」道:「貧道不能為大家分憂,內心甚是抱歉!」也不言不動,閉上了眼睛。

    宗嶽微微一笑,道:「小弟不才,自告奮勇了!」閃身擋在大家前面,注目守定前方。

    公孫小鳳急急道:「嶽哥哥!你不能看!」

    孔素棠輕笑道:「該誰看才好?」

    公孫小鳳道:「一代掌門之人,身份攸關,我看顧大哥,還是你站在最前面的好。」

    斑衣神童氣得跳腳道:「什麼事情都分派我,你欺侮我不是掌門人是不是?我不幹!」

    公孫小鳳嬌嗔道:「你不聽話,這個盟主你來當好了!」

    斑衣神童似是惱火透了,恨恨地道:「不幹就不幹!你身為盟主,理該身先士卒才是。」

    公孫小鳳火冒三丈,跳起腳道:「好!好!這個盟主我不幹了,讓給你了。」

    腳步聲,來得更近了!

    宗嶽正色道:「小妹!不要胡鬧,他們來了!」

    公孫小鳳瞪了斑衣神童一眼,買了宗嶽的賬,悶聲不響了。

    斑衣神童心中若有所失,也黯然低下了頭。

    雜亂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隧道的外面,再有幾步,便將看到他們了,宗嶽雖是心正意誠,但也覺得俊臉有點發燒,心中默禱道:「天呀!最好是男的走在前面。」同時,雙臂提足十成力道的「五陽神功」,待機而動了。

    就在外面腳步聲快要進入隧道入口的瞬間,忽然聽得有人輕啊了幾聲,腳步聲便歸沉寂了。

    在意念上説,這沉寂的時間極為短暫,接着,腳步聲又傳了過來,不過,這次聽起來,似是隻有一個人。

    隧道口人影一現,走進一個蒼頭老人,他不是赤裸着身子進來的。

    宗嶽定了一定神,不由大喜出聲,道:「呵!南海掌門人展……展大哥!」急迎上去。

    宗嶽出聲一叫,公孫小鳳第一個睜開眼睛,搶過了宗嶽,先趕上去,道:「展大哥!那些妖精都被你打發了麼?」

    宇內樵子神色緊張地道:「遲恐生變,各位掌門人快走,有話以後慢慢再説!」回身急奔而出。

    公孫小鳳走到隧道口,忽然驚叫一聲,挫腰退了回來,臉上羞得一片通紅,道:「你們先走!」

    宗嶽道:「小妹!什麼事?」

    公孫小鳳吶吶地道:「沒有穿衣服的都在隧道口哩!」

    外面,宇內樵子的聲音傳來催促道:「各位掌門人還不快走,再要不走,便脱不了身啦!」

    宗嶽寬慰大家道:「成大事,不能盡拘小節,只要我們心地乾淨,有什麼不能入目的。」大步走出了隧道口。

    只見隧道口八個沒有穿衣服的男女,眼睛發直的呆立不動,顯然已被宇內樵子制住了。

    接着,大家在無奈之下,一個一個,跳着心,紅着臉,眼睛看着腳尖,疾向隧道外掠出。

    宇內樵子見大家出來了,也不説話,一招手,人已先奔去了丈遠。

    一干小掌門人誰也不敢胡亂發言,悶聲疾跟而去。

    幸好,一路上都無人阻擊。

    不,不是無人阻擊,而是那些人,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阻不住他們了。

    宇內樵子帶了他們左彎右拐,一陣急馳,逃出了十絕谷,放慢腳步,緩了一口氣,籲聲道:「總算逃離了虎口!」

    公孫小鳳自宇內樵子現身,直到目前為止,腦中一直裝滿了許多的疑問,亟亟於想得到答案,搶先道:「展掌門人,展大哥……」又自言自語解釋道:「我們各派掌門人加上斑衣神童,都結成了生死之交,以兄弟姊妹相稱,大哥的位置是留給你的,所以我稱你為大哥了。」她根本就不看宇內樵子的神色,也不管他有無意見,只照着自己的意思,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道:「你怎樣知道我們被困在十絕谷?是你制住了那些妖精和沿途的伏樁麼?你為什麼對十絕谷的路徑這樣熟?救我們的時間為什麼來得那麼巧?」

    宇內樵子哈哈大笑道:「公孫小妹,你是對我起了疑心?還是真的想知道這些問題?」

    公孫小鳳小鼻子一翹,老脾氣又發了道:「隨你怎樣想,都成!」

    宇內樵子又是一陣大笑道:「韜光洞有人等着向你們説明哩!我們快走吧!」腳下又快了起來。

    他們趕到韜光洞,只見洞內上首那張太師椅上,早有一個身穿銀色長衫的中年文士坐以相待。

    孔素棠飛身撲了過去,又驚又喜道:「師父!是您救了我們!」

    天羽秀上臉上沒有半點笑容,道:「你們回來了,很好!現在大家都坐下!」

    孔素棠螓首一垂,再也不敢撒嬌了,靈眸之內,淚珠滾動,應了一聲:「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其他各人,也莫不心情沉重的就了座。

    天羽秀士的神情,今天大異往昔,大家心中打鼓,都有點忐忑不安。

    天羽秀士兩道閃電似的精光,在他們臉上來回不停的梭巡了半天,最後,微微一嘆,道:「老天對你們一番心血,算是白費了!」

    除了宇內樵子和宗嶽外,大家都是一片茫然,不知什麼事惹得他老人家這樣傷心?不過大家還是有愧的低下了頭。

    天羽秀士緩緩的語聲,落在他們心絃上,道:「照説,你們都是人中龍鳳,不世英才,又加韜光洞一番磨練進修,在老夫的眼中,已是足具復仇雪恥光大門派的身手了。」接着語聲加重道,「可是,最近你們的表現,老夫見了甚是失望,平日輕率狂妄之態,一絲未改,臨敵之際,又大意粗心,鬥志不堅,應勝不勝,不應該敗的卻敗了,像你們這樣下去,有希望恢復自己本門的基業麼?」

    各小掌門人內愧之心,由然而生。

    天羽秀士的聲音,接着揚起:「洞庭湖之敗,已經給了你們一個有血有淚的教訓,你們的膽子倒是不小,又跑到十絕谷送死了,要不是老夫出手,你們只怕要抱恨終生,愧對師門了。總之,你們依賴之心未除、自強之心不堅,滿腦子英雄思想,一肚子匹夫之勇,佔全了失敗的因素,唉!我看你們怎麼得了!」説到這裏,天羽秀士的語氣,又緩和下來,恢復了祥和的聲音道,「説起來,我們這些老東西,也有不是之處;處處怕你們吃虧,處處為你們打算,養成了你們依賴的墮性,總認為出了多大的事,都有人打救,至多不過是稍吃虛驚而已,而事實下也確然如此。我們慣壞了你們。但是,現在,我需要慎重的告訴你們,從今而後,光大師門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消滅十絕谷也是你們自己的事情,鬥十絕魔君陰古希更是你們的責任,你們總不好過份麻煩我們這些老不死吧!成敗興亡,都完全看你們自己的了。」話説得很明顯,大有袖手旁觀之意。

    孔素棠一聽師父可能不再過問他們的事,不由心中大急,道:「師父,你怎能不管哩?我們以後改過就是!」

    公孫小鳳也道:「老前輩,至於這次十絕谷的事……」

    天羽秀土打斷公孫小鳳的話道:「你説你們對十絕谷的妄動,是奉了十全老人之命麼?」

    公孫小鳳理直氣壯的道:「要不是十全老前輩的吩咐,我們天大的膽,也不會輕舉妄動。」

    天羽秀士道:「你們用腦子想過沒有?要是那張字條出於陰古希的誘敵之計呢?」

    宗嶽突然站起道:「老前輩説得是,如今想起來,那張宇條正是陰古希的誘敵之計。」

    「呵!呵!」大家都恍然而悟了。

    天羽秀士這時也收起了莊厲的神色,微微帶着笑容道:「老夫沒有-枉你們吧!」接着,又長聲一嘆道:「失敗為成功之母,但願你們以後能夠振作起來,好好把握時機,創造你們自己的事業!」

    他們連番受挫,也認清了當前的情勢和自己的毛病,經天羽秀士一再教訓,都從內心之中立下了發奮的決心。當時便非常懇切的謝了天羽秀士。

    天羽秀士看出他們確已有自強之心,也就不再羅嗦了。

    孔素棠心中難釋的,便是怕天羽秀士因為不願再過問他們的事,而有了歸隱的意向,難捨之情,溢於粉臉。

    天羽秀士撫着孔素棠的秀髮道:「孩子你放心,我們雖不再出手相助你們,但我暫時也不會離開『韜光洞』的,以後見面的日子還多哩!」

    這樣孔素棠才放下心頭上的一塊石頭。一念剛平,另一個念頭又在孔素棠腦中興起來了,她仰起秀臉,道:「師父,您和十全老人是不是二而一,一而二,同是一個人?」

    天羽秀士哈哈大笑道:「誰叫你們胡思亂想!我也不知道!」隨即又向大家道:「你們前程遠大,老夫不送了!」顯然是請他們大夥兒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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