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願究竟在哪裏?
鄭願究竟能不能嚥下這口氣?
鄭願關上了”袁記雜貨鋪”的店門。他現在改了名字,叫“袁震”。
這是家很不起眼的雜貨鋪子,賣些油鹽醬醋、杯盤碗碟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雖是家家過日子都必不可少的,但需求量也不是很大,利也薄,所以生意清淡得很,也就勉強能維持温飽而已。
這裏是陰山下的一個小集鎮,人家不算太少,也就有百十來户,但鎮里人的來歷卻大得很。
這個鎮子裏的人,無論男女,十個倒有九個手底下有兩把刷子,而且身上都多少有點血債,腰包裏都有大把大把的銀票。
有的是在中原黑道上混不下去的煞星,有的是被白道視為敗類的昨日“英雄”,有的是天下緝捕的江洋大盜,有的是越獄的囚犯。
總之,這裏的人都不好惹。誰要是惹毛了他們,只怕你就是真的有三頭六臂,也難活着出鎮。
誰也別想在這個鎮子裏稱王稱霸,誰都沒有這個實力。這裏雖然有可能是天下最混亂、最骯髒的地方,但也很可能是天下最公正、也最和平的地方。
這裏的人除了生意外,彼此不相往來,彼此不談任何交情。他們嚴守着自己的秘密,同時也絕不費心去打探別人的秘密,因為那絕對是危險而且徒勞的。
這裏的人看起來都老實巴交的。他們都很本分。任何事情只要不惹上自家,他們絕對連眼皮子都不肯抬一下。
鄭願大前年來過這裏一次,只呆了一個時辰,而且是蒙着面夜間進來的。
那一次他是為了捉一個人、那個人以為逃到了這裏就萬事大吉了,沒料到還是讓鄭願追上。
那一個時辰真可以説是驚心動魄。
那個人仗着輕功超羣,在鎮裏東躲西藏,等待天明。
他希望鎮上人能幫他一把。
殊不料天尚未明,他就首身異處了。
那個人就是號稱“輕功西北第一、迷藥天下無雙”的慕密儀,西北道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慕容世家被逐的逆子。
鄭願之所以要殺慕容儀,是因為慕容儀曾在一夜之間,連殺了七十六人,而且這七十六人都是無拳無勇的平頭百姓。
慕容儀殺這些人,並沒有任何目的,只不過他剛被逐出家門,他特別想殺人而已。
這個鎮子的名字,就叫做“安寧”。
但這裏的安寧,並不是真正的安寧。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像是一桶火藥。
只不過這裏的火藥太多了,誰要是自己不想死,就絕不敢玩火。
而想死的人,絕不會來這裏。
鄭願轉進裏屋,柔聲道:“你起來幹什麼?當心摔着了。”
屋裏一個清瘦憔悴的少婦扶着桌子,微笑道:“我還沒那麼嬌。”
她是花深深,曾身負着重傷、九死一生的花深深。
花深深出身武林七大世家之一的洛陽花家,是花家掌門花老祖最小的寶貝女兒,她不僅武功非凡,而且麗質天生。
據説花深深一笑可以傾城傾國,卻很少笑過,可在鄭願身邊,她總是忍不住要笑,而且笑得總是那麼甜美嫵媚,那麼燦爛可愛。
自從她認識鄭願之後,她那美麗的綽號“冰雪牡丹”
就名不符實了,她不顧一切地愛上了這位浪子英雄。不惜為他背叛家門,不惜為他拚命、流血。
她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磨難,為的就是那一片真情。
足可感天動地的真情。
這樣的女人,是不是人間奇葩?
在天香園血戰中,為了保護她和鄭願的幼子,她捱了致命的一劍。
那一劍是南小仙親手刺的,那一劍幾乎要了她的命。
她終於還是挺住了,她終於還是活下來了。
然而,她活得很難艱。近一年來,她一直輾轉病榻,在和死神的搏鬥中苦苦求生,到現在也還沒有徹底痊癒。
鄭願扶着她,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悄笑道。“你是冰雪牡丹,你當然嬌,不僅嬌,而且媚,因為……”
花深深抱住他,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叢羞紅:“因為什麼?”
鄭願扶着她走到牀邊坐下,不懷好意似地微笑道:
“因為你是條小狐狸精。”
花深深吃吃笑道:“我以為你把這些話都忘了呢!”
鄭願接緊她,道:“今天感覺是不是好一點?”
花深深瞟着她,突然飛紅了臉,將臉兒一下埋進他肩窩裏,顫聲道:“還……還能更好……更好一點,
鄭願當然明白她為什麼瞼紅。
這幾個月來,她一直在療傷養病,他一直忙着生意忙着裏裏外外,他們已許久沒有親熱了。
他的臉也紅了,眼睛也亮了:“深深,你的身子……?”
花深深不説話。
她已在咬他,咬着他的脖頸,咬着他的耳朵。
鄭願感到了一種衝動。
他渴望她已很久了,但他一直在強自抑制自己,因為她的傷還沒好,她的身心都很虛弱。
他仍不敢太熱烈,他仍然擔心她的身體。
花深深卻已瘋狂地撲倒了他,氣喘吁吁地撕扯着他的衣衫。她的力氣突然間似已恢復。她的身子也已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鄭願捉住她的雙手,掙開嘴,低聲道:“深深,乖一點,你的病還沒……”
花深深不説話,顧自親他咬他,咬得嘖嘖有聲。
鄭願苦笑道:“就算你要咬我,最好也要輕一點。讓隔壁人家聽見像什麼話?”
花深深不再掙扎了,但身子仍燙得很厲害。她的吻已不再瘋狂,但仍然很纏綿很熱烈。
鄭願擁着她纖瘦的腰肢,坐了起來,抱着她坐在腿上,四片熾熱的唇突然間緊緊粘在了一起。
可沒一會兒,花深深就推開他,紅着臉悄悄道:“我要洗澡,好幾天沒洗了,身上髒得很。”
鄭願微笑。
這個鎮子裏的人都很小心。所以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一口井,而且井就打在自己家裏。
所以安寧小鎮又叫做“百井鎮”。這裏的井絕對不只百眼。
井水清冽而且充足,所以這裏的人用水都很費。
鄭願燒了兩大桶水,倒進一個碩大的澡盆裏,房間裏頓時熱氣蒸騰。
花深深忽然之間好像又生病了,慵懶地斜倚在牀頭,紅着臉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生病的人,自然要人服伺。鄭願嘆着氣,走到她身邊,開始給她脱衣裳。花深深就像是個被慣壞的孩子,嬌嬌痴痴的由他擺佈。
花深深的確已經瘦多了,昔日勻稱的胴體已瘦得見了骨頭,而且也失去了晶瑩的光澤。鄭願心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尤其她背上那道紫紅的劍痕,更讓他的心發緊。
花深深閉着眼睛,喃喃道:“我是不是瘦得跟鬼似的?”
鄭願打橫抱起她,笑道:“還好。”
花深深嘆道:“我連睜眼看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這麼瘦弱,你會不會不高興?”
鄭願試了試水温,將她輕輕放進盆裏:“所以我要想辦法讓你胖起來。”
熱氣騰騰的水浸着她的皮膚,花深深愉快地長長吁了口氣,嫣然道:“瘦子想胖起來很難,就跟胖子想變瘦一樣難。你有什麼辦法讓我胖起來?”
鄭願笑嘻嘻地道:“我知道許多女人過了中年,就像吹足了氣的母豬,想不變胖都不行。”
花深深吃吃笑道:“就像是個紡錘兒,兩頭尖,中間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我要是以後變成紡錘兒,還不如一頭碰死。”
鄭願伸手撫着她水中的胴體,緩緩道:“那我還有一個辦法。”
花深深媚聲道:“是什麼辦法?”
鄭願俯在她耳邊悄笑道:“每天都餵你一點東西。”
花深深故意嘆氣,道:“這些天人蔘當歸也不知吃了多少,一點用也沒有啊?”
鄭願的手動了起來,輕輕撫弄着她,又輕輕説了句什麼話,花深深一下睜開眼睛,臉已變得通紅:“你、你……”
鄭願開心地笑道:“這是我知道的最好的藥。”
花深深恨恨地瞪着他,險更紅,眼睛也更亮。
她突然從水中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頸:“餵我,現在餵我……”
“最好的藥”的確有奇效。
沒幾天工夫.花深深的瞼兒就已有處子嬌豔晶瑩的顏色。
她的眼中充滿了愛情的喜悦的驕傲。她的身子似乎也豐腴多了,而且生機勃勃。
碰上不太熱的天氣,花深深也會出門散散步,當然是由鄭願陪着,而且她總固執地戴上蒙面花帕。
她曾説過今生她將只讓鄭願一人看見她的笑靨,她是個説話算話的女人。
然而,就算她蒙上了面,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和絕美的身材還是在這個安寧的小鎮上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這個小鎮已存在許多年了,但從來沒住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小鎮的男人們自然要眼紅,小鎮的女人自然要妒嫉。
女人們妒嫉花深深的原因並非她美麗,而是她們認為她配不上那個眼睛大大的、又漂亮又斯文的雜貨店老闆“袁震”。
小鎮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失去了平衡。
我們都已知道,這裏的男人都很剽悍勇武,這裏的女人也都曾是心狠手辣的女魔頭,這裏的男人女人個個如狼似虎。
這裏本質上是個虎狼之地。
原先的安寧雖是極其脆弱的,但也很難被打破。因為這裏的人大多見過大場面,對人生已看得很透。世上很少有什麼東西能輕易打動他們。
這極少的東西包括巨大的寶庫、威力絕頂的武功秘笈當然也包括美麗絕倫的女人和英俊非凡的男人。
而花深深就是一個美麗絕倫的女人,而鄭願就是個英俊非凡的男人。
虎狼的獸性已快被引發了。
鄭願與花深深已經來了快一年了,起初一直不引人注目。
人們只是知道:鎮裏又來了一對姓袁的年輕夫妻,花三千兩銀子買下了一座空院,接管了一個小雜貨鋪子,而且那個年輕人的妻子身負重傷。
雖然有些女人已發現了鄭願是個英俊男兒,時常去照顧他的雜貨生意,但她們也並沒有覺得他是什麼稀世之寶。
原因在於那段時間鄭願很勞累,面目無光,顯得十分憔悴。
可現在不同了。鄭願容光煥發,又恢復了往日那付公子哥兒的派頭,讓鎮裏的女人們有一種全新的震撼。
所以這幾天雜貨鋪子的生意好得出奇,油鹽醬醋賣得飛快。就連平日半個月也難出手一件的粗瓷碗,居然也在這短短的五六天裏賣出了數十隻。弄得鄭願只好去找人進貨。
這不,大早晨剛開門,就有一個女人上門買東西來了。
這個女人很高、很壯,結實得像頭小母牛,她的綽號也是“小母牛”。
不過,人們當她面,還是稱她為“牛姑娘”.
她的確是個姑娘。雖然她二十六七了,xx子鼓得像山包,已不知和多少男人睡過覺,但她卻從未嫁過人。
鄭願知道這位牛姑娘住在鎮西,是這裏必不可少的一個女人,是鎮上的光棍們的活寶貝。
如果一定要從這裏的女人中找出一個有權威的人來,這個人就只可能是這位姑娘。
至少她可以調動這鎮上所有的十二個光棍。這十二個大男人隨時都願為她拚命。
按理説為了爭得這位牛姑娘“專寵”,他們應該拚個你死我活,至少他們之間也該有點明爭暗鬥。
但實際上不然。他們都很乖、很聽話,彼此之間也友好如兄弟。
原因很簡單:牛姑娘的身於他們誰也獨佔不了——心有餘而力不足。
鄭願隱約聽説牛姑娘精擅東流忍術,可以使自己的身體隨着變形,可以使最強壯的男人一觸即潰。
所以,絕大部分時間裏,她的十二個貼身護衞都老老實實的,都在打坐煉氣服藥,養精蓄鋭。
這個鎮子如此安寧,牛姑娘功不可沒。
前一段時間,牛姑娘出遠門了,一去就是七八個月。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她沒説,別人自然也沒問。她是前天才回來的。剛照顧完她的貼身護衞,就趕來看鄭願了。
牛姑娘會相男人。她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這個男人在牀上到底有多強壯。
她走進鋪子,只看了鄭願一眼,心就忍不住癢了起來——她從來沒遇到過鄭願這樣的男人。她敢肯定鄭願天生異稟,有超凡的能力。
鄭願抬眼掃了她一下,淡淡一笑,道:“姑娘要買點什麼?”
牛姑娘瞪着他,感到渾身發熱發漲,她的聲音似有點沙啞了:“買你。”
牛姑娘是個直性子女人。她心裏想幹什麼,嘴裏一定敢説出來。哪怕是再難出口的事情,她也毫不忌諱。
鄭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聲音已剎那間變得冰冷:
“姑娘住在這個鎮裏的時間比我長,應該比我更明白這裏的規矩。”
牛姑娘臉上似乎很有點掛不住,笑得也很勉強:“什麼規矩?”
鄭願冷冷道:“出去。”
牛姑娘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神態已恢復了正常:
“我買了你之後,自然會走。”
裏屋響起了花深深悦耳的聲音:“你真要買他?”
牛姑娘道:“不錯。”
花深深蒙着面掀簾而出,道:“他是我的丈夫。你要買他,可以找我打個商量。只要價錢合理,我沒理由不賣,是不是?”
鄭願瞪眼道:“是個屁!”
花深深偎進他懷裏,摟着他的腰,轉頭看看牛姑娘:
“你怎麼説?”
牛姑娘怔了一下,盯着花深深死死看了兩眼,臉上居然泛起了微笑:“好吧,你要什麼?”
花深深搖搖頭,嘆道:“只怕你給不起。”
牛姑娘笑得更開心了:“世上還有我給不起的價錢。
你只管開口好了。”
鄭願推開花深深,大聲道:“你真的要把我賣掉?”
花深深眼波流轉,甜甜地道:“如果她肯出個好價錢,我為什麼不賣你?要知道我最近簡直沒法忍受你,再多和你呆兩天,非被你折騰死不可。”
鄭願臉紅了:“你怎麼變得這麼皮厚?”
花深深嘆着氣,又偎了過去:“就算我瞼紅,你也看不見。”
實際上他看得見,她的耳朵都紅了。
牛姑娘似乎已不耐煩了,大聲道:“你要多少錢?”
花深深搖頭道:“我不要錢。如果錢能買我的丈夫,我就不會嫁給這沒良心的小冤家了。”
牛姑娘怒道:“那你要什麼?”
花深深輕輕道:“我要他平平安安活三百歲,我也活三百歲。我要他天天愛我——你辦得到嗎?”
她的眼睛已溢出了薄薄的淚花,她的聲音也已在輕輕顫抖。
鄭願擁緊了她,大笑道:“我辦得到!”
牛姑娘瞪着他們,臉已氣得發白。她突然間抽出把彎刀,旋風般衝了過來,一刀砍向花深深腦門。
她的刀法就像她的人一樣,毒辣剽悍,快得像風。
眼見這一刀就要砍上花深深的頭頂,鄭願卻沒有動。
花深深也沒有動。彎刀突然一拐,以一種極不可能的角度砍向花深深的大腿。
鄭願和花深深似乎仍然沒有動,但這一刀卻斫空了,刀氣劃過,只掃裂了鄭願的一隻衣袖。
牛姑娘微微一怔,手上刀卻沒停,反手向右上撩,又是一刀。
但她仍然沒砍着。
牛姑娘僵住,手裏握着彎刀呆立着,不相信似地瞪着鄭願。
花深深嘆道:“你莫瞪他,以你的刀法,就算再高明一百倍,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牛姑娘突然嘶聲道:“袁震,你到底是誰?”
花深深驕傲地大聲道:“他不是袁震,他是鄭願。”
牛姑娘就像突然間被人窩心打了一拳,連退了四步才站住,吃驚地道:“鄭願?你就是鄭願?”
鄭願苦笑道:“我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人知道我。”
牛姑娘渾身哆嗑起來,好像站不住了:“殺死東海三神君的人就……就是你?”
鄭願點頭。“一點不錯。
牛姑娘嘶聲道:“你告訴我;東海三神君的致命傷口在哪裏?你……你是怎麼殺死他們的?你説,決説!”
她好像已陷入了瘋狂之中,手中的彎刀不住揮舞,刀風迫人。
鄭願冷冷道:“一刀正中眉心!”
牛姑娘僵住。
東海三神君在東海的地位,一如野王旗在中原。
整個東海的海盜和倭寇都在東海三神君的控制之中。
東海三神君就是東海之王,就算是扶桑的幕府將軍、伊賀的忍者、明廷的水師,也不敢得罪東海三神君。
他們不僅都有一身超絕的武功,而且足智多謀。在他們稱霸東海的三十年間,想刺殺他們的人不下百數,但都沒有得逞。
五年前,當江湖上傳出東海三神君暴死的消息時,幾乎沒什麼人肯相信。
人們認為東海三海君是不可能被人殺死的。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是被誰殺死的,甚至連見到他們屍體的人都沒有。
現在鄭願居然承認他是兇手,而且一口道出了東海三神君的致命傷口,究竟是福是禍呢?
牛姑娘突然拋下彎刀,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恩公在上,賤妾給你磕頭了!”
鄭願和花深深對望一眼,鬆開對方。鄭願轉出櫃枱,沉聲道:“姑娘清起。在下不敢當此大禮。”
牛姑娘磕足三個頭,直起腰來,泣道:“賤妾一家七口,都被他們殺死,只有賤妾僥倖得脱,流落至此。賤妾……”
鄭願恍然道:“你是海鯨幫幫主的女兒海姬?這麼説,那次在一旁觀戰的蒙面人就是你?”
牛姑娘伏地哭道:“是我、是我……”
鄭願嘆了口氣,走過去扶起了海姬:“好啦好啦!既然是熟人,還説這些幹什麼?起來吧!”
海姬嗚咽道:“夫人,我……我沒臉沒皮,我……”
花深深嘆道:“這也不能怪你。像他那樣的小夥子,誰都想搶,你也不是第一個了。”
鄭願瞪眼;“你怎麼越説越不成話了?”
花深深也瞪眼:“海姬姐姐又不是外人,對不對,海姬姐姐?”
海姬臉已紅了,揉着眼淚鼻涕,一塌糊塗:“夫人,夫人別……”
花深深將她扯進裏屋,又探頭衝鄭願眨眨眼睛:“你站你的櫃枱,我陪海姬姐姐説會子話。”
鄭願除了苦笑,還能幹什麼?
“袁震”就是鄭願、鄭願就在此地的消息,不一會兒已傳遍全鎮。
這裏雖是陰山,但消息並不閉塞。
江湖人總有江湖人的辦法,中原武林中發生的事,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知道。
所以這裏的人都聽説過中原有個年輕人叫鄭願,武功高得沒譜兒,曾暗中殺過許多武功好手,去年四月天香園血戰後,下落不明。
現在鄭願就隱居在這裏,他們當然感到震驚。更令他們吃驚的是,“牛姑娘”居然根本不是鄭願夫婦的對手,而且據説鄭願曾單人獨身殺了東海三神君,是“牛姑娘”
的恩人。
這個小鎮裏的人,已許多年沒像今天這麼吃驚了。
若要比殺人數量,這裏不少人都敢和鄭願比一比,但比起“質量”來,可就天差地遠了。
原先準備嚐嚐美人滋味的男人都廢然而嘆,那些女人在知道“牛姑娘”自認為花深深之婢後,更是息了追逐鄭願之心。
憑鄭願的武功,花深深的毒藥暗器以及“牛姑娘”的忍術和“勢力”,這鎮上還有誰敢去惹他們?
海姬雖以婢女自居,花深深知一直叫她“海姬姐姐”。
這位“姐姐”在鄭家説話走路都是輕輕的,做起事來小心翼翼的,而且總是搶着做。
這位“姐姐”總是儘量避着鄭願,實在避不開,都會臊得臉通紅,下頜都能抵着胸脯。
她每天一早就來做飯,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去,雜貨店的生意,幾乎是她一手包辦了。就算花深深生氣趕她走,她也是笑眯眯地不吭聲。
實在逼急了,她也會走,但不多會兒肯定又會溜進來忙這忙那。
她對花深深這麼説過:“我發過警,誰替我報了毀家之仇,我就一輩子為他做牛做馬。天地神靈可以作證,我海姬發過的誓一定要兑現。”
鄭願有一天實在火透了,大聲道:‘’你總這個樣子做什麼?你是不是想把我們逼走?”
海姬站在花深深背後,低着頭道:“你們到哪裏我也到哪裏,反正我跟定夫人了。要趕我走,除非殺了我。”
家裏突然出現個海姬,實在是件很傷腦筋的事情。不僅鄭願傷腦筋,花深深也有點頭疼。
雖然他們絕不願將海姬視為蟬女,但偏偏海姬不願做他們的朋友,偏偏要以婢女自居,偏偏要搶活兒幹。
花深深頭疼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海姬也是個年輕女入。海姬雖然不算漂亮,但她那充滿野性美的身材對花深深實在是種威脅。
就算花深深知道鄭願和海姬之間不會發生什麼事,但海姬存在一天,這種威脅就一天無法消除。
她該怎麼辦呢?
花深深非常為難。
海姬好像也很為難。原因也很簡單,她這個“活寶”
現在做了鄭家“下人”,就沒功夫去安撫她原先的那十二條光棍護衞了。
不僅僅是沒功夫,而且沒興趣。
這十二條光棍都是精壯火爆的小夥子,又都很有幾下功夫,都有虎狼的稟性,現在海姬離開了他們,他們怎麼能不生氣。
該怎麼打發這些原先“揮之即去、招之即來”現在又“不招即來、揮不之去”的光棍們呢?
這實實在在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不過海姬並沒有為難太久,她畢竟還是個很有辦法的女人。
也不知她究竟用了什麼辦法,反正那些想去雜貨店鬧事的光棍們一個一個都堪旗息鼓,老老實實另找“出路”
去了。
就算是這樣,海姬也還是很為難——為其它事為難。
其實這“其它事”也只是一件——她如何才能在雜貨店裏找到自己的位置。
海姬是個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心蠻細的女人,她當然看得出來鄭願的無奈和花深深的煩惱。
她當然知道花深深心裏想什麼。“卧榻之側,豈容他入酣睡?”花深深一定很擔心她會勾引鄭願。
這種處境的確使海姬覺得很難堪、很不自在、很彆扭、很不舒服。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
就算再尷尬再彆扭,她也必須“賴”着不走。
她就是想勾引鄭願,就算她明知這很難,她也必須知難而上。
機會是要靠自己創造的,而她就必須創造機會勾引鄭願。
她要得到他,她一定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