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服下“八寶續命丹”,不多一刻,吐出一灘黑水,緩緩清醒過來。
秋秋淚漬猶新,縱臉一笑,道:
“青哥,你醒來啦!剛才把人急死了……”
長離一梟含笑道:
“小兄弟,你服下於姑娘的‘八寶續命丹’,你才驅毒醒轉過來的!”
姜青站起身,把秋秋向長離一梟引見介紹了下,接着道:
“秋妹是天目山卧雲巖‘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長離一梟臉色接連數變,本來想説:
“這位老人家,原來尚在人世!”
但他沒有把這話説出嘴來。
姜青突然想起,問道:
“衞前輩,你如何也會來‘毛家鋪’鎮郊的半屏山山麓?”
他問出這話,也是窮俠葛松所想知道的,是以朝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道:
“‘彌陀集’離這裏不遠,經‘飛燕樓’弟子傳訊,你小兄弟偕於姑娘,昨晚已來‘毛家鋪’,老夫越半屏山捷徑,漏夜趕來,卻遇上半屏山這場戰役……”
他朝天色望了眼,又道:
“小兄弟,你和於姑娘不必再逗留‘毛家鋪’,跟老夫一起往‘彌陀集’吧……”
視線投向窮俠葛松:
“葛幫主,衞某替你引見一位志同道合的武林中人,以後你們對付‘天地門’這夥人,倒是個好幫手!”
窮俠葛松問道:
“衞島主所指,不知哪一位武林高手?”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嶽奇……”
他們談着時,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姜青道:
“青哥,我們投宿的那家客店客房裏,還留下兩隻小袋囊呢!”
姜青一點頭,道:
“秋妹,你不説,我差一點忘了……我現在去拿……”
秋秋一笑,道:
“別忘了我那間客房裏的袋囊……”
“我知道……”姜青轉向長離一梟道:
“衞前輩,你幾位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話到此,長身疾馳而去。
長離一梟有所感觸中,微微一笑……
小兄弟和這位於姑娘,畢竟都是好孩子,從他們話中聽來,分房而住,並無越軌之處。
他心念遊轉之際,含笑向秋秋問道:
“於姑娘,你如何會認識老夫小兄弟,你們又如何會成了兄妹?”
於秋秋羞羞一笑……把姜青迷入天目山,闖入“卧雲巖”的經過説了下,又道:
“師父好像跟青哥的義父邪神厲老前輩相識,她老人家要秋秋與青哥兄妹相稱……”
微微一頓,又道:
“師父説,趁青哥這次去卧雲巖之便,要他帶了秋秋江湖上走走……同時上東海長離島,代師父向厲老前輩問候!”
長離一梟聽到下面那兩句話時,似乎昔年邪神厲前輩,和秋秋之師玉真師太,曾經有過一段交往。
長離一梟直喚她名字,含笑道:
“秋秋,你是昔年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前輩的衣缽傳人。
剛才駝龍浦振,不但別想在你手中佔到便宜,他沒有把老命丟掉,已是他三代祖宗的保佑了!”
秋秋咭咭笑了起來……
卻又困惑問道:
“衞前輩,你都看到啦!”
長離一梟道:
“老夫一對眼神,視夜晚如同白晝,從半屏山山腰,往下看得清清楚楚……後來看到‘玄雷尊者’麥倫,用‘蠍爪功’肆虐,就現身出來了。”
他們在半屏山山麓談着時,似乎沒有多久,姜青揹着兩個小袋囊,凌空翩然而下……身形沾地道:
“衞前輩,我等現在就去‘彌陀集’吧!”
秋秋把自己那個袋囊拿了過來,臉一紅,道:
“你有沒有偷偷打開看過?”
姜青苦笑道:
“秋妹,早知你會問出這話,我把你袋囊留在你客房,讓你自己去拿了!”
長離一梟、窮俠葛松、小松兒、姜青、於秋秋等五人,往“彌陀集”而來……
姜青問道:
“衞前輩,你吩咐‘飛燕樓’轉知,要姜青來浙皖交境的‘彌陀集’,有甚麼事嗎?”
長離一梟一指葛松,道:
“剛才老夫已和葛幫主説過……江湖有個新起門派,名‘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嶽奇,現在‘彌陀集’,我替你們引見會會……”
姜青問道:
“衞前輩,‘凌霜會’是江湖上何等樣的門派……那個‘鐵翎’嶽奇,又是何等樣人?”
長離一梟見姜青問得出奇,含笑道:
“小兄弟,老夫所要替你引見一會的,都是對你有一臂之助的人物……”
姜青道:
“衞前輩,你是指姜青對付‘天地門’,以後會有一臂之助?”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不錯,這當然是主要原因……但是在江湖上,多與有道義的人物交往,在儘可能中少樹立仇家,日後亦自然是令人欽慕的人物……”
於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姜青問道:
“青哥,你剛才去‘毛家鋪’鎮上那家客店拿行囊,也是翻風火牆進客房的?”
姜青道:
“大清早從外面回客店,會使掌櫃的起懷疑,才翻過圍牆進客房的。”
秋秋一努嘴,道:
“那你沒有付給店家,我們兩間客房的租金……我們雖然夜晚沒有住那裏,人家房間還是租給我們的。”
窮俠葛松聽到這珍珠滾玉盤似的聲音,不由笑了起來。
長離一梟似乎注意到於秋秋那些話上,目光朝姜青看來。
姜青一笑,道:
“秋妹,這還用你關心,當然付了……”
於秋秋道:
“你從圍牆進屋子的,沒有見到店家,租金又付給誰?”
姜青有條不紊,道:
“昨晚租下兩間客房,店家知道我們是一起的……剛才我離走時,在我房間桌上,放了一塊碎銀,早晨店家端茶水來時,自然會看到的。”
長離一梟笑道;
“小兄弟,秋秋所説的那些話,聽來雖然是無關緊要的事,可是你這樣做,也是做對了……”
微微一頓,又道:
“吾等遊俠江湖,打抱不平,為仁義而出師,必須要從本身做起……”
窮俠葛松道:
“衞島主説得有理……窮家幫中弟子,雖然盡是些要飯的,但其中有條幫規最是嚴厲,不偷、不盜、不搶,觸犯這條幫規,輕則逐出窮家幫……”
秋秋接口道:
“葛幫主,連要飯的也做不成,不就活活餓死啦?”
窮俠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逐出窮家幫,讓其自生自滅……嚴重的話,此一幫中弟子,由門中長老,縶地亂棍打死。”
他們在路上談着時,似乎沒有多久,已來“彌陀集”的鎮上……
這裏要比“毛家鋪”繁榮得多——鎮上大街小巷,人潮熙攘。
街上各種買賣鱗次櫛比,在熱鬧之處,不下於一個縣城。
姜青問道:
“衞前輩,那位‘鐵翎’嶽奇,住‘彌陀集’什麼地方?”
長離一梟一指,道:
“前面西街‘長興客棧’……”
抬臉向天色望了眼,已是日正當中的晌午時分,他向旁邊葛松道:
“葛幫主,現在已是晌午時候,吾等前去造訪‘鐵翎’嶽奇,恐怕有所不便……”
葛松頷首,道:
“是的,葛某也有這樣想法……現在吾等找去‘長興客棧’,可能那位嶽副會主正在用午膳,怕會打擾了他……”
於秋秋道:
“衞前輩、葛幫主,不如咱們用過午膳後,再找去那裏!”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不錯,老夫就是這樣想法,前面有家‘明月樓’,吾等就在那裏吃過午飯,再去‘長興客棧’。”
一行五人來“明月樓”飯館……
店夥看到這五位客人,不由傻了眼……裏面有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似花如玉的年輕姑娘,道貌岸然的文巾儒士,酸氣沖天的半老兒,後面貼黑嗒啦跟着一個鞋底沒有後跟的小要飯。
掌櫃的見識多,看到這五個人,不用説,那是武林中人物……
使勁的朝那名店夥推了下,一瞪眼,道:
“小七,還不去張羅招呼!”
眾人圍桌坐下,這名店夥殷殷上前招呼,長離一梟點下吃喝的酒菜……
不多時酒菜端上,五人吃喝起來。
吃喝中,窮俠葛松問道:
“衞島主,‘凌霜會’副會主是‘鐵翎’嶽奇,掌門會主是哪一位武林高人?”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掌門會主是‘魏正’,大江南北武林中有‘金劍嘯虹’之稱……”
“‘金劍嘯虹’?”秋秋眨動兩顆圓滾滾的眸子:
“衞前輩,那個魏正在武林中有這樣一個稱號,劍法一定很不錯啦!”
長離一梟含笑道:
“這個老夫就不清楚了……”
姜青笑着接口道:
“秋妹,你使用的是一把‘緬刀’,人家劍法‘錯不錯’,在你來説,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秋秋兩片鮮紅的嘴唇嘟了起來,道:
“青哥,你把人看扁啦……我只是不用劍用刀而已,師父傳我一套‘寒水沉羽劍’劍法,施展出來不會輸你的……”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不錯,早年江湖曾有傳聞,空門俠隱玉真前輩,身懷一套‘寒水沉羽劍’絕技,威震天下武林……”
於秋秋又想到自己那回事上,向姜青努努嘴,又道:
“你把我緬刀砸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我還沒有叫你賠呢!”
長離一梟聽來出奇,問道:
“小兄弟,你跟秋秋交過手?”
姜青苦笑了下,道:
“不但交過手,還差一點喪命在秋妹的緬刀下呢……”
窮俠葛松一聲輕“哦”……從這句話聽來,這位秋秋姑娘身懷之學,遠在她現在的年歲之上。
姜青笑着又道:
“衞前輩、葛幫主,你們現在看到的秋妹,這樣温柔斯文,實兇得利害……當時在天目山‘卧雲巖’樹林,她沒有問個青紅皂白,緬刀一招‘眉中點赤’,兜頭向我眉心砍來……”
秋秋朝他狠狠白了眼,臉上一陣通紅,把頭低了下來。
長離一梟把話題移轉,道:
“秋秋,兵刃已損,就不能再攜帶在身……你已學得玉真前輩‘寒水沉羽劍’劍法,如有機緣,老夫替你物色一把上好的寶劍!”
秋秋抬起臉,脆生生一笑,道:
“衞前輩,秋秋先謝啦!”
吃喝聊談中沒有固定話題……窮俠葛松道:
“衞島主,‘凌霜會’中魏會主,怎麼會來浙皖交境的‘彌陀集’鎮上?”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的宗旨,據‘鐵翎’嶽奇所説,那是‘義之所在,捨身取義’八個字……”
微微一蹙眉,又道:
“‘天地門’擅用‘天地’二字之尊,卻是陰險歹毒……
‘凌霜會’妒惡如仇,他們這次來‘彌陀集’,就是為了阻止‘天地門’令人髮指之事……”
微微一頓,又道:
“詳細內委情形,吾等此番去‘長興客棧’,相信嶽奇會詳細告訴我們。”
眾人“明月樓”午膳過後,找來西街那家“長興客棧”。
鐵翎嶽奇包下“長興客棧”進深後院數間客房的整座院子……
聽到長離一梟衞西,會同武林同道來訪,急急起身相迎。
姜青發現這位“凌霜會”副會主嶽奇,個子頎長、斯文有禮,年紀看來有四十多歲。
賓主寒暄過後,嶽奇將隨同自己來“彌陀集”的“凌霜四傑”,替眾人引見一番……
他們是“金雕”廖七、“寒鷹”謝琪、“草上飛”倪俊、“凌波縱”陳亮等四人。
嶽奇頷首含笑,道:
“衞島主,難得難得……你替嶽某帶來這幾位武林同道……”
輕輕一拍姜青肩膀,不見外的道:
“‘火雲邪者’姜青,三年前嶽某就知道你這人,今日算是見到面了……”
姜青道:
“嶽副會主,吾等來得孟浪,希勿見怪!”
嶽奇道:
“江老弟,此番若非衞島主陪同你來,嶽某還不知何處尋訪你老弟呢……”
目光投向窮俠葛松,道:
“葛幫主,關於令師叔‘醉丐’孟前輩遇害之事,‘凌霜會’十分清楚……‘天地門’為了要拉攏‘傲嘯山莊’鐵旗擎天洪振宇入夥,不惜下此一手……”
窮俠葛松突然想到長離一梟,在“明月樓”所談那件事上,就即問道:
“嶽兄,你等‘凌霜會’等數位,來這裏‘彌陀集’,敢情與‘天地門’有關?”
嶽奇喟然道:
“‘天地門’偕用‘天地’兩字,卻是倒施逆行,令人痛恨……”
姜青問道:
“嶽兄,‘天地門’來這裏‘彌陀集’,難道做下不法之事?”
嶽奇道:
“只要有人付出滿意的代價,‘天地門’中會將一個素昧生平,毫無仇隙的人,置於死地……”
長離一梟經“飛燕樓”中弟子探聽,才知道“凌霜會”中人來“彌陀集”的動機,至於詳細內委,還不十分清楚,現在從嶽奇口中説出此話,感到震驚、意外。
嶽奇又道:
“‘凌霜會’不容此令人髮指的門派,將朗朗乾坤,蒙上腥風血雨,決心與其周旋……”
“彩鶯”於秋秋問道:
“嶽副會主,這件事發生在此地‘彌陀集’鎮上?”
嶽奇點點頭,道:
“是的,‘彌陀集’南郊……那裏有個叫‘虯雲山莊’的莊院,莊主‘翠雨劍客’侯申……”
“‘翠雨劍客’侯申?”窮俠葛松不由詫然一怔:
“嶽兄,侯申乃是江南武林中知名之士,‘天地門’中自不量力,要惹上此人?”
嶽奇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侯申去年病故去世,遺下棄武習文的獨子侯朝元,和遺孀馮玉瑜……”
長離一梟接口問道:
“嶽兄,‘天地門’中要加害‘虯雲山莊’侯申的遺屬?”
嶽奇點點頭,道:
“不錯……‘翠雨劍客’侯申,早年在江湖黑道有個樹立的仇家,知道侯申去世,卻又不便露臉,以黃金五百兩的代價,要‘天地門’將‘虯雲山莊’包括庸僕在內,大小二十七口滅門除去……”
窮俠葛松一聲驚“哦”,道:
“有這等歹毒的人……那黑道中人固然可惡,‘天地門’中不該打此血腥錢的主意……”
嶽奇道:
“‘凌霜會’探得此事,暗中前來保護……”
姜青問道:
“嶽兄,你等與‘天地門’中人,是否有照面交上手?”
嶽奇道:
“‘天地門’中人機警至極……其一,固然不敢與‘凌霜會’為了一樁‘滅門慘案’正面交上手……其二,這究竟是一樁慘無人道的暴行,現在已外泄而給‘凌霜會’知道,日後宣揚出去,‘天地門’還有何種顏臉,見天下武林,是以,終於悄悄離去!”
姜青問道:
“嶽兄,‘天地門’是否有高手滲入其內?”
嶽奇頷首道:
“據‘凌霜會’中探得,‘天地門’這次行動,其中有一個來自西南邊陲的高手……”
微微一頓,又道:
“此人雖然身懷絕技……參與一樁滅門慘案之事外泄出去,亦會引起天下武林所不齒,是以,這人並未有所行動。”
姜青突然想起,向長離一梟道:
“衞前輩,這就是了……‘天地門’中人不敢觸‘凌霜會’鋒芒,卻已探得姜青的行蹤,是以從‘彌陀集’移師‘毛家鋪’……昨夜在半屏山之麓,展開一場打鬥廝殺的!”
長離一梟聽姜青此話,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嶽奇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又道:
“‘天地門’總壇設在皖南九華山‘莫懷谷’……據‘凌霜會’中弟子探得,九華山之麓築起一座佔幅極大的‘紅影精舍’,直達上面‘莫懷谷’……”
窮俠葛松困惑問道:
“‘天地門’已有‘莫懷谷’總壇,又在山麓築起‘紅影精舍’,其用意何在?”
嶽奇道:
“‘紅影精舍’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這座巨宅顯然是作拒敵所用……”
眾人談到後面一截,於秋秋已沒有興趣聽下去,她旋首朝這間軒朗寬敞的客房看去……
突然輕輕“咦”了聲,向姜青道:
“青哥,掛在牆上那把劍好漂亮,古色古香,還是一把古劍呢!”
於秋秋這縷脆生生的聲音,客房裏諸人都聽到……而鐵翎嶽奇,卻注意到秋秋向姜青喚出“青哥”這兩個字上……
“火雲邪者”姜青是個濁世無儔,飄逸絕倫的年輕人,這位秋秋姑娘喚出這聲“青哥”,顯然是姜青的紅粉膩友了。
嶽奇長身站起,取下牆上寶劍,一笑道:
“於姑娘,你是否識得此劍來歷?”
秋秋接過這把劍鞘鑲上玉石,燦爛斑剝的古劍,亮出鞘中長劍看去……
瑩瑩精芒,劍身依稀中,閃射出氤氲彩霞,彈指敲去錚鏘有韻!
秋秋咭聲一笑,道:
“我只知道是把上好寶劍,這把劍的來歷,我就不知道啦!”
剛才長離一梟引見時,嶽奇已知道這位年輕姑娘,乃是昔年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嶽奇指着秋秋手中寶劍,道:
“這一把乃是列入仙家神兵的‘龍淵寶劍’……”
“‘龍淵寶劍’?”秋秋輕輕念出這四字……她是一代俠隱的傳人,顯然曾聽師父提到過,這樣一把稀古珍物的仙家神兵……
兩條柳眉兒一揚,道:
“原來是‘龍淵寶劍’……”
客房裏長離一梟等眾人,都被這把仙家神兵的“龍淵寶劍”,所吸引過來。
鐵翎嶽奇向長離一梟等諸人,一笑道:
“嶽某雖然使用兵器並非長劍,由於喜愛這把‘龍淵寶劍’,是以也隨身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