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話情人的身世
當林子晏也告辭離去,整個屋子回覆平靜,悠言走到廳中,只見那人背對着她,面窗而立。身影,挺拔,那麼好看。
妻子。她想笑,卻扯不出半道弧,慢慢走到他背後,伸臂環住了他。
那人返身,捉住了她的雙手,又輕輕把它們拿開。悠言愣,心很慌。
他,把她的手拿下。解除了親密的姿態。
他還在生氣麼。他説過,只有他才能碰她。所以——他生氣了!!
“小白。”悠言不死心,又探上前,想去拉他的袖子。
顧夜白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
“餓了嗎?”
悠言趕緊搖搖頭,瞥一眼窗外,夜色瀰漫。
“不餓,真的不餓,我想看看你的手。”
“不礙事。”他説着,和她擦身,逕自往廚房的方向去。
悠言心裏堵的慌,跟了上去。他打開了冰箱的門。
伸手擋下他拿食材的手。
這隻右手,之前的刀傷還蜿蜒了淡淡的疤痕,今天又添了傷,烏黑滲進紫藍,手背上情狀有幾分駭人。
“有沒有傷藥,在哪裏。”吸吸鼻子,聲音有了哭音。
想到她毫無戒心的偎依在別的男人的懷抱,隱忍的怒便不可抑壓。
只是是那委屈的聲音終究誘/惑了他,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卻見她的嘴角紅腫一片。想起剛才她面對顧瀾時憤怒悲傷的眉眼。心,緊了。
握了握手,才抑了撫上她的臉,察看傷勢的衝動。把她的手拿下,甩上冰箱門。
看那人走出廚房,悠言一聲不響,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二樓,儲物室。
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箱子,放到桌子上。顧夜白淡淡道:“自己擦點。”
轉身便出門。
他在生氣,很氣很氣吧。
心裏慌至惶恐,伸手去拽他的衣角。
他皺起眉頭,重瞳輕輕淡淡,睞了她一眼。
“小白,你別生氣。”晃着他的衣襬,她低聲道。
大手握上她的攥着他衣衫的手,再次把她的手拿下。
“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吶吶説不出聲來。當時,只顧自己心事——老闆的氣息又太像遲大哥,説到底,自己是笨蛋。
“小白,你彆氣好不好,沒有下次了,沒有了。”小臉皺成一團,求饒。
“誰知道。”男人漠漠擱下話,出了門。
悠言怔住,淚水簌簌而下。茫然一會,轉身去抱了那個大藥箱,走了出去。
樓道上,看了一眼大廳,他沒在,凝神聽了聽,廚房也沒聲息。
他房間的門,緊閉着。
試探地敲了一下。
一會,他的聲音傳出。
“什麼事。”
那平緩和淡漠,悠言咬了唇,才抑了哭出的衝動,道:“藥箱,我放在門口。我現在,去給你做吃的。”
良久,房裏也再無聲息傳出。
悠言心裏一黯,下了樓。
眸光,在門口的方向折回,聽她的腳步聲遠去,抿了唇。
笨蛋。
屏幕上,老徐的神色有點難看。
顧夜白頷首。
老徐的聲音便沉緩傳來。
“老顧,有一件事,你必定想不到。”
身/子微微往前一傾,顧夜白輕笑:“請説。”
“難得你小子這個認真態度。”老徐也笑了。
顧夜白挑眉,“我這不是為了配合你麼?”
“遲濮,他死了。”
桌上,白皙的手,不動聲色的屈起。
“怎麼死的?”
“先天性的心臟病。做過幾次手術,最後一次手術失敗,搶救無效。”
“心臟病?”顧夜白蹙眉,微一沉吟,道:“他和路悠言之間的關係可有查到?”
“同學,還有就是——”老徐猶豫了一下,怕捻了虎鬚。
“還有什麼。”
老徐有點膽顫心驚,“他們在落迦同住數年,不是情人是什麼?”
顧夜白淡淡道,“不是情人。朋友之誼,或者,還有其他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但絕不是情人。”
老徐看了他一下,又低聲道:“不過也奇怪,他最後一次手術前後,有一個女子伴着他,那女人卻不是路悠言。”
“有辦法查到那女人的資料嗎?”
“估計有困難。但我即管一試。”
“遲濮的雙親有人有心臟病史?”
“誰知道,這遲濮原本也不姓遲,他是孤兒,被一户人家收養,後來隨了養母的姓,他親生父母的來歷已不可稽考。他的養母早殤,也是心臟病,想來,那家男主人也忒悲哀,妻兒早死。當初就不該收養一個與自己妻子有着同樣病史的孩子。”
眉鎖。顧夜白微沉了聲音,“老徐,有查出路悠言當時在哪裏嗎?”
“很奇怪,那時她隻身去了廬山。”
第九十八話不識廬山真面目
廬山,又是廬山?手指在桌上輕敲着,心裏的疑慮愈發深重。
“路悠言的身世,有查到什麼嗎?”
“説來你這個小情人,算是系出名門。她父親路泓易,早年是個外交官,才華出眾,當時十分有名。他有過一次婚姻記錄,可惜他的妻子很早便死了,也非常奇怪,那女人姓甚名誰,竟一點信息也查不出。他後來續了弦,卻一直沒有再登記。據資料顯示,路悠言便是他第二個女人王璐瑤的孩子。”
“至於你讓我查的她師從誰學過畫,那倒真是有辱使命了。無跡可尋,好像那個人從來就不曾出現過。”老徐嘆了一聲。
顧夜白微微一笑,“不過一天,已查出這些,你也別妄自菲薄了。要是你覺做得不好,那就算我免費吧。”
老徐一扯絡腮鬍,大笑道:“你這億萬社長還吝嗇這點錢,我不收,你還好意思不給麼?”
顧夜白挑眉。
“往後,有了老婆,得省着點。”
“她甚至不向你坦誠,這樣,你——”老徐看向老友,眼中閃過一絲豫色。
顧夜白輕笑,眸色,卻是深暗。
“怎麼?”察覺老友有異,老徐道。
顧夜白淡淡道:“沒有。只是沒想到,遲濮竟不在了。老徐,這二人,你再查!我總覺——”
老徐急切打斷了他,道:“什麼?”
“他們之間的淵源,並不只如此簡單。”
關了電腦。
顧夜白闔上眼睛,一笑。他並沒有面上表現的那樣平靜。
不是不震驚的。
原來,遲濮已死。那個“奪”他所愛的人。
網上同學錄裏他結婚的消息,估計便是他的小情人放的。這個消息,想來實際只為給成媛看!
那時,與她一起以後,和她的朋友也慢慢熟絡起來,知道她與遲濮二人感情甚篤。他們二人,似乎對對方十分熟悉,並不只學長學妹之誼。
遲濮愛成媛。為此,離開了成媛。
只是,為了幫遲濮,那笨蛋甘願搏上他與她的感情?
沒有這個必要。
遲濮要把成媛趕走,有一千種方法,他與那笨蛋又是摯交,不會願意她賠上自己的幸福。
除非,這個劈腿,互惠了二人。
路悠言,你這個小騙子,到底還藏了怎樣的秘密。
遲濮必然清楚她的事情。那遲濮身死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又是誰?從那人身上會得到什麼線索端倪嗎?
那女子,有可能是——成媛嗎?如果是成媛,那網上遲濮結婚的消息,又還有什麼意義?還是説,那時,她在廬山,並不知曉,成媛已到過遲濮身邊去。
廬山。
所有的事情,似乎皆隱隱約約把起末推向了這個地方。
還在G大的時候,廬山之旅,是她提出的。他們在那裏經歷了一場大火,也是在那裏,他把她變成了他的。
她陪伴了遲濮四年,在遲濮臨死前,卻不在他身邊,又跑到了那個地方。昨夜,與老師談起有關她師承的事情,他老師無意中竟也提到了這個地方。
不識廬山真面目,當真是隻緣身在此山中?
如若不愛她,是不是一切,就此簡單。
柔軟的聲音又在門口低低傳來,委委屈屈。
“小白,吃飯了。”
有多久沒有吃過她親手做的食物?那味道,還一如四年前嗎。
不聲不響,她把他拋下了四年。
原因,不明。
路悠言,你好,你真好。
“你先吃吧。”出口的聲音冷淡。
瞪着眼前那扇緊合的門,悠言鼻子一酸。
騰騰跑下樓,把放了一桌的飯菜收起來,放回廚房温着。
又跑上樓梯。跑得急了,心裏糾結,心律搏動便悄悄異常。
吸了口氣,站定,慢慢才平復。
他還在生氣。怔怔想着,不覺又紅了眼眶。
坐倒在他的房門前,頭靠在門板上,悠悠出聲:“小白,晚飯我做了素椒小炒,拔絲藕片,醬牛肉,湯是排骨燉冬瓜。都是你愛吃的。你出來吃好不好?”
良久,沒有迴音。
“小白,你睡着了麼。”
把頭扒到膝蓋上,淚水沁了出來,抬袖,用力擦了擦。
“小白,你出來好不好,咱們先上藥,然後吃飯。好不好?”……
“小白,你真的睡着了嗎?你不餓嗎?我再也不敢了,你出來吧。”……
“你想喝甜湯嗎?要不我去做蓮子羹給你吃?”……
淚水愈發的兇,那人依舊聲息全無。悠言扁扁嘴,又擦了擦淚,跑了下樓。
把最後一份計劃書也看完,文件往桌上一扔,顧夜白重瞳微眯,望向門口。
那端,沒有了聲響。她,終於放棄了嗎。
一觸及到此,皺了眉,竟有絲惱怒。
推開椅子,走到門口。
長指一擰,把門打開。
樓道上柔柔的燈光照在蜷坐在門口的女人身上,長長的睫毛輕闔,臉上淚痕未乾。長髮如濤,髮絲微亂,散在肩。手裏,居然抱着個保温瓶。
第九十九話將息
用腳踢踢她,輕輕的。
悠言咕嚕一聲,睜開眼睛,看他出來,綻了大大的笑容。
“小白!”
顧夜白淡淡道:“口水都流一地了。”
悠言呆了呆,伸袖子去擦。
本就子虛烏有,她還真去擦,這份乖巧稍稍愉悦了他。
某人一擦之下,碰了嘴角傷口,皺起兩管眉毛,啊的一聲低叫出來。
顧夜白無比清楚,心裏那個地方,是漸漸柔軟了,不由自主。卻仍冷了臉。
忍了,沒有伸手把她抱進懷裏。他的小情人,是個欺善怕惡的主。
還是不理她。
悠言黯然,想了想,把手裏的保温瓶子遞給他。
良久,卻不見動靜。
伸得筆直的手臂,慢慢垂下。
手上的重量卻陡然一起,心裏一動,抬頭,那人已把瓶子拿到手裏。
他擰開了蓋子,瞟了一眼瓶裏的物事,皺了眉。
蓮子羹。他憎惡吃甜。
悠言笑彎了眉,又伸手去抱走他手裏的瓶子。
把瓶子放到地上,小手探向他的腰間。顧夜白睞了她一眼,卻並不動作。
看他沒有避開的意思,悠言心裏竊喜,手一環,把他緊緊抱住。
頭在他懷裏亂蹭幾下,又低聲道:“嗯嗯,你不喝,我替你把這個喝掉,你就別惱了好麼?”
顧夜白挑眉,道:“路悠言,這就是你的道歉?”
悠言拿手去撥他的手,無果,伸手戳了他一下。抬眸望他,可憐兮兮。
“你忘記了?!”
男人哼了一聲,放了她。
螓首繼續在他懷裏亂蹭,道:“你真的忘記了?”
淡瞥了那個瓶子一眼,男人沉聲道:“你把自己喝吐,別指望我會管你。”
悠言心裏一喜,瞅着他的眼睛亮成星星。
“不管就不管。那我去喝,喝完,你就不能再惱,乖乖讓我幫你上藥,好不好?”
顧夜白嘴角微揚,輕輕一笑。
悠言突然有幾分害怕。
一笑,那人淡淡道:“那年,有人可是喝了一鍋。”
悠言手指顫顫,指着他,淚奔。
“一鍋?!”
不錯,是一鍋。
那次,她把他惹怒了。用Susan的話是她活該。
一年級的學妹央她當跑腿送情書,叫人家哭鬧幾次,心軟了,拿情書去給她的情人。Susan知道後氣得想掐死她。那讓送情書的學妹是天才,這替送情書的更是天才,都不看對象!
天才的後果很嚴重——顧夜白生氣了。很生氣。
一氣之下,數天不來找她。她去他寢室找他,也總是撲空。他有的辦法不讓她好過。
她在寢室裏暴走,哭得Susan想捏死她,再後來,暴走的結果是,她又病了。
Susan氣她,更氣顧夜白,讓林子晏找了顧夜白,告他過來寢室收屍。那人一聽之後便冷着臉趕來。
Susan把她鎖進內室。待那人來到,又端了一鍋東西出來,盛了數碗,道,“顧同學,把這個喝光,不然,一條毛也見不着。”
顧夜白皺眉,遂知道他小情人的出口成髒從哪而來。眸光一冷,瞥了眼林子晏:管好你的女人。
子晏幽怨,眼神回他:如果Susan是我女人的話。
厭惡地看着那一鍋甜膩的蓮子羹,長指剛觸上碗,有人已經呼啦啦的從裏面衝出來,劈手搶了顧夜白手中的碗,骨碌骨碌便喝了起來。
眾人瞠目結舌之下,未幾,桌上,四碗清空。
還是顧夜白最快反應過來,扣了她要再拿碗的手,直接把人鎖進懷裏。
悠言巴巴的望着Susan,道:“他不愛喝這個,我替他喝。阿珊,你別欺負他。”
Susan絕倒,要不是思慮打不過顧夜白,她絕對會衝上去把那個小禍害劈了。
那晚,勇氣的後果是,她吐得稀里嘩啦,Susan放話死活不管,顧夜白黑着臉把她扛回自己的地盤。
“小白,鍋裏是還有,我喝完這個,再去喝,你先讓我上藥——”
悠言心裏委屈,圓着眸瞅向那人,話音未畢,眼淚又嘩啦嘩啦的流。
所有頑強和堅定徹底潰敗。微嘆一聲,終於,顧夜白忍不住探手把她拉進懷裏。
有人哄了,悠言哭得愈兇。
顧夜白暗咒一聲,這個女人果然不能輕饒。
“再鬧我就立刻回去睡覺。”聲音淡淡,熱息吐上她的耳朵。
悠言一聽,立刻哽住了,圓眸,可憐巴巴的瞪着她。
長指捏上她的鼻子,狠狠的。
“藥箱在哪?”
悠言努努嘴,指指地下。
那人哼了一聲,俯/身拿了藥箱,挾了女人到懷裏,進了房間,把她扔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