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想了想,把來人迎進裏間,沒有喚人進來侍候,包括蝶風。
來人輕輕摘下披風,一張臉豔若桃李。
吉祥。
“吉祥姑姑,你要喝什麼?”説完,她又暗罵自己,現在還是在現代麼——客人,你要汽水酒水還是白開水?
這位姑姑也是有事才登三寶殿的吧。
吉祥擺擺手,笑道:“謝謝,不必了,奴婢來只是想把荷芳領走,年嬪娘娘,奴婢剛才一時口不擇言喚了娘娘的名諱,娘娘切莫怪罪才好。”
“沒事,”璇璣搖頭,又一怔,“你要來帶荷芳走?”
吉祥頷首。
“為什麼?”璇璣甚是奇怪,沉吟了一下,輕聲道:“剛才你在外面説的恕我愚昧,璇璣不是很懂。”
吉祥微微笑了笑,美麗的眸子望向窗外,柔柔道:“娘娘統共問了奴婢兩個問題,這一是為什麼奴婢要把荷芳那丫頭領走,這二是奴婢方才在外間的冒犯之言。”
“若娘娘問的是第一個問題,那麼吉祥要説的是,如果娘娘懂了,荷芳沒必要留在這兒,如果娘娘不懂,那她更沒必要留下。”
璇璣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想説,丫這話説得太有水平,橫豎她整不明白這提的是哪壺,即便她明白了,吉祥還是要把荷芳領走,不過,荷芳走了最好——這家有惡僕誰願意啊?
吉祥微嘆,“或許奴婢先回娘娘第二個問題吧。”
“嗯。”不知為什麼,璇璣心裏一緊。突然便記起皇帝在華音宮對吉祥那若有若無的一瞥。
“自古以來,這宮裏的事兒有很多都是溯不到源頭的,就像哪一位娘娘的孩子突然沒有了,或者是哪一位娘娘被下毒了——”她説到這兒,頓了頓。
璇璣一凜,突然有點明白這吉祥姑姑想説什麼。不是哪位娘娘,她分明是指太后被下毒一事。
呼吸不禁微微急促,甚至屏住了呼息。
吉祥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太后娘娘鳳體違和,無法動身,奴婢與如意便奉懿旨,隨皇上到秋山拜祭先祖爺,這下毒的事兒,也是回宮聽宮人説的,據説當時親手奉上小暖爐給太后的是娘娘您和您的婢子,那玉公公是練家子,口鼻靈敏,那爐子裏面也確實被查出是放了毒,這一經燃煨,毒氣散”
璇璣手足冰冷,也是到了此刻,她才知道當日發生了什麼事。
“這宮中出了事兒,肯定得尋個説法,更何況這事關太后娘娘。”吉祥眸光輕閃,道:“娘娘,您説對麼?”
璇璣苦笑——指不定這毒就是太后自己放的,要殺人,一個藉口足矣。
吉祥壓低了聲音,“這事若查起來,是別個什麼人做的還好,若是”
她收住了話尾,嘴角微翹。
璇璣卻明白了她的意思,若確實是太后自己下的毒,皇帝該怎麼做?但反過來,吉祥既然這麼説,那下毒的豈不就是她頓時冷汗涔涔!
“娘娘聰慧。”吉祥輕聲道:“當日,既然是多雙眼睛所見,是娘娘與您那小婢親遞的爐子,那事情何不簡單些,就斷在這兒?”
“既然目標一定,這不是兩人合謀所為,便是一人所做,只是通常主子犯了事,底下的人又怎脱得了干係,娘娘可明白?”
璇璣苦笑,如果吉祥説到這份上她還不懂,那她便真的該拿塊豆腐去撞了。
如果主謀是自己,那小丫鬟一樣要死,要麼,就是
“主僕情深固然讓人觸動,只是若為一名罪婢流淚,這太后娘娘和各宮娘娘又該怎麼看?”吉祥眉宇一冷,卻依舊輕笑道:“這若教太后發落了去——”
璇璣一震,突然想起花林中她讓小狼逃命時説的話——死者不能復生,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那人對她的冷諷,“原來你也明白?”
吉祥的聲音打斷了她那突然的思緒。
“奴才麼,不是由自家家中帶出來的,自是有好有壞,即使是從自己地兒帶過來的,看着是好,也未必就是,對你好的,多是有目的,這個中種種,誰能説得分明,只是,若這一室也不能治,要在各宮娘娘間走動,怕是吃虧的多。”
“娘娘,吉祥言盡於此,萬望娘娘莫怪奴婢這叨擾之罪才好,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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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靠在浴桶邊,望着桶裏清水上的嫋嫋花瓣,璇璣怔怔出神。
原來看似隨意,中間竟然有這許多玄妙在,就連蝶風,荷芳這兩個性子截然不同的領頭宮女,也有她們被賜予的用意。
一室不治——璇璣自嘲一笑,她確實是個沒用的主子,這皇宮是個什麼地方,若連自己的奴才也管治不好,不能為己用,她十條命也不夠死。
記得吉祥臨走前,她着急地捉住吉祥的手,問她為什麼那人要花這些心思。
吉祥凝了她一眼,目光竟是異常複雜。理所當然地,她沒有得到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只是,那吉祥不是與如意一樣,都是太后的人嗎?為什麼要過來提點她?
那人那雙乍看温恬卻清冷的眉眼,再次強橫地闖進她的腦裏,從下午開始,她就對他她苦笑。突然,蝶風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娘娘,奴婢把換洗的衣服拿進來給你可好?”
她隨口應了句,蝶風微微笑着走了進來。她一邊小心翼翼把衣服放到一側的架子上,一邊道:“娘娘的皮膚真好,莫怪受皇上寵愛。”
突然,她的目光頓在璇璣身上,像發現了什麼可怖的東西,隨即撲通一聲跪倒,駭聲道:“請娘娘饒了奴婢,奴婢什麼也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