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非離沒有説話,璇璣心裏突然有絲忐忑,苦笑,在茶盤裏留的紙條,他是在想她居心叵測吧。
良久,聽得他淡淡道:“你的腦子裏似乎裝了不少古怪的東西。”
“那是——”她連聲解釋。
“你夫子教的。”他打斷了她。
璇璣笑,“皇上英明。”
他卻把她抱起,躍下了小亭。
她心裏有絲失望,卻聽得他道:“這茶的手藝,每日都有長進。”
她一愣,心裏一甜,又摸不透他這話裏的意思,想了想,問,“那秋螢軒的小廝仍照舊到儲秀殿送茶,可好?”
“甚好。”龍非離道:“只是聽説瑾嬪病得不輕。”
璇璣滿眼都是笑意,“很便會好起來。”
她病了,他也有一點在意嗎?
只是,這話又怎麼問,她也沒有力氣再問。
他用外袍把她包裹住,攏在懷裏,在屋檐枝椏間縱躍。
她蜷在他懷中,剛才貪着想與他多呆一陣子,現在靜下,頭痛欲裂,身子忽寒忽冷,才覺得倍難受。
果然,在屋頂曬月光的浪漫是要付出代價的。
閉上眼睛,不覺用手環住他的腰。
他摸了摸她的額,加了腳步。
但幾個縱躍後,他又停了下來,璇璣微微打開眼睛,龍非離已抱着落了地。
她正想問他,他的聲音已葛然在耳邊響起,隱隱帶了抹焦灼。
“自己能站穩嗎?”
“能。”
他把她靠放到最近的樹幹,璇璣依着樹身,就着月光星光一打量,才知道他們尚未走出柳樹林。
她心下疑竇,龍非離這是做什麼?
淡薄的火光在前方倏然亮起。
璇璣越發奇怪,她其實站不穩,只是不願意給龍非離添麻煩,索性靠樹幹坐下來,眯眸看去,卻見龍非離拿了火摺子,踱步到前面的荷池。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裏隱約知道他甚為着急,似乎從來沒看到他這樣過。她咬牙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道:“還有火摺子嗎?”
“沒有你的事。”
“告訴我,你要找什麼東西,我幫你一起找。”
他正從她身邊走過,她卻擋在了他前面。
他沉聲反問,“在池子裏,你怎麼找?”
璇璣一愣,突然意識到什麼,他在落地時,她似乎聽到細微的水聲,那時,她正難受,把手環到他的腰間。
別的是那時把他什麼重要的東西拽丟了
身子像被碾散的痛苦這時也嚇走了幾分。
“什麼東西?很重要的是嗎?”她一急,便不覺攥上他的衣袖。
“嗯。”他把她的手撥開,火摺子前遞了些許。
手從他的衣袖上跌落,璇璣怔怔看着他微蹙的眉,心裏一疼,突然一個念頭冒出來。
“龍非離,你是不是不識水性?”
他沒有吱聲,鳳眸凌冷,凝着前方荷池。
為了擇樹選花揀水煮茶,她曾帶着蝶風等人把整個皇宮都走遍。
這兒也是來過的,只是不到時節,這荷池裏骨蕊未打,只是凋零一片。
蝶風曾告訴她,這方荷池積水很深,連着皇宮外面的護城河,水勢甚急,這東西千萬別給衝去才好。
他的護衞似乎不在璇璣咬咬牙,繞過他,走遠了些,一腳跨進荷池。
龍非離吃了一驚,他身形一閃,便要去捉她——
她卻想到了,所以走遠了才沉入池子,迅速游到數丈開外,才把頭伸出來,啞聲道:“告訴我是什麼東西,還有落水時的約摸位置我支撐不了多久。”
龍非離咬牙沉聲道:“年璇璣,你瘋了,給朕上來。”
“龍非離,媽~的,別廢話,説!”她也急了。
她水性甚好,但本來春寒未過,又帶病在身,這時冷得牙關打顫。
龍非離又急又怒,但他是個果斷的人,咬牙道:“就在前面數尺的地方,是一枚錦囊。”
錦囊有什麼在璇璣腦裏速閃過,又疾又急,她來不及去抓,一個扎子沉到底。
那濃重的泥土腥氣和混濁的水撲眼撲鼻而來,池塘裏黑寂,不可視物,她只能用手去觸摸
磕碰間,池底利石劃破了手腳,那窒息的滋味,還有全身的疼痛,她腦裏昏沉,一個想法卻格外明淨。
要幫他把東西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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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裏沒有動靜,垂在衣側白皙的兩手早已緊握成拳。
焰火沒有帶在身,今夜,他想去看看她,把所有暗衞都遣散了身處峻詭的形勢中,危機潛藏,但他天性智睿,學文習武,較人敏捷不知數倍,甚至他比清風遲進師門,修為卻比清風尚厲害許多。
早已習慣處變不驚這時心裏卻微微驚慌起來。
驚慌——多少年沒有嘗過這滋味了年璇璣
璇璣你不能有事!
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