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情殤煙霞——和你再見
他面對着龍非離,將坐在台上的人目光看得真切,除去龍非離,徐熹,清風與陸凱似乎也看出了什麼端倪,便連如意和皇后也神『色』驚疑看了過去。
他微覺奇怪,卻又有一絲不安從心裏滲出,剛轉過身,卻聽得一陣清脆的鎖鐵之聲傳來,他大驚,這聲音他今早才在一個地方聽到過可是他明明已經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定睛看了過去,與這座下所有的人。
有兩個人從前方白梅皚皚處走出來,其中一個是名“青衣小廝”,但人們的目光並不多在她身上,而在她攙着的女子身上。
有禁軍上前要去捉二人,他眉目一挑,厲聲喝斥住。
那女子沒有上任何妝容。一襲大紅衣裙,將白皙透明的臉『色』渲染得更蒼清。
在座的沒有人會去穿這樣的紅。
在西涼,衣『色』以黃為尊,黑為次。明黃,那是帝后衣飾的顏『色』,沒有人敢穿,紅『色』太鮮豔,只怕會奪了皇后一身琉金衣裙之『色』,但凡妃嬪,都避忌穿紅。
紅,更像嫁裳的顏『色』。
她在身旁的小廝攙扶下,一步步走過來。
不必認真揣側,誰都知道她在看誰。
座下,有人擎杯舉箸,便像剛才的皇帝,都定在半空這個女人不該出現在這裏!她已經被打下死牢,不該這樣無所顧忌凝着這宴上高台最尊貴的男子!
“將這妖孽擒下!”
有蒼老的聲音怒喝而起。
聽得老丞相發怒,剛被龍梓錦喝止住的禁軍立刻上前,半空中,卻有身形一劃,一個女子鞭子一甩,擋在紅衣女子前面。
“晶瑩!”
一聽發話的是統領,眾人幾乎又同時止住腳步。
這時,有人眉宇藴怒站起,“莫反了不成?都沒聽見鬱相的話嗎?還不將這私逃的罪妃逮回宗人府大牢!”
龍梓錦一擰眉,看去卻是林司正。林司正掌管宗人府,他説的也沒錯,璇璣是逃了出來。這下便是段玉桓也未必能制止得住禁軍,畢竟禁軍要護衞的是皇帝的安全。他正煩躁,卻見所有禁軍都迅速躬身施禮退了回去。他心下一凜,往旁邊的男人看去,果見他手一揮,身子微微傾前。
迎上女子的目光,龍非離心房猛跳又狠狠一縮。
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恆久,他爭奪權力,要站在最高之處,卻又比任何人更清楚,這些並不能千秋萬代,總有衰榮。
最高的地方才能施行所有的構想,然後在這一望無垠的繁華里,看天下人低語淺笑,能夠低語淺笑,家常閒話。
可是,他得到的又是什麼?稱頌嗎。
這虛浮的東西,他要來做什麼!
生殺予奪,肆意笑罵,主宰一切?
最終還是一場空寂,哪怕死後眠長金石為伴,金縷玉衣去織。
終歸是空。
在這世上他便不能真正擁有一樣東西嗎?
不管歲月跌宕,繁華老去,卻永遠是他的,只要他一個轉身,一個側目,就能看見。
他真的以為他已經得到了,後來卻發現原來是假的。
將她逮回以後,除去將匈奴打敗,踐了當日與月落的承諾,將這國業按着步履推向臻美,他做着好笑的事情。
將她推下牢房。
為何不在宮闈裏解決,卻將事情鬧大,讓全天下看,要天下也捲進他與她的這場情愛中?
難道唯有這樣的傾城熱鬧,才能填補和祭奠他心裏早已瘋狂了的寂寞嗎?
愛與恨,他早已説不清,越愛,就越恨,越恨,卻更愛。
恨,始知更愛。
他不去看她,不聞不問,放了紫衞在她身邊,卻又只吩咐除非關係她生死,否則一概不準向他彙報。他恨她,他不想知道有關她的任何東西。可是為何白天還能冷靜處理樁樁戰後待興的事情,晚上卻夜夜醉死在還隱隱有着她氣息的帷帳裏?
也許是華夢一場,在那夢中有過笑靨如花,有過玉顏調皮,有過年歲似錦。
那樣的夢總是過於美好,以致醒來後還會死死惦念。
盛典。
然後,盛典過後,會是下一場戰爭,但那時是他做的主舵,而非生受的一方。他會一步一步實現他的計劃。
那是何等的熱鬧?
只是,為何越熱鬧卻越冷寂?
這天下都是他的,他怎還會如此寂寞?
是沒有人與他共享嗎?也許是。
但若他要,誰不願意?同苦之人少,但這世上從不乏同享的人。
原來,不是沒有,而是想要與之分享的是誰。
捋想一次又一次,卻怎麼還是那個背叛了的人?
所以才會突然將所有理智都拋卻,僅為這夜裏扎醒寂寞的痛苦,去翻出一件能恕赦任何罪孽的東西,去翻出早為那個人做好的冬衣,喚身邊的人去傳話吩咐那一句句好笑的話。
他竟瘋狂到想將一切清抹去,與她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