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麪人卓立廳上,兩眼冷冷望着宋氏兄妹。
宋芙苓慢步走至疤麪人身前,恭謹行禮,顫聲説:“不知恩公駕臨,請恕未曾遠迎之罪。”
疤麪人不言不語,依然屹立原地。
宋大憨既不肅容,也不行禮,面含微笑,挺着個大肚皮,看來仍極神氣。
宋芙苓心思細膩,已看出疤麪人表情有些不對,立即顫聲問:“恩公入夜前來,不知對晚輩有何教言?”
疤麪人沉聲冷冷地問:“苓姑娘,今日午前總壇議事廳上的紙柬,可是你自己所為?”
宋芙苓全身一顫,立即垂首説:“是的,因為恩公曾説要來大荊山,但至今未見前來,三堂五壇以及所有香主,多存輕視,一致認為恩公已不敢前來踐約。
晚輩心中不服,久想警告他們一次,但苦無機會,恰巧今晨返山,看到他們幫中重要首領俱在較技場,參觀一位衞小俠與人比武,是以,晚輩也擠在幫眾人羣之中看了一陣。
後來,張道天抗命,被麗鳳姊姊劍劈當場,晚輩見機會難得,立即回室換上早已備妥的黑衫面具,提筆寫了那張紙柬……”
疤麪人未待宋芙苓説完,立即插嘴問:“你説的各大門派,秘密選拔高手,企圖協力消滅藍鳳幫,這話可是事實?”
宋芙苓立即肅客説:“句句是實。”
疤麪人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讚許,似是無話可説。
宋大憨聽得驚急萬分,疤麪人不問挑戰之事,原來是妹妹的意見,因此,只急得眨眼咧嘴,冷汗沁出,兩條小腿直打哆嗦。
宋芙苓指着倒地熱睡的幾個香主,恭聲説,“請恩公出手解開他們幾人的穴道吧!”
疤麪人微微一笑,説:“讓他們睡一會兒罷,半個時辰之後,他們自會醒來!”
説着一頓,望了宋大憨一眼,似乎有意打趣這位憨哥,於是,冷冷一笑問:“宋大俠一向可好?”
宋大憨全身一戰,立即幹聲咳嗽一聲,齜牙一笑,連聲説:“託福,託福。還好,還好!”
疤麪人強忍笑意,慢條斯理地説:“看今夜月色如此皎潔,明日定是一個好天氣,在下想就較技場與藍鳳幫了卻去年那段過節,在下想在開始前,先與宋大俠了卻挑戰比武的事,不知宋大俠意下如何?”
宋大憨傻了。
苓姑娘立即恭身説:“晚輩已代恩公留柬,聲言已不再追究挑戰之事,如明日恩公定要與家兄比武,今日留柬之事,顯然是假,豈不影響恩公的聲譽?”
宋大憨立即連點大頭,極端虔誠地説:“有理,有理,聲譽乃人之第二生命,尤其吾輩武林俠義人物,最重信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尚望閣下慎重三思才好。”
宋英苓見宋大憨在如此緊要關頭,尚有心情背誦父親平素對人的談詞,只氣得嬌軀微抖,杏目圓睜。
疤麪人微微一笑,正待説什麼。
突然。
風聲颯然,人影閃動,藍天麗鳳正由對面房上飛馳而來,一個縱身,已撲上大廳台階。
宋大憨看了精神大振,宛如來了救星。
苓姑娘粉面微變,心情紊亂,不知如何應付。
疤麪人愣了。
藍天麗鳳佯裝神色惶急,狀甚緊張,一見廳內立着的疤麪人,立即焦急地大聲説:“麟弟弟,你跑到哪裏去了,讓姊姊找得好苦。”
疤麪人完全呆了,宋氏兄妹更是如置身雲霧中。
人影一閃,藍天麗鳳已至疤麪人身前,就乘這一呆之際,出手如電,沙的一聲,一張人皮面具已捏在藍天麗鳳的纖手裏。
衞天麟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藍天麗鳳立即嬌聲佯嗔説:“還不把黑衫快些脱下來?”
繼而望着發呆的宋芙苓,急聲説;“妹妹快去阻止他們進來,這件事,務必保守秘密。”
宋芙苓一定神,輕聲應是,縱身飛出廳外。
宋大憨一聲驚喜大叫,伸臂抱住剛剛脱下寬大黑衫的衞天麟,高聲嚷着説:“疤麪人原來是公子老弟,你可把我的膽子嚇破了!”
藍天麗鳳柳眉一豎,佯怒嗔聲説:“小聲,站遠些。”
説話之間,出手如電,纖指已點向宋大憨的肚臍。
宋大憨大驚失色,疾松雙手,閃身暴退。
衞天麟忍不住笑了。
宋大憨立在一丈以外,一眨鵝卵眼,滿不高興地説:“幫主姊姊,何必如此情急,我宋大憨又不是千金大閨女,抱抱公子老弟,又有何關係!”
藍天麗鳳粉面倏然通紅,一聲嬌叱,疾伸纖指,又要向宋大憨撲去。
宋大憨一看苗頭不對,哈哈一笑,身形一閃已飛至屏風之後。
藍天麗鳳雖覺宋大憨説話魯莽,但芳心裏,卻有些甜甜蜜蜜,於是,鳳目一瞪,嗔聲對着屏風後説:“大憨弟,你小心,你不要自恃一身橫練功夫,姊可知道你渾身最脆弱的地方!”
繼而,轉首對一直微笑着的衞天麟,説:“弟弟,我們走!”
説着,握着天麟的左手,雙雙縱身飛至廳外,繼而一挺腰身,已登上屋面,直向黑壇寨外,閃電馳去。
衞天麟被藍天麗鳳温柔嫩細的玉手握着,並肩飛馳,絲絲淡淡幽香,迎風送入鼻端。
但衞天麟卻毫無綺念邪思,這時,他正在竭力去想,藍天麗鳳何以知道他就是疤麪人?
飛馳中,衞天麟轉首細看藍天麗鳳,他心中不禁猛地一震。
他看到藍天麗鳳的秀髮烏黑,鬢角間尚有一絲水珠,錦花大披風的肩頭上,盡被水濕。
衞天麟頓時大悟,俊面不禁微紅,覺得自己太大意了,藍天麗鳳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竟然未曾發覺。
這時,兩人已登上總壇石堡後的一座松林,衞天麟對藍天麗鳳的輕功火候,更加註意。
他星目一瞟並肩飛馳的藍天麗鳳,他發覺這位大姊姊登枝渡葉的輕功絕技,實在不亞於他的馭氣凌雲。
藍天麗鳳握着麟弟弟的手,面綻嬌笑,鳳目閃輝,芳心中有説不出的快慰,她一直在想,如何讓他永遠屬於自己。
越過鬆林便是石堡,這時,衞天麟才注意到不少目光在暗影中,發着輕聲驚呼。
“……老張,快看,那是幫主和衞小俠……”
“……聽説衞小俠的長衫,是件寶衫……”
“……最亮的影子是衞小俠……”
“……幫主和衞小俠,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衞天麟無心去聽這些,他一直沉默前進。
藍天麗鳳聽到幫眾們的讚美,立有-股熱流起自心頭,經過小腹直達腳尖,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將麟弟弟的手握得更緊了。
兩人飛越石堡高牆,落在藍天麗鳳獨住的精舍小院後的花園內,繼而幾個飄身,已進入天麟住的廂房內。
室內紅燭高燃,通室大亮,兩人落座,立有侍女送來兩杯香茗。
藍天麗鳳即向送茶侍女問:“三位堂主可曾來過?”
“三位堂主已來過兩次。”
藍天麗鳳又問:“他們可説什麼?”
侍女放好茶杯,侍立一旁,説:“堂主們僅問幫主追趕頭罩烏紗怪人可曾回來,守門姊妹們説,幫主還沒回來,三位堂主便轉身走了。”
藍天麗鳳點點頭,繼而一揮手,説:“你快去命廚下速送一桌酒菜來。”
侍女恭身應是,轉身走了。
衞天麟喝了一口茶,低聲問:“姊姊為何在小弟身後盯梢?”
藍天麗鳳粉面微微一紅,佯嗔嬌聲説:“誰有心盯你的梢,你在前面閃電飛馳,人家在後面拼命直追,看你繞山狂馳,不知你在發什麼瘋,人家怎會放得下心!”
説着鳳目深情地睨了天麟一眼,又説:“人家剛剛追上你,看你坐在一塊青石上,仰首無語問蒼天的傻樣子,不知你有什麼鬼心思……”
衞天麟立即笑着插嘴説:“看到我還不打招呼,不是盯梢是什麼?”
藍天麗鳳有些撒嬌似地嗔聲説:“人家看你滿腹心事地坐在那裏,兩眼望天,説不定是在想心上人,人家怎好出聲打擾你!”
衞天麟似乎不願談“心上人”的事,有意岔開話題,於是一笑,繼續問:“為何我發現了姊姊,你還不現身?”
藍天麗鳳粉面微紅,強詞奪理地笑着説:“那是山雞,不是我。”
衞天麟笑了,藍天麗鳳也笑了。
這時,四個侍女手託酒菜,已然走了進來。
侍女們擺好酒菜,滿了杯,俱都走出室外。
衞天麟確實有些餓了,一連幹了三大杯。
藍天麗鳳心情愉快,也強忍酒味的辛辣,陪着天麟,連連舉杯,頻頻沾唇,苦在口頭,甜在心裏。
衞天麟美酒當前,面對佳人,正是人生夢寐難求的事,而他卻一直想着矇頭老前輩,怎會在藍鳳幫的總壇突然現身?
最後,他決心明日下山,去追尋矇頭老前輩,定要把矇頭老前輩的身世來歷問個清楚。
如果,矇頭老前輩確是魔扇儒俠孫叔叔,非但贈扇異人是誰的謎立即揭曉,就是父親為何突然失去蹤跡,亦可得到不少消息。
藍天麗鳳見天麟忽然沉默,若有所思,立即不解地問:“弟弟,你在想什麼?”
衞天麟一定神,心中一動,立即反問:“姊姊可曾問過弟兄,他們是如何發現那位頭罩烏紗的怪人?”
藍天麗鳳黛眉一皺,神色凝重地説:“這位頭罩烏紗的怪人,可能與叛徒張道天有不可解的過節,怪人由二三峯之間,閃電進入較技場,一路上點倒了不少暗樁、明哨。”
説着一頓,望了天麟一眼,又有些不解地説:“説也奇怪,這位怪人所點的穴道、手法、力道、部位,與弟弟完全一致,都是黑憩穴。”
衞天麟心頭一震,立即佯裝愕然,説:“有這等事?”
藍天麗鳳繼續説:“怪人到達較技場,立即擒住一位弟兄問張道天住在何處,那位弟兄立即説張道天被幫主殺了。
怪人不信,一連問過幾人,俱都説法一致,才怪嘯一聲,仍由二三峯之間,直向山外飛去,較技場上的弟兄至怪人走後,才急撞巨鍾報警。”
衞天麟聽後,立即想到紫蓋峯上洞前青石上放着的小玉琴,心想:莫非西天魔琴被張道天盜來了?
但如今張道天已死,應該如何追查小玉琴的下落?
繼而一想,事隔至今,已快一年,為何矇頭老前輩今天才來?這期間,老前輩又去了哪裏?
藍天麗鳳見天麟久思不語,即問:“弟弟認為這個怪人,是否是各大門派的人物?”
衞天麟立即毫不猶豫地説:“不是,不是。”
説着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又問:“對各大門派秘密選派高手,企圖合力對付藍鳳幫,姊姊有何打算?”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立即怒聲説:“各大門派不來便罷,果然前來,個個誅絕,定不放過一個活口。”
説話之間,柳眉豎立,目射寒電,粉面上隱現殺機。
衞天麟聽了,劍眉不由一蹙。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又説:“不瞞你説,姊姊從沒把各大門派放在眼裏,久想鬥鬥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高手,一直苦無機會,如今送上門來,正合我意!”
藍天麗鳳粉面蒼白,越説越氣,繼而又忿然説:“弟弟,須知各大門派,多是外貌和善,內心險詐,沽名釣譽,欺世騙人之輩,尤其,心胸窄狹,胡亂猜疑,遇到異己,便羣攻圍毆。
務必將對方置於死地而後已,可説毫無道義而言。”
衞天麟劍眉愈蹙愈緊,兩片薄唇,愈形向下彎曲,俊面上已充滿了煞氣。
因為,藍天麗鳳所説的,與矇頭怪人老前輩的加以對照,是完全一致的。
他本來就對各大門派存有惡劣印象,一直認為那些自詡名門正派人物,多是外表偽善,內心奸詐之徒,如今再經藍天麗鳳一説,更加信以為真,愈發激起了他久已積壓心中的憤怒情緒。
藍天麗鳳繼續狠狠地説:“這次便是一個顯明的例子,各派發覺藍鳳幫逐漸壯大,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已有壓過各大門派之勢,便借幫中弟兄行為不法,加害武林,難道他們各大門派中,就沒有宵小不法之徒?”
衞天麟冷冷地問:“如果各大門派選出的高手,驟然前來犯山,姊姊預備如何應付?”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斷然説:“立即出山迎戰,悉數殲滅在山麓,大荊山根本不讓他們進入一步。”
衞天麟立即又問:“姊姊幫中,除三堂四壇和宋氏兄妹外,是否還有其他可以迎戰的高手?”
藍天麗鳳已看出衞天麟不信三堂主和四旗壇主可以迎戰各大門派前來犯山的人。
於是,瓊鼻冷哼一聲,決斷地説:“不須其他高手,僅三堂四壇足夠應付。”
説着一頓,又含有解釋的意思對天麟説:“弟弟不要認為費庭法、黃仲華等今天沒能鬥過北邙雙叟,便輕視了他們的武功,實在説,當今武林各派掌門又有幾個能勝過這兩個赫赫有名的老賊?況且飛拂真人、尖嘴老尼更是早年黑道中的魔頭。”
衞天麟俊面不禁有些赧然,正待解釋,又聽藍天麗鳳説:“弟弟武功高絕,技藝超羣,自是不覺李沛然等的武功有何驚人之處,須知他們個個武功不弱,每人都有幾套絕技和獨到的功夫,當今各派高手中,極少有人是他們的敵手,否則,各派也不會聯合出動了。”
衞天麟無話可説,只是不斷地連連點頭。
食罷,侍女立即將酒筵撤去。
藍天麗鳳深情親切地説:“弟弟,今天終日打鬥,定然有些疲憊,請早些就寢吧!”
説着,又注視了天麟一眼,起身向室外走去。
衞天麟依然送出室外,一直看着藍天麗鳳走進上房裏。
大庭中,宮燈高燃,如同白晝,階前無數盆花,俱都含苞待吐,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衞天麟折身走進室內,揚手震熄燭光,立即盤膝牀上,閉目調息。今天,他的確有了一絲倦意。
不知過了多久,衞天麟調息已畢,精神煥發,真力充沛。
於是,拉開錦被,正待就寢。
驀地,一陣急促似跑的腳步聲,由院中響起。
衞天麟心中一動,飄身來至窗前,向外一看,只見一個紅衣勁裝少女神情慌張,縱身進入藍天麗鳳的上房。
接着。
藍天麗鳳腰懸佩劍,神色凝重,匆匆由上房出來,直向院外走去。
衞天麟閃身掠至外間窗前,立即屏息凝神細聽。
只聽藍天麗鳳在院門以外,低聲問:“黃堂主有事嗎?”
接着傳來黃仲華略帶急促的聲音:“幫主,現在第七分舵、第三分舵和第一分舵,俱都放出訊鴿,紙條上面説:各派選出的高手,似初更時分在李家集會合,預定五更拂曉犯山。”
衞天麟聽得心頭一震,暗説:好快。
又聽藍天麗鳳,問:“都是哪些門派?”
接着是費庭法渾厚低沉的聲音,説:“據初步調查,有峨嵋二老、華山雙絕、武當三劍客、點蒼雲中鶴、終南瘋道人、崆峒一清真人、邛崍滌玄道長、衡山靜塵仙長,尚有崑崙長老、虛虛仙翁、雪山飛虎雙鈎,以及少林長老普惠大師、長白赤練俠,俱因路途較遠,未能及時趕到,可能正在中途星夜行程中。”
衞天麟聽了這些名號,腦中一片模糊,一個也沒聽説過,因此也沒用心去記。
稍時沉默,李沛然説了:“幫主,事不宜遲,如按預定計劃去做,現在就該即刻動身,最多再有一個更次,他們便到了。”
藍天麗鳳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李沛然説:“三更剛過。”
藍天麗鳳又問:“現在是誰的執事?”
黃仲華立即恭聲説:“費堂主已交給卑職了。”
藍天麗鳳似乎略沉思了一下,又説:“黃堂主執事,就留在總壇守山吧!”
費庭法、李沛然兩人幾乎同時急聲説:“幫主不可,今夜前來敵人,俱是久歷江湖的武林高手,黃堂主鐵扇詭異,扇招神奇,來人中有不少人曾敗在黃堂主扇下,説不定這些人正是藉機含憤而來……”
藍天麗鳳未待兩人説完,立即問:“萬一有高手進入總壇,如何處置?”
李沛然説:“我已傳令各壇,進入嚴重備戰位置,木柱、滾石、羽箭、強弩,俱都加強防守,如果發現敵蹤,萬箭驟發,木雷齊施,即是飛鳥也難進入。”
藍天麗鳳斷然説:“好吧,黃堂主就一同去吧!”
説着一頓,又問:“各旗壇主可曾到齊?”
費庭法立即説:“現在俱已等在議事廳上,宋大憨也堅持要去。”
衞天麟一聽,心中忍不住笑了,心説:有了這位仁兄,事情就熱鬧了。
又聽藍天麗鳳毅然説:“他去也好,現在我們走吧!”
驀聞李沛然急聲問:“不請衞小俠去嗎?”
藍天麗鳳略一沉思,輕聲説:“他今天太疲倦了,讓他多睡一會吧!”
聲音中充滿了關切、柔情。
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之後,院門以外又趨沉靜。
衞天麟知道藍天麗鳳等人已走了。
於是,摸了摸腰間的騰龍劍,緊了緊白綾綢包,飄身來至內室後窗,右掌平貼窗面,暗勁一吐。
喳。
窗門應聲啓開,腳尖一點,飛身窗外,繼而腰身一挺,騰空而起,雙袖一掠,身形如電,直向山外飛去。
月色較潔,小星疏稀,山區一片岑寂,只有谷中響着陣陣松濤,和絕峯飄來幾聲鶴唳。
衞天鱗飛馳的身形,閃閃發亮,宛如一道匹練,恰似劃空流星,掠過寂靜的山區,直向山口飛去。
藍鳳幫的弟兄,俱都知道這道如銀亮影,即是小俠衞天麟,有不少人説是幫主的心上人,也極可能是未來藍鳳幫的新幫主。
因此,隱伏陰影中的暗樁,雖然都看到了,卻沒一人發箭阻止,相反的,在衞天麟飛行的兩側,尚不斷傳來指示路徑的輕呼。
“衞小俠出山向右,前面是絕壑……”
“……小俠那邊去不得,沒路……”
衞天麟在眾哨輕聲指點下,極順利地向着山區以外,如電飛去。
亮影劃過的片刻之後,藍天麗鳳率領着三堂四壇,和宋大憨等人,如飛掠出總壇。
他們在議事廳上的最後決議,仍留宋芙苓姑娘鎮守總壇。
實在説,他們根本不須出山迎戰,儘可守在寨中,以逸待勞,但他們俱都氣忿填胸,忍不住要給這些自詡正派高手的人物,迎頭痛擊,當頭棒喝,讓他們也好知道,藍鳳幫並不是好欺侮的。
九道人影,如飛疾馳,俱都精神抖擻,準備大展身手。
尤其,威猛地藍旗壇主賀熊,恨不得立刻飛到來敵面前。
宋大憨能准許跟着幫主姊姊出山迎戰,一直高興得心花怒放。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公子老弟衞天麟沒有跟來。
九人出了山區,是一片廣闊平原,在清澈似水的月華照射下,大地一望無邊,僅有十數里外的一座廣大松林,黑壓壓的卧在前面。
疾馳中的李沛然,一指前面松林,對藍天麗鳳説:“幫主,繞過前面松林,便是通往事家集的官道。”
藍天麗鳳神色凝重,僅點點頭,沒有回答。
九人中,以宋大憨、賀熊兩人輕功稍差,但兩人卻都不甘示弱,奮力疾馳,緊緊跟在眾人之後。
由於是出山迎戰,並不須急急趕時,什麼地方碰上,就什麼地方戰,是以,藍天麗鳳與內三堂主,並未盡展輕功。
紅旗壇主蒲翠萍,黃旗壇主馮桂泰,白旗壇主鄭少巨,俱都神態泰然,衣袂飄飄,看來也並未全力施為。
前面松林漸漸近了。
倏然,一聲劃破夜空的震天狂笑,由松林的彼面傳來。
笑聲沙啞悲壯,淒厲已極,入耳驚心。
緊接着,響起一聲怒極暴喝:“我與你拼了……”
暴喝狂笑中,一團耀眼光華,幻起千百劍影,一直射上林頂。
頓時,劍芒四射,瑞光彌空,照得林頂,一片碧綠,星月無光。
一道灰影,一團烏雲,就在半空光幕中,一觸即分。
接着,一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破空傳來。
驟然。
烏雲下瀉,光華盡失,林端立趨一片黑暗。
藍天麗鳳看了前面情景,粉面不禁倏然大變。
李沛然等俱都驚得全身一戰。
宋大憨立即高聲嚷着説:“幫主姊姊,我們快去看,前面已有人打起來了。”
開天斧賀熊立即粗聲不耐地説:“宋老弟,別嚷好不好,在分不清敵我前,最好要小心。”
宋大憨一擺大頭,鵝卵眼一翻,對着他這位相處極好的渾朋友,大感不滿地説:“看你是個粗人,想不到你還如此心細。”
賀熊聽了宋大憨的話,似乎特別高興。
於是嘿嘿一笑,極得意地説,“你傻人有傻聰明,難道我粗人就不能粗中有細?”
藍天麗鳳兩眼一直前視,理也沒理這兩個寶貝。
黛眉緊蹙,櫻口緊閉的蒲翠萍,輕輕瞪了兩人一眼,低聲説:“馬上到啦,小聲點吧!”
賀熊、宋大憨兩人對這位雙劍追魂蒲壇主,似乎都有一些懼心,生怕招惹她發怒,俱都啞口默然了。
這時,九人已至林前,怒喝暴叱,兵刃破風,聽得愈加真切了。
一繞過林角,藍天麗鳳等人,俱都眼睛一亮。
十數丈外,靠近林邊的一片草地上竟立着不少人,俱都神色凝重,目射xx精光,注視着場中兩道打鬥正烈的人影。
兩道人影,上騰下躍,勁風激盪,旋轉如飛。
一個用薄劍,光華耀眼,劍嘯懾人,身形宛如一朵烏雲。
一個使雙筆,風聲呼呼,筆影如山,身法捷逾飄風。
藍天麗鳳、內三堂主,第一眼便看出激鬥中的兩人,是點蒼派的傑出高手連鞘雙筆雲中鶴和疤麪人。
宋大憨似乎恐怕眾人還沒看清楚,立即高聲大嚷:“你們快看,疤麪人……”
藍天麗鳳一聽,芳心大驚,恐怕宋大憨嘴快泄露了疤麪人的身份,飛馳中,立轉螓首,一聲厲叱:“閉嘴……”
宋大憨心頭猛地一震,不由嚇了一跳,一眨鵝卵眼,大嘴一閉,立將未嚷出的話收了回去。
宋大憨一嚷,藍天麗鳳一叱,草地上的羣雄,俱都同時把冷電似的目光望了過來。
疤麪人、雲中鶴也同時暴退分開。
藍天麗鳳九人來至距羣雄五丈之處立定身形,見左側約四丈的草地上,血泊中橫卧着一個血肉模糊的老道。
三位堂主定腈一看,俱都面色倏然大變,橫卧血泊中的老道,竟是崆峒派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
三人心裏明白,知道一清真人是死在疤麪人的劍下。
於是,三人六道凌厲目光,又同時望向傲然立在場中的疤麪人。
只見疤麪人,劍眉飛挑,薄嘴下彎,朗目中,閃着懾人的冷電,一張奇醜的疤臉上,已沾上不少血漬。
手中一柄寒光耀眼的薄劍,自然下垂,顫顫巍巍,周圍數丈內的草地,宛如灑上一層水銀。
藍天麗鳳秀目閃電一掃全場,芳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震。
她確沒想到,今夜前來犯山的人,俱是各派傑出的精英。
羣雄在疤麪人薄劍光芒照射下,俱都神色凝重,面現怒容。
場中立着的是點蒼雲中鶴,面白,黑鬚,一身灰衣。
三丈以外,是峨嵋二老允智允仁兩個老和尚,紅光滿面,花白鬍須,俱是一襲月白僧衣,卓然而立。
左邊立着武當三劍,三人俱着黃色道袍,背插一式長劍,目光閃爍,面帶煞氣。
右邊是華山雙絕,兩人一俗一道,道裝背劍,人稱絕命劍,俗裝腰纏緬刀,人稱絕命刀,兩人俱有一身特異絕技。
一株小樹前,坐着終南瘋道人,披頭散髮,滿臉污泥,一雙如燈小眼,精光炯炯,一襲破道袍,盡是污泥。
邛崍滌玄道長,身背長劍,衡山靜塵仙長,手持拂塵,兩人俱是一身深灰道袍,並肩而立。
藍天麗鳳閃電掃了全場一眼,不禁柳眉緊蹙,櫻口緊閉,正待怒聲詢問羣雄來意。
驀地,身後暴起一聲怒喝:“疤麪人,試試我賀熊的一雙板斧如何?”
藍天麗鳳心頭一震,定睛一看,莽漢賀熊手舞雙斧,幻起一團光影,已向着疤麪人撲去。
宋大憨一看也慌了,幾乎是與藍天麗鳳,同時大喝一聲:“回來……”
但已來不及了。
只見疤麪人縱聲一笑,身形電閃,同時怒聲説:“藍天麗鳳,我還沒去你的總壇,你們倒先找來了,好,我們就在此地了卻我們之間的過節吧!”
説話之間,身形如幻,草地上盡是疤麪人的影子。
莽漢賀熊撲近疤麪人身前,但覺黑影亂閃,頭暈目眩,已看不見疤麪人的影子,只氣得暴跳怪叫,雙斧亂砍。
藍天麗鳳沉默無語,她正運用她的智慧,看看如何應付當前的局勢。
宋大憨依然急得搖頭晃腦直跺腳,大聲不停地喊着:“回來,回來……”
子母梭李沛然手控雙梭,雙目注視着場中,費庭法雙戟緊握,蓄勢待發,黃仲華摺扇在手,隨時準備出救賀熊。
各派高手,僧、道、俗看了當前情勢,俱都眼珠亂轉,暗打主意。
邛崍滌玄道長,三角眼,掃帚眉,下巴幾根鬍鬚,一看即知是個陰險奸詐之輩。
這時,悄悄移至峨嵋二老之間,眼神亂閃,嘴唇啓合,不知他在出甚麼鬼主意。
兩個老和尚眼睛微閉,連連點頭,並由鼻中發出讚許的嗯聲。
藍天麗鳳根本不去理會場中的疤麪人,她一直全神貫注場中羣雄的動靜。
這時看了兩僧一道的鬼祟舉動,心中不禁有氣,即此一點已失大派風度。
三大堂主李沛然等,卻俱都死盯着場中打鬥的疤麪人,對各大門派的高手,反而根本沒放在眼裏。
打鬥中的疤麪人只是閃身遊走,薄劍從未遞出,希望賀熊能知難而退。
因此,遊走中,目光仍不斷瞟視着羣雄,這時看了邛崍滌玄與峨嵋二老的舉動,不禁勃然大怒。
各派高手靜立場外,見藍鳳幫中的一個壇主,竟能與震驚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麪人久戰不敗,而崆峒派的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卻在疤麪人手下,三招斃命,由此看來幫主藍天麗鳳和三大堂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
因此,羣雄對一舉殲滅藍鳳幫的信心,頓時動搖了。
正在這時,場中暴起一聲厲叫。
羣雄聞聲注目,只見疤麪人左手已扣住賀熊的右腕脈門,接着,疤麪人左手一抖,一聲怒喝:“去罷……”
喝聲中,蹬蹬連聲,人影閃動,賀熊龐大魁梧的身軀,一連退後數個大步。
費庭法怕疤麪人進步欺身,殺了賀熊,立即暴喝一聲,道:“疤麪人,今夜費某定要與你分個勝負!”
説話之間,雙戟倏分,撲身而前,左戟挑,右戟點,直奔疤麪人的中庭、丹田兩大穴。
疤麪人看來已然大怒,暴喝一聲,説:“我就看看藍鳳幫三大堂主的武功,究竟有何驚人之處。”
聲落身動,薄劍疾出,幾個旋身,已將費庭法的身影罩住。
藍天麗鳳因為疤麪人已聲言要與藍鳳幫了卻以往那段過節,如果一再出言阻止屬下出手,必會引起各派高手的懷疑。
宋大憨見藍天麗鳳不管,自己也不再嚷了,因為,他知道,誰也不是疤麪人的敵手。
藍旗壇主賀熊被疤麪人左手輕輕一抖,立被震退數步,悻悻地退了回來,表面不服,但心裏卻呼厲害。
場中的疤麪人費庭法,兩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但見劍氣絲絲,戟風呼呼,勁力激盪,塵土飛揚。
費庭法怒不可遏,拼命施為。
疤麪人劍點偏隙,一味遊走。
費庭法久歷江湖,經驗豐富,這時已看出疤麪人薄劍虛舞,未出殺手,心中不禁一動,頓時想起大廳留柬的事。
心想,莫非疤麪人有意為藍鳳幫截擊各大門派的高手犯山不成?果真如此,我可不能徒耗疤麪人的真氣、精力。
想及至此,決心冒生命的危險,試一試疤麪人的真意。
於是,雙戟一緊,身法驟快,招式倏變,只舞得呼呼風響,盡撿虛影下手。
疤麪人的眼睛一亮,心中不禁笑了。
兩人身法,俱都快如飄風,劍光戟影,宛如一團光幕,尤其,疤麪人身形逾電,任你數丈外立着,盡是各派精英,也難看出兩人之間,有什麼破綻。
即使是李沛然、黃仲華,也俱都替費庭法捏着一把冷汗,只有宋大憨,茫然立在一邊,不斷地搖頭、咧嘴、眨大眼。
驀地,一聲金鐵交鳴之後,費庭法暴喝一聲,手舞雙戟,身形閃電疾退。
疤麪人暗贊費庭法臨戰經驗豐富,在暴退之際,仍疾舞雙戟,以防對方機詐出手。
於是,一聲厲笑,怒聲大喝:“姓費的,再接我這招‘毒龍出海’……”
喝聲中,一繞手中騰龍劍,幻起滾滾劍光,向着費庭法追去。
李沛然早已蓄勢待發,立即大吼一聲:“疤麪人找死……”
死字未落,右手疾揚。
一道耀眼寒光,挾着尖鋭刺耳的驚風,直向疤麪人閃電射去。
疤麪人在靜安寺,已見識過李沛然震驚江湖的成名暗器子母梭,不但威勢奇大,且百發不虛。
於是趁機立頓身形,微微一閃,飛梭如電而過。
豈知……
李沛然再度暴喝一聲:“疤麪人再接我一梭試試……”
聲落電閃,第二發銀梭又至。
藍天麗鳳花容失色,芳心驚碎,情不由己地發出-聲尖叫。
宋大憨只嚇得面色如土,完全傻了。
場外羣雄看了子母梭這等凌厲聲勢,也俱都驚得變顏變色。
疤麪人似身也未料到,不禁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立演迷蹤。
嗖的一聲,寒電一閃,銀梭擦身飛過。
倏然,一聲淒厲驚心的慘叫,由疤麪人身後響起。
羣雄疾目一看,俱都呆了。
點蒼連鎖雙筆雲中鶴,一時大意,閃躲不及,竟被飛越疤麪人的銀梭,閃電擊中,穿胸而過。
銀梭穿胸後,餘勁猶疾,幻起一道寒光,勢如流星般,直向松林中飛去。
雲中鶴兩手丟筆撫胸,鮮血急流如注,身形晃了兩晃,翻身栽倒就地。
疤麪人轉首不屑地一看,縱聲一陣大笑,立即輕藐地大聲説:“自譽名門正派的傑出人物,原來盡是一些飯桶,一支小小飛梭,已無法躲脱過,還膽敢與我疤麪人動手!”
説罷,又是一陣仰天大笑。
各派高手俱都老臉通紅,怒形於色,個個雙目圓睜,看來似乎都氣極了,但是,卻無一人敢出場與疤麪人動手。
驀地,峨嵋二老之-的允智僧,雙目微閉,兩手合十,沉聲宣了一聲阿彌陀佛。
疤麪人倏斂大笑,劍眉一豎,沉聲問:“老和尚,你是否有些不服?”
允智僧立即朗聲説:“衞施主昔年俠名滿天下,雖與各派稍有嫌怨,但已事過境遷……”
允智僧的話還未説完,疤麪人立即大聲説:“老和尚閉嘴,我方才已對你們説過,我不是什麼騰龍劍客衞振清,我疤麪人就是疤麪人。再説,往事已經過去,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你又何必羅嗦!”
説着,星目神光如電,疤面立罩殺機。
允智僧身為峨嵋派長老,在峨嵋派中,地位至尊,即使在武林中,也有一份崇高地位,平素極受人尊敬,何曾遭過如此搶白?
因此,老和尚只氣得雪白長鬚微微發抖。
於是,再度宣了一聲佛號,沉聲問:“疤面施主雖然不是騰龍劍客衞振清,但你手持寶刃騰龍劍,也必是與衞振清有關之人。”
疤麪人聽了,倏然發出一聲悲憤淒厲狂笑,説:“我疤麪人,雖手持昔年衞大俠的寶刃,但卻從未見過衞大俠其人。”
説着一頓,電目一掃全場,朗聲問:“你們之中有誰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衞大俠,不妨説出他的身高、體型,看看與我疤麪人有什麼相像之處?”
此話一出,羣雄頓時沉默,俱都目光閃閃,仔細望着疤麪人。
藍天麗鳳似乎怕羣雄看出什麼破綻,立即輕搖螓首,連聲説:“不像,不像。”
邛崍派的滌玄道長,陰惻惻地冷冷一笑,問:“麗鳳幫主,你何時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你怎知疤麪人不像?”
藍天麗鳳勃然大怒,厲聲怒喝:“滌玄老道,本幫主在此,哪有你這東西説話餘地,你怎知本幫主沒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衞大俠?”
滌玄道長被罵得老臉通紅,濃眉軒動,立即怒聲説:“騰龍劍客衞振清失蹤江湖將近一十八年,算算那時你才幾歲?”
藍天麗鳳粉臉微微一紅,正待反駁。
李沛然暴喝一聲,説:“滌玄老道,現在別扯其他問題,我且問你,你可知你們現在立身何地?”
羣雄一聽,俱都心頭一震,所有視線,又都集中在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説着一頓,雙目精光一掃羣雄,又怒聲問:“你們各派俱有一人,深夜闖入本幫大荊山區,用意為何?也請説個清楚。”
峨嵋長老允智急上兩步,雙手合十,立即宣了聲佛號,説:“老衲與各派代表,應武當三劍之邀,急赴武當山參加一個盛會,由於日期迫近,是以,才急急連夜趕路。”
説着,望了神情冷漠的疤麪人一眼,又説:“老衲等路過此地,適逢疤面施主與貴幫了卻以往過節,在此相遇,崆峒派一清道友,誤認疤面施主即是昔年騰龍劍客衞振清,兩人一言不合,頓時打了起採,結果,一清道友死在疤面施主劍下,這件事,恐怕崆峒派定不會與疤面施主幹休。”
允智説罷,依然雙目微閉。
疤麪人聽了,不禁怒火高漲,想不到身為峨嵋長老的允智僧,竟也胡言亂語,出言恫嚇,愈發證實,正派人物多是外貌和善,內心奸詐之徒。
於是,劍眉豎立,星目射電,疤面上充滿了殺機。
藍天麗鳳冰雪聰明,頓時大悟,方才滌玄老道在這兩個老和尚耳邊,咭咭一陣,竟是出了一個一石二鳥,坐收漁利的詭計,希望疤麪人先與藍鳳幫拼個死活,他們再出手,一舉殲滅,此計可謂狠毒已極。
這時,李沛然仰面哈哈一笑,輕蔑地説:“俗語説,出家人戒打誑語,尤其允智大師,身為峨嵋長老,威重武林,在下對允智大師的話,決不敢有所置疑。”
説着一頓,望了滿面通紅的允智僧一眼,又説:“敢問允智大師,連夜急奔武當,不知參加什麼盛會?”
允智僧不慮李沛然有此一問,不禁神色一愣。
其他各派高手,也俱都面色赧然。
滌玄老道眼珠一轉,厲聲説:“事關各派機密,恕無奉告必要。”
繼而,一指疤麪人,又對李沛然説:“貴幫與疤麪人曾有過節,起因為何,我們也無權過問,但是疤麪人是不是騰龍劍客衞振清,你們自己心裏有數。”
疤麪人見滌玄老道仍企圖施展他的詭計,哪裏還能控制得住滿腔怒火,正待怒喝,李沛然又沉聲説道:“滌玄老道,你休逞口舌,免施詭計,由於疤麪人與本幫有過節,我們幫主才説疤麪人不是騰龍劍客,但不知你有何證據能證實疤麪人便是騰龍劍客?”
滌玄老道陰險地嘿嘿一笑,兩眼輕蔑地望着疤而人,不屑地説:“只要他丟掉手中的騰龍劍,我就要他掌下做鬼。”
疤麪人頓時愣了,同時腦海裏又響起武林怪傑禿頭僧的惋惜聲音騰龍劍客,以劍成名,唯一憾事,是沒習得一套凌厲驚人的掌法,因此,惡人常以此向他挑戰,並諷刺他。
藍天麗鳳、宋大憨俱都嘴含冷笑,輕蔑地望着滌玄老道,心中似乎在説:看你這牛鼻子,離死也不遠了。
滌玄老道看了疤麪人的神色,不禁冷冷一笑,挑戰似地傲然説:“疤麪人,道爺要請教你幾招掌法,不知閣下可有這個興趣?只須三五招即可!”
説話之間,眼閃兇光,面現獰笑,越過峨嵋二老,徑向疤麪人緩緩欺去。
疤麪人一見,不禁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縱聲狂笑,聲如裂帛,入耳驚心。
滌玄老道一聽笑聲,立即止步,頓感不妙。
疤麪人倏斂狂笑,星目冷電暴射,疤臉上充滿了淒厲神色,兩手一合,薄劍已插在腰間。
驀地,場外響起一聲破鑼似的沙啞叫聲:“老雜毛,有什麼遺言,趕快説,你自信你的功力比活無常如何?”
滌玄老道全身機伶伶一連打了幾個冷戰,想到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活無常,都在疤麪人掌下兩招斃命,自己今夜哪裏還有活命,如此一想,頓時感到周圍景物團團亂轉,頭暈目眩,冷汗直流。
各派高手聽了宋大憨的話,也俱都心頭一驚,繼而看了滌玄老道亡魂喪膽的醜態,心驚之餘,又都臉上一紅。
宋大憨見自己一句話,立即全場震驚,羣雄色變,忍不住又扯開破鑼似的嗓子,仰天大笑起來。
藍天麗鳳柳眉微蹙,覺得宋大憨發言,雖對滌玄老道意含諷刺,但總覺有些過份明顯。
三堂四壇李沛然等,同時轉首望着宋大憨,俱都眉頭緊皺,有些茫然,不知宋大憨發話的用意安在。
滌玄老道面色蒼白,冷汗直冒,心驚之餘,仍不忘施展他的詭計。
於是,對着宋大憨,雙目一瞪,厲聲説:“小子閉嘴,你既然當眾狂笑,想是你有戰勝疤麪人的把握,道爺這一場,不妨先讓給你,也好讓各派高手,見識一下你小子的絕學。”
説話之間,見疤麪人已欺身向他逼來,心中愈加焦急萬分。
宋大憨倏斂大笑,晃着大腦袋,小手一擺,咧着大嘴,説:“我宋大憨,向來不僭先,不吹牛,你三五招可讓疤麪人掌下做鬼,我宋大憨一招就叫疤麪人完蛋,可惜,恐怕你牛鼻子已沒福看到我的驚世絕學了。”
宋大憨此話一出,各派高手無不驚得全身一顫,俱都猜不透藍鳳幫這個頭大身小的醜漢,是何來路。
藍天麗鳳又好笑又好氣,心説一招斃了疤麪人還不算吹牛!
滌玄老道驚怒交集,眼珠一轉,立即怒聲説:“既然你小子能一招擊斃疤麪人,我就先看看你小子的驚世絕學,究竟如何的驚人!”
説着,趁機疾步向場外退去。
疤麪人冷哼一聲,人影一閃,已擋在滌玄身前,劍眉一立,大喝一聲:“尚未動手就想走嗎?”
喝聲中,右掌閃電般推出一道強勁掌風,直向滌玄老道當胸擊去。
滌玄老道早有準備,立即雙袖一抖,暴退兩丈。
疤麪人望着滌玄老道,冷冷一笑,説;“久聞邛崍派掌劍精絕,武功淵博,在下今夜萬不能放棄領教絕學的機會,就請你儘快出手罷!”
説着,疾步向着滌玄走去。
滌玄騎虎難下,後悔莫及,心知難逃一死,不如死得英雄些,於是心下一橫,厲喝一聲,説:“疤麪人,休要賣狂,道爺今夜與你拼了。”
喝聲中,身形前撲,雙掌飛舞,幻起漫天掌影,向着疤麪人滾滾擊來。
疤麪人恨透滌玄這種奸詐陰險之徒,與其留他害人,不如早些除去,因此,殺機倏起。
於是,縱聲一笑,立演迷蹤,身形如電,連閃幾閃,已將滌玄老道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接着,疤麪人跨步旋身,一招詭異無匹,凌厲絕倫的“後山打虎”,已然打出,同時一聲暴喝:“滾罷!”
罷字方落,砰然一聲,一道橫飛人影,挾着一聲悠長淒厲慘叫,直向松林邊沿飛去。
叭嗒一響,哇的一聲,滌玄老道身軀落地,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頓時死了過去。
呆了,各派高手,俱被疤麪人這種詭異身法、凌厲掌勢驚呆了。
三堂四壇李沛然等,頓時明白了,疤麪人白晝留下示警,夜間現身阻擊各派高手的動機,完全是有意為藍鳳幫架起這段樑子,誠心鬥鬥所謂正派高手。
這時,涼風徐吹,松濤陣陣,一輪皎月,早已隱進西天烏雲裏,天色驟暗,已近拂曉。
驀地,一聲洪亮渾厚的佛號,出自峨嵋允仁之口,接着,朗聲説:“疤面施主,武功蓋世,一連劍劈掌斃崆峒邛崍兩位道友,出手不謂不狠,而疤面施主與藍鳳幫的壇主堂主動手,居然久戰不下,頗令老納懷疑。”
説話之間,電目啓合,精光閃閃,銀鬚顫動,面帶煞氣。
疤麪人縱聲一陣大笑,神色傲然地説:“那隻能怨你們兩位道友學藝不精,不知量力,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疤麪人心狠。”
説着一頓,冷電般的星目,一掃各派高手,繼續説:“須知我疤麪人有一慣例,不動手則已,動手則必殺人……”
疤麪人的話聲未落,驀聞場外暴喝連聲,人影閃動,光華耀眼,寒氣逼人。
武當三劍、華山雙絕,俱都撤出兵刃,閃身撲進場中,團團將疤麪人圍在核心。四柄長劍,一把緬刀,只照得周圍數丈內,盡是一片銀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