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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飄風女俠

    騰龍劍客心頭一驚,轉首一看,只見圖倫推出的一團狂飆已滾滾擊來。

    於是,冷冷一笑,倏然轉身,早已運足功力的雙掌,閃電一翻。

    立有一道剛猛勁風,應掌而出。

    轟隆一聲大響。

    勁風疾旋中,發出了蹬蹬沉重的退步。

    騰龍劍客雙肩一連幾晃。

    圖倫兇僧一連退後三步。

    騰龍劍客心頭一震,覺得圖倫功力較前大增,自己運足功力的一掌,竟沒將對方震斃。

    圖倫急退中,趕忙沉氣蹲身,微一運氣,幸未受傷,於是嘿嘿一陣冷笑,再向騰龍劍客逼去。

    驀見普格白眉一豎,黑臉獰惡,大喝一聲:“你再接佛爺一掌!”

    大喝聲中,雙掌猛力推出。

    騰龍劍客已不敢大意,圈臂、蹲身,暴聲大喝,雙掌運足功力,同時迎出。

    又一聲大響,騰龍劍客和普格,身形踉蹌,俱向身後退去。

    哈多見機不可失,閃電扣下一粒念珠,望着踉蹌後退的騰龍劍客,一舉手。

    突然,一聲淒厲驚心,沙啞悲壯,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嘯,由寺外松林間響起。

    嘯聲一起,所有打鬥立停,全寺頓時一靜。

    驀見黔道三惡渾身一戰,不覺脱口急呼:“疤麪人!”

    三字剛剛出口,全寺暴起一陣騷動。

    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已向着寺內飛來。

    一道寬大黑影,宛如一縷烏煙,勢如奔雷,快逾閃電,已掠進三佛寺的櫛比屋面上。

    淒厲驚心的怪嘯,愈吭愈高,震耳欲聾,只震得殿梁積塵飄落,檐前雪屑紛墜,殿中神龕上的巨燭火苗微微顫抖,搖曳不停。

    那聲急速的衣袂飄風聲,噗噗懾人,愈來愈近了。

    全寺僧眾,無不心情惶急,面現驚容,數百道驚懼目光,一齊望着嘯聲飛來的方向。

    哈普圖三僧驚怒交集,忐忑不安。

    黔道三惡面色蒼白,冷汗直冒。

    全寺僧眾心脈狂跳,噤若寒蟬。

    騰龍劍客劍眉緊蹙,星目凝神,仰首望着側殿上空,他要看看這個武功蓋世,震驚江湖,令人聞之驚心的疤麪人,究竟是個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

    飄風女俠尤為關心,一直翹首望着嘯聲傳來的屋面,不知英挺俊逸的愛兒,扮成了一個如何可怕的疤麪人。

    麗蓉、杜冰黛眉緊動,暗暗歡心,鳳目中不停閃爍着喜極光輝,一直靜靜聽着傳來的衣袂破風聲。

    嘯聲倏然停止了,噗噗的衣袂聲,聽得更為清楚,三危山的如林萬峯間,仍響着嗡嗡不絕的怪嘯回聲。

    突然,一道寬大黑影,宛如大鵬臨空,撲張兩臂,狂馳如飛,掠過雪白的櫛比房面,向着殿前疾射而來。

    一雙電目,寒風如刃,閃閃爍爍,宛如兩盞明燈,令人望之怵目驚心。

    在這一剎那,殿前所有人眾,無不心神戰粟,呼吸幾乎窒息。

    騰龍劍客看了這等絕世輕功,面色不禁倏然大變。

    飄風女俠櫻唇微張,香腮牽動,心情激動得幾乎要大呼出聲。

    就在這時,呼的一聲,側殿屋脊上,已多了一個身穿寬大黑衫,一臉花疤,鮮血斑斑的奇醜怪人。

    奇醜怪人身形一落,殿前數百僧人,只嚇得全身一戰,脱口急呼,身不由己地紛紛向後急退。

    即使是騰龍劍客衞振清,也不由心頭猛的一震,低聲發出一聲驚呼。

    這時,飄風女俠已驚得倏伸玉手,疾掩櫻口,一顆心已提到了咽喉,她幾乎不敢相信,殿脊上立着的,就是自己的愛兒天麟。

    哈普圖三僧完全呆了,臉上怒容,眉間煞氣,頓時全消。

    六個長老目閃驚懼,老臉焦黃,六顆禿頭上,俱都滲出了細細汗水。

    黔道三惡的六條腿,已忍不住有些顫抖了。

    這時,寬廣的殿前,頓成了一片死寂,除了眾僧沙沙的後退聲,和高懸半空的巨燈搖擺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疤麪人雙目如電,冷芒近尺,緩緩一掃殿前,看了眾僧的神情,不禁仰面發出一陣直上夜空的哈哈狂笑。

    笑聲淒厲,入耳驚心,似裂帛,似梟鳴,如開石,如碎金,令人聞之心浮氣動,不寒而粟。

    哈普圖三僧的兇狠熾焰,被疤麪人那股氣勢萬鈞的雄風,完全淹沒了,看了疤麪人兩道如刃眼神,三人不覺同時打了一個冷顫,聽了這聲震撼谷峯,內力渾厚的沖霄狂笑,心頭立即湧上一絲寒意。

    他們預感到,今日要想保住在西域數十年的聲戚勢力,勢必拼命不可。

    因此,三僧把心一橫,頓時升起一股拼命的勇氣。

    六個長老想起死在疤麪人手中的四個師兄弟,和四組優秀弟子,也俱都起了拼死的決心。

    疤麪人倏斂狂笑,電目望着立在哈普圖一側的黔道三惡,立即朗聲説:“黔道三惡,確是信人,果將在下的口信轉達給兇僧哈普圖,你們三人數月未離三佛寺,必是心中不服,等侯在下完結數月前在衡山天柱峯下的那段過節。”

    疤麪人説此一頓,望着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的黔道三惡僧叟道,又是一聲震耳厲笑繼續朗聲説:“好好好,今晚在下已來,在我未殺哈普圖三僧以前,我們先了清了那筆舊帳吧。”

    應聲甫落,飄身而下,雙腳落地,輕如棉絮,大袖微微一拂,宛如一縷烏煙,直向黔道三惡撲去。

    就在這時,六個長老驟然發出一聲暴喝,飛舞雙掌,縱身而出,挾着呼呼勁風,幻起如雲掌影,向着飛撲的疤麪人瘋狂罩至。

    騰龍劍客看得趕緊運功,準備出手協助。

    飄風女俠驚得脱口發出一聲驚呼。

    疤麪人一聲哈哈厲笑,疾演幻影迷蹤,身形飄忽不定,但聽叭叭直響,接着悶哼連聲。

    騰龍劍客看得心頭猛的一震,幾乎脱口驚呼出聲,在這一剎那,他完全楞了,他確設想到這個武功高絕嫉惡如仇的疤麪人,居然也會自己昔年仗以成名的幻影迷蹤步。

    而且,疤麪人施展開來,優美純熟,神奧詭異,完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時,只見六個長老,身形踉蹌,連連後退,頭青臉腫,齜牙咧嘴,俱都拿樁不穩,幾乎跌坐在地。

    哈普圖三僧一見,不覺大驚失色,同時厲嗥一聲,身形一閃,已將疤麪人圍在三角核心。

    騰龍劍客看了,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小心兇僧的三才陣……”

    就在騰龍劍客剛剛呼出的同時。

    哈普圖三僧一聲淒厲驚心的震耳怪喝,六掌向着疤麪人飄忽如飛的身影,閃電推出。

    轟隆一聲震天大響。

    勁風激旋如狂飆,嘯聲震耳如颶風,夜空回聲,鐘鼓自鳴,四面殿檐上粗如兒臂的明亮冰柱,紛紛震落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哈普圖三僧被自己的掌力,逼震得一連退後數個大步。

    三個踉蹌後退的老和尚,再也拿樁不穩,俱都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是哈普圖三僧,在驚怒交集的心情下,聚集了三人畢生功力,最兇最狠,最拚命的一擊。

    三僧的三才掌合力一擊,勢逾萬鈞,鐵石几可擊碎,何況是人。

    在這一剎那,雪屑煙塵如霧,勁風疾旋不停,轟轟隆隆之聲,歷久不絕。

    殿前高懸半空的巨大紅燈滅了,大殿中的六支巨燭全熄,殿前一片黑暗,視線頓時模糊。

    立在數丈外的飄風女俠驚魂一定,立即發出一聲痛心驚呼:“天麟……”

    呼聲未畢,頓時暈了過去,因為,她在三僧中間,沒看到疤麪人的影子。

    騰龍劍客一定神,尚以為愛兒來了,身形一晃,飛身撲了過去。

    麗蓉、杜冰已將女俠扶住,麗蓉玉掌已撫在女俠的命門上。

    騰龍劍客撲至近前,看了女俠情形,頓時慌了,尚以為愛妻看了這驚天動地,罕世難見的對掌驚暈了。

    但想起了愛妻那聲痛心驚呼,不覺向着杜冰脱口問:“天麟呢?”

    杜冰焦急地扶着女俠,這時見問,立即抬頭向着殿前,僅嘟了嘟小嘴。

    騰龍劍客轉首一看,哪有天麟的影子。

    雙目再一凝神,心頭不覺猛的一震,只見疤麪人,劍眉飛挑,雙目射電,十指彎曲如鈎,左右兩臂微圈,正緩步向着黔道三惡緩緩逼去。

    這時,騰龍劍客對疤麪人的高絕武功,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見麻衫老叟神色驚懾,腮肉抽動。

    胖大和尚目露驚光,面色焦黃。

    紫袍老道呼吸急促渾身發抖。

    疤麪人嘴哂冷笑,星目閃光,緩緩向前逼去。

    黔道三惡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緩緩向後直退。

    三惡身後無數身披紅袈裟的僧人,俱用驚恐的目光望着疤麪人,同時,也隨着三人緩緩退去。

    就在這時,飄風女俠倏睜鳳目,一眼看到疤麪人,頓時想起神尼的叮囑,不覺絕口發出一聲尖鋭疾呼:“不要亂造殺孽了……”

    疤麪人心頭猛的一震,腳步驟然停止了。

    就在疤麪人停止前進的同時。

    剛剛立穩身形的哈多,暴喝一聲,右臂疾揚,無數絢爛念珠,挾着絲絲嘯聲,向着疤麪人漫天罩來,快捷逾電,一閃即至。

    疤麪人聽取女俠那聲疾呼,心智剛一清醒,這時再度升起無限殺機。

    於是,暴喝一聲,雙掌閃電擊地,身形騰空而起。

    就在疤麪人身形騰空的同時,無數絢爛念珠,幻起無數七影銀絲,挾着疾勁嘯聲,擦着疤麪人的腳底,閃電射過。

    緊接着,暴起數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嚎。

    疤麪人身在空中,挺身俯首一看,只見黔道三惡和數個身披紅袈裟的和尚,俱都栽倒就地,翻滾慘叫,滿身血漬,狀甚慘厲。

    想不到哈多揚出的無數念珠,俱都擊在驚魂未定,驟不及防的三惡和幾個紅衣和尚身上。

    圖倫、普格和六個長老,頓時呆了。

    全寺僧侶同時發出一聲驚啊,不少僧人飛步湧了過去。

    哈多長眉扇動,滿面羞紅,只氣得一雙兇目直冒火星。

    疤麪人身在空中,哈哈一笑,大袖一拂,閃電下墜,身形疾落地面,腳尖一點,已至哈多身前。

    哈多一見疤麪人,面色鐵青,牙齒咬緊,渾身不停地嗦嗦直抖,嘴裏發出格格響聲。

    疤麪人望着哈多,劍眉緊皺,星目迷忪,薄唇下彎成弧形,兩道冷電眼神,在迷忪眼縫中,閃爍不停。

    奇醜的疤臉上,寬大的黑衫上,尚有斑斑未乾的血漬,令人看來膽戰心悸,不寒而粟。

    疤麪人依然是兩臂微圈,十指如鈎,嘴哂冷笑,緩緩逼進。

    六個長老看了疤麪人緩緩逼進的這種威勢,心情緊張的幾乎窒息,俱都面無人色,冷汗直流。

    陰險的普格,雙目圓睜,大嘴緊閉,雙掌緊握,汗流如洗。

    兇暴的圖倫,面色蒼白,嘴唇微抖,禿頭上青筋高凸,兇臉上冷汗直冒。

    驀然哈多一聲淒厲怒喝,神情如狂,飛身疾撲,雙拳疾揮,勢挾勁風,向着逼至身前的疤麪人猛力搗去。

    疤麪人嘴角牽動,不屑冷哼,身形一閃,已至哈多身後。

    哈多早已有備,就在疤麪人身形閃動的同時,一聲暴喝,閃電轉身,左掌振臂反揮,直向身後削來。

    但兩眼一花,身後依然沒有疤麪人的影子。

    哈多頓時大驚,再度暴喝一聲,身形一蹲,疾演一招掃蕩腿,呼的一聲,地上立即幻起一輪腳影。

    疤麪人丹田微一提氣,雙腳離地三尺,哈多的腳影如風掃過。

    哈多一長身形,怒吼一聲,右臂倏舉,猛力斜劈。

    疤麪人一聲厲笑,再沒閃動,左臂一揮,猛封而出。

    砰的一響,悶哼一聲,雙方手腕,閃電接觸,哈多身形踉踉蹌蹌,立即退後三個大步。

    就在這時,圖倫滿面鐵青,雙目赤紅,箕張兩手,向着雙肩連晃,正在拿樁的疤麪人,乘機撲至,直抓疤麪人的面門。

    疤麪人頓時大怒,殺機倏起,一聲怒哼,疾演脱枷解鎖,身形就勢一個急轉,已至圖倫身後。

    緊接着,雙眉一拂,星目射電,一聲震耳大喝,立演後山打虎,右掌倏然舉起,閃電猛力下劈,直擊圖倫的後胸。

    砰的一響,蹬蹬連聲,兇僧圖倫躬身撫胸,身形一直向前衝去,哇的一聲,開口噴出一道箭血。

    圖倫前衝數步,大吼一聲,猛一挺胸,再一個踉蹌旋身,撲通栽倒就地,登時氣絕身死。

    普格一見,面色大變,出手猶疑,舉措不安,狡獪的目光中,忽明忽暗。

    兇僧哈多,面色鐵青,雙目血紅,一聲淒厲暴喝,神情如瘋如狂,急上三步,圈臂蹲身,鋼牙一咬,雙掌同時推出。

    一股巨大掌力,勢如狂風驟雨,向着轉身撲來的疤麪人滾滾捲去。

    疤麪人倏然停身,仰面發出一聲驚心厲笑,看看掌風擊到,一聲暴喝,雙掌閃電推出一道狂飆。

    砰然一聲大響。

    風聲大作,激旋帶嘯,雙方兩肩,連連搖晃,俱都退後半步。

    疤麪人頓時大怒,暴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掌……”

    暴喝聲中,圈臂一蹲,斜身跨步,雙掌運足功力,同時猛力推出。

    老僧哈多,瞪眼,咬牙,再上三步,蹲身圈臂,雙掌再度推出。

    轟隆一聲震耳大響,接着暴起一聲悶哼,哈多身影直向大殿階前直線橫飛過去。

    階前眾僧驚呼嗥叫,一陣騷動。

    六個長老齊聲大喝,紛紛前撲。

    砰的一聲,哈多的橫飛身形,已撞進數個僧人之中。

    眾僧低頭一看,頓時一陣大亂。

    六個長老撲至近前,紛紛低頭察視,哈多面白如紙,兩眼圓睜如鈴,嘴角下撇,溢出兩滴鮮血,早已停止了呼吸。

    突然,全寺僧人一陣大譁,接着響起疤麪人的暴喝:“不留下命來想跑嗎?”

    六個長老抬頭一看,只見普格神色惶急,宛如喪家之犬,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疤麪人雙袖一抖,直射側殿,身形騰空,宛如一縷輕煙,向着普格逃走的方向,電射追去。

    飄風女俠望着打鬥的場中,一直提心吊膽,這時一定神,急呼一聲“快追”,身形一縱,騰空而起直向側殿屋脊上飛去。

    麗蓉、杜冰香肩一晃,飛身而起,隨後緊跟。

    騰龍劍客已知疤麪人就是天麟,看了這場激烈驚心的打鬥,不覺感慨萬千,雙腳一點,飛身追上側殿。

    舉目一看,只見普格的身形,在朦朧的月光下,雪白櫛比的屋面上,有如一道金線,疤麪人疾追的身影,宛如一縷烏煙。

    飄風女俠、麗蓉和杜冰三道嬌小人影,盡展本身輕功,幾似三隻掠波海燕,飛馳在波浪起伏的銀海上。

    再向前看,普格和疤麪人已至寺邊,繼而一閃,兩人頓時不見。

    騰龍劍客心中頓時焦急,知道普格萬萬饒恕不得,否則,今後中原不出幾年必被他鬧得動亂不安。

    心念之間,兩隻破袖疾揮,身形閃電疾進,一個起落,已追上女俠三人。

    飄風女俠飛馳中,轉首一看愛夫,立即焦急萬分地説:“振清,你快追嘛!”

    女俠聲音中,已急得有些沙啞、顫抖。

    四人追至寺牆邊沿,舉目一看,只見繞寺松林,白雪皚皚,茫茫一片,再看不見前面兩人的身影。

    騰龍劍客即令女俠三人停止,入鬢長眉一蹙,立即焦急地説:“我們不可亂追,必須看出他們入林的痕跡,才可前進。”

    説着一頓,目光焦急地望着繞寺松林。

    寒風依然凜冽,雪霧戚勢未減,目光更顯暗淡。

    騰龍劍客看罷,立即焦急地説:“普格生性奸惡,足智狡獪,陰險狠毒,他與哈多、圖倫弒師接管三佛寺,皆出他一人的主謀,這個兇僧罪大惡極,較哈、圖尤甚多多。”

    飄風女俠已無心聽他這些,立即焦急説:“你不要盡説這些,我們該怎麼辦?”

    話聲甫落,前面林間,隱約傳來一聲暴喝,乍聽之下,至少在數十丈外。

    女俠再不遲疑,香肩一晃,飛身撲了過去,縱上林面,踏枝飛行。

    麗蓉翠袖一拂,緊跟而上。

    騰龍劍客已看出杜冰輕蹙眉頭,於是身形一閃,伸手握住杜冰的玉臂,輕聲喝起,電掣上升。

    四人展開登枝渡葉輕功,直向喝聲傳來的方向撲去。

    突然,前面金影一閃,普格已升出林面。

    緊接着,光華大盛,十丈生輝,疤麪人手握騰龍劍,飛身已追上林面。

    騰龍劍客心頭猛的一震,不覺脱口疾呼:“騰龍劍,騰龍劍,不是落在哈多手中嗎?”

    飄風女俠一直前追,無心答覆愛夫這個問題。

    麗蓉一見普格,即想施展遙空彈指神功,但距離太遠了。

    前面金影一閃,光華驟失,普格和疤麪人又瀉進林間。

    數聲暴喝之後,普格疤麪人又升上林面。

    這時,女俠四人,追近已不足二十丈了。

    驀地,麗蓉鳳目一亮,立即脱口嬌呼:“小心,前面是座天干地支連鎖陣!”

    嬌呼聲中,身形驟然加快。

    三俠三人舉目一看,只見前面數十丈外,寒風雪霧中,有松,有竹,搖曳不停,前後種植,似紊亂,似有序,果是一座陣勢。

    只見普格,宛如驚弓之鳥,拚命向前疾逃。

    疤麪人已聽到麗蓉的嬌呼,一聲暴喝,縱身騰空一躍數丈,手中軟劍迎空一揮,疾演“天降寒龍”,一道寬約八尺的刺目電光,挾着隱約可聞的風雷嘯聲,向着普格兇僧,如電射去。

    騰龍劍客一見,不覺面色頓時大變,驚得身形一個踉蹌,幾乎和杜冰同時躍下林面。

    舉目再看,就在那道刺目電光看看射至兇僧的同時,兇僧普格已奔至松竹之間,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疤麪人身劍合一,緊跟兇僧進入陣中。

    接着,前面陣中,寒光電閃,暴喝連聲,松搖枝動,傳出了兵刃疾削物體的嚓嚓聲。

    麗蓉一見,頓時大悟,芳心猛的一震,不覺脱口疾呼:“不好,他不識各種陣法。”

    疾呼聲中,四人疾向松竹植成的天干地支連鎖陣馳去。

    麗蓉來至近前,停身樹端,望着陣中劍光閃閃處,立即大聲指點説:“三左轉,九右彎,見竹橫飄,遇松直前……”

    麗蓉喊至第二遍時,陣中劍光驟斂。

    眨眼工夫,遠處驟然傳來一聲暴喝:“兇僧還不停步受死嗎?”

    麗蓉一聽,鳳目一亮,向着立身其他松端的女俠三人一揮手,一直向前馳去,同時,口裏仍不停喊着方才的口訣。

    四人追至林沿,舉目一看,只見兇僧普格已在近百丈外,向着遠處一道千仞深澗,拼命掠去。

    疤麪人手持騰龍劍,盡展輕功,身形如煙,疾進如電,但距兇僧普格尚有幾十丈遠。

    但疤麪人與兇僧普格間的距離,正逐漸縮短。

    就在這時,前面深澗的那邊,驟然響起兩聲震山撼峯的厲嘯。

    嘯聲,一個粗獷,一個尖鋭,但嘯聲的音質,卻渾厚無比。

    騰龍劍客聽了,心中不覺一喜,大聲對女俠三人説:“這下好了,前面發嘯之人,可能是來至巴什託格或是昌馬堡的人。”

    但舉目再看,兇僧普格跑得更快了,再有十數丈即到了崖邊,而疤麪人距離兇僧尚有三十丈遠。

    騰龍劍客四人心中萬分焦急,俱都竭盡全力,施展輕功,加速向前追去。

    只見前面那道深澗,寬約二十餘丈,中間一道粗如拇指的環索,直達對崖,在凜冽的寒風中,搖擺不停。

    疤麪人似乎也看到了澗中那道鐵索,暴喝一聲,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直向普格飛身撲去,速度之快,無與倫比。

    這時,普格已將至崖邊,而對崖遠處雪霧中,也隱約現出兩個小黑點,正向着這面電掣馳來。

    普格馳至崖邊,倏然轉身,一見掠空撲下的疤麪人,立即發出一聲挑逗性的哈哈大笑。

    接着,大袖一拂,轉身奔向鐵索,疾如脱箭般,向着對崖射去。

    疤麪人一聲大喝,星目射電,雙腳落處,正是崖邊,腳尖一點地面,身形再度騰起,直向普格追去。

    女俠三人一見,花容失色,齊聲驚呼。

    騰龍劍客面色大變,不覺脱口急呼:“站住,不要過澗……”

    但疤麪人的身形已落向鐵索的中間。

    普格回頭一看,嚇得心膽俱裂,倏冒冷汗,身形一連閃了幾閃,險些跌下萬丈探淵,雙袖疾拂,直射對崖。

    疤麪人身形下落之際,只見澗中,漆黑一片,寒風怒吼,雪屑飛舞,鐵索搖擺不停,如想用腳去點,已不可能。

    於是,心念如電一閃,倏然俯胸下彎,左手疾伸,五指已握住搖擺不停的鐵鏈。

    接着,順勢下墜,左臂一拉,借力一翻,已登上索鏈,身形一長,雙腳一點,騰空撲向對崖,直向普格身前落去。

    女俠四人來至崖邊,看了這種驚險情景,只嚇得心膽俱裂,兩腿發軟,頭暈目眩。

    兇僧普格如飛奔至對崖,右腳一着地面,立即發出一聲得意狂笑,腳尖一旋,倏然轉身,右掌閃電劈出,鐵索錚聲立斷。

    抬頭一看,只見斷索,勢挾勁風,宛如一條游龍,直向對崖墜去。

    但澗中並沒有看到疤麪人下墜的影子,驚呼的叫聲。

    突然,呼的一聲,一陣勁風掠空而下,直落普格的身後。

    兇僧普格倏然轉身,回頭一看,只嚇得亡魂喪膽,一聲驚喝,暴退一丈。

    疤麪人一見,情不由己脱口發出一聲驚呼。

    普格驟然想起身後即是深澗,雙袖閃電疾舞,同時一聲慘叫,翻滾的身影,直向漆黑的萬丈深淵中瀉去。

    這聲亡魂慘叫,淒厲驚心,沙啞悠長,劃破夜空,震撼羣峯,響徹澗中,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驚心。

    疤麪人翻手收劍,順勢系在腰內,星目凝神,一直望着深澗中的普格逐漸縮小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兇僧普格,就此結束了他的罪惡一生。

    飄風女俠四人,望着對崖的疤麪人,手足無措,焦急萬分,尤其女俠,恨不得插翅飛了過去。

    這時,遠處兩個黑點,已變成了一高一矮的兩道寬大人影。

    兩道人影,如飛馳來,帶起極速的噗噗破風聲,聽了那聲直上夜空的慘叫,前進身形正在逐漸加快。

    疤麪人聞聲轉首,凝目一看,只見如飛馳來的兩道人影,竟是一個老婆婆,和一個老叟。

    只見老婆婆,白髮如霜,獨眼有神,雷公嘴、鷹隼鼻,滿面黑斑,一臉皺紋,奇醜無比。

    一身天藍葛布衫褲,又大又肥,手中持着一柄藍光閃閃的喂毒護手鈎,顯得刁蠻、難纏。

    左邊的老叟,紅光滿面,白髮銀髯,獅鼻方口,濃眉大眼,嘴角掛着一絲獰笑,顯得心地極端陰險。

    身穿一襲土黃麻衫,腰束一條輕絲白絹,手提一根烏黑髮亮的龍頭拐,和手持鋼鈎的老婆婆並肩馳來。

    這時,驀然傳來對崖騰龍劍客的呼聲:“小心應付來人,俱是哈普圖的好友,一個是西域狂人龍拐叟,一個是獨眼鬼婆追魂鈎,兩人都有一身驚人的功夫。”

    疤麪人一聽來人是哈普圖的好友,不覺怒哼一聲,發出一陣嘿嘿冷笑。

    這時,龍拐叟和獨眼婆已如飛來至崖邊,兩人大袖一抖,同時剎住身形,並肩立在距疤麪人兩丈之處。

    三隻眼睛冷芒閃閃,轉首一看疤麪人,不覺急退半步,同時呼出一聲輕啊,即是奇醜的獨眼鬼婆也不覺嚇了一跳。

    獨眼鬼婆一定神,鷹眼一瞪,厲聲喝問:“你這醜鬼是誰?怎的認識老孃我們。”

    疤麪人一聽,頓時大怒,怒哼一聲正待出手。

    驀聞對崖傳來騰龍劍客,直上夜空的哈哈一笑。

    龍拐叟、獨眼婆乍聞之下,心頭一震,轉首一看,才發現對崖旋飛雪霧中,尚立着三個嬌美如花的女人,和一個蓬頭破衣的男人。

    龍拐叟看罷,雙目一瞪,厲聲大喝問:“什麼人?還不閉嘴。”

    這聲大喝,聲震遐邇,入耳嗡嗡,深澗中立即響着回聲。

    飄風女俠三人聽了這聲中氣充足,內力渾厚的暴喝,心頭俱都一震。

    騰龍劍客倏斂大笑,朗聲回答説:“多年不見,貴夫婦功力突進,丰采依舊,當然不會再認得昔年饒你們一命的衞振清了。”

    龍拐叟夫婦一聽,面色立變,不覺同時一楞。

    獨眼鬼婆一定神,似乎尚有些不信,於是橫鈎厲聲問:“你到底是誰?”

    騰龍劍客再度一聲哈哈大笑,説:“老鬼婆,你當真不認得在下了嗎?”

    獨眼婆凝目一看,果是昔年的騰龍劍客,獨眼精光一閃,似平想起什麼,遊目一看,發現兩崖間鐵索已斷,不覺面色一變。

    接着,仰面厲聲一笑,似乎膽氣大壯,於是,怒聲大喝説:“衞振清,昔年老孃敗在你的劍下,無時不想鈎下你的腦袋,如非哈多時加阻止,想學你的什麼迷魂步,這時焉有你的命在!”

    説着一頓,嘿嘿兩聲,獨眼綠光閃爍,驟然厲聲問:“姓衞的,有本事飛過崖來,與老孃大戰三百回合,管叫你魂斷此地,鈎下作鬼。”

    説罷,雙肩一立,手中鋼鈎,虛空一揮,呼的一聲,幻起一輪耀眼藍影,顯得神氣十足。

    疤麪人早已等得不耐,大喝一聲,飛身疾撲,同時厲聲説:“你等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獨眼鬼婆,轉身橫鈎厲聲不屑地説:“醜鬼你也配?”

    話落身動,攔腰就是一鈎,又疾又狠,直掃疤麪人。

    龍拐叟見鐵索已斷,諒騰龍劍客飛渡不過來,因此狂態復生,雙眼一瞥飛撲的疤麪人,立即陰險輕蔑地説:“你簡直是自己……”

    龍拐叟的“找死”兩字尚未出口,只覺黑影一閃,兩眼一花,老婆子的鋼鈎頓時掃空。

    獨眼鬼婆驟然一愣,定睛一看,頓時大驚,望着龍拐叟身後,脱口疾呼:“老鬼身後……”

    龍拐叟正感滿身血漬的疤麪人,為何突然無蹤,這時一聽,大驚失色,怪嗥一聲,反腕運拐,直掃身後。

    轉身一看,依然不見人影。

    驀然。

    身後暴起一聲刺耳尖叫。

    龍拐叟心知不妙,轉首一看,頓時呆了。

    只見獨眼鬼婆持鈎的手腕,已被滿身血漬的疤麪人緊緊扣住。

    疤麪人一招“赤手縛龍”擒住了獨眼婆,不覺仰面發出一聲厲笑。

    笑聲一停,星目一瞪,望着獨眼發光,尖嘴緊閉,冷汗直冒的獨眼婆,暴喝一聲,左掌倏然舉起。

    就在這時,對崖驟然傳來騰龍劍客的喝聲:“不要殺她……”

    騰龍劍客的喝聲甫落,疤麪人劈下的左掌立停,龍拐叟的鐵枴,也呼的一聲掃至疤麪人身後。

    這時,對崖立即傳來數聲嬌呼。

    疤麪人冷冷一笑,劍眉一豎,大喝一聲:“去吧……”

    吧字剛剛出口,右手奮力一掄,獨眼鬼婆乾枯的身體,已被拋向身後,直向龍拐叟擊來的鐵枴迎去。

    龍拐叟一見,面色大變,只驚得驚叫一聲,魂飛天外,龍頭鐵枴,趕緊鬆手,呼的一聲,直向深澗中射去。

    接着一聲大喝,伸臂將獨眼鬼婆的身體接住,低頭一看,只見老伴面色蒼白,呼吸微弱,已經嚇得暈了過去。

    突然,一聲僅僅可聞的烈馬驚嘶,劃破夜空,透過寒風,隱約傳來。

    嘶聲驚急,充滿忿怒,遠處羣峯間,也隨風飄來一陣隱約可聞的雷鳴。

    疤麪人身軀一戰,星目中冷電閃閃,劍眉一豎,倏然仰面,張口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怪嘯。

    龍拐叟近在咫尺,只覺氣血翻騰,真力難聚,抱着獨眼婆的身軀一連退後三個大步。

    對崖的杜冰聽到馬嘶,立即發出低呼:“噢!這是驊騮。”

    杜冰的話聲甫落,疤麪人躍身騰空,大袖一拂,吭着怪嘯,沿着深澗,直向正東電掣馳去。眨眼之間,已消失在旋飛的雪霧中。

    飄風女俠立即對騰龍劍客説:“看情形,可能有人要偷我們的馬,我們要儘快趕回去才好。”

    騰龍劍客立即不解地問:“你們的馬在什麼地方?”

    飄風女俠説:“就在發現你的那道深澗崖上,一座松林裏。”

    騰龍劍客入鬢長眉一蹙説:“那道深澗,距此至少三十多里,沒有一個時辰的工夫,跑不到那邊……”

    飄風女俠立即接口説:“所以我們要趕快走嘛!”

    女俠説罷,四人轉身起步,向着來時的東北方,如飛疾馳。

    飛馳一陣,已到了迴繞三佛寺的松林邊沿,除了陣陣松濤聲,三佛寺內,一片黑暗死寂。

    峯上形勢,騰龍劍客依稀可記,沿着林邊,當先向左繞去。

    四人一陣飛馳,已到來時的峯崖。

    遊目一看八大羅漢的肥大屍體,仍橫七豎八地倒在那邊,每具屍體上,已覆上一層薄薄的雪屑。

    四人來至峯崖,身形一閃,直向峯下瀉去。

    片刻已到峯下,寒風頓滅,雪霧立斂,谷峯一片昏暗。

    四人認準方向,直奔來時的山路,如飛疾馳。

    這時,彎月將沒,曉星明亮,東方天際已現出一線曙光,夜空,顯得更黑暗了。

    四人飛馳至覆雪的山道上,迎着寒風,宛如四縷輕煙。

    驀地,遙遠的萬峯間,驟然傳來一聲悠揚的清越長嘯。

    嘯聲—起,杜冰立即脱口説:“這是麟哥哥。”

    騰龍劍客飛馳中,轉首望着嘯聲傳來的方向,雙眉一蹙,説:“這孩子越跑越遠了。”

    女俠立即焦急地説:“振清,快想個辦法將麟兒喚回來吧!”

    女俠的話聲甫落,遠處那聲倏揚長嘯已經停止了。

    接着,傳來—聲隱約可聞的烈馬怒嘶。

    馬嘶一停,遙遠羣峯間,再度響起那聲清越長嘯。

    飛馳中的麗蓉立即説:“弟弟不會失迷方向了,他已與驊騮取得呼應。”

    飄風女俠關心愛兒,依然焦急地對騰龍劍客説:“振清,快想法把孩子喚回來嘛!”

    女俠的話聲甫落,騰龍劍客已昂首發出一聲清越長嘯。

    嘯聲倏揚,音律有序,和遠處萬峯間傳來的那聲清越長嘯,極端相似。

    果然,騰龍劍客的嘯聲一停,遠處那聲清越長嘯再起。

    飄風女俠櫻唇綻笑,粉面上立即掠過一絲欣慰光彩。

    但東方羣峯間,那聲烈馬驚嘶,再沒聽到傳來,想是正在判別,哪—聲清越有序的長嘯,是它的小主人發出的。

    這時,四人已馳下那道橫嶺,舉目前看,嶺下山道上,已沒有了四大金剛的屍體,但那四柄戒刀,仍在道上閃着暗淡寒光。

    馳至近前,發現雪地上,印滿了野獸足跡,一灘灘的鮮血,已變成了黑紫,凝成了硬塊。

    麗蓉飛馳中,鳳目一亮,突然發出一聲嬌呼:“快看,那是麟弟弟。”

    説着,舉手指着東方遙遠的數座峯巔。

    女俠、杜冰和騰龍劍客轉首一看,心頭不覺同時一震。

    只見遙遠的天邊,連綿蜿蜒的峯巔上,一點亮影,宛如彈丸流星,忽飄忽浮,向着東北,如射疾飛,快逾電掣。

    飄風女俠一見,心情頓感興奮,張口發出一聲音如鳳吟的嘯聲。

    果然,女俠的嘯聲一起,那點疾如流星的亮影,驟然疾轉,勢如殞星墜地般,向着這面如電射來。

    騰龍劍客看了愛兒這身絕世武功,頓感後生可畏,回返中原,再在江湖上爭雄之心頓時消失了。

    驀聞一聲清越龍吟,眼前光華大盛,轉首一看,只見飛馳中的麗蓉手舉伏魔劍,迎空飛舞,幻成一道翻滾銀龍。

    麗蓉短劍一舞,如隕星瀉落的那點亮影,立即發出一聲相應嘯聲。

    這時,四人已來至那邊懸崖右端,手持方便鏟的三僧屍體,也不見了。

    女俠見與愛兒已經取得互應,心情大暢,鳳目一瞥身邊狂馳的愛夫,覺得蒼天保佑,不虛此行。

    又繞過兩座高峯,天光已漸明亮,遊目一看,不少峯巔,已灑上一層金黃色的柔和日光。

    舉目前看,一里之外,已是那道蜿蜒深澗。

    杜冰一見,立即發出一聲歡呼:“啊!到了。”

    正在這時,前面驟然響起數聲高吭馬嘶。

    尤其赤火驊騮發出的嘶聲,激昂震耳,直上晨空,谷峯深澗中,俱都響着嗡嗡迴響。

    這時,已隱約聽到數聲怒叱暴喝。

    女俠聽得心頭一震,不覺脱口高呼:“果然有人偷馬。”

    説着,遊目去看數座峯巔,麗蓉、杜冰也在仰首上看。

    驀見東南方第三座峯腰上,正有一道疾瀉亮影,一閃而逝。

    麗蓉立即急聲説:“媽,我們要快些,麟弟弟看見馬匹了。”

    説着,倏舉右腕,立將寶劍收入鞘內。

    四人盡展輕功,沿着深澗,急奔如箭。

    騰龍劍客經過那座禁錮他十數年的山洞,看到那隻野兔模型,仍放在突石上面,不覺搖頭一嘆,立在隔世之感。

    這時,四人已馳到來時下馬的那座峯角之前,轉過峯角,已看到前面那片廣大的松林。

    再馳一陣,看到不少奇裝異服的人影,立在林前。

    天麟的亮影,正飛馳在前面一片亂石之上,宛如掠地流星般,向着林前,疾射過去。

    女俠四人一見,腳下加勁,身形疾射如煙。

    漸漸,已看清林前奇裝異服的人影,有四五十人之多,有的持矛握盾,有的拈箭搭弓,衣裝有紅有綠,多穿各種獸皮。

    這些奇裝異服的人,正形成一個極大圈子,將驊騮、黃驃和青聰圍在核心,女俠的那匹頭尾皆白的坐馬,已不知跑到何處。

    騰龍劍客一見,立即焦急地説:“這些人都是來自巴什託格的巴格族,他們酷愛財寶,視馬如命……”

    飄風女俠未待騰龍劍客説完,鳳目依然望着林前插言説:“這些人都像野人嘛!”

    騰龍劍客劍眉一蹙説:“巴格族生性好鬥,野蠻驃悍,崇拜英雄,不親女色,唯一缺點是見財貪心,如不能將他們打得口服心服,一味糾纏,無休無止。”

    騰龍劍客説話間,女俠麗蓉和杜冰已遊目看了那些人一眼。

    只見巴格族人個個體形高大,貌如人猿,一雙眼睛,閃着金輝,每人臉上,都帶着三分渾氣。

    中間三個白髮老人,身穿紅、藍、綠,各披一張大虎皮,俱都未帶兵刃,正指手劃腳,大聲叱喝,指揮其餘族人捕捉馬匹。

    不遠處的地上,已有幾個巴格族人,正在痛苦呻吟,想是被馬踢傷了。

    這時,天麟已馳至林前,大喝一聲,向着巴格族人撲去。

    巴格族人頓時驚覺,紛紛轉首望向天麟。

    騰龍劍客一見,立即振聲大呼:“麟兒不要與他們動手。”

    天麟一聽,頓時剎住飛撲身形,所以巴格族人,又紛紛向女俠四人望來。

    驊騮一見天麟,驟然一聲震耳怒嘶,昂首豎鬃,騰空而起,飛越幾個巴格族人頭上,直向天麟奔去。

    青聰、黃驃雙耳一豎,一聲長嘶,也乘機躥出。

    巴格族人頓時大亂,叱喝狂喊,紛紛撲來。

    驊騮奔至天麟面前,身形一旋,已至天麟身後。

    幾個追趕驊騮的巴格人,依然不知停止。

    天麟頓時大怒,暴喝一聲,雙掌同時推出。

    一股巨大柔和潛力,向着飛撲巴格人,滾滾捲去。

    幾個巴格族人驟覺潛力撲身,舉步艱難,紛紛直向後退。

    其餘撲來的巴格族人一見,俱都呆了,停步不前。

    三個老人看得一愣,大喝一聲,同時撲來。

    這時,女俠四人已來至近前,見天麟已換上繡滿摺扇的公子衫,依然是個丰神如玉,英姿勃勃的俊逸少年。

    騰龍劍客來至近前,身形剛剛立穩,急對疾撲面來的三個貌如人猿的老人,哈哈大笑説:

    “三位阿哥大久違了!”

    三個白髮老人一聽,立即頓住身形,中間穿紅衣,披虎皮的老人,向着騰龍劍客五人一掃,大袖一揮,身後緊跟湧來的數十巴格族人,也頓時停止了。

    中間穿紅衣老人,雙目金光一閃,立即沉聲問:“你這位老花子當家的,怎認得我們三個阿哥大?”

    天麟、杜冰和麗蓉聽對方三個老人呼騰龍劍客老花子,心中俱都有氣,不覺同時發出一聲怒哼。

    騰龍劍客毫不在意,依然哈哈一笑説:“三位阿哥大,雖沒與在下見過幾面,但總聽説過昔年大鬧三佛寺,獨戰哈普圖的騰龍劍客吧!”

    三個老人一聽,頓時立變肅容,神色間立即透出一絲崇敬。

    就在這時,巴格族人中,驟然發出一聲大喝,飛身撲出一人。

    騰龍劍客五人一看,竟是一個胖如水牛,一身紫衣,肩披大豹皮,手持短矛鐵盾的巴格壯漢。

    豹皮大漢急步走至三個老人面前,左手鐵盾一舉,立即聲如洪鐘説:“敬稟阿哥大,昔年盛傳騰龍劍客已被三佛打至凌雲崖下,這個老花子可能用詐,本力士請命,願將這人擒來!”

    三個老人,目光閃爍,遲疑不定,臉上肅敬之色頓斂。

    驀然。

    前面林邊掠空傳來一聲怒馬咆哮和怒喝。

    五人循聲一看,一個巴格壯漢正拉着女俠那匹白頭白尾坐馬。

    杜冰一見,不覺芳心大怒,一聲嬌叱,掠空而出,舉手一指三個巴格老人,立即怒聲説,“什麼阿哥大,分明是偷馬賊,既然你們要見高下,就快些派人出來吧!”

    説罷,柳眉一挑,鏘的一聲,背後長劍已掣出鞘外。

    三個老人望了天麟身後的驊騮、黃驃和青聰一眼,六隻金睛,同時射出六道貪婪光輝。

    中間老人大紅衣袖一揮,向着舉盾請命的巴格壯漢,沉聲説:“去吧!”巴格壯漢,一聲喝喏,高舉的鐵盾,倏然落下,立即轉身,向着杜冰走來。

    女俠看得心頭一震,暗暗為杜冰擔心,只見巴格壯漢濃眉豎立,金眼環睜,一張猴嘴,不停扭動,顯得特別兇狠。

    騰龍劍客深知巴格族人的心性,知道鬥志一起,非打不可,於是立即沉聲對杜冰警告説:

    “冰兒小心,這是巴格族的大力士。”

    身穿綠衣披虎皮的老人,似乎覺得對方蓬頭破衣的中年人,頗知巴格族底細,於是,金睛一閃,立喝一聲:“站住!”

    巴格大力士立即停止前進,但一雙跟睛依然瞪着杜冰,似乎他們的族長阿哥大,並沒命令他回去。

    綠衣老人一撫幾根淡黃鬍鬚,望着騰龍劍客,沉聲問:“你這位老花子當家的,如果真是昔年的騰龍劍客,為什麼不去找你的仇人哈普圖……”

    騰龍劍客未待綠衣老人説完,仰面哈哈一笑説;“在下剛由三佛寺回來,哈普圖已死多時了。”

    騰龍劍客的話聲甫落,三個身披虎皮的老人,和數十奇裝異服的巴格族人,俱都呆了。

    接着,三個老人突然相互擁抱,同時歡呼,數十巴格族人,緊跟着亂喊亂叫,亂蹦亂跳,有如着魔一般。

    但望着杜冰的巴格大力士,依然屹立不動,待命出手。

    女俠、天麟和麗蓉看了巴格族人這種粗獷豪放的狂歡神態,俱都不覺眉頭微微一皺。

    身穿紅衣的老人,歡呼已畢,立即望着族人高高舉起兩手,所有狂歡嗥叫的巴格族人,立即靜了下來。

    三個老人轉身過來,一臉興奮,張嘴含笑,望着騰龍劍客,同時抱拳説:“感謝騰龍劍客為我們巴格族人除害,我們今天前來,就是要以血肉向哈普圖要回我們的九蓮峯,如今哈普圖已死,我們如願以償了。”

    説罷,未待騰龍劍客回話,立即轉身望着族人,舉臂大聲高呼:“騰龍劍客是大英豪……”

    女俠、天麟和麗蓉覺得這些巴格族人渾直得實在有趣。

    杜冰雖然看到了眼前的熱烈情形,但她的兩眼卻不敢一瞬離開立在面前一丈的巴格大力士。

    騰龍劍客待巴格族人歡呼一停,立即淡淡一笑説:“三位阿哥大,你們誤會了,哈普圖雖然已死,但不是死在我騰龍劍客手下。”

    三個老人一聽,頓時一愣,接着面色一沉,冷冷地問:“是死在誰的手裏?”

    騰龍劍客略一沉思説:“是死在震驚中原武林的疤麪人手裏!”

    三個老人立即同聲發出一聲輕噢。

    其餘巴格族人,聽説殺死哈普圖三僧的大英豪,不是騰龍劍客,每個人的臉上,立掠時過一絲輕蔑神色。

    天麟、麗蓉看得非常有氣,覺巴格族人太崇拜英雄,太現實,不覺起了爭雄之心。

    三個老人用狂傲的目光,望了騰龍劍客一眼,又問:“那位疤麪人大英豪呢?”

    騰龍劍客漠不經心地説:“那位大英豪,仍在三危山中。”

    三個老人一聽,六隻金睛一亮,猴臉上立即現出歡容,轉身向着靜立的數十巴格族人説:

    “大家快前進,向疤麪人大英豪,要回我們的九蓮峯。”

    話聲甫落,巴格族人立即掀起一片歡呼,三個老人轉身就待離去。

    驀聞騰龍劍客高聲説:“三位阿哥大,請將那匹坐馬,放還給我們。”

    三位老人轉首一看,嘿嘿兩聲,立即傲然説:“馬已被我們捉住,有本事你們再捉回去。”

    説罷,向着立在場中的巴格力士一揮手,就要轉身起步。

    天麟頓時大怨,一聲暴喝:“站住!”

    這聲暴喝,聲震山野,谷峯回應,宛如晨空打了一個急雷。

    數十巴格老人,停身止步,俱都面色一變。

    天麟衣袖微拂,掠身而出,劍眉一豎,星目射電,望着三個老人厲聲道:“不將馬匹放還,你們休想離此一步!”

    三個老人一定神,見暴喝之人竟是那個極英俊的少年,不覺同時仰面發出一聲極輕蔑的哈哈大笑。

    紅衣老人首先斂笑,向着剛剛轉身的巴格力士一揮大袖,厲喝一聲説:“快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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