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間,驀聞天麟自語説:“就是這座山口了。”
麗蓉杜冰聞聲轉首,只見山麓枯草亂石,遠處兩座奇險嶺灣之間,現出一道狹窄山口,傳出呼呼的山風。
天麟首先撥馬,馳下繞山石道,直向山口馳去。
麗蓉、杜冰緊跟天麟馬後,昂首一看山區,峯嶺銜接,巍峨峻拔,深處數峯,俱都高聳入雲。
三人馳入山口,再進一段山路,俱是蒼松翠竹,古樹參天,到處散卧着猙獰怪石,峯上飛瀑,腳下流水,深處一片黑暗,三馬幾無進路可循。
驊騮昂首豎耳,毫無疲色,但青聰、黃驃已經微微見汗了。
天麟首先停下馬來,説:“此地有草有水,就將馬放在竹林內吧!”
麗蓉、杜冰同意頷首,三人相繼下馬,絲繮系在鞍頭,天麟一聲輕喝,驊騮當先向一道流泉處奔去。
天麟略一辨認方向,與麗蓉、杜冰三人齊展輕功,宛如三道脱箭流矢,直向山區深處馳去。
三人展開輕功,較之乘馬快多了,片刻已達半山。
半山上,峯嶺銜接,白雲飄動,松柏濃處,隱約現出不少閃着琉瓦光輝的寺廟觀院。
三人停在一座峯頂上,遊目四看,一陣遲疑,全山除了松濤風聲,和一兩聲野獸低吼,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仰首一看夜空,三更已經過了。
杜冰看罷,柳眉一蹙,説:“山裏這麼多寺院,誰知哪座是排雲觀?”
麗蓉望着高處的濃雲,説:“顧名思義排雲觀一定高居雲上,我們不妨再上一層看看。”
天麟、杜冰俱覺有理,於是,三人展開輕功,沿着一座斜峯,再向深處馳去。
三人飛馳一陣,衝出一層浮雲,舉目再看,只見前面百丈以外的斷崖上果然現出一角殿脊。
杜冰立即興奮地説:“那恐怕就是了。”
説罷,三人繼續向前飛馳。
升上斷崖,是片寬廣約有數十畝的平地,十數丈外,即是一座紅磚綠瓦,氣勢雄偉的道觀。
觀牆高大,上覆綠瓦,黑漆大門,門環精亮,牆內蒼松間,現出三道琉瓦殿脊,看來佔地極廣。
三人來至觀前五丈處,凝目一看,只見門上高懸一張巨匾,上寫三個金漆大字排雲觀。
麗蓉、杜冰停身上步,望着天麟急步向觀門走去。
只見天麟走上石階,舉手在門環上輕輕拍了兩下,錚錚之聲,傳出極遠。
久久,不見有人應門。
杜冰看得有氣,瓊鼻一哼,怒聲説:“如此大的一座道觀,至少也有老道數百人,竟然沒有一人值更守夜,豈不是笑話……”
話聲未完,門樓暗影中,立即發出一陣輕蔑冷笑,接着沉聲問:“兩位女施主,何事深夜要入道觀?”
麗蓉、杜冰聽對方説話意含輕薄,粉面一紅,芳心不禁有氣,正待怒叱,亮影一閃,天麟已縱身飛回。
這時,觀門樓上暗影中,已緩緩立起一個三十餘歲的灰衣道人。
天麟凝目一看,只見道人面色灰黃,骨瘦如柴,有如大病初癒,但一雙眼睛,卻精光湛湛。
天麟正待説明來意,杜冰已氣得忿聲自語説:“這個牛鼻子,明明隱身暗處,卻故裝不聞不問,實在可惡已極。”
瘦削道人似乎不願多理杜冰,神態冷漠地看了天麟一眼,輕蔑地掠過一絲冷笑,沉聲説:
“三位夜半更深,直奔本觀而來,必然圖謀不軌,所幸三位未敢擅入本觀,否則,嘿嘿……”
天麟聽得心中有氣,覺得排雲觀的老道有些不知理數。
麗蓉黛眉微蹙,覺得瘦削道人,不像是個道家清修之人。
杜冰早已不耐,不由怒聲問:“否則怎樣?”
瘦削道人,毫不遲疑地沉聲説:“否則定要擒住三位,跪見本觀觀主。”
杜冰一聽,頓時大怒,只氣得嬌軀微抖,指着瘦削老道厲聲説:“老道你下來,讓姑娘試試你有何驚人本領,竟敢大言不慚,目中無人。”
瘦削老道立在門樓上,只是嘿嘿冷笑,動也不動。
天麟心急登峯,無意再惹事端,強捺心中怒火,微一拱手説:“在下衞天麟,特由京師長安趕來,請道長進觀轉稟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就説衞天麟暨麗蓉、杜冰已遵命星夜趕來。”
瘦削道人毫不為動,冷然一笑,輕蔑地説:“令貧道傳稟二老不難,但必須接得住貧道百招以上。”
天麟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氣得仰面一聲怒極大笑,聲震羣峯,空谷回應,歷久不絕。
瘦削道人似乎未料到天麟會突發大笑,驚得面色倏然大變,雙目炯炯閃光,一聲低喝,飛身猛撲下來,極似有意阻止天麟發笑。
麗蓉黛眉一豎,立即嗔聲説:“看這老道果是蓄意刁難。”
話聲甫落,杜冰一聲嬌叱,已飛身撲向老道,纖手一揮,幻起一片掌影,直罩老道的面門。
瘦削老道冷哼一聲,停身跨步,閃躍欺身,揮掌相迎。
天麟倏斂大笑,不覺愣了,他大笑的目的,在惹二老出來相見,沒想到竟促成雙方先行動手。
麗蓉見天麟發愣,不由冷冷一笑,説:“你如不展露一兩招令人心折的絕學,你今夜就休想登上太華峯。”
天麟心中一動,似有所悟,於是,定抻一看,杜冰與瘦削老道,兩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了。
麗蓉望着場中激烈打鬥的杜冰和老道兩人,不由黛眉一蹙,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天麟説:“難怪這老道神態狂傲,有意刁難,原來掌上功夫確有幾分火候,看來冰妹要想在二三十招內取勝,倒真不是一件易事。”
天麟不屑地看了老道一眼,嘴角不由掠過一絲冷笑:“不是老道掌上功夫火候足,而是冰妹不知搶制先機,發揮她旋迴掌的威力……”
話未説完,不遠處的一個峯頂上,突然響起一聲淒厲刺耳的怪嘯。
打鬥中的瘦削老道,一聽嘯聲,面色大變,不由怨毒地望了天麟一眼。
天麟、麗蓉雙眉一皺,轉首望向嘯聲傳來的峯頂,但看到的只是濃郁的蒼松,和片片緩緩飄動的白雲。
麗蓉立即低聲説:“這人功力渾厚,可能是此山中的高手,大概是聽了你的大笑,因而發嘯尋來。”
説話之間,那聲厲嘯,果然向着排雲觀飛來。
就在這時,斷崖下面,突然響起另一聲清越倏揚的長嘯。
這聲長嘯,音質高亢,清晰悦耳,凝神聽來,同是向崖上升來。
緊接着,遠處各峯間,也相繼傳來數聲高低有異,聲音質地不同的長嘯。
天麟聽了,異常懊惱,不由眉泛殺機。
打鬥中的瘦削老道,這時已急得汗下如雨了,一聲大喝,右掌橫肘擊出,直擊杜冰的肋肩。
這時杜冰早收輕敵之心,香肩一晃,閃過老道橫擊的一掌,一聲厲叱,纖掌倏分,一招“雲漫星空”,幻起一片掌雲,直罩瘦削道人。
瘦削道人嘴哂冷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將杜冰擊退。
於是,一聲怒哼,滑步閃身,雙掌一旋,左掌變拍為抓,右掌疾擒杜冰的左腕。
這時,遠近嘯聲已停,由不同方向傳來的極速衣袂破風聲,愈聽愈清楚了。
天麟心中又急又怒,立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急聲對杜冰説:“圈臂、斜身、‘推窗望月’、翻腕、捏指,‘赤手縛龍’……”
杜冰何等聰明,一聲厲叱,依式演出。
果然,皓腕一翻,玉指疾捏,瘦削道人的雙腕立被捏住。
瘦削道人面色大變,驚得心膽俱裂,他確沒想到對方少女,這招突然變得奇詭絕倫,大異前式。
杜冰纖指一觸老道雙腕,立即嬌叱一聲:“去吧!”
吧字出口,暗勁疾吐,雙腕猛力一抖。
瘦削老道一聲悶哼,再也拿樁不穩,蹬蹬連聲中,踉蹌退後數步。
一聲暴喝“好”,徑由崖邊傳來。
“好一招絕世擒拿手法,可惜老夫晚到了一步!”
天麟、麗蓉和杜冰同時轉首,循聲一看,只見由崖下飛身縱上一個黑袍蒼髯,面目黝黑的老者。
黑袍老者入鬢霜眉,虎目炯炯,飛上崖邊,掠身已至七丈以內。
這時,瘦削老道,滿面羞紅,一臉驚容,雙目註定杜冰,對剛剛飛上斷崖的黑袍老者,理也不理。
驀然兩聲低喝,徑由觀內兩株茂松上響起!
“清塵師弟請退後,讓愚兄等會會三位高人。”
低喝聲中,枝搖葉動,一連縱出兩人,飛身飄落瘦削老道身側。
天麟三人一看,竟是兩名四十餘歲,身背長劍的灰衣老道。
左邊一名,面色紅潤,朗目飛眉,年齡較長,右邊一名,白淨面皮,顎留短鬚,雙目湛湛有神。
白麪道人身形剛剛立穩,雙眉一揚,面向杜冰沉聲説:“貧道清風,願以手中長劍,向女施主請領幾招不傳絕學。”
話落舉手,鏘的一聲,背後長劍已掣出鞘外。
杜冰一聽,似乎正合她的心意,不由冷冷一笑,正待翻腕掣劍,驀聞身後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
眾人轉首一看,嗖的一聲,一道黃影,徑由崖下閃電直射上來。
黃影一閃,七丈之處,已多了一位頭戴儒巾,身穿黃衫,腰繫一條金黃絲帶的中年儒土。
黃衫儒士長眉細目,五綹黑髯,直垂胸前,顯得儀態儒雅,飄逸脱俗,極似一位超塵人物。
黑袍老者一見黃衫儒士,立即朗聲問:“張世玉老弟,你可是驚聞那聲大笑,而特來排雲觀前察看的嗎?”
黃衫儒士張世玉,立即抱拳含笑,説:“六指兄居處距此較小弟為遠,且比小弟先來一步,足見六指兄的輕功絕世,小弟衷心佩服。”
六指老人一聽,黑臉閃光,不由樂得仰面一陣哈哈大笑。
杜冰聽兩人彼此寒喧讚譽,僅不屑地瞟了一眼,接着翻腕掣劍,鏘的一聲龍吟,手中已橫了一泓秋水,立即對清風老道,説:“姑娘時間寶貴,請進招吧!”
清風老道,冷然一笑,説:“姑娘準備,貧道有僭了。”
話落身動,長劍揮出,一招“拔草尋蛇”,閃電掃向杜冰的前肋。
杜冰柳眉一拂,身形旋動,一振皓腕,劍光若虹,直迎清風。
就在這時,崖下再度傳來一陣衣袂破風聲。
麗蓉目注場中,兩耳凝神靜聽,發覺這次崖下來人不在少數。
天麟緊蹙劍眉,一直望着觀內,他斷定蓬丐、禿僧尚未趕來排雲觀,否則,觀外如此吵鬧,二老怎會毫無所覺?
身後一陣風聲過後,崖上竟來了十數人之多,有僧有道,有尼有丐,高矮不等,胖瘦不一。
天麟遊目瞟了一眼,懶得一一細看了,他唯一心急的是,蓬丐、禿僧趕快出來,一同連夜飛登太華峯。
這時,杜冰與清風已打得動魄驚心,兩柄長劍,寒光閃閃,劍氣森森,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崖上立的十數武林人物,俱是山中各寺各觀的有名高手,俱都看得茫然不解,低聲議論紛紛。
有的以為是尋仇,有的猜測是誤會。
這時立在瘦削道人清塵身前的背劍老道,急上數步,面向麗蓉微一稽首,朗聲説:“這位姑娘,身背寶劍,想必也是用劍高手,貧道清寰,不揣冒昧,欲向姑娘討領幾招絕世劍法。”
麗蓉覺得清寰老道,還算知禮,於是,盈然一笑,微頷螓首,意態悠閒地走向場中。
清寰見麗蓉自若的神色,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又似乎覺得對自己已當面挑戰,又不得不與自己動手,因此,不由氣往上撞。
驀聞黃衫儒士張世玉沉聲警告説:“清寰不可心浮輕敵,必須全神貫注,向姑娘請領幾招絕世劍法,不是張某人長他人的志氣,在場諸位中,鮮有幾人是這位姑娘的敵手。”
話音甫落,六指老人立即怒哼一聲,説:“這三個小雜毛,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不當眾出幾次醜,永遠以為他們的老雜毛是天人呢!”
天麟一聽,忍不住幾乎笑出聲來。
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如此一説,麗蓉反而不好掣劍了,由於六指老人稱黃家儒士張世玉兄,立即面向黃衫儒士,施禮説:“晚輩初離師門,閲歷淺鮮,稍時與清寰道長切磋之時,尚請張前輩為晚輩指點破綻。”
黃衫儒士,仰面哈哈一笑,説:“姑娘太謙虛了,實令在下聽來有不知所措之感!”
六指老人也贊聲説:“名師高徒,果不虛傳!”
話聲甫落,場中杜冰驟然一聲厲叱!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杜冰長劍疾揮,寒光閃閃如練,勢若長江大河般,滾滾擊向清風道人。
清風老道急喝怒叫,招式紊亂,左封右擋,步步後退。
杜冰不願逼得清風太甚,一聲清叱,飄身而退,橫劍立在麗蓉身側。
清風老道收劍停身,滿面羞紅,立在瘦削老道身側,一聲不吭。
天麟覺得再打下去,恐怕有礙蓬丐、禿僧與排雲觀主間的友誼,因而立即抱拳説:“現在請三位道長進內通稟二老……”
清寰未待天麟説完,羞憤地仰面一聲大笑,説:“讓貧道領教了這位姑娘的絕世劍法,再為三位通報不遲。”
天麟根據六指老人的話,斷定清寰三人,平素必是恃技凌人,驕狂自大,既然如此,讓蓉姊姊殺殺他們的傲氣也好。
因此,淡然一笑,立即退後了數步。
這時,鏘的一聲,清寰老道已將背後的長劍掣在手中。
麗蓉聰明過人,由於黃衫儒士的公然讚譽,早已看出散立七八丈外的十數高手,俱有不悦之色,這次與清寰動手,必須有震懾羣雄的作用,否則,立在場外的十數高手,必然會節外生枝。
於是,鳳目註定清寰,微微一笑,舉手翻腕,嗡然一聲清越龍吟,光華大放,十步生輝,三尺寒芒,耀眼刺目,伏魔寶劍已握在手中。
清寰頓時大驚,眩目不敢直視,不由退後半步。
散立七八丈外的山中高手,也不禁面色一變,紛紛私議。
瘦削老道清塵,面色一沉,冷冷一笑,不屑地説:“仰仗神兵利刃,勝了有何稀奇?”
這句話似乎也正是場外十數高手紛紛議論的問題。
麗蓉淡淡一笑,説:“既然道長認為劍術之精劣,決定於寶劍之鋒利,我就暫借冰妹手中的長劍一用吧!”
如此一説,插外十數高手俱都忍不住笑了。
清塵三道也都羞得滿面通紅。
這時,麗蓉已翻腕將伏魔劍收入鞘內,順手接過杜冰手中的精鋼劍來。
長劍在手,立即默運真力,功貫右臂,力透劍身,精鋼長劍頓時冷芒暴漲,刺人眼目,鋒利程度,看來並不遜於方才的伏魔劍。
清寰老道一見,不由大吃一驚,對方絕美少女,看來柔弱無力,居然有如此渾厚的內力,這確是他所未料到的。
立在七八丈外的十數高手,看得俱都呆了。
大指老人和黃衫儒士,也不禁一愣。
麗蓉淡淡一笑説;“現在就請道長賜招罷!”
清寰橫劍在手,心情惶急,舉止遲疑,自知今夜難免要當眾出醜。
就在這時,排雲觀左側殿脊上,驀然響起一聲渾厚如洪鐘的佛號無量佛。
眾人聞聲一震,清塵三道面色大變。
六指老人哈哈一笑,朗聲説:“老雜毛玄一,你來遲了。”
天麟三人循聲-看,只見觀內側殿高脊上,卓然立着一個鶴髮童顏,面如古月,顎下一蓬如角長髯的灰袍老道人。
麗蓉看罷,翠袖微拂,飄身退回天麟身側,順手將劍交給杜冰。
天麟斷定卓立殿脊上的老道人,必是排雲觀主,於是,急上三步,面向老道人,躬身一揖,同時朗聲説:“晚輩衞天麟,參見老前輩。”
排雲觀主玄一,心中似乎一震,仔細地端詳了天麟一眼,看到自己三個弟子,羞窘地立在觀前,似乎已瞭然了是怎麼一回事。
再看到在場外的六指老人,和黃衫儒士以及本山區中數名絕頂高手,斷定是聞到方才的狂笑而來。
於是,微一稽首,再度宣了一聲佛號説:“原來是新進崛起江湖,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身為藍鳳幫總督察的衞小俠……”
天麟知排雲觀主心中有點兒不悦,因此未待玄一説完,立即恭聲説:“晚輩不敢,今夜遵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之命,特地星夜前來……”
話未説完,一陣衣袂風響,左面崖邊,如箭飛上一人。
眾人轉首一看,只見飛上斷崖之人,披頭散髮,滿臉油泥,一雙如燈三角眼,精光閃爍,一襲破道袍,已是油爛不堪了。
天麟一見,心頭微微一震,來人竟是終南派中唯一刁難人物瘋道人。
去年瘋道人隨同峨嵋二老以及武當三劍等人,深夜偷襲大荊山,天麟曾以疤麪人身份,將之嚇退,想不到今夜在此又相會了。
所幸,瘋道人並不認識衞天麟。
排雲觀主見是瘋道人,面色微微一變,繼而神色立即恢復正常,繼續向天麟問:“衞小俠和兩位姑娘遠道趕來,不知為何與三個劣徒衝突動手?”
杜冰知玄一老道與二老感情頗篤,這時一聽,心中雖然有氣,但卻不便發作,因而僅小嘴撇了一撇。
排雲觀主何等眼力,但僅淡然地看了杜冰一眼。
天麟看了清塵三道一眼,不願據實説出,僅恭謹地説:“晚輩來時,曾登階輕擊觀門,並請清塵道長代為通稟二老……”
排雲觀主心中早已瞭然,未待天麟説完,立即插言説;“貧道因事,趕赴山外,方才適巧不在觀內,二傑也因事未回,是以方才誤會。”
説着,轉首面向清塵三道,沉聲低喝,“還不開觀請衞小俠暨兩位姑娘入觀!”
清塵三道,惶聲應是,轉身正待縱入觀內。
驀然。
十數高手中,震耳響起一聲大喝:“且慢!”
眾人循聲一看,只見人影一閃,終南瘋道人已掠身而出,進入場中。
瘋道人傲然立在場中,首先向立在殿脊上的排雲觀主行了一禮,接着朗聲問:“請問觀主,方才在此狂嗥狂笑,無禮欺人的人,可是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藍鳳幫的總督察衞天麟嗎?”
説着,神色傲慢地舉手指了指天麟。
排雲觀主壽眉一蹙,尚未啓口,天麟已沉聲説:“不錯,方才發笑的正是在下。”
瘋道人一聽,仰面哈哈一聲厲笑,傲然朗聲説,“姓衞的小子,你不要以為掌斃了沈恭順,便自大自狂,目中無人,到處肆無忌憚,須知終南山,可不是你們的藍鳳幫總壇大荊山。”
天麟一聽,暗生怒火,冷冷一笑,説:“終南山為天下人之終南山,任何人皆可登山遊玩,任情嘯笑,貴派只不過藉山成派,有何權力禁人長嘯大笑?”
瘋道人在大荊山上受辱,一直耿耿於懷,心中不敢記恨疤麪人,只有記仇藍鳳幫,這時聽天麟是藍鳳幫的總督察,因而有意刁難,以行泄憤。
這時一俟天麟話落,三角眼一瞪,厲喝一聲:“小子閉嘴,本派創始終南,曾經聯合通告本山一十三座觀院,任何人夜半更深不準在山區長嘯大笑。”
麗蓉、杜冰一聽,頓時明白了方才天麟倏然大笑時,清塵面色一變立即飛身撲來的原因。
這時,天麟再度一聲冷笑,未待道人説完,立即沉聲問:“貴派這個通報,可曾公告天下武林?”
瘋道人被問得一愣,接着厲聲説:“本派雖未公告武林,但本山區的人,一直遵守着本派的這則通告。”
天麟冷冷一笑,輕蔑地説:“在下並非本山區之人,當然不受貴派通告之約束。”
瘋道人一聽,登時口結,一時之間,似是想不起適當的措詞。
排雲觀主想是有礙終南派的通告,一直未曾發言,這時,見瘋道人被説得無詞可對,立即插言説:“渾無道友,請念衞小俠遠道而來,對本山規定不悉,情有可原,貧道明晨親至貴派,面見貴掌門,將方才之事加以説明也就是了。”
説此一頓,望了天麟一眼,又道:“再者衞小俠乃昔年轟動武林的騰龍劍客衞振清的唯一公子,説來與各派之間友誼頗篤。”
話聲甫落,十數高手中,接着響起一聲暴喝:“原來是騰龍劍客的兒子,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騰龍劍客昔年與本派曾有一劍之仇,今日這筆帳,正好算在他兒子的身上。”
説話之間,飛身縱出一人,並肩立在瘋道人的身側。
天麟劍眉一蹙,只見發話之人,竟是一個年約三十餘歲,方臉濃眉,一身淡紫勁裝的修長大漢。
接着,六指老人也仰面爽朗地哈哈一笑説:“老夫昔年與騰龍劍客衞大俠也曾有過一段過節,不過那是事出誤會,雙方隨即釋嫌修好。”
説着,看了劍眉緊蹙,微泛怒意,卓然而立的天麟一眼,繼續朗聲説:“想不到衞小俠青出於藍,遠勝乃父,居然掌斃了沈恭順那老小子,因而一舉成名,傳遍了武林,稍時老夫倒要試試衞小俠的驚人掌力。”
排雲觀主一聽,立即低聲宣了聲佛號,歉然説:“罪過、罪過,想不到貧道多嘴,又使事情節外生枝……”
話未説完,排雲觀的深處黑暗中,立即傳來一聲深沉怒哼:“你六個手指頭的別自討沒趣,最好坐在地上養養你的老精神吧,如果今夜衞天麟將你也一掌擊斃了,那才真是一舉成名呢!”
天麟一聽,知道是禿頭僧的聲音,正待高聲歡呼,驀見六指老人,兩眼一瞪,震耳一聲怒喝:“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藏藏躲躲不敢出來見人?”
天麟一聽,頓時大怒,排雲觀主和清塵三道,俱都面色一變。
一聲豪放的哈哈大笑,兩道寬大人影,宛如兩朵飄風的烏雲,徑由觀內深處,疾射而來,直落牆上。
麗蓉、杜冰一看,正是武林二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
六指老人一見,面色大變,縱身前掠三丈,面向牆上的蓬丐、禿僧兩人,抱拳躬身,惶急恭聲説:“原來是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到此,晚輩不知,多有得罪,方才言語冒犯,晚輩罪該萬死。”
蓬丐祥和地含笑不語,禿頭僧哈哈一笑,毫不為意地説:“俗語説:不知者不怪罪,何況我禿頭身在暗中,本來就做得不大光明,這當然怪不得你亂罵一氣!”
如此一説,全場高手無不暗暗敬佩禿僧的胸懷,六指老人似乎大感意外,神色一愣,連連恭聲應是。
禿頭僧看了全場一眼,繼續説:“你們聽説衞天麟掌斃了點蒼掌門沈恭順,因而轟動江湖,成了武林中的後起之秀,似乎心中有些不服?嘿嘿,實在説來不怕諸位不服,在場諸位中,又有哪一位能在他的手下走得過三招兩式?”
這次話一出口,在場高手神色一變,俱都面現不服,即是排雲觀主和黃衫儒士兩人也不由皺了皺眉頭。
禿頭僧小眼一翻,沉聲問:“怎麼,你們不信嗎?現在場中就有兩個終南派的優秀弟子,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就讓他們先與衞天麟小子放手一搏吧!”
天麟心急登峯,又牽掛大荊山方面的安危,因而面向禿僧恭聲説:“啓稟老前輩,晚輩星夜趕來……”
禿頭僧未待天麟説完,小眼一瞪,怒聲説:“天大的事回頭再説!”
蓬頭丐在旁肅容説:“孩子,今夜你如不能技服羣雄,爾後自恃掌力雄厚者,將紛紛慕名向你挑戰,那時更令你不勝其煩了。”
天麟已經會意,立即恭聲應是。
禿頭僧小眼一瞪,面向天麟厲聲説:“掌對瘋道人,劍鬥多臂熊,一招不到,兩式成功!”
天麟聽取禿僧的話,再將蓉姊姊的話加以對照,知道今夜這場搏鬥的重要性,於是恭聲應是,即向瘋道人和多臂熊走去。
瘋道人和多臂熊為終南派有數的高手,縱橫江湖十數年,鮮逢敵手,這時聽了禿頭僧的話,只氣得渾身微抖。
但對方是武林老前輩中唯一僅存的兩位老人,心中雖氣,卻不敢出言頂撞。
瘋道人城府極深,三角眼一轉,強捺心中怒火,面向禿僧恭聲問:“請問老前輩,假設晚輩與衞天麟動手過招,超過一招或數招以上,老前輩那時又怎麼説?”
禿頭僧一聽,仰面一聲大笑:“好個混蛋小子,竟然對我老人家動起心機來了,莫説你是一個終南下代弟子,就是你們掌門人也不敢如此問我。”
説着,禿頭一晃,望着瘋道人,沉聲説:“好吧,如果你能在衞天麟那小子手下走過一招三式,我肩上的這顆禿頭就立即割給你!”此話一出,全場高手面色倏然大變,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瘋道人和多臂熊,完全驚呆了,以禿頭僧在武林中威望之重,地位之尊,今日説出這等話,豈是兒戲。
當然,這話並非危言聳聽,大言誇口,而是有意令瘋道人和多臂熊知難而退,免得當眾出醜。
這時天麟聽了禿頭僧的話也愣了。
麗蓉一見天麟發愣,芳心大驚,趕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天麟:“聚精迎敵,立斂心神。”
天麟一聽,悚然一驚,心中趕緊默誦無上心法,立即功貫全身。
瘋道人見天麟神色有異,心中暗喜,一聲暴喝,雙掌疾揮,幻起無數掌花,直向天麟前胸罩來。
由於有禿頭僧打賭,天麟絲毫不敢大意,身形一閃,已至瘋道人身後。
瘋道人兩眼一花,心知不妙,怪嗥一聲,閃電翻身,雙掌原勢不變,呼的一聲勢挾勁風,掄掃而來。
眾人見瘋道人應變如此神速,果然不愧終南高手,加之禿頭僧打賭,俱都心情緊張地大聲喝了個“好”。
天麟星目一亮不由冷然一笑,上身一晃,雙掌倏分,出手快如電掣,一招“赤手縛龍”
立將瘋道人的雙腕扣住。
劍眉一軒,大喝一聲:“去吧!”
吧字出口,功貫雙臂,暗用柔勁猛力拋向空中。
一聲刺耳尖嗥,數聲駭人驚叫,瘋道人的身軀,在全場高手驚睜目光注視中,直向半空射去。
一陣驚叫過後,全場一片死寂,俱都痴呆地望着被拋向半空的瘋道人。
他們確沒想到,驕橫自大的瘋道人,在衞天麟的手下僅一個照面便被拋向數丈高的半空,如非親目所見,誰能相信?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僅知天麟學會了御氣飛劍,但並不知天麟尚有兩本上古秘籍。
這時見天麟一招“赤手縛龍”,竟將瘋道人拋向空中,也不禁心中暗吃一驚,二老正待飛身撲救。
驀見瘋道人,身在空中,一聲大喝,挺腰彎腿,立演“蒼龍入海”直如殞星墜地般,疾瀉而下。
就在這時,驚魂甫定的多臂熊,震耳一聲大喝:“小輩納命來!”
來字出口,掣劍在手,一招“白蛇吐信”,長劍疾如脱箭般,直向天麟的前胸瘋狂刺到。
這突如其來的驟然劇變,全場的高手俱都驚呆了,即使剛剛瀉落地面的瘋道人也不禁愣了。
天麟心中一驚,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閃,已至多臂熊身後,接着騰空而起一躍兩丈。
就在天麟閃身的同時,多臂熊大喝一聲,劍隨身動,閃電掃向身後。
杜冰一聲怒叱,手中長劍抖手投出,一道寒光,直奔天麟。
多臂熊轉身未見天麟,驚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一聲怪嗥,長劍再度掃向身後。
天麟身在空中,展臂挺胸,伸手握住投來劍柄,一招“銀龍入海”滾滾劍光,幻成萬朵梨花,徑由空中,閃電下降。
在場高手同時一聲驚呼,瘋道人大喝一聲小心。
驚呼未落,天麟手中劍光,驟變一道瀉地銀練,恰似一道經天長虹帶起一陣懾人劍嘯,直向多臂熊擊下。
禿頭僧看得大吃一驚,震耳大喝:“混蛋小子,不要傷人……”
大喝甫落,噹的一聲,金鐵交響,火星四射。
嗖的一聲,一道寒光,直向十丈以外的崖邊射去,多臂熊的長劍,已應聲脱手,接着墜落崖下。
天麟左袖一揮,飄身直向數丈以外落去。
就在天麟身形下落的同時。
瘋道人一聲不吭,舉臂挫肘,“嘭”的一聲,一枝袖箭疾射而出,直奔身形下落的天麟肋胸。
場外高手,再度脱口一聲驚呼。
天麟頓時大怒,衣袖一抖,身形立變平形,手中長劍,一式“海底撈月”,幻成一道弧形,立將袖箭斬斷。
多臂熊見機不可失,抖手打出三個鐵蒺藜,三點黑影,挾着絲絲風聲,向着天麟平形的身軀,橫飛而至。
瘋道人三角眼兇光一閃,雙肘再度猛力一挫,四支袖箭,與多臂熊的三個鐵蒺藜同時射至。
這時,全場的人驚呆了,一片死寂,除了暗器的破風聲,再聽不到其他聲息。
天麟見兩人乘機暗算,心中驚怒交集,大喝一聲,身體平形落地,三個鐵蒺藜和四枝袖箭,擦背飛過。
瘋道人見連番暗算,俱都無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一拉多臂熊,沉聲低喝一聲“走”,兩人轉身向崖邊馳去。
天麟一見頓時大怒,劍尖一點地面,翻身立穩,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説話之間,左手疾揚,四指同時一彈。
一陣絲絲響聲,四道鋭利指風,直向捨命狂逃的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的膝窩射去。
一聲嗥叫,一聲悶哼,瘋道人、多臂熊,兩人踉蹌前衝數步,撲通一聲,同時跌爬在地上,再有三五尺即是懸崖邊沿,令人看來,驚心動魄,冷汗直流。
大麟一聲冷笑,正侍揮劍撲去,驀聞蓬頭丐低聲説:“天麟回來!”
天麟不敢違命,疾剎衝勢,橫劍停身,卓然立在場中。
禿頭僧再看場外十數高手,個個面色蒼白,俱都冷汗直流,一臉的驚愕神色,於是,嘿嘿一笑,和聲問:“諸位可信我禿頭僧並未危言嚇人吧?”
場外十數高手,俱都噤若寒蟬,無人回答一言。
這時,排雲觀主壽眉緊蹙,黃衫儒士面色凝重,六指老人的老臉上,充滿了佩服之色。
平素恃技高傲的清塵三道,這時完全驚呆了。
禿頭僧似乎有意讓那些自大自狂的高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於是,轉首望着天麟,説道:“小子,你究竟有多高的功力,我禿頭也弄不清楚,因而不能妄下斷語,外傳你一掌擊斃了沈恭順,不少掌力深厚的高手,俱都有些不服。”
説着,小眼看了一眼十數高手和六指老人,繼續説:“目前在場的俱是本山區中的頂尖高手,你小子不妨借物打一掌,讓諸位高手看看你的掌力,也好向你討教。”
天麟一聽,心中會意,連連恭聲應是,但在他的腦海裏卻閃電掠過一個問題,那就是今夜的這次炫露機會,必須將武林中自恃掌力雄厚的人震住,爾後傳出扛湖,定可減少高手挑戰的煩擾。
於是,劍交左手,抱拳當胸,面向十數高手,肅容朗聲説:“在下衞天麟,末學後進,甫離師門,毫無江湖閲歷,可謂寡陋簡聞,是以進入貴山區,不知入鄉問俗,因而,無意違犯貴山區的禁例,在下失禮之處,尚請諸位稱進,包涵一二。”
説着,覷目瞟了靠近崖邊的一座數尺方石一眼,繼續朗聲説:“在下不敢違背禿僧老前輩之命,只得在諸位面前獻醜了。”
了字出口,微側身軀,早已蓄滿無上神功的右袖,猛然揮出。
一團剛猛勁風,直奔崖邊的那座方石。
轟隆一聲焦雷暴響。
堅石暴裂,石塊橫飛,青煙激旋,懸崖顫動。
無數堅利碎石,挾着尖鋭嘯聲,衝射半空,直墜崖下。
剎時間,堅石蹤跡不見,那蓬青煙石霧仍裊裊上升,遠處谷峯間,不停響着隆隆如悶雷的回聲。
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只驚得面色如土,腮肉顫動,神態如痴如呆。
黃衫儒士、排雲觀主和六指老人,三人俱都面色微白,雙拳緊握,手心中已滲出了絲絲汗水。
蓬丐、禿僧兩人似乎大感意外,驚喜交加,也都愣了,兩位老人確沒想到他們最喜愛的孩子衞天麟,在短短的數月之間,功力竟有了長足駭人的進步。
麗蓉、杜冰雖然心中有備,但也被這石破天驚的一聲暴響,驚得花容微變,芳心暗喜。
天麟遊目看了全場一眼,抱拳當胸,謙和地朗聲説:“獻醜、獻醜,尚請諸位不吝指點。”
話聲甫落,六指老人暴聲喝了聲“好”,接着道:“衞小俠武技之高,功力之厚,為老朽數十年來所僅見的第一人,沈恭順那老小子以血肉之軀,居然敢與衞小俠剛猛無儔的掌力相抗,確是自不量力,自己找死,衞小俠大袖一揮,尚且可碎石,掌力之厚,當可無堅不摧……”
禿頭僧小眼一翻,嘿嘿兩聲,興奮地插言問:“六個指頭的,你是否還有意試試衞天麟那小子的掌力?”
六指老人連連搖手,強自含笑,説:“您老人家又在戲耍晚輩了。”
黃衫儒士怕禿僧再問自己,趕緊乘機説:“今夜看了衞小俠掌,劍、輕功和剛猛的內力,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確令在下大開眼界。”
説着,以欽佩的目光,看了謙和而立,面含微笑的天麟一眼,繼續説:“在下深信衞小俠的一身武功,已達至高純青的境界,在下深感機會難得,希望衞小俠在‘柔’勁上,展露一招絕學,令在場諸人,以增見識。”
如此一説,全場附聲,俱都同聲贊好。
蓬丐、禿僧心中高興,蓬丐道:“盛情難卻,我看你就酌情施展一招‘柔’勁絕學,以酬今夜大家相逢之緣。”
蓬丐如此一説,大家再度一致贊好。
禿頭僧眯着小眼,高興得咧嘴直笑。
天麟自習上古秘籍無上心法以來,剛勁施展較多,而柔勁就極少精心應用過。
這時經黃衫儒士一提,蓬頭丐一説,也有意趁機一試。
但遊目一看,不由劍眉一蹙,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嘗試合適。
正在這時,耳畔驟然響起麗蓉的聲音;“恩師秘籍上所載之飛花傷人豈不最適合展露柔字訣的功夫?”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感激地瞟了麗蓉一眼,立即面向杜冰含笑説;“請冰妹為小兄摘兩朵鮮花來。”
説着,舉手指了指崖邊的一排花樹。
杜冰粉面微微一紅,含笑嬌聲應是,飛身縱落崖邊,伸出纖纖玉手,立即摘下兩朵其大如掌的豔麗鮮花來。
接着,凝目細看,發現花瓣完整,才縱身飛至天麟身前。
杜冰將花交給天麟,順手將劍取回,飛身縱落麗蓉身側。
這時,全場一片死寂,所有在場高手俱都以驚異不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場中的天麟。
被點了穴道的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倒在地上雖然不能行動,但耳目靈活,這時也忍不住翹起頭來觀看究竟。
蓬頭丐、禿頭僧看得面色微變,兩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説:這混蛋小子莫非真的已練到飛花傷人的進境?
排雲觀主、黃衫儒士,以及六指老人,三人雖然驚異地望着天麟,但目光中卻露着不信之色。
這時,天麟接花在手,將花平貼掌上,去慮凝神,默誦無上心法,舉目看了三丈以外排雲觀前的兩座高大石獅一眼。
於是,星目精光一閃,朗聲説:“在下再度獻醜了!”
了字出口,兩掌一翻,柔勁疾吐而出。
兩朵掌大鮮花,竟然極平穩地平頭並進,分向兩座高大石獅的前胸飛去。
兩朵鮮花的速度,漸漸由慢而快,由緩而疾,喳的一聲極輕微的響聲,兩朵鮮花,分別嵌在兩座石獅的前胸上。
一陣暴聲喝彩中,風聲颯然,人影閃動,所有在場高手,同時飛身撲向石獅跟前。
蓬丐、禿僧、麗蓉、杜冰也忍不住飛身掠向石獅。
眾人凝目一看,俱都心頭一震,面色微變,沒人能相信這兩朵花是經一個後生年輕人的掌力推出的。
只見掌大鮮花,入石三分,深淺一致,花瓣毫無一絲裂痕。
眾人看罷,紛紛轉身望向天麟,舉目一看,俱都面色大變,驚得不由脱口發出一聲輕啊!
天麟見眾人神色一變,心知身後有異,轉身一看,只見崖邊瘋道人和多臂熊倒身之處,竟多了兩個神色驚怒的老人。
兩個老人年齡俱在七旬以上,蒼髮銀髯,面色紅潤,兩道濃重的霜眉下,閃爍着一雙精光眸子。
左邊老人身材瘦小,穿金黃長衫,束白絲帶,正緩緩蹲下身去,檢視着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被點的穴道。
右邊老人,中等身材,着葛布長衫,背插長劍,低頭看了瘋道人一眼,接着滿面怒容,舉目向眾人望來。
天麟看罷,知道崖邊的兩個老人,必是終南派的高輩人物,想是以攀登的小巧功夫登上斷崖,加之自己全神貫注在雙掌推花上,是以未曾發覺兩人登上崖來。
驀聞排雲觀主朗聲宣了聲佛號:“原來是尹掌門暨陳硯田道兄,貧道失迎了。”
説着,單掌微立稽首。
只見瘦小老人在瘋道人膝窩間輕拍一陣,依然沒將穴道解開,不由老臉一紅,倏然立起,強自拱手還禮,沉聲問:“玄一道兄請了,不知是哪位高人,以特異手法點了本門弟子的後膝穴?”
蓬丐、禿僧混在眾人中,最初瞟了兩個老人一眼,繼續細視石獅上的鮮花,這時見問,知玄一不便回答,立即分開眾人走了出來。
終南掌門人和背劍老人陳硯田,一見二老,面色同時一變,趕緊恭聲説:“原來兩位老前輩駕蒞終南,晚輩等不知,請恕失迎之罪。”
説罷,同時躬身施禮。
蓬丐、禿僧,齊聲哈哈一笑,説:“尹掌門言重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進入貴山區,還未登峯入觀拜會你這位掌門人呢!”
終南掌門尹震南趕緊恭聲説:“不敢,不敢,本派三觀兩院弟子,無時不渴望兩位老前輩駕臨終南,以增寒山光輝。”
説着,覷目瞟了地下的瘋道人一眼,繼續恭聲問:“渾元兩人,年輕無知,硫於教誨,不知怎地惹惱了兩位老人家,請賜示晚輩,當重責不貸。”
蓬丐、禿僧知尹震南解不開瘋道人兩人穴道,誤認是自己兩人所點,因而,蓬丐呵呵一笑説:“貴派兩位弟子的穴道被點,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尚無此能耐,請問場中的少年衞天麟便知。”
終南掌門和背劍老人一聽衞天麟三字,雙目精光一閃,面色微微一變,同時輕“噢”了一聲,四目不停地在天麟的身上打量。
背劍老人陳硯田,面色一沉,怒聲問:“你就是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的衞天麟嗎?”
天麟本待向對方和聲解釋,這時見對方怒目沉聲,因而也冷冷地説:“不錯,正是在下。”
陳硯田見天麟態度冷傲,頓時大怒,厲聲問:“本派與貴幫尚無嫌隙,爾為何重手點傷了本門弟子?”
天麟冷冷一笑,以一種懶得分辨的口吻説,“這要問貴派的弟子了?”
背劍老人陳硯田,個性似乎特別暴躁,霜眉一挑,再度厲聲問:“你自己為何不説?”
天麟冷冷一笑,井未回答。
終南掌門尹震南向背劍老人緩緩作了一個阻止手勢,目注天麟沉聲問:“聽説衞小俠乃昔年騰龍劍客衞振清的唯一公子,這話可真?”
天麟依然冷冷地説:“不錯,騰龍劍客正是家父。”
背劍老人一聽,目閃兇光,霜眉皺動。
終南掌門繼續問:“聽説有人看到騰龍劍客出現在藍鳳幫的總壇大荊山?”
天麟似乎懶得回答似的,冰冷地説:“不錯。”
背劍老人陳硯田早已難捺胸中怒火,雙目一瞪,驀然厲聲説:“好個無知小輩,狂妄程度,尤勝乃父,昔年老夫所受一劍之辱,今夜就算在你這小輩的身上吧!”
吧字出口,縱身而前,傲然停在天麟面前兩丈之處,用手一指天麟,豎眉怒目,繼續厲聲説:“小輩,快些掣出你腰間的騰龍劍來!”
説着,咬牙切齒,面色鐵青,雙目中兇光閃閃,右腕一翻,鏘的一聲龍吟,背後長劍已握在手中。
天麟淡淡一笑,説:“騰龍劍乃家父隨身兵刃,在下用的兵刃乃是這柄摺扇。”
説着,舉手取下肩井上的龍鳳摺扇,振腕一抖,唰聲張開,頓時毫光閃閃,十步生輝。
背劍老人陳硯田看得心中暗驚,神色一愣。
立在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俱都靜心觀看,但任何人看得出背劍老人陳硯田仍不是天麟的敵手。
蓬頭丐,似乎不願陳硯田當眾出醜,使天麟再樹強敵,立即和聲説:“過去恩怨,累年已久,應該儘量釋嫌修好,即使要爭一劍之失,也應去找騰龍劍客……”
陳硯田未待蓬丐説完,勉強恭聲説:“老前輩可知父債子還……”
禿頭僧小眼一瞪,立即沉聲説:“這不是欠銀子欠錢。”
陳硯田面色鐵青,略微提高聲音問:“兩位老前輩可是有意偏袒姓衞的小輩?”
蓬頭丐微泛怒意地冷然一笑説:“恰巧相反,老要飯的正是為你們終南派的聲譽着想。”
終南掌門和陳硯田,兩人幾乎是同時回答説:“兩位老前輩的盛情可感!”
禿頭僧不屑地冷然一笑,説:“真是夸父追日,自不量力,點的穴道都解不開,還厚顏強求動手!”
終南掌門和陳硯田兩人被説得老臉通紅,渾身微抖。
禿頭僧繼續説:“既然你自信掌劍雙絕,就請快些動手吧!”
陳硯田長劍一橫,目注天麟,厲聲問:“小輩,還不快些動手嗎?”
天麟傲然一笑説:“你年事已老,在下不願僭先,特地讓你三招,以示敬老之意。”
陳硯田一聽,暴怒如狂,大喝一聲:“好狂妄的小輩……”
大喝聲中,飛身疾撲,手中長劍,一式“怪蟒出洞”直點天麟小腹,勢挾勁風,其快無比,確是不凡。
天麟深知陳硯田不是庸手,摺扇輕揮,立演幻影迷蹤,亮影一閃,已至對方背後,身形未停,繼續閃動。
陳硯田果不愧是用劍老手,天麟身形一動,大喝一聲,立展“四海歡騰”,前後左右,閃電連刺四劍,頓時幻起如林劍影。
天麟身形疾旋,一連兩晃,頓時幻出四個身形。
終南掌門看得心頭一震,不由面色微變,斷定師弟今夜定然戰勝無望了。
圍立觀前的十數高手中,除蓬丐、禿僧外,無人見過如此奇詭的幻影身法,但是,他們在老輩人物中卻早已聽説過了。
如今,他們親眼所睹,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黃衫儒士緩緩搖了搖頭,不由看了一眼一臉愕然神色的六指老人。
驀聞一聲暴喝,陳硯田已使出終南絕學,奪命三劍中的“威震八方”。
但聽風聲絲絲,劍氣瀰漫,幻成一座劍林光山。
而劍山的圓周,卻環繞着無數個密集銜接的天麟亮影,令人看來,眼花繚亂,分不清是實是虛。
三招已過,天麟大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所有亮影,頓時消失不見。
在場人眾仰首上觀,無不看得暗自驚歎。
只見天麟,身在空中,雙臂一展,真氣貫注扇身,摺扇順勢一揮,光華大盛,耀眼生輝,周圍數丈內,頓時如同白晝。
繼而,一道寬約近丈的刺目光華劃空而起,經天而降,宛如銀河倒瀉,直擊地面上的如山劍影。
眾人一見這等聲勢,俱都目閃驚急,面色大變。
陳硯田連施三式絕招劍法,俱都奈何天麟不得,自知今夜難逃出醜厄運,於是,心頭一橫,疾演最後救命絕招“佛獻蓮花”。
頓時,滾滾劍光,耀眼寒芒,倏然變成一朵刺目銀蓮。
天麟飛身下瀉,震耳一聲大喝:“去吧!”
大喝聲中,身形掠地繞飛,手中摺扇,疾演曠古凌今的“一元定中”,彩霞過處,金星亂閃,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陳硯田右手飛舞,雙目微閉,神情異常緊急,似乎全神貫注在這招“佛獻蓮花”上,因而尚不知長劍已然脱手。
天麟身形一旋,飄身兩丈以外,沙的一聲,摺扇合好,周圍光華立失,順勢掛在肩上,傲然立在當場。
十數高手一陣讚歎,終南掌門一聲大喝,陳硯田方始驚覺,手中僅握着一截劍柄,精鋼劍的劍身,早已不知而飛。
陳硯田一定神,驚、怒、羞、忿,渾身直抖,怒哼一聲,奮力將劍柄擲在地上,雙臂微圈,十指如鈎,面目獰惡地向天麟逼去。
同時,雙目暴睜,兇光閃射,咬牙恨聲地説:“小輩果然有幾手,讓老夫再試試你的掌法如何!”
説話之間,步子更慢了,腳下過處,立即留下一個深深腳印。
眾人一見,面色大變,同時替天麟擔起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