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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且説楊文光乘黑暗之間,抖手撒出一把毒粉,白小宛發覺一團像石灰又像白粉的東西,兜頭罩過來,她急中生智,猛然一甩頭,就聽“噝”的一聲,一頭秀髮,密密的在她的前面布了一道發牆,正迎上楊文光灑來的一把毒粉。

    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着有一股淡香味道,吸入口中。

    經驗告訴她,自己得馬上離開現場,否則萬一中了敵人的毒計,那可就全完了。

    心念間,她一甩頭髮,一面閉住一口氣,大披風迎着楊文光撲來的身子一掄,右手長劍指向楊文光的咽喉,而左手徒然一鏢。

    黑暗中,雙方距離又近,這一稜形飛鏢,正狠狠的插在楊文光的肩頭上,只要再低上半寸,準定能把整個飛鏢送人肩窩裏,不過即使這樣,楊文光已痛得連連倒退。

    白小宛把握機會,六層大台階,一下子翻了上去,她絕不再停留,也不敢再停留,因為她已覺出頭在暈,也有着噁心感,這全是中毒的徵兆,如今,指望着能快些離開就算大幸了。

    白小宛一直穿過後堂屋大廳,一連幾個彈縱,人已翻過一丈多高的大院牆。

    她似乎還聽到受傷的楊文光在叫道:“快追呀!她一定中了我的迷魂粉,她逃不遠的,你們追呀!”

    然而,白小宛卻並未發覺有人追上來。

    她未曾走官道,一直認準方向,在田地裏飛奔。

    越走,頭就有如箍上一層入肉的鐵圈一般難過,而使她痛得幾乎哭出聲來。

    其實也算她幸運的,要知這秦嶺八大盜的武功,一個個全有其獨特的一面,江湖上能真正認出他們來的,恐怕少之又少,而能以一個女子,力敵他們三個的,大概也只有白小宛一人了。

    如果,不是韓五爺有所顧忌,因為他要應付明日寶雞縣的縣太爺那一關,萬一他要是有個受傷什麼的,他怎麼去解釋呢?所以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衝是衝過去了,只是他在追出後院牆之後,人卻極快的折回到自己的大宅子裏,那個他謀奪過來的韓五爺大宅子裏。

    另一面,毛道士,楊文光所稱的三哥,更是不願再去惹這個一身刺的野花,自己的額頭上的血算是不再流了,看樣子三幾天自己還不好走出那個呂祖道觀。

    但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也挺劍追出去,像韓五爺一樣,毛道士一出了院牆,也立刻迴轉呂祖道觀,把個道觀的大門,讓那個女弟子關得緊緊的,他還特別交待那名女弟子,誰來也不要開。

    倒提着鋼刀,楊文光也追了過去,但他在下巴受傷的時候,頭已有些發暈,他也知道,自己的下牙己被踢掉兩顆,而肩頭上的一鏢,因為距離頭腦近,而痛得頭腦發脹,但他一狠心,還是要追過去。

    就在他繞過後院廂房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廂房中一聲“叭”,在他想來,這八成是人倒地的聲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罵道:“他孃的,原來你躲在這裏面。”

    “叭”的一腳,踢開了那間原本擺放死人的廂房,立刻一股陰森之氣,自屋中衝出來,陰森夾着臭味,使楊文光打了個冷顫,只聽他破口罵道:“王八蛋的,老子就把你剁到這間屋子裏。”

    一面擺動手中鋼刀,楊八的一對鷹眼盡在眼眶中打轉,大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抽一咧的,把個腦袋左右擺動,像是走入地獄一般,一步步的試着往屋裏摸索着。

    漸漸的,他似乎已適應屋裏的黑暗,濛濛中看到了屋裏的東西,在他的右手方向,正有一堆黑呼呼的東西,停放在那兒,楊文光一狠心,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就在他剛看清楚是一具棺材停放在那兒的時候,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一摸棺材蓋,有一半未曾蓋上去,正準備抽回左手的時候,突聽“噢”的一聲,一團黑影自棺中飛射而出,擦着楊文光的受傷肩頭,一抓而過。

    楊文光幾乎被嚇破了膽,但覺受傷肩頭一陣劇痛,就聽他“唉呀”一聲,返身就逃。

    楊文光衝出了廂房門,朝着院牆邊上躥去,幾乎就是連滾連爬的,衝出了一丈多高的院牆外面。

    於是,凶宅的院子裏,有了一聲貓叫,但這對楊文光而言,已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就見他腳下不停的一直奔到韓五爺的深宅大院,才停下來直喘氣。

    楊文光像個鬥敗的公雞一般,帶着一身傷,回到了他住的客廂房中。

    然而,白小宛這時候,卻如同一個爛醉而倒下去的酒鬼一般,披風上沾滿了泥土,跌跌撞撞的下了高原,之字形的高原邊上的官道上,她至少跌倒四五次。

    但是在她堅強的意識裏,在她強烈的的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吶喊着,道:“你不能倒下去!你不能倒下去!”

    白小宛就是在這種強烈的意識中,才沒有倒在高原上,她終於奔下了高原。

    於是,她找到了一條小溪流,急急的把冷水往頭上澆。

    她在清水的刺激下,神志與精神,已恢復不少。

    她就在喘息聲申,走到了寶雞的縣衙前面。

    正在值夜衙役跑上來查看,發覺是他們崇拜的“鐵腳媳婦”白姑娘,急忙扶進縣衙後面的客房中。

    這時候的天色已是五鼓,東方已在冒白。

    白方俠與韓玉棟一看白小宛的模樣,二人均大吃一驚,白方俠急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白小宛躺在牀上直喘氣,斷斷續續的道:“女兒中了敵人的毒粉,好在我見機的早,把頭髮迎上前去,才沒有把大量毒粉吸入口中,要不然,怕早已被他們殺了。”

    白方俠一聽,急忙往白小宛頭髮上看,一面急急的叫衙役去提桶熱水,因為發上仍有毒粉痕跡,必須加以清洗。

    “小宛,你説他們,好像不只一個吧?”

    “三個!”

    “哦!”白方俠立即陷入思考中。

    一面他看到女兒的模樣,心中實在痛,當即説:“好好洗一洗,天就快亮了,天一亮爹就把卓大夫請來替你解毒,有什麼話,等你回過勁來再説。”

    一旁的韓玉棟急得直跺腳,道:“這些賊人,也太可惡了,這還有王法嗎?這是個什麼世界?”

    白方俠安慰的道:“你現在也只是重傷初愈,不要過份激動,天亮以後,你還得協助卓大夫,好好替小宛守着,説不定我還得陪縣太爺走一趟大韓村呢!”

    “爹放心,我不會離開小宛一步的,指望着卓大夫能早點來,也好把宛妹口中的毒解掉,就好了。”

    也許是勞累了一夜,也許是已經到了安全地方,白小宛似是一下子有着崩潰的感覺,竟雙目緊閉,沉沉的睡着了,當一桶熱水提進來的時候,還是韓玉棟與白方俠二人幫着把她頭髮上的毒粉沖洗淨的,然而白小宛卻宛如不知也不覺的,緊閉着雙目,這情形白方俠心裏有數,女兒真的中毒了。

    就在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已急匆匆的來到縣衙的客廂房中,在他的後面,緊緊的跟着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卓重陽看到白方俠一臉焦急,當即走大白小宛房中,便見韓玉棟流着淚守在一旁。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伸手翻開沉睡中白小宛的眼皮,細細的看了又看,把了一遍白小宛的脈門,不由咬牙道:“終於還是露頭了!”

    於是,卓重陽問明一邊焦急的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緩緩的道:“她是中了人家迷魂蝕肺毒粉,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迷藥,吸入這種毒粉,走不出半里路,必然頭痛欲裂,大量嘔吐,而昏死過去,毒粉在鼻孔中游入心肺,肺就開始黴爛而使中毒的人輾轉痛苦的死去,不過……”

    白方俠張着驚悸的大眼。淚水在眼眶中轉動。

    韓玉棟一張驚愣的大口,再也合不上了,他似是想哭而又哭喊不出來的樣了。

    卻聽卓重陽又道:“不過她脈象平穩,神光未失,且又能在中毒之後,跑出三四十里的路,這證明她中毒輕微,我這就去給她配藥,你們快用清水沖洗她的鼻孔裏面,並用井水敷頭,應該很快使她清醒過來的。”

    説完立即走出門去。

    於是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當即依照卓重陽的吩咐,清洗白小宛的鼻孔,且急急的用井水冷敷。

    就在他們忙碌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縣太爺撩起門簾也急急的走了進來,面露驚急的問道:“白姑娘可要緊嗎?”

    “謝大人關愛,卓大夫去配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縣太爺那晚見這白小宛惡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以後,對白小宛極為賞識,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一聽報説白姑娘受了毒傷,自然是親自要來探看了。

    就在縣太爺剛剛退出客廂門的時候,突然間,前面大堂上鼓聲雷動,“咚咚咚”的,一連響了十幾聲。

    這是有人擊鼓鳴冤,這又會是什麼大案發生了?

    立刻,縣太爺官服整齊的,隨着文案師爺與捕頭李長虹,來到縣衙大堂之上。

    “帶擊鼓人!”

    於是縣堂上走進來大韓村的韓五爺。

    只見他一臉的誠惶誠恐,雙手還託着一個大紅紙包,看來相當的沉重。

    低着頭急走兩步,韓五爺當中一跪,嗚咽着流淚道:“草民韓大宏,高原上大韓村人氏,因為同族的堂叔自咸陽辭官歸來,想不到卻被人謀害,全家連同僕婦一十二口,全遭不幸,是草民在這大韓村中,被同族人推舉,設法找出兇手,所以草民出賞格一千兩銀子,有人抓到或格殺謀害我堂叔的歹人,就把一千兩銀子奉上,昨日聽人傳説,縣太爺已處死謀害我堂叔韓侗一家人的兇徒,今特來奉上這千兩賞格的。”

    “糊塗!”

    縣太爺怒指跪在堂上的韓大宏,喝問道:“大韓村出了滅門血案,為何不來縣衙報案,卻秘自出賞格,要我這縣衙門何用?你們的地保呢?”

    “回大人的話,大韓村遠在高原上,村上住的全是族人,所以並沒有地保,平日有事,全由草民化解,一向都是相安無事的。”

    “簡直不像話,一個一百多户的大村莊,竟然沒有地保,豈不變成了化外之民了?簡直就沒有把我這縣衙門看在眼裏。”

    “草民們該死!”但韓五爺心裏在想,如果不是秦嶺四煞出了紕漏,惹來白氏父女,小小一個寶雞縣衙,有什麼了不起的,惹惱了我姚大剛,一把火燒了你這盡唬小民的地方。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道:“拿回你的一千兩銀子,天下哪有官家收取民間賞格的道理?”

    一頓之後,又道:“韓大宏!”

    “草民在!”

    “你立刻回去,本縣馬上要去大韓村,親自勘察。”

    韓五爺立即道:“回青天大老爺的話,屍體早已在過了頭七,就已經掩埋了,如今只餘一棟凶宅了。”

    縣太爺一聽,冷冷一笑,道:“你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體都埋了嗎?”

    韓五爺的反應何其快,立即聽出這縣太老爺的話中有話,當即又道:“回大人話,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是十二具屍體,全由草民出資購棺,停放在凶宅後院,就在第八天下葬的時候,發覺有一屍體不翼而飛,至今尚未有下落,草民也曾發動全村四下尋找,至今一點消息全無。”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這件事你又出多少賞格?”

    “草民也只是替族人們辦事,大家沒有公論,草民也不便有所主張,還請大人明鑑。”

    “韓大宏!”

    “草民在!”

    “你不用先走,就跟隨本縣一同前往大韓村。”

    縣太爺也不等韓五爺有什麼表示,當即傳話道:“李捕頭!馬上點起二十名衙役,本縣立刻前往大韓村走一趟!也請白捕頭一同前去!”

    佇立在堂上的韓五爺,卻暗中一陣高興……

    韓五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他不是一直企望攔住縣太爺不要前往大韓村嗎?

    其實,他腹內另有機關,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寶雞的街道上,人羣一陣騷動,因為縣太爺出巡,正鳴鑼開道呢!

    一堆堆的人羣,在後面紛紛議論,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如今縣太爺正要親自前往勘察。

    也有人猜測,前天死在縣衙的大牢裏的秦嶺四煞,就是這血案的真兇,四個兇手死了三個,怎麼現在縣太爺還要去大韓村呢?

    於是就有不少的人,跟着前往高原的大韓村而去。

    白方俠在離開女兒白小宛的時候,白小宛已在卓重陽的治療中,清醒過來,有許多話她要告訴老父,但白方俠卻叫她先把精神養過來再説。

    一旁的卓重陽笑道:“約莫着再有兩個時辰,頭就不會再痛了,到時候我再拿幾付補身子的藥來,過了今晚,精神就會全恢復過來了。”

    臨走,白小宛對老父道:“爹!往後你只要看到一個鷹眼大鼻子,尖尖嘴巴的人,可要小心他施放這種霸道的毒粉。”

    白方俠一笑,轉身離去。

    但卓重陽卻神色凝重,心中在想,越來越像是那幾個惡魔乾的了。

    心中有了疑團,卻不便馬上問白小宛,只有盡力先把白小宛治好,才能問出一點眉目。

    且説自寶雞往大韓村的官道上,縣太爺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在白方俠、李長虹與文案師爺等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往高原上走去,在他們的後面,至少也跟了三四百人,遠遠的望向攀登高原的那條之字道,酷像一羣撈窩搬家的螞蟻。

    一羣人等正就在午時,趕到了大韓村,於是全大韓村的人,立刻又熱鬧起來,有些甚至扶老攜幼,擁出家門擠着一睹寶雞縣太爺是個什麼長相。

    一進到大韓村,韓五爺立刻吩咐他的家人,縣太爺這是為咱們大韓村辦案來的,風颳日曬的騎馬受累,咱們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於是,凶宅的大門在韓五爺的開啓下打開了。

    凶宅兩座蹲坐在門前的石獅子,依舊是張牙舞爪的樣子,至少有六七百人,黑壓壓的全擠在凶宅的前面。

    整十個衙役,手提着鋼刀,一排的站在凶宅那十二層青石台階的最下一層,阻擋住人們往台階上爬。

    韓五爺在前,領着縣太爺、文案師爺,以及白方俠與李長虹二捕頭,迸人凶宅中,其餘十名衙役,一衝而進入凶宅,他們由前門一直分段的站到後院。

    縣太爺一進入大廳,緩緩看了一遍,發覺廳後的院中相當零亂,假山上的石頭,散落在院子四周,同時在地上,發現一些血跡。

    捕頭李長虹,很快的仲手一摸地上血跡,當即道:“回稟大人,這地上血跡是不久以前才滴上的。”

    鋭利的目芒,一閃而划向韓五爺,道:“這是怎麼回事?”

    韓五爺當即躬身道:“回大人的話,最近這凶宅常鬧鬼,沒有人敢走近,所以草民也不知道。”

    縣太爺冷哼一聲,對李捕頭道:“仔細找找看,可有什麼發現!”

    於是連白方俠也跟着四下看。

    紅磚鋪的走道,院子裏並沒有雜草,種的一些花木,尚未全開放,如今又臨深秋,如果有東西可尋,自是非常容易。

    突然間,白方俠伸手在地上拾起兩顆牙齒,急忙呈向縣太爺道:“大人!這是兩顆人齒,大人請看!”

    “不錯!是兩顆下齶牙齒。”

    一面交給一旁的師爺,道:“這是最佳證物,好好收起來。”

    一旁的韓五爺一看,不由暗暗罵道:“老八真是該死,偏就被人踢落兩顆牙,這可是誰也無法狡賴的證物。”

    於是,縣太爺又折回前面大廳上,的確這座大廳夠氣派的,能在祖地上,蓋起這座大宅院,不正是榮光耀祖的明顯表示嗎?只可惜……

    縣太爺把這大廳也仔細的查驗一遍,卻是除了地氈上的已發烏黑的血跡外,其餘並未有特殊的地方。

    直到後廳,縣太爺發覺財務方面,並未有損失,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是仇殺?”

    韓五爺立即上前道:“回大人的話,我們大韓村全族的人,也都一致認為,本案一定是仇殺,想我堂叔韓侗,為官多年,身任知府,聽説他在任上還真殺了不少江洋大盜,武林豪強,説不定是哪個仇家,乘其辭官歸來,暗中謀殺的。”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謀財也好,仇殺也罷,全得要憑證,不能光憑猜測,本官自有定論。”

    “是!是!全憑大人明鑑!”韓五爺道。

    於是,一行人又來到後院那停屍的廂房中,而廂房裏的那口棺材,依然停在那裏。

    韓五爺快走兩步,對縣太爺道:“就是這口棺材中的屍體,不翼而飛,到如今也不知在什麼地方。”

    “你可知這屍體是何人?”

    “這個草民知道,他是我的堂弟韓玉棟,就在他們全家自咸陽回來的第二天,我還在前面的大廳上同他一桌喝酒吃飯呢!”

    縣太爺神秘的一聲冷笑,道:“既然你能説出屍體何人,本縣一定能把個韓玉棟,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

    韓五爺一聽,面色立變,但他卻藉故低頭看着棺材,而掩飾過去。

    於是,一羣人等,又在這後院中祥細的看了一遍,連那口井也細細的看了一遍,尤其是李長虹,藉着正午的陽光,爬在井口上,向着似一片鏡子的水井,好一陣的探着,甚至還把石頭往那六十多丈深的井中投去。

    縣太爺問道:“李捕頭!可有什麼發現?”

    “回大人的話,井中聲音清脆,似是不會有屍體的樣子,而且水面平整,不像有東西漂在上面。”

    一扭頭,縣太爺問白方俠道:“白捕頭,你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看韓五爺,淡然的道:“回大人的話,咱們這趟來,似乎收穫不少,卑職以為伸手抓人的時就快到了。”

    縣太爺捋須一笑,道:“有一天案情急摶直下,本縣就要看看你這名震關洛,威揚西北的龍頭捕快的神技了!”

    韓五爺似是一顫,卻聽白方俠道:“大人謬獎,卑職只不過盡力施為而已!”

    韓五爺突然對白方俠道:“自從見過白爺之後,至今小民還耿耿於懷,指望着白爺能早日破案,也好為我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呢!”

    白方俠道:“這事你只管放心,案子只要是我白某人插手,還沒有捻着破不了的,這也只是早晚的事。”

    韓五爺當即施禮,道:“江湖上傳言,白爺有位武功了得的女兒,每每會幫着白爺破案,怎麼沒見她也來,好讓我們瞻仰瞻仰?”

    白方俠一怔,當即問道:“這事五爺怎麼會知道?”

    哈哈一笑,韓五爺胸有成竹的道:“過去我們全不知道,可是這兩天,全寶雞已經傳遍,白爺的女兒在縣衙前露的一手,可真給你白爺掙足了顏面了!”

    淡然一笑,白方俠道:“如今她正有些不舒服,在寶雞歇着呢!”

    韓五爺嘿嘿的笑着,肩頭還有些聳動。

    白方俠也在笑,只是他在心裏笑。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回衙,本縣馬上着人先把這宅子前後門封起來,就等本縣發落了。”

    韓五爺當即趨前,道:“大人蒞臨大韓村,這是大韓村一百多户人家的榮寵,小人已在寒舍擺下酒飯,請大人賞光。”

    縣太爺一笑,道:“境內藏着巨盜,又發生這麼重大刑案,本縣如何還有心情擾民於此。”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大韓村不能沒有地保,此事暫由你韓大宏代理,有關本案,不論什麼發現,必需儘快報知縣衙,不可有誤。”

    韓五爺想不到自己竟弄了個地保一職,心裏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只是一臉的冷笑。

    他冷笑什麼?

    縣太爺率領着一羣人等走了,就連遠從寶雞來看熱鬧的人,全都跟着離去。

    這時候有幾個韓侗的近族親人,卻圍着韓五爺問長問短,而韓五爺心中老大的不高興,但仍然耐心的笑道:“看樣子這位縣太爺似乎有破案的本事,咱們當初真的小看他了。”

    也就在縣太爺剛剛跨上馬背,走沒有多遠,迎面一匹快馬,直衝而來。

    看清楚是個新派的牢頭,捕頭李長虹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就見那牢頭翻身下馬,迎着縣太爺跪下去,道:“稟大人,就在大人離衙一個多時辰,突然有個偽裝成衙役的人,摸進大牢,想進去劫獄……”

    縣太爺用手一擋,道:“不用説了。”

    一面向一旁的龍頭捕快白方俠道:“不論什麼事,全得要等咱們回衙後才能辦,白捕頭就辛苦一趟。馬上騎來人的馬,趕回去先撐着,本縣這就馬上快趕。”

    白方俠心裏當然明白,自己女兒女婿全在縣衙裏,如今敵人乘虛而人的摸上縣衙,而自己的女兒尚不知怎麼樣,萬一被敵人摸進去,後果何堪?

    心念間,白方俠也不多説,雙腿一彈,人已落在馬背上,一拍馬背,就見那馬怒嘶一聲,疾馳而去。

    於是,縣太爺率領一行人等,急急的往寶雞縣衙趕去。

    飛馬馳回寶雞縣衙門,正碰上女兒白小宛披頭散髮,手握長劍,緩緩的由通往大散關的方向轉回來。

    白方俠先就放下了心,急忙翻身下馬,迎着女兒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方俠沒有等女兒白小宛回答,急忙用手去扶住,焦急的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爹!女兒這個樣子不太好看,咱們還是回衙去再説。”

    扶着女兒,正往衙內走呢,後面卻又來了卓重陽。

    只見他手中正提了兩包藥走過來。

    “賊人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乎我卓重陽意料之外,竟敢那麼明目張膽,大白天的衝進牢裏去,適巧我又不在,否則,那賊子休想走得脱。”卓重陽有些恨。

    白小宛與老父二人,急急的回到客廂,韓玉棟正在急得掉眼淚呢,一看白小宛與岳父一齊回來,這才破涕為笑的説:“可把我急壞了,怎麼去了一個多時辰?”

    卓重陽把藥往桌子上一放,道:“白姑娘快歇着,趕着儘快把藥吃下去,就這一陣子折騰,任誰全吃不消。”

    白小宛的面色是有些白,那是一種蒼白,大病初癒就是那個模樣,但她似乎並不在乎,只恨恨的道:“這一路追下去,女兒想他是跑不掉了,想不到那賊子打橫的竄入一個村莊,等我追進去,他卻突然飛馬馳向大散關而去,當時我也正想找匹馬追去,可惜附近找不到,我只好悻悻的折回來了。”

    “你是怎麼同賊人拼上的?”白方俠間。

    白小宛道:“當爹離開後不過兩個時辰,縣衙裏突然警鐘大鳴,就聽有人叫着有人劫獄,女兒剛覺着好一點,正要睡下呢,突然有人這麼一叫,直覺以為必是昨夜凶宅中的那三個,於是女兒就衝入大牢那面,卻不料迎面一個穿着衙役衣裳的人舉着蠍尾鋼刀,從大牢裏殺了出來,於是女兒揮劍迎了上去,卻不料這人身手的確比昨晚三人要高明些,在搏鬥中一連躲過梅花腿中的連環三踢,急切間,他大概是怕被眾多衙役圍上,或者是有其他的高手趕來,所以他並不戀戰,狠劈三刀,衝出重圍,朝大散關方向跑去,女兒這才一路追了下去。”

    卓重陽急問道:“白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長相沒有?”

    “圓圓的大臉,像個彌勒佛,身體微胖,五短身材,施一把蠍尾鋼刀,武功招數相當怪異。”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算一算八個魔頭,正好來了一半。”

    白方俠吃了一驚,道:“卓大人指的是誰?”

    卓重陽臉望門外,而門外面正好可以望向渭水河對面的高山峻嶺,就見他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件案子必然是秦嶺八大盜所為,如今算一算,他們八個卻出現了四個。”

    白方俠驚愣的道:“數年前聽説這秦嶺八大盜不是各奔西東,不再為害江湖了嗎?”

    卓重陽道:“幹上大盜的人,已經是手大口大,要他們改過遷善,豈是容易之事?這幾年八人做案,已轉入地下,暗中下手,比之明來,還要叫人難防,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得知御案上有一座血玉鳳的,更不知是由何人所盜,如今總算有了眉目的。”

    幾個人正在議論着呢,突然間衙前有了鑼聲,看樣子縣太縣回衙了。

    過沒有多久,縣太爺來到這間客廂中。

    “卓大人也在,那太好了。”

    各人見過禮,紛紛坐了下來。

    先是白小宛詳細的把昨夜在凶宅中的一場搏鬥,説了一遍,然後又把個矮胖的劫獄大盜説了一遍。

    正好此時新派的牢頭也來報告,説明那矮胖的大盜,只在過了第一道鐵門的時候,就被人發現,當即他連傷牢房三名獄卒,但他卻無法衝進第二道鐵欄門,外面的警鐘己響,他才盡力往牢中看了又看,才衝出牢房。

    牢頭的臂上,似乎也有刀傷,因為他一直把個左臂緊緊的抓着。

    縣太爺擺擺手,叫他去歇着,這才問房中各人,道:“依照當前情形看來,歹徒似乎把目標集中到咱這寶雞縣衙來了,他們這行動,明顯的是在對本縣挑戰。”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本縣實力單薄,全憑各位施援了。”

    卓重陽當即問道:“韓五爺是個什麼長像?”

    白方俠道:“這人中等身材,一副紳士模樣,細細的兩條眉毛,眼鼻口全都大一號,開口説話,總先露出兩隻虎牙,就算不説話,他的那兩隻虎牙也還會不時的露出來。”

    卓重陽雙眉緊皺道:“這會是誰?秦嶺八大盜中,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白方俠道:“聽小女説,昨晚有一道人,武功不俗,會不會就是大韓村的呂祖道觀中的道士?”

    一頓之後,白方俠又道:“那個送面入大牢的女子,目前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道:“看情形那個女子必然是凶多吉少。”

    縣太爺一驚,道:“不久必然又是一條人命案了。”

    白方俠當即道:“目前這幾個歹徒,應該是呼之欲出才是,只不知應該如何的下手捕捉,趕明日一早,卑職單人獨騎再前往大韓村一探,我要直入呂祖道觀,看看那個道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有可疑,卑職當場先把他押回縣衙再説。”

    縣太爺道:“白捕頭一人前去可以嗎?”

    “幾個跳樑小醜,卑職尚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

    縣太爺一笑,回頭對卓重陽道:“本案卓大人是否覺着與京中的那件失寶案子有關連?”

    卓重陽頷首道:“從所失的寶物中,已知這血玉龍與血玉鳳,必是天下至寶,人間罕物,此人有雄心竊取二寶,必然名頭不小,而能一舉盜得此二寶之人,當今江湖上,也只有秦嶺八大盜有此能耐。”

    他微微一頓,又道:“既然他們已出現了四人,而重心又放在這縣衙中,我這掛名郎中也沒有再幹的必要,打從現在起,我也得暫棲大人這縣衙內,幫着捉強盜了。”

    縣太爺一聽,當然十分高興,立即叫人收拾一間客房,供卓重陽住。

    一旁的白方俠也甚為高興,當即又問道:“卓大人既然知道這秦嶺八大盜,想必也認識他們吧!”

    卓重陽道:“那是數年前的事了,在保定府的雙燕莊上,見過其中四個,當時客人眾多,隨便打過招呼,如今也只是模糊的一點印象而已。”

    白方俠道:“明日卑職前往大韓村,卓大人是否願意前往?”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捕頭是要我陪你一同去?”

    “能把他們指認出來,豈不更好?”

    卓重陽低頭一想,道:“白捕頭,這麼辦,你明日只管騎馬前去,我得另外打扮,要知這秦嶺八大盜,一個比一個奸詐,我目前還不能叫他們認出來,否則他們必然一鬨而散,再要找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

    白方俠道:“好!就這麼辦,一切卑職全聽大人的就是了!”

    寶雞縣衙後堂的客廂中,就在這一陣商談中,遂決定了捕魚大計,就等動手撒網捕魚了。

    而靜坐一旁的白小宛,這時候也插嘴道:“如今我已完全復元,趕明兒陪爹一起前往大韓村去,也好幫着指認昨夜惡鬥的三個賊人。”

    白方俠道:“去大韓村,你最好現在還不要明敞着去,時機成熟時,出其不意的你再出來,叫了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咱們也好一舉而來個一網打盡。”

    於是,白小宛小嘴一翹,鼓着個俏麗的腮幫子,道:“昨晚真是個大好機會,如果爹在的話,那三個歹徒必然會被咱們拿住。”

    白方俠道:“這可説不定,咱們怎麼會知道賊人的毒粉厲害?説不定咱父女二人全栽在那賊毒粉中了。”

    白小宛狠聲道:“下回再叫我碰到他,看我不先廢了他那隻左手才算怪事呢!”

    其實,白小宛的話才説沒有多久,就在扶風一個客店後院裏,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楊八爺,正在一間小客房中,左手摟着風擺柳,右手舉着酒杯,自己先喝半杯,然後另半杯倒進風擺柳的嘴巴里。

    “爺!我不能再喝了,我替你拿杯子吧!”

    風擺柳的柔聲細語,聽得毒書生楊文光汗毛直豎,心癢癢的,而使得楊文光的左手五指,盡在風擺柳的腰眼上彈琵琶。

    風擺柳在陣陣癢酥酥中,細腰狂扭,連帶的把個肥大屁股,盡在毒書生楊文光的大腿上窮磨蹭。

    毒書生楊文光的左手摟得更緊,風擺柳的聲音越嗲。

    “爺!昨晚你説遇見什麼兒來着,那多嚇人呀!”

    毒書生楊文光用力放下酒杯,道:“我這是命大,只在肩頭受了點傷,嘴巴里碰掉兩顆牙,這要是換了你,包準沒命。”

    風擺柳一笑,道:“爺的陽氣盛,鬼是不敢近身的。”

    毒書生卻怒形於色的道:“八爺所遇上的鬼,其實是人,不過她在八爺的心中,與鬼沒有分別!”

    風擺柳一驚,就着楊文光的耳根,細聲道:“這個人會是誰?誰敢同八爺你做對?”

    “還會是誰!秦嶺四煞如今死了三個,還留了一個活的在縣衙大牢裏,他們是怎麼進大牢的?”

    風擺柳一驚,驚叫一聲,道:“他們已經死了?石爺呢?他死了沒有?”

    毒書生又是用力一摟風擺柳的細腰,道:“姓石的死活,如今有什麼關係,如今你有了我楊八爺,往後你儘管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吧!”

    風擺柳有些急,問道:“告訴我石爺怎麼樣了?”

    毒書生楊文光一咬牙,道:“死了!”

    風擺柳一聽,還真的落了幾滴眼淚。

    突聽楊文光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到此地?”

    風擺柳一驚。

    就聽楊文光沉聲説道:“衙門傳出話來,説你與強盜有勾結,正要抓你去問罪呢!”

    風擺柳大叫道:“他們冤枉我!”

    “可是你與姓石的認識總是真的吧?”

    於是風擺柳沉默了。

    只聽楊文光又道:“我就是為了你,才在昨晚遇上那個姓白的女羅剎,你不知道那個女子有多厲害,他孃的,三寸金蓮能踢死人,你説玄不玄?”

    也真是夠巧的,就是最後這兩句話,被一個住店的聽了去。

    於是,這位無心人卻成了有心人了。

    當然,也該着毒書生楊文光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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