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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無字秘冊

    殺人才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目的,至於為什麼要殺人,這是一個不能得知的答案,也許,那並不需要理由;也許,理由太多,不過不重要!

    弱肉強食是亂世的真理,有了真理,其它的任何“理”都無足輕重,這是必然的。

    林渺橫刀而立,夜風肅殺,衣袂飄飄,自有一股不可一世之氣魄。

    那五名家將持弓而出,緊立在林渺之後,他們並不想讓林渺孤身作戰,至少,這裏是湖陽世家的地盤,絕不能讓人在此撒野!

    “翠微堂的人是你們殺的?”林渺悠然問道。

    那羣殺手其中一人淡漠地道:“不錯!”林渺聽出剛才正是此人吩咐放火的,想必此人應是這羣殺手中的頭領。在人數上,對方確實佔着優勢,但他卻絕無法迴避。

    “你們為何要殺他們?”林渺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不過,他卻借問這個問題之時打量了一下身前呈弧形排開的十六人。來敵本有二十餘人,但在那輪暗箭的射殺之下,只剩下這十六個仍能夠立着説話,但僅這十六人便足以成為一大威脅。

    “你去地府後,問問他們就會知道是因為什麼了。”那人冷冷一笑道。

    “那很好!你來送我一程吧!”林渺將刀向肩上一扛,無比輕鬆地道,彷彿真是想尋死一般,便是立在他身後的白府家將也嚇了一跳,不明白林渺這是在弄什麼玄虛。

    “很好!那就送你一程好了!”立刻有兩名殺手自兩翼斜撲而上。

    林渺記得這兩人,在長街之上擋路的便有這兩人在內,而那説話之人正是曾自屋頂襲擊他之人。

    林渺眼睛都沒眨一下,望着那兩柄劍奔面而至,似乎在思索着另外一件事。

    五尺——四尺——三尺——二尺……林渺依然好整以暇,茫不知死神已在眼前。

    那羣黑衣殺手嘴角泛起了一絲冷厲的笑,眸子裏閃過一抹殘忍的殺意,他們似乎極為渴望見到飛濺的鮮血,聽到絕望的慘叫,而這一切,即將發生。

    那五名家將大驚之下,竟忘了呼喊,而相救已是不及。

    “阿渺……”楊叔和蘇棄在屋子之中看得分明,不由急得大吼。

    林渺的嘴角邊也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絕不是恐懼,也絕不是他不怕死,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劍鋒尚距面門一尺之時,林渺動了,身若游魚般扭成一道完美的弧,肩上的刀以絕美的弧跡劃出,與身子的扭曲協調得無可挑剔。

    兩柄劍都刺空了,林渺的身子彎下,如一隻匍匐的老龜,而刀卻是那沉重的龜殼。

    “錚……滋……”兩名殺手的長劍落空,立刻下切,但是卻斬在林渺背上的刀面之上,而刀鋒自劍鋒上刮過,響起一陣刺耳之極的金鐵之聲,猶如一枚枚刺針直扎耳鼓。

    “呀……呀……”那兩名劍手欲再變招之時,倏覺手指一痛,林渺的刀鋒順勢已切斷了他們握劍的手指。

    “砰……”林渺身子一挺而起,雙臂暴舒,以洶湧之勢倒撞在兩名殺手的胸膛之上。

    “哇……呀……”兩名殺手的身子同時飛跌而出,在火光的映襯下,噴出兩口悽豔的鮮血,胸腔完全凹陷。

    林渺悠然轉身,神刀依然輕鬆地扛在肩頭,面對着那羣神情冷漠的殺手,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那五名家將不由得微微發呆,微愣了愣,他們沒有想到林渺殺人會殺得如此輕巧利落,比宰雞還要輕鬆,都不由得精神大振。

    屋中的楊叔和蘇棄也都大喜,楊叔從未見過林渺出手,只是知道其曾救下白玉蘭,而且誅殺孔庸,擊退殺手殘血,但那些都只是傳聞,事實究竟如何他可不知道。今日一見,林渺似乎比他想象之中要強多了,而且似乎比傳聞中還要厲害,這怎不讓他歡喜?

    “這兩個還不夠資格,我看,還是要你親自動手,或許還會有些效果!”林渺一副悠然自得地道。

    誰都知道,那兩人再無活命之理。

    那殺手頭領的臉色微變,卻依然冷然道:“好身手,難怪有此狂勁!不過,這一切都是沒用的,今日你必須死!”“那要看你以多大的代價交換了!”林渺灑然笑道。

    “那不是問題!”殺手頭領冷笑了一聲,隨即極速出劍,剩下的十餘名殺手也盡數出劍,所有的目標全都指向林渺!

    “呼呼……”五名白府家將手中的大弓疾拋而出,以鋭不可擋之勢直逼對方十四名殺手,他們絕不會再閒着,立刻加入戰團。

    “嗖……”一支怒箭自林渺身邊擦過,釘入一名殺手的心窩,卻是金田義出的手。

    蘇棄急趕而至,殺人,絕不能沒有他的份,即使是戰死,他也應是其中一員!既然對方已經找上了門,避無可避,便惟有一戰!

    林渺低嘯,聲若龍吟鳳鳴,望着自四面奔湧而至的刀光劍影,竟湧起萬狀豪情。

    “就讓你們的鮮血來祭祀本公子的神刀吧!”林渺朗聲大笑道,同時,大步上前,肩頭的龍騰刀化作一道精芒橫掠過虛空。

    刀出,夜空若裂,頓生千軍萬馬廝殺的慘烈場景,而這一切,只因龍騰刀的出手!

    白府家將只覺得刀風割臉,殺意彷彿抽乾了虛空中的空氣,讓人有種窒息而絕望之感。

    這是什麼刀?!這是什麼刀法?!

    “叮叮叮……”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林渺身動如風,刀鋒過處,劍折人亡,那些破銅爛鐵根本就無法與林渺手中的神刀相抗衡,觸之即折。

    “哧……”林渺的身形暴退,腰間的衣衫被挑破,這是惟一漏網之劍,這柄劍的主人正是那殺手頭領。

    林渺退開,殺手中已有五人撫腕慘哼,另八人駭然倒退,手中只握着半截斷劍。一招之下,兵刃竟被林渺盡數斷去,怎不叫他們驚駭?

    林渺險險避過那頭領致命的一劍,只覺腰間火辣辣的。

    那頭領絕不想讓林渺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如影隨形,但在這裏並不只有林渺一人,還有五名白府家將。

    五件兵刃交錯而出,根本就不給那頭領傷害林渺的任何機會。

    林渺伸手在腰間摸了一下,微有些血跡,心中暗駭對方的劍式之刁鑽,剛才若不是五位白府家將拋出的五張大弓干擾了那羣殺手的視線和攻勢,只怕自己根本就躲不開那柄要命的劍,即使躲開了,也不可能只挨這麼一劍,更不可能達到連斷十餘柄利劍的震懾效果。

    “叮叮……”殺手頭領在瞬間擊出三十六劍,五名白府家將竟被逼得倒退了兩步。

    “撤!”殺手頭領不再進攻,身形倒旋,低喝了一聲,竟向院外飛掠而去。

    那羣握着斷劍的殺手們似也無心戀戰,轉身緊隨殺手頭領之後飛掠而去。

    蘇棄剛趕到現場,殺手們已經消失在院牆之外,那五名家將欲追,卻被林渺喝住了。

    “阿渺,你受傷了?”楊叔也趕忙跟了起來,他並不會武功,是以在剛才那種環境之下,他根本就幫不上忙,但見林渺一刀退敵,禁不住大喜過望。

    “無甚大礙!”林渺咬了咬牙,自若地笑了笑道。

    “噗……”一聲悶響驚動了林渺,眾人抬頭一看,卻見一人自牆頭倒栽而下。

    楊叔和蘇棄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還以為是那羣殺手去而復返。

    “白橫——”一名家將突然驚呼。

    楊叔和林渺諸人也都吃了一驚,急忙趕過去,那人卻掙扎着爬了起來,渾身浴血。

    “白橫!”楊叔也認了出來,此人正是翠微堂惟一生死未卜的人物,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如此巧地出現。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楊叔忙去扶住白橫,急問道。

    白橫抬眼一望,見是楊叔,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喜色:“是……是你們!”“快,快,先扶他入屋,快去打些熱水來!”金田義向一名家將吩咐道。

    那幾名家將急忙去打水。

    “我懷裏有……有……”白橫説到這裏竟昏了過去,顯然是見到了救兵,本來緊繃的心神突地一鬆,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他懷中有什麼?”林渺惑然問道。

    楊叔伸手在白橫的胸前摸了一下,卻摸出了一本染血的小冊子和幾個藥瓶及一錠銀子。

    “我想他説的可能是這本東西。”林渺提醒道。

    “快,先扶他入屋!”金田義催道。

    “吱……吖……”與此同時,正當楊叔扶着白橫向內堂走去時,翠微堂的大門卻悠然而開。

    金田義和林渺回頭,不由得微低呼:“總管!”楊叔扶着白橫正入內堂,卻沒有聽到林渺和金田義的輕呼,也沒有注意到白慶的歸返。

    “總管回來了?”金田義微喜道。

    “發生了什麼事?”白慶一眼便看見地上殺手們的屍體,以及滿地的血跡。

    “魔宗的賊人剛剛離去!”林渺吸了口氣道。

    “魔宗的人剛才來過?”白慶似乎有些訝然地問道,説話之間,急速趕到那八具屍體旁,神色微變。

    白慶神色微變並不是因為地上的八具屍體,而是因為落在地上的五隻斷臂和十三截斷劍。

    五隻斷臂極有規則地呈現於地,像是有人故意擺弄的一般,而那十三截斷劍,與斷臂之間又似乎暗含規律,這才是白慶色變的原因。

    白慶抬起頭來,微微望了林渺和金田義一眼,卻沒有説話,似乎是在猜究竟是誰幹的。

    “我看這裏不宜久留,不知總管可否借到船隻?”金田義問道。

    白慶嘆了口氣道:“近來,戰事將起,船隻全都被充為官用,要不就是被義軍佔用,一時之間還真難借到船隻。”“總管不是去見王常將軍了嗎?難道他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林渺反問道。

    “總管雖去見王常,可是王將軍天黑之前已經離開了竟陵去了藍口集,聽説義軍在藍口集吃緊!”鍾破虜出言道。

    林渺訝然,沒想到王常這麼忙,早知在下午見到他時便提出供船之事,那樣也不會弄得這麼麻煩,而且呆在這鬼地方,力單勢薄,而魔宗殺手又説不定何時捲土重來,這確實有些讓人頭大。

    “只好等到明天再説了,我明日去衞府看看,湖陽世家與他們有生意上的來往,想來不會不給面子。”白慶道。

    林渺不由得想起了衞政,心道:“若他知道老子就是湖陽世家的人,不找我們晦氣才怪,又怎會借船給我們?”不過,他心中雖然這樣想,口中卻沒有説出來。

    “總管回來了!”一名家將端着熱水自膳房之中行出,見到白慶,不由得叫了一聲。

    “白才,你在做什麼?”白慶見他這時候還端着一盆熱水,不由得問道。

    “哦,白堂主受了傷,楊先生讓我端熱水。”那家將回應道。

    “白橫回來了?”白慶神色先是一愕,後又顯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神彩,卻又有另外一種意味。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林渺的眼神,對於白慶的每個表情,他都不願漏過。

    白慶大步向廂房之中行入,他要去看看白橫,這失蹤了的白橫為何又突然回來了呢?他究竟帶回了什麼?這之前他又跑去了哪裏?這些都是白慶想知道的。

    白橫依然昏迷着,白慶來到廂房之中,見白橫的身邊圍着一羣人,不由得問道:“白堂主怎樣了?”眾家將見總管回來了,不由得讓開一條道,楊叔卻嘆了一口氣,道:“他一直昏迷不醒,傷勢極為嚴重!”“怎麼會這樣?他回來之時可有説什麼?”白慶目光掃了眾人一眼,沉聲問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也不知道,他回來時,什麼也沒有來得及説便昏了過去!”楊叔嘆了口氣道,旋又記起那本小冊子,正欲説,林渺卻自後面趕了過來。

    “我想白堂主肯定是被敵人追殺而至,否則也不會渾身是傷,只怕賊人此刻已在附近了!”林渺分析道。

    白慶和楊叔諸人身子一震,立刻想到了這個可能。

    “大家小心戒備!”白慶向那幾名家將吩咐道。

    那幾名家將迅速行出,他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是以迅速奔出廂房。

    “希聿聿……”一陣戰馬的嘶鳴自翠微堂外傳了過來。

    廂房內的眾人心神頓緊,楊叔暗道:“不好!”“來得好快!”林渺吃了一驚,自語道。

    白慶神色也微變,看了楊叔一眼,淡淡地道:“楊先生在這裏看着白堂主,我出去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楊叔點了點頭,道:“總管放心,我看着就是!”林渺也望了白橫和楊叔一眼,轉身隨在白慶身後行了出去。

    “翠微堂可有人在?”一個聲音飄了進來。

    林渺又吃了一驚,他聽出是衞府之人,不明白衞府的人是來找他晦氣還是追殺白橫的兇手,不由得與蘇棄打了個照面,蘇棄也聽出了那是衞府之人的聲音,立刻明白林渺的意思。

    “總管,是衞府的人,我和衞政有些小過節,不知其來意之前,我看我還是先回避一下吧?”林渺道。

    白慶微訝,望了林渺一眼,蘇棄也肯定地點了點頭,白慶自無懷疑,不由得道:“好吧,你陪楊先生先留在屋中!”“謝總管!”林渺説了聲,轉身退回了屋中。

    此時楊叔正用熱水小心地擦拭着白橫身上的血跡,併為其包好傷口,見林渺又回來了,不由得訝然問道:“外面是什麼人?”“是竟陵衞府的人,不知道是做什麼,我與衞家大公子有些過節,此刻不便露面,總管讓我回來陪你。”林渺道。

    “哦。”楊叔恍然。

    “我……現在是在哪裏?”白橫的聲音有若蚊蟻一般響起,卻讓楊叔和林渺嚇了一跳,但旋又大喜。

    “你醒了,太好了!”楊叔大喜道。

    “我現在在哪裏?”白橫虛弱地問道。

    “翠微堂,大總管也來了!”楊叔安慰道。

    “什麼?”白橫臉色大變,呼吸變得急促地道:“不,不,不要見他,他,他……”一急之下,白橫又昏迷了過去。

    “白堂主!白堂主……”林渺和楊叔大急,呼了幾聲,但白橫卻昏沉如故,掐“人中”也沒有用處。

    楊叔和林渺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白橫為什麼聽到“大總管”這三個字時會如此激動,而且那説了一半的話又表示什麼呢?為什麼不要見白慶呢?而“他,他”他什麼呢?白橫究竟想説什麼?這個“他”自然是指大總管,而湖陽世家的大總管只有一個,這個人就是白慶。

    白慶究竟怎麼了?難道他對白橫做了什麼?而白橫又知道一些什麼呢?

    楊叔望了望昏迷過去的白橫,又望了望一旁的林渺,竟不知説什麼好。

    林渺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小晴的話,又與白橫的表情相對,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層陰影。

    楊叔和林渺相對沉默了半晌,楊叔突地問道:“要不要告訴總管?”林渺審視了一下楊叔,吸了口氣道:“我看暫時不要説!”楊叔又愕看了林渺一下,突地問道:“你好像知道些什麼?”林渺聳聳肩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楊叔微愕,望了望白橫,長長地吁了口氣,林渺的回答有些滑頭,不過他也不能奢望林渺説些什麼,不由捅破窗紙,偷眼望了望院外。

    白慶依然在大門之處,但卻並沒有預期的戰鬥,一切似乎都很平靜,白慶只是在與門外之人説話。

    “這本小冊子之中不知道寫了些什麼?”楊叔拿出那本小冊自語道。

    “秘密!只不過是關於什麼樣的秘密卻是不得而知了。”林渺聳了聳肩道。

    楊叔笑了,林渺的回答還不是白搭?等於和什麼也沒説一樣,他自然知道這之中定是秘密,否則怎會勞動那麼多人四處翻找,把翠微堂差點沒掀過來。

    楊叔竟有些不敢翻開那本小冊子,但他卻明白,最終是要打開這本冊子的,只是時間的遲早問題而已。

    “你打開看看吧。”楊叔將小冊子遞給了林渺,他對林渺倒極為信任,至少,老太爺白鷹和小姐白玉蘭都極為信任林渺,而且又與劉秀、鄧禹是朋友,是以他相信林渺。

    林渺聳聳肩,有些好笑地道:“楊先生真滑頭,要知道看秘密只會是一種負擔!”“但也是一種信任!”楊叔不以為恥,也笑了笑,回應道。

    林渺無可奈何地笑了,伸手接過小冊子,極為慎重地翻開了一頁。

    楊叔微微愕然,他也看清了那一頁上的東西,事實上什麼都沒有,只是空白。

    林渺吸了口氣,又緩緩地翻過一頁,依然是空白一片,什麼也沒有。

    林渺與楊叔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愕然。

    “再翻!”楊叔又道,他也急了,看上去這小冊子並不厚,怎會開始兩頁一個字也沒有呢?至少弄個什麼小標題也可以呀。

    林渺又翻了一頁,還是空白,他心裏也火了,急速翻過這本只有幾十頁的小冊子,但卻傻眼了,半天沒有回過神來,整本冊子一個字都沒有,全都是空白一片,這完全是個鬧劇!

    楊叔的臉色都變了,也跟林渺一樣傻眼,自語道:“怎會這樣?怎會連一個字都沒有呢?這不可能!”林渺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道:“也許真是這樣,只是我們對它期望太高而已,或是白堂主還沒有來得及寫什麼也説不定!”“那他為什麼要提到這些?”楊叔問道。

    “他並沒有提到這本小冊子,只是説懷中有東西,或許是怕我們窮,他説他懷中有點銀子,拿去用吧,我不介意的。”説到這裏,林渺自己也笑了起來。

    楊叔想想,也啞然失笑,隨即又自語道:“難道他是説這幾個藥瓶?”林渺撇了撇嘴,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只能等堂主醒了再問他,我們現在的想法只能算是一種猜測。”“他們回來了!”林渺突又改口提醒道。

    楊叔望了窗外一眼,林渺已將那無字之書納入了懷中,楊叔若無其事地為白橫擦拭血漬,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而林渺則撕下一根長帶將腰間的傷口上了點藥紮緊。

    “白堂主還沒有醒嗎?”白慶走來悠然問道。

    林渺搖了搖頭,道:“我看要請個大夫來看看,堂主的傷勢如此嚴重,只怕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如此深夜到哪裏去找大夫呀?”白慶皺了皺眉道。

    蘇棄和金田義也皺了皺眉,他們對竟陵城內並不熟悉,而且此刻草木皆兵,那羣魔宗殺手也説不定什麼時候在哪裏出現,若是落單了的話,很可能連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法。

    “大家去休息吧,衞家答應明天借船給我們,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説,這裏便由我看着就是!”白慶道。

    林渺一愕,沒想到衞家之人這麼好打發,來到這裏晦氣沒尋着,反而準備借船給他們,看來湖陽世家與衞家的關係還不錯嘛。

    “讓總管看着怎麼可以?這裏便交給小的吧!”一名家將道。

    林渺望了那人一眼,白慶也點了點頭道:“那你就小心些,要是堂主醒了便立刻來通知我,明白嗎?”“白泉知道!”那家將點頭道。

    “那大家先去休息吧!”白慶吩咐道。

    林渺想了想,見蘇棄似乎要説什麼,不由得拉着他便走出了房門。

    楊叔望了林渺一眼,也什麼都沒説就跟着林渺行了出去。他倒不擔心什麼,反正眾人都住在這旁邊,若有什麼動靜,很快就會驚動眾人,因此,他倒不怕發生什麼意外。

    △△△△△△△△△

    林渺沒有睡,其實,他睡與不睡並無多大的區別。他睡覺也是在練功,以一種奇怪的姿勢保持睡態,體內的真氣依然可以運轉自如,自然流暢,這便是鬼影劫中的一個基本法門,也可算是一種練氣的形式。

    林渺的頭腦保持着一種空明而清醒的休眠狀態,這是一種休息,但同時又可以最快的速度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作出最迅捷的反應,即使是窗外的風吹草動也無法瞞過他的靈覺。

    這是一種與聽覺不相同的境界,而是直接升自心底的一種明悟。

    “總管,堂主醒了……”白泉的聲音似乎映入了林渺的心中,而白泉此刻正在敲白慶的門。

    林渺心頭一動,立刻醒來,但卻沒有立刻起身,他倒想看看白慶與白橫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白橫不願意見甚至是恐懼見到白慶?是以,他並不急着出去。

    “啊……”一聲悶哼自不遠處的白橫房中傳來。

    林渺暗叫不好,在寂靜的夜空之中,那聲悶哼特別清晰,是以音量雖小,卻逃不過林渺的耳目。

    “譁……”林渺帶刀飛速衝破窗子,直撲向白橫所在的房間。

    白泉顯然也聽到了這聲悶哼,吃驚地忙自白慶的房外趕回。

    蘇棄也正在此時破門而出,但他的速度比林渺要慢上少許。

    “譁……”白橫的房頂炸裂而開,一道黑影沖天升起,如夜鷹一般掠向黑暗。

    “堂主……”白泉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林渺再無懷疑,不由得怒吼道:“鼠輩休走!”身子一旋之際,也掠上屋頂。

    “嗖嗖……”林渺才上屋頂,便覺幾道冷厲而充滿殺機的勁風撲面而至,不由得微吃了一驚,橫刀一切。

    “嘩嘩……”一陣暴響,黑暗之中迎面而來的卻是幾片屋瓦,瓦礫四射,卻被林渺的護身氣勁震開,但如此一來,林渺身形略阻,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神秘人物掠向院外。

    金田義和蘇棄自兩個不同方向疾追而出,他們的身形並未受阻,但林渺卻知道這兩人追不上對方,因為對方的身法太快。

    楊叔和幾名家將也衝了出來,鍾破虜亦追擊而出。

    林渺心頭一動,不入白橫房間,卻掠向白慶所居的廂房。

    那幾名家將錯愕不明所以,但卻不阻林渺,他們都急着趕向白橫的住處。

    “譁……總管!”林渺伸手震開白慶的房門,但見屋內空空如也,並沒有白慶的影子。

    林渺冷哼一聲,轉身退了出來,直奔白橫的房間。

    白橫死了,前額盡碎,死於重手法之下,雙目依然怒睜,不知是驚恐還是憤怒,其眼神沒人能夠讀懂。

    屋中所有人都呆住了,誰都知道白橫死了,但這個結果卻是他們都不曾料到的。

    “總管不在房中!”林渺拉了一下楊叔的衣襟,低沉而冷漠地道。

    楊叔的臉色再變,有些訝異地望着林渺。

    林渺絲毫不讓地與楊叔對視着,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平靜得連他自己也有些吃驚。

    “剛才?”楊叔神色變幻不定,突然像是病了一場般問道。

    “就是剛才!”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他發現楊叔的臉上有憤然之色,但他卻沒有再説多餘的話。

    驀地,林渺似有所覺,扭頭向外望去,不由得微怔,他看到了白慶。

    白慶急步趕了過來,表情間似乎有些愕然。

    “發生了什麼事?”白慶老遠便問道。

    林渺望了楊叔一眼,楊叔也正在看着他,兩人的眸子裏同時泛起了一絲憤然,但很快又平復了下來。

    “白堂主被殺了!”林渺平靜地道。

    白慶一入屋便發現了白橫的屍體,臉色大變,喝道:“白泉,這是怎麼回事?”白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神色大變地道:“總管,都怪屬下不好,一時疏忽。白堂主一醒,我便去通知你,可是賊人卻趁虛而入,待小人趕回之時,便成了這個樣子。”白慶一聽,一臉懊悔和悲憤地顫聲道:“是我害了他呀,沒想到我只去出恭片刻,就發生了這等事,這不能全怪你,都怪我!”林渺和楊叔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説話,而此時蘇棄和金田義及鍾破虜都垂頭喪氣地趕了回來,一見白慶,不由得都告罪道:“我們沒用,讓那惡賊逃了!”林渺心中暗歎,這個結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那又能怎樣?

    “算了,那賊人太厲害,跑了就跑了,我們還是明天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請到天機神算就可以完成任務了!”林渺拍了拍蘇棄的肩頭,安慰道。

    蘇棄苦笑了笑,他不能否認林渺的話,對方確實是太厲害,僅速度就不是他們所能比的,只追了兩條街便將人給追丟了,他也無話可説。

    楊叔嘆了口氣,也附和道:“我們把白堂主的屍體埋了吧,入土為安,既然死人不能復活,我們便要好好為明天的事準備一番,我不想明天仍被賊人所乘!”“楊先生説得對!”林渺贊同道。

    蘇棄先是一怔,不明白林渺和楊叔何以對這事如此輕描淡寫,不只是蘇棄,便是白慶和其他的人也一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投向兩人。

    林渺嘆了口氣道:“大家都呆在這兒難道便可等到兇手自己來嗎?難道就可以讓白堂主活過來嗎?在這件事之上,我們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了,我們應該放下這已經發生的慘局,養精蓄鋭去應付另外的突發事件,只要在另外的事上贏回來,也不能算是滿盤皆輸,大家認為如何?”林渺此話一出,眾人不由得皆點頭默許,雖然心中悲痛難免,但也知道林渺的一片苦心,便連楊叔也暗贊。

    “把白堂主埋了吧。”楊叔傷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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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衞府便有人來翠微堂通知船隻已經準備好了。

    由於白慶、林渺一行只有十二人,因此並不需要特大的船,只一般的漁船便行了,而適合十二人座的船並不多,幸好衞府辦事效率極好,準備了兩艘不大不小的船,每隻船載十人沒什麼問題,事實上只需載上六人就可以了,而且每隻船上都備了乾糧之物,準備還是挺周到的。由此可以看出,衞府對湖陽世家的人確實很重視。

    竟陵附近,戰雲密佈,便是江邊也搭起了哨台,竟陵義軍的戒備極嚴,若非白慶諸人和衞家的身分都很特殊,根本就不能夠自由地出城,更別説想乘船而去了。

    白慶昨晚所説之話並不假,連江邊的漁船都已停運,不準往來於沔水兩岸,以防有敵軍乘船渡江,或有奸細出入,即使是衞家和白慶諸人,也得讓義軍檢查船艙,若有可疑人物,也會被抓起來。

    當然,楊叔諸人有義軍中的偏將趙勝罩着,並不會出亂子,這是昨日王常的吩咐,因此,趙勝對其多有照顧,而楊叔諸人便將不能裝船的戰馬送給義軍,也算是對王常的照顧稍作回報。

    這兩艘船上只能帶上四匹健馬,帶多了,船的空間不夠,而此刻江邊根本就沒有大船,即使有大船,十二人也不可能輕鬆操縱。是以,他們只好將多餘的戰馬捨棄了,本來還想到了竟陵,讓翠微堂的人帶路開船,可是此刻翠微堂根本就沒人,便連嚮導都要在竟陵花錢請,確讓楊叔諸人感到無奈,不過所幸的是楊叔知道避塵谷如何走,這也是楊叔此次隨隊的主要作用。

    十二人上船後,便往避塵谷方向而去。

    林渺、金田義、蘇棄及其中三名白府家將乘坐一船,而白慶、楊叔、鍾破虜等六人乘坐另一船。

    “魔宗的人會不會繼續追來呢?”蘇棄淡淡地向林渺問道。

    林渺散漫地揮了一下船槳,笑了笑道:“這個問題,只好去問魔宗的人了,我可答不上來。”金田義也笑了,放下手中的槳,此刻船隻順水而流,根本就無須操槳。

    江水流速極快,船體輕巧,速度倒也不慢,而且河面平闊,不用擔心暗礁之類的,這也使得船上眾人心神大松,而且這一路都將順水而行,極為省力,只須兩日時間就可進入雲夢澤深處,而這段時間也挺無聊。

    “對了,白堂主死前不是有些東西交到楊先生手中嗎?怎麼沒跟總管説呢?那又是些什麼東西呢?”金田義似乎突然記起了什麼似地道。

    林渺扭頭一看,白慶幾人的船在十餘丈之外,不由得吸了口氣道:“或許楊先生有他自己的原因吧,不過,遲早總會知道的。”“楊先生昨晚的表情好像很怪!”家將白才也插口道。

    林渺心頭一驚,忖道:“自己太粗心了,雖然白橫懷中有小冊子的事白慶不知道,但這些家將也有幾人知曉,要是白慶一問豈不是露了馬腳?”不過幸好當時那羣家將各忙各的事去了,只有金田義和蘇棄及自己在場,另外幾名家將並不知道。

    “那是因為白堂主之死,白才可不能亂説呀!”林渺提醒道。

    另外兩名家將在船尾操槳,並不知道前面四人的對話,是以並沒有插口。

    白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去船尾好了!”“剛才的話可不能亂説,若是惹出了麻煩,只怕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林渺叮囑道。

    “知道!我剛才什麼也沒有聽見!”白才滑頭地笑道,他對林渺倒很是尊敬,或許就是因為林渺一刀退敵,為他留下了一個極好的印象。

    白才説完,便退到船尾去了。

    此船長有二丈餘,寬近丈,倒也不小,雖有兩匹戰馬橫在中間,但卻並不擋路,這兩匹戰馬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並不懼乘船涉水,在船上,還極為安穩。

    “阿渺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蘇棄望着林渺,認真地道。

    林渺吸了口氣,扭頭望了望後方十餘丈外的另外一艘船,淡淡地道:“有些事情很難説,不知道反而會更輕鬆,知道結果只會是一種負擔,更非一件好事。”“多一個人承擔總比一個人獨自承擔要好些,難道阿渺不把我們當朋友當兄弟?”金田義反問道。

    林渺無奈地笑了笑,道:“只要你們願意,我自不介意向你們説。不過,這只是一個沒有結果的猜測,但當你們聽了之後,可要有承受壓力的準備哦。”蘇棄不由得捶了林渺一下,催道:“説就説,不要在這裏故弄玄虛!”“白堂主死的時候,總管不在房間裏。在你們追敵回來之前不到數十息的時候,他不知自哪裏跑出來,他説他出恭去了!”林渺突地肅然道,表情之上看不到半絲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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