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咬咬銀牙,凝眸林渺,久久對視後,肅然道:“別人會説我們是私奔,我爹和族中長老一定會派人到處追襲我們,更會殺了你,將我帶回府中!”林渺不由得笑了。
“你怕了嗎?”白玉蘭緊緊地逼視着林渺,反問道。
“你是指私奔還是怕被人追殺?”林渺也反問道。
“兩者都有。”白玉蘭道。
林渺笑得有些不屑,道:“我還從未怕過什麼,與玉蘭私奔,這簡直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沒有男人能夠拒絕玉蘭的提議。至於生死,更未放在我心上,我早已死過數次,又豈在乎多死這一次?”“你只是所有男人當中的一個?就只是因為無法拒絕我的提議嗎?”白玉蘭神色微冷,反問道。
“我是所有男人中的一個,但卻不是因為無法拒絕你的提議。而是因為,我喜歡你,我願意去為你做任何一切!”林渺雙手緊攫白玉蘭的雙肩,以一種極為沉緩的口吻認真地道。
白玉蘭不由得微微笑了,道:“我相信你!”“但是我仍希望玉蘭想清楚,因為你是在賭。在離開白家的一路之上,絕不可能是一帆風順,風餐露宿的苦頭你能夠忍受嗎?”林渺又問道。
“我不怕,我相信你不會讓我一個人吃苦,要吃苦也是我們一起,只要跟着你,我不在乎這些!”白玉蘭堅決地道。
林渺不由得苦笑,白玉蘭似乎心意已決,可是他卻有些糊塗,為什麼白玉蘭竟如此相信自己?居然這樣輕率地便與他私奔,難道愛情就這般容易改變一個人?
“為什麼玉蘭好像對林渺特別青睞?真讓我些糊塗,也使林渺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來報答玉蘭!”林渺終於忍不住問道。
“阿渺相信緣分嗎?”白玉蘭突地問道。
“我無法明白緣分何解,我也並沒有在意這些。難道玉蘭相信?”林渺答道。
“我相信,在見到阿渺前一天晚上的夢裏,我見到過你,那個夢我記得好清楚,也許你根本就不會相信,可那是事實。在第二天,我突然見到你時,我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你便是我夢中出現並給我幸福的人……”林渺不由得傻眼了,乾笑道:“我在前一天你的夢裏出現過?不會吧?”“我為什麼要騙你?在黑暗的天地裏,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尋找着什麼,可是天地間一片漆黑,只有冷風呼嘯,我感到好孤獨,好絕望,好害怕,可是在我苦苦找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正感到絕望之時,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電光,你竟從天而降,帶着光亮,將我自無邊的黑暗中救出,而且你渾身都似乎濕透……這個夢我永遠都記得,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淯水之中,我竟真的遇到了你,這是上天安排的一切。所以,我堅信自己的選擇絕不會錯!”林渺聽完這近乎荒誕的夢時,心中不知是喜是憂,他怎也不信這是真的,一個人真的會在夢中見到一個從未相見過的人嗎?可是白玉蘭有説謊的必要嗎?難道自己真的是上天派來拯救白玉蘭的人?他不由得頭大。他只覺得白玉蘭的夢很好笑,可是又不能笑,忖道:“玉蘭和晴兒兩人都怪怪的,一個居然相信夢境,一個居然説自己擁有超常的直覺,這豈不是古怪都聚到一起來了?”“也許你説我不該相信夢境,可是夢中之人的模樣竟和你有着驚人的相似,這又如何解釋?”白玉蘭反問道。
林渺不由得苦笑道:“這個我可是解釋不了,我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夢,玉蘭最好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好。”白玉蘭不由得笑了,似乎恢復了一些神氣道:“我已作好了心理準備,自你剛才出現在我的面前之時,我便已作好了準備。當他們説你在寒潭中失蹤之後,我就沒有睡過一次好覺,雖然晴兒堅信你仍活着,可是我卻無法放下心中的牽掛。這時,我才知道,你在我的生命之中竟然是那般重要。”林渺心中大為感動,不由得將白玉蘭擁得更緊些,肅然道:“那好,我保證要讓王賢應那小子落空,就算你爹真把你嫁過去,我也會在路上搶親,你只是我林渺的!”白玉蘭大喜,也將林渺擁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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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別開白玉蘭,他並不想白家人知道他仍活着回來了,至少,他覺得不宜在眼下就立刻將自己的身分暴露。
走下樓閣,小晴早在下面相候了甚久,林渺停住腳步,小晴也便靠了過去,神色極為不好。
“晴兒好像有什麼事極不高興?”林渺不由詫異地問道。
小晴點了點頭,拉過林渺走到屋檐之下,神色緊張地道:“我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我擔心主人會出事。”林渺一怔,先不明白小晴所説何人,但又立刻明悟,反問道:“你是説小姐的爹?”小晴沉重地點了點頭,道:“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好像突然之間感覺到主人會有危險,可是我卻不敢告訴小姐!”“主人此刻在什麼地方?”林渺不由得驚問道,他竟有些相信小晴的直覺。雖然他對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並不怎麼在意,但是小晴這麼一提,他彷彿也似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是以才會有此一問。
“他現在大概是在趕回湖陽的路上!”小晴皺着眉頭道。
林渺也皺了皺眉,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知道白善麟此刻究竟在什麼地方,便是明知白善麟有危險也只是愛莫能助,只得安慰道:“不要想得太多,主人身邊定有許多高手相護,不會有事的。”“邯鄲王公子到!”突然一聲高呼自朝陽閣外傳來。
林渺和小晴全都吃了一驚,林渺立刻明白來人定是王郎之子王賢應,卻沒想到剛剛聽説,他便來了。
“公子,公子……”朝陽閣外的家丁急呼道,顯然是王賢應已經不等通報,就闖了進來。
林渺想易容也來不及了,他可沒有秦復那轉瞬間變臉的本事。
“我要見玉蘭妹妹,誰敢攔我?”王賢應口氣極狂地道。
小晴大惱,急忙上前相阻,呼道:“王公子請留步,小姐正在休息,先等我通報一聲。”王賢應駐足,打量了小晴一眼,倒也不敢太狂,他似乎知道眼前這丫頭與白玉蘭的關係極為特別,但仍輕浮地笑了笑道:“好久未見,晴兒姐姐似乎更加年輕、漂亮了,嘿嘿……”林渺一聽,心中也暗罵:“媽的,也太露了點吧!老子在天和街耍流氓時也不會這麼狂!看來真如玉蘭所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小晴臉色頓變,白慶卻追了上來,吩咐道:“快去通知小姐!”小晴氣哼哼地轉身便上了樓,卻不忘向林渺望了一眼。
白慶也扭頭望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失聲呼道:“阿渺!”林渺知道沒有辦法再隱瞞身分,只好上前施禮道:“阿渺剛剛回來,還未來得及去見過總管,請總管見諒!”王賢應惑然不屑地打量着林渺,不知何以白慶會如此大驚小怪地呼喊這年輕人的名字。
白慶疾步上前扶住林渺,大喜道:“怎會怪你呢?只要你活着回來,我便心滿意足了,所有人都在為你擔心呀。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裏去了?來,快來見過王賢應王公子!”説完拉着林渺來到王賢應身前。
“林渺見過王公子,早聞王公子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林渺淡淡地道,語氣倒似乎極為恭敬。
王賢應先是對林渺不屑,可是隨後見白慶對其如此熱情,也不敢太過輕視。要知道白慶身為白府大總管,身分極尊,連他都對眼前這年輕人如此在意,那眼前之人絕不會簡單!而林渺這番話也頗為客氣,王賢應不由生出了幾分好感,卻不無得意地道:“不敢不敢。”“對了,阿渺見過小姐了嗎?”白慶問道。
林渺心頭一動,道:“還沒有,晴兒説小姐在休息,正要上去通報,總管和王公子便來了,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只是聽説總管這幾天太忙,便不欲先打擾總管。”“何用客氣?咱們都是自家人,怎説這樣的話?如果楊叔他們知道你回來了,定會喜瘋掉!”白慶爽朗地道,看不出半點作偽之態,倒使林渺心中大訝。
“小姐今天不想見外客,公子請回吧!”小晴此時已自樓上下來,淡淡地道。
王賢應大惱,搶步向樓上行去,質問道:“難道玉蘭連我也不見嗎?我千里迢迢來此,便是要與玉蘭一敍相思之苦,我一定要見她!”小晴伸手相阻,冷然道:“公子連如此一點小事都不能體諒和尊重小姐,難道也叫是相思嗎?那情意又何在呢?”王賢應一怔,不由得停步望了小晴一眼,倒被問得啞口無言。
“近來小姐的心情極為不好,只想一個人靜靜,想些問題,反正公子也不會立刻離開湖陽,待小姐想明白了,自然會與公子相敍,公子又何必急在一時而惹小姐更不開心呢?”小晴又道。
王賢應顯然難在口舌之上勝過小晴,不由得態度緩和了一些,裝作一副深情脈脈的樣子,乾笑一聲道:“是我太莽撞了,只是因對玉蘭的思念太過深切,這才差點衝撞了玉蘭。你去告訴小姐,賢應先退下了,待她心情好一些後,我再來看她。”林渺心中不由得暗笑,這王賢應確實如白玉蘭所説,一看便知是個不學無術之輩,難怪白鷹看不上眼。要知道湖陽世家乃書香門第,雖也習武,但多少帶着書卷儒雅之氣,白鷹自身也不僅是個大商家,更是一代大儒,自然是對王賢應看不眼了。
白慶也微微皺眉,但並沒怎麼在意,朝陽閣中的白府家將卻有些訝然了,剛才他們並沒有見到林渺進入朝陽閣,而且一直都盛傳林渺失蹤,但怎會又突然出現在這裏呢?不過,他們知道林渺不僅是白玉蘭身邊的大紅人,更深得已逝世的老太爺看重,連大總管也對其極為敬重,他們自不會再多言什麼。
“阿渺,晚上有空便到我那裏去,現在我要陪王公子出去走走。”白慶道。
林渺點點頭道:“好的,既然小姐休息,那我便去找找白才和楊叔他們好了。”王賢應望了望林渺,他仍不知道林渺在白府是什麼身分,居然如此受白慶看重,但自這些人的對話之中,他根本就聽不出什麼。不過,看這樣子,林渺似乎與白玉蘭極為親近,而他又覺得林渺極為不俗,不由得懷有些許的醋意。但是,他並不覺得眼前這個人會有多大的威脅,因為他與白玉蘭的婚事,只要沒有白鷹那塊絆腳石,便絕不會有問題,即使是白玉蘭自己也作不了主。是以,王賢應根本就不會擔心。
雖然王賢應是個不務正事的公子哥兒,但他對自己父親在北方的地位卻是非常清楚,這也是他驕傲的資本。即使是湖陽世家這樣的大家族,若想向北方發展,向黃河水域發展船運的話,就必須要他父親王郎撐腰。而北方黃河的漕運又是湖陽世家這百餘年來夢寐以求的發展方向,是以王賢應不愁白善麟和白家長老會不答應這門親事。對於他來説,也確實為白玉蘭的傾城之美着迷,恨不得馬上便可以將之娶回邯鄲。在白玉蘭面前,他甚至甘願放下架子,這是他對其他任何女人所沒有的。
林渺行出朝陽閣,金田義、蘇棄和白才全都來了,向白慶和王賢應行過禮之後,便拉着林渺奔出白府,也不顧白慶和眾白家家將詫異的眼神。
林渺回返白府,知道的人並不多,不可否認,唐子鄉白府的人並不都認識林渺,那是因為林渺在這裏住的時間並不長,雖得老太爺白鷹和小姐白玉蘭賞識,但只有白府中一些有身分的人知道,而林渺的才幹又惟白才等去過雲夢澤的數人知之甚祥。因此,林渺出入白府,有人相伴,也並沒多少人在意,有的甚至只當是普通的客人。因近日來,到湖陽世家的陌生客人極多,多是為白鷹奔喪送禮來的,也有許多人送來禮物卻不留在湖陽。當然,這也沒有人責怪,現在的時局太過動盪,説不定義軍什麼時候攻打湖陽,那時官兵和義軍激戰,只會使來參加喪宴之人遭池魚之殃。
林渺諸人剛走出府門,迎面便撞上數騎,一時走避不及,差點被戰馬踏於蹄下。
金田義、白才和蘇棄皆大怒,迅速退入門內,望着那些人到了大門口才大搖大擺地下馬,心中更氣,這些人居然敢在白府門前如此狂。
蘇棄正要開口,白才拉了他一下,小聲道:“是邯鄲王府的人。”蘇棄不由得把話又咽了回去,若是別人,蘇棄或許會還以顏色,但是邯鄲王府的人他卻不好得罪,只因為湖陽世家在這段時間有求於王郎,希望得到王郎之助共同對付魔宗大敵。因此,王家之人在湖陽世家表現得讓人看了極不順心,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架式,彷彿是湖陽世家一定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一般。
當然,這不是蘇棄隱而不發的原因,只是因為長老們吩咐過,絕對不可與王家的人鬧得不開心。
府門外的白家家丁直皺眉,王家的人似乎有些過分,不過,他們也莫可奈何,只能緘口不言。
有幾人立刻為王家人牽好戰馬,林渺也很自覺地讓到一邊,他並不覺得有必要與這羣無禮的人計較什麼,沒必要與之一般見識。
“你們都是湖陽世家的人嗎?”王家的十人正欲大步跨入府門內,突聽身後一聲冷喝,不由得都轉過身來。
“你們是什麼人?”湖陽世家守門的幾位家丁迎上去問道。
林渺這才發現在府門外多了三位一身黑袍、身形高瘦的漢子,臉上木無表情,陰沉而充滿死氣。
“我們是聖門使者,特來向湖陽世家傳書,限爾等在五日之內歸順我聖門,否則湖陽世家的命運便會像各地分堂一樣化為瓦爍!”為首一名面目特別陰鷙的漢子冷然道。
此話一出,門內外的眾人全都一怔,包括林渺和金田義諸人。
蘇棄正欲上前,突聞王家家將之中一人不屑地道:“好大的口氣,聖門是個什麼玩意兒?老子從來都未曾聽過,就憑你們幾個,去嚇唬毛頭孩子還差不多!”那三人並不生氣,依然是那種要死不活,冷然不露半絲表情。
“嗖……”那為首的黑衣人一抖手,自袖間射出一封書信,如一柄柳葉飛刀般直射向那説話的王家家將。
那家將也冷“哼”一聲,伸手便向那封書信抓去。
“哧……呀……”那名家將在抓住書信之際一聲慘叫,那書信便如利刃般切斷其大拇指,並準確之極地釘在他的咽喉之處。
所有人都怔住了,待回過神來之際,那名王家家將已“轟”然倒地,竟然氣絕身亡。
白府家丁都傻眼了,這聖門使者竟用一封書信就殺了王家家將,其功力之高簡直是駭人聽聞,他們都嚇傻了,一時之間竟都不敢妄動。
“這便是給你們湖陽世家主人的信,告訴白善麟或白鶴,若是超出五日,後果自負!”那黑衣人頭領説完轉身便走。
金田義回過神來,便要撲上。這三人不用説便知是魔宗的人,其功力之高只怕不會比遊幽遜色,但他們太狂了,竟欺到湖陽世家門口來了,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既是拼死也要留下這三人。
誰知林渺伸手輕帶,拽住金田義和蘇棄,小聲道:“別急!”王家家將似乎回過神來,對方如此輕鬆地便殺了他們的同伴,此刻又要走,在湖陽世家之人面前丟了如此面子,他們豈肯善罷甘休?
“想走?先把命留下!”王家剩下的九名家將如飛鶴般撲出,立刻將魔宗的三人圍在中間,一時殺意如酒。
“就憑你們幾個?給我讓路,我並不想再多殺你們幾個。”那為首的黑衣人冷殺地道,語氣之中有些許不屑,似乎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再動手。
王家家將更怒,低吼一聲,同時出招,他們也知道,眼前這三人的武功極為可怕,是以他們並不介意以多取勝。
白府家丁並未加入戰團,因為他們若加入,似乎是對王家家將有些不尊重,但卻在一旁小心戒備。當然,他們對王家家將那種狂傲不可一世的架式極為不滿,看看這些人出醜也不是一件壞事,何況一旁的金田義和蘇棄都沒有出手,他們自也沒有出手的必要。
守門的家丁,對林渺的印象也不差,因為當日林渺是護送白玉蘭安全抵達唐子鄉的功臣,而林渺去尋找天機神算之時,也是自此門出入,雖然那次行事是秘密進行,但是出門之時,這些人仍見過林渺,還驚見小姐白玉蘭和總管同行。因此,這些守門的家丁知道,林渺與金田義、蘇棄諸人一樣,都是府中身分不低的人物,只是他們還不知道林渺的名字。
在唐子鄉白府中,聽説過林渺的人並不少。林渺在竟陵擊退魔宗殺手,更在沔水之上殺得魔宗青月壇落花流水,以四人之力巧破對方三桅大船,擊殺魔宗好手數十人,更得以全身而返,這一切都足以讓湖陽世家的人興奮不已。
湖陽世家自與魔宗交手以來,在處處失利的情況下,林渺所取得的輝煌戰績足以讓湖陽世家欣慰,更是讓湖陽世家津津樂道。而林渺在雲夢澤中神乎其神伏鱷拖船的奇遇,更是這羣白府家丁做夢都不曾想過的。可是他們卻不能不信,因為作證者有從不會説多餘話的大總管白慶和白鷹身邊的紅人楊叔,連金田義這種從不輕易夸人的人也出言證實,這便讓人無法懷疑。
為林渺傳播得最多的是白才、白泉和柳丁,這三人在白府家將之中談起這段經歷,只讓每一位家將都驚羨不已,雖然都感到極為驚險,但似乎每個人都渴望再與林渺一起去經歷那種場面。尤其是白才,更受家將家丁們羨慕,居然能和林渺一起智破敵船,親歷那種別具一格的作戰場面。因此,關於林渺的這些事這些事確實在白府家將之中傳為佳話,只是見過林渺真面目的人不多,所以這些人尚未明白站在門前觀望的人中有林渺。
王家家將出手,九柄刀,自九個方位揮出,如一朵巨大的九瓣蓮花般璀璨地綻放。
蘇棄和金田義也都吃了一驚,忖道:“難怪王府的家將會這麼狂,看來還確實有一手,僅憑這配合默契的一刀,便知這羣人平時經過超級訓練,使之能融洽而協調地配合。只論單個實力,這劈出的刀花和氣勢,這九人也絕對不俗。可以看出,邯鄲王家能稱雄北方絕非僥倖,若換那三個魔宗的人是自己,蘇棄和金田義還真不知如何避開這絕殺的一刀,但眼前受圍攻的不是他們,而是那三名魔宗之人。
僅這三人便敢來湖陽世家門前下戰書,可見絕非庸俗之流,單憑這份膽量也夠讓人吃驚,何況剛才那一手飛信殺人的手法已足以證明其説話的分量。
刀花漸結,像是花瓣正舒捲的聖蓮,在陽光之下,泛着潔白而美麗的光彩,那三名魔宗之人眼要就要成為裹於花瓣之中的蓮蕊。
正在白家家丁以為戰局已定之際,在那朵巨蓮之間驀地亮起一團奇詭的厲芒,猶如電火破土而出,又若煙花四射,剎那之間,刀芒盡斂,彷彿全都捲入了這一抹詭異的亮彩之間。
金田義和蘇棄只感到割體的劍氣四散狂射,彷彿又看到了那日自天空炸散着火的烈酒,但是這團光亮比那種火光更為詭異,也更讓人心寒。
白府的家丁不由自主地以手掩目,似不堪這詭異光彩的刺激。待他們放下手之時,一切都已經平靜了,王家的家將揚刀而立,每個人都保持着同樣的姿態,靜如木雕。
那三名魔宗使者卻已緩步自包圍圈中踱過,悠閒得如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王家家將沒有再出手,像是根本就不曾看到這三人離去一般,眸子之中泛出一片悠悠的空洞,一陣輕風吹過,這九個圍成圈、動作一致的王家家將竟以相同的姿態,向後“轟”然倒下,每個人的額頭裂出一點血絲——他們竟然只是一具具失去了生命的屍體。傷口,便是那額角的一道血痕。
蘇棄和金田義都驚呆了,這九個人就這樣死了,他們甚至沒能看清魔宗三人是如何出手的。但在他們的感覺之中,這三人用的是劍,可是劍出自哪裏,又歸自哪裏,他們竟然一無所知!他們還從未見過如此詭異而快捷的劍。
一劍奪命,九名王家家將臨死之際居然連慘叫都不曾發生一聲,甚至保持着同一姿勢,同一步調,每一道劍痕都在額中、眉心之處,分毫不差,精準快捷得讓人咋舌。
白才的手心滲出了冷汗,他忘了要留下這三人,或許可以説,他已失去了要留下這三人的勇氣。金田義和蘇棄也一樣,那羣白府家丁亦全傻了,眼巴巴地望着魔宗三人離去,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看清三人出劍的,只有林渺。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得清楚之極,沒有一點遺漏,包括劍自袖間而出,再回到袖間,包括劍以怎樣的一種弧跡切入這九人的眉心……一切的一切,林渺都看得十分細緻,正因為他看得太過細緻,才會比金田義和蘇棄諸人更多一分憂慮。
好快的劍,好詭異的角度,在這之前,林渺看到的最好劍法是那已死於沼澤之中的劍使,可是這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劍法都比那劍使更為詭異,更為快捷狠辣。
林渺並不想留下這三人,便是殺了這三人也不會起到多大的作用,這只是代表魔宗之人的一部分。何況,他並不能留下這三個人。另外,他也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武功進境,保持着神秘,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是決定性的勝利。是以,他不想出手。
事實上,便是林渺出手也救不了王家九名家將的性命。
“你們快去通知總管和長老!”林渺向門口的幾名白府家丁極速吩咐道,説完,他大步向魔宗三人所行的方向趕去。
“阿渺,你要去哪裏?”白才一驚,忙問道。
“自然是去追尋那三人的下落,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林渺説話間,身形已在十丈開外。
蘇棄和金田義都訝然,林渺奔行的速度之快,便如鷹隼翱空,等他們欲説要同行之時,林渺已經消失在三十丈外的轉角處。
白府的家丁也傻眼了,林渺的速度迅如奔馬,竟在眨眼之間可行三十丈,他們卻不知道對方是誰。
蘇棄和金田義對視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內心的驚詫,這相別一個月的時間,林渺再出現在白府時,他們卻感到林渺更是高深莫測。
“好快的速度,阿渺的武功精進了許多!”白才不由得也脱口道。
“看來這一個月,他的確經歷了許多事!”蘇棄欣慰地道。對於林渺,他絕沒有嫉妒之心,有的,只是尊敬和愛護。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他感受到了許多,嚐到了戰鬥的快樂,感覺到了友情的可貴,更似乎尋找到了一顆坦誠的心。對於林渺的智慧和手段,他更是欽佩,雖然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但卻比有些人相處數十年來得更熱烈,更痛快一些。抑或可以説,在林渺的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和靈氣,使人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因此,無論林渺怎樣,他只會祝福。
金田義和蘇棄的心思一樣,因為他知道林渺對他們是真誠的。因此,他們願意為林渺做任何事。此刻,他們只會為林渺高興,就因為林渺這一個月來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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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白府門前殺了邯鄲王家的十名家將,這件事迅即使得整個白府沸騰了起來。
白府門外立刻圍了許多人,之中包括白府的五位長老和白慶,王賢應與他的另外一些家將自然也在其中。
看到死者,幾乎所有人都鎮住了,對方竟能以軟軟的一箋書信切斷王家家將的大拇指,而後勁仍能夠割斷他的喉嚨使其致命,其功力之高,手法之巧,實已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而對方僅只在瞬間便擊殺了王家的另外九名家將,連蘇棄都未能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招的,這樣的速度怎能不讓人驚駭?
死的雖只是王家的十名家將,但何嘗不是在向湖陽世家示威呢?也似乎是在演戲給湖陽世家看。
聖門與魔宗只是同一組織,湖陽世家的人對此並不陌生,魔宗內部的人員都稱自己為聖門,但對於他們的敵人則稱之為魔宗。這是一個很廣義的,不同於其它任何形式的教派幫會,它是由一些錯綜複雜的勢力組合而成,似乎遍佈了每一個行業。是以,湖陽世家並不稱之為魔教,而稱之為魔宗。
事實上,如果魔宗之人真的都有這般可怕,湖陽世家也只有認命一途了。但魔宗絕不會人人都如此厲害,這三個神秘的人物,一定都是魔宗之中極為厲害的角色,這是可以肯定的。
魔宗的口氣確實很狂,居然要湖陽世家也加入他們的組織,而且是五天之內作出決定,這正好是白鷹喪期之後的事。
在唐子鄉這塊彈丸之地,湖陽世家絕不允許魔宗之人如此猖狂,因此,湖陽世家立刻遣出百餘名家將四處搜尋那三名魔宗高手的下落,無論以怎樣的手段,他們都不會放過那三名囂張的人。
金田義和蘇棄無可奈何,他們知道,要在眼下湖陽世家中找到如那魔宗使者般的高手很難,除非是白善麟歸返或白鶴回來,眼下唐子鄉白府的人,連白慶也難是對方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之敵,五位長老單打獨鬥,只怕也佔不到絲毫便宜。
湖陽世家雖然擁有好手甚多,但是畢竟是靠商業起家。在武學之上,比之許多武學世家來説,仍顯不足,府中沒有絕世高手,這是湖陽世家的一大遺憾。
湖陽世家一向禮賢下士,這些年來也招攬了不少奇人異士,但是在湖陽世家之人的眼中,最重要的還是生意。因此,所招之人多為文士,在武學上極有成就的人並沒有,像金田義、蘇棄等人雖然武功不差,但遇上真正的高手卻是沒有用處。他們只不過是在江湖之中頗有俠名而已,而當湖陽世家在遇到有黑道之人劫貨之時,許多黑道的小賊還會給金田義和蘇棄一些面子,就因此,他們這才會受到湖陽世家的重視禮遇。
而金田義和蘇棄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江湖之中,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二流角色。
湖陽世家注重武學上的人才還是這兩年的事,那是因為魔宗的出現,使得白家深切地感受到,在亂世之中,文雖能經商治家,但卻無法保家拒敵,而像魔宗這樣不擇手段的強橫勢力,完全是以武力解決一切,與其理論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是以,湖陽世家這才提倡武風,但時日太短,根本就培養不出超水平的武學人才。而真正的高手,要麼隱居山野,要麼自起爐灶,趁天下大亂之時獨樹一幟,揭竿而起,諸如王鳳、王匡、王常等人就是如此,而琅邪的樊祟更有東海第一高手之稱,其手下三老無一不是絕世高手,這也是赤眉軍戰無不勝的根本原因。而湖陽世家雖富可敵國,但卻是外盛內虛,這實在是可悲。
眼下,若是要對付一支義軍,湖陽世家並不擔心,至少他們可以想出對策,但事實上他們所要對付的卻是神秘莫測、不擇手段的魔宗,湖陽世家有力卻難使出來,敵暗我明,打一開始便落在絕對的下風,這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唐子鄉雖不大,但是想要找出魔宗三大高手卻似乎並不容易,事實上誰都料到了結果。白家只是做個形式而已,以那三人的武功,既然敢來便不會怕被人搜尋,自會有脱身之計。
每一路白府家將歸返都是同樣的答案,並未找到那三人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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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白玉蘭久未成眠,窗外的月光透入,使得屋內多了幾分清雅。
白玉蘭在想林渺白天所説的話,在想着將要面對的事情。小晴喜歡林渺,她很清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私,不過,她並不介意小晴的介入,因為她們本就親如姐妹。不知為什麼,對於林渺,她有一種特別信賴的感覺,或者是因為那個夢,抑或也不是。
小晴知道小姐白玉蘭曾做過那個夢,白玉蘭的心思並不瞞小晴,因為自小兩人便是一起長大的玩伴,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只不過,小晴並沒有把白玉蘭的這個夢告訴林渺,或許是沒有必要,或許她不想……
白玉蘭心神恍惚,半夢半醒之際,驀地聽到一聲低悶的響聲在她的房中響起,她立刻驚醒,卻見一道人影已落在她的卧房之中。
白玉蘭大驚,彈身而起,正欲高呼,驀覺一隻大手緊捂住她的檀口,沉重的壓力又將她推回牀上。
“玉蘭,是我!”竟是林渺的聲音。
白玉蘭又驚又喜,卻不明白林渺怎地半夜跑到她的卧房中來,心中不由得突突亂跳。
林渺見白玉蘭沒有再掙扎,顯然已聽出了他的聲音,這才鬆手長長地吁了口氣,卻一下子軟坐在白玉蘭的榻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阿渺,你怎麼了?”白玉蘭感到事情有些不對,不由得急問道。
林渺半晌才搖了搖頭,苦笑道:“還死不了,只是捱了兩掌而已。”“你受傷了?”白玉蘭大驚而起,忙扶住林渺。
林渺點了點頭,卻又大口地喘了幾口氣,並未説話。
白玉蘭幾乎心神大亂,急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勢,你怎麼受傷了呢?是什麼人乾的?”“別點燈,不要驚動任何人!”林渺一把拉住白玉蘭,也急聲道。
“怎麼了?”白玉蘭不解。
林渺苦笑道:“我想,他們會追到這裏來的。”“他們?什麼人敢夜犯我白府!在這裏你還怕什麼人?”白玉蘭更為不解。
“是你三姑丈,他的掌好沉,若不是我逃得夠快,只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林渺似乎緩過了一口氣,説話也流暢了一些。
“三姑丈劉玄?他怎會傷你?你在什麼地方遇上了他?”白玉蘭再吃一驚,她怎也沒有料到傷林渺的人居然會是聖公劉玄。
“在他的船上。我追蹤那三個魔宗的使者,後來見那三人上了一艘三桅大船,於是我便跟了上去,也因此,遇上了你姑丈。那三個魔宗的使者竟稱他為聖護法,當我看到那個聖護法竟是你三姑丈之時,不由大吃一驚,也就讓他們發現了,我就只好落荒而逃。那三個傢伙的確很厲害,竟讓我左支右拙,而你姑丈也便給了我一掌!”説到這裏,林渺喘了口氣,苦笑接道:“虧幸他這一掌把我送到水中,否則只怕你見到的只是一具千瘡百孔的屍體了……咳咳……”“血……”月光之下,白玉蘭發現林渺竟咳出鮮血來,不由驚得心神大亂。
林渺用衣襟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道:“沒事,把地上的血洗乾淨,不要留下任何痕跡,這是淤血,咳出來就好了!”白玉蘭心中稍安,她倒沒有想到林渺傷得竟如此之重,道:“我去讓晴兒來!”“不要驚動她,她可能睡了。”林渺又道。
“那你怎麼辦?”“我只要調養幾天便不會有事。不過,我聽到了一個大秘密,你姑丈大概是不會放過我的。所以,他一直在追我,一路上有好幾次差點被他追上,幸虧我還有點小聰明,只是多捱了他一掌,不過這一掌還真不好受,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他應該追到府外了。”“什麼秘密?”“你姑丈身為魔宗的聖護法,這本身便是一個大秘密,而他們更要在路上暗算你爹,讓你叔祖做湖陽世家之主。這樣,你叔祖便會支持你姑丈的義軍,甚至是魔宗,其中內情我不甚清楚,但你叔祖似乎與你姑丈搭成了一個共同的協議。我本想再多聽一些,誰知被他們發現了行蹤。對了,你爹現在哪裏?”林渺急問道。
“什麼?他們要暗算我爹?!”白玉蘭驚得花容失色,失聲問道。
“不錯,若是你爹成了湖陽世家的主人,那他一定不會支持你姑丈,而你姑丈的妻子又是你叔祖的女兒,只要讓你叔祖當上了湖陽世家的主人,那麼,你叔祖又怎會不支持自己女婿的事業?到時,湖陽世家還不是劉玄的家?你爹一去,他們會立刻讓你遠嫁邯鄲,那湖陽世家就全是你叔祖的人了,即使你知道因果,也孤掌難鳴,他們這計謀不謂不毒!”林渺吸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