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之中,因為劉玄的到來,而且在宣佈林渺為魔宗奸細後,所有的戒備都加強了,是以沈青衣和杜茂兩人無功而返。
以沈青衣和杜茂的武功,出入白府不是太難,但若想在戒備森嚴的府內生擒王賢應卻是不可能的。僅只是王家的家將就讓他們有些頭大,而且白府院落太多,便是想找到王賢應的住處也不太容易。杜茂和沈青衣在沒有收穫之下,怕沈鐵林諸人在外久等了,這才退了出來。
篝火噼啪,林渺將這幾個月來的經歷簡略地講了一遍,但卻略過在雲夢澤中玄門的經歷。
沈鐵林諸人聽得都不由得大為唏噓,但也無可奈何。同時為林渺感到高興,也對梁心儀的死感到痛心。
“阿渺,不如你跟姐姐一起去北方好了,在那裏天高皇帝遠,什麼事情都是我們自己説了算,心情好了,牧馬塞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沈青衣提議道。
“是啊,既然湖陽世家都亂成這樣子了,他們也容不下你,就跟着我們一起牧馬塞外好了,那裏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也有找不到盡頭的沙漠,劫富濟貧,佔山為王,做什麼買賣都行!”杜茂抓住林渺的肩頭,豪氣干雲地道。
“你吳漢大哥此刻便在關東,我們已有了數百弟兄,到那裏去定能夠開創自己的天地,湖陽世家有什麼了不起,只要兄弟你樂意,我們也可以搞個什麼世家的,保證十年之內也會富可比及湖陽世家!”沈鐵林笑道。
“是呀,便是老哥我偷個次把兩次就可弄到十萬八萬的……”“誰跟你老盜一樣?”莽道不由得打斷樸巖久的話道。
“怎麼,你這臭牛鼻子看不起我樸巖久麼?有本事你去化緣也化個十萬八萬兩來着?”林渺不由大感好笑,但卻知道這些人都是一片好意,同時心頭一動,暗忖道:“如果我與玉蘭私奔,帶着她和晴兒直赴關東或塞外,誰還能夠找得到我們呢?”想到這兒,不由道:“我真想馬上就跟大家前往塞外,不過,我還有些事沒有辦好,等我辦好了這些事,便立刻去北方找沈大哥和沈姐姐,到時候再與眾位兄長馳騁關東好了。”杜茂望了望林渺,反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未了呀?”“我答應過琅邪鬼叟,要把這盒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送給樊祟,待這件事辦完,我就可以去找諸位兄長了。”林渺誠然道。
“對,答應人家的事不能不做,大丈夫一諾千金,方是我的好兄弟!”杜茂重重地拍了拍林渺的肩頭,欣然道。
“我現在要去弋陽會白善麟,提醒他注意魔宗之人的暗算,不能久留,便要與眾位告辭了。”“哦,那也好,這一路上你要小心了,若到了北方,記得去漁陽找我們,到了漁陽留下暗記,自然會有人帶你去找我們。”沈青衣叮囑道。
“乘我的馬去吧!”杜茂轉身去解下自己的坐騎,拉到林渺的身前道。
“如此不謝了!”林渺也不客氣地接過馬繮。
“呵,跟老哥我自然不用這麼客套,記得來漁陽找我們就是。”杜茂爽然道。
“一定!”林渺翻身上馬,扭頭向眾人揮了揮頭,高聲道。
沈青衣和杜茂諸人望着林渺和戰馬緩緩地沒入夜幕之中,不由心中充滿了一種異樣的感觸,他們也無法明白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觸。
樸巖久和崔健諸人也不由得相視無語,也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這相視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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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升起的時候,林渺已經到了天河口附近。這裏屬桐柏山腳下,越過桐柏山便到了信陽地界,不過林渺卻感到飢餓異常。
昨天整個下午都不曾吃東西,又跑了一個晚上,人疲馬困自是難免,林渺暗自後悔昨晚沒讓晴兒備些乾糧什麼的,不過此刻幸虧快到了天河口,到集市上去趕頓早飯還不是問題。
昨夜行了近兩百里路,這匹戰馬確實是極為能跑,幸虧這一段路雖無官道之暢通,但路途倒不是很陡。藉着月色,以林渺的眼力看路自不是問題,不過,過了天河口便全都是山路,這就有些不好走了。
當然,眼下天已大亮,山路險陡也無所謂了。
“夥計,再趕一會兒吧!”林渺在一個山崗上眺望遠處有炊煙升起的天河集,一夾馬腹,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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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口是一個不大的集子,只有幾十户人家,這裏並沒有什麼專門的酒樓之類的,即使有賣酒菜的,也是在農户家中。不過,在集子之上可以吃到最新鮮的野味,這一點絕不假,酒水也是農家自釀的,倒頗具一番農家風味。
林渺可不管這些,他只是想餵飽馬,填飽肚子好上路,至於金銀,他有的是。
玄門之中的大批寶藏雖然搬得差不多了,可是裏面零零落散下的一些金銀珠寶足夠任何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尤其是在密室之中的夜明珠,每一顆都可賣出萬兩以上的價格,而裏面竟有數十顆龍眼大的夜明珠,僅這些東西便足夠讓普通人活幾輩子都不愁吃穿了。既入寶穴,林渺自不會空手而歸,是以他身上現在最不缺的便是銀子。
林渺在集上買了兩套換洗衣服,一些乾糧,以及弓箭之類的,打了一個小包,他可不想再在路上挨餓受凍。
雖然天氣的冷熱對林渺並無影響,可飢餓卻是難以忍受的。
離開天河口已是日上三竿之時了,人馬俱飽,精神正旺,雖然昨夜他沒有休息,但這似乎並不影響林渺的精神狀態,他體內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儘管受了傷。
桐柏山脈延綿六百餘里,過了天河口,便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野,林渺走了百餘里山路,只見到過一位獵人,而這位獵人給他帶來的卻只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那便是到信陽必經之地的鐵雞嶺這些日子是一片危地,山路已被一幫強人所斷,過往的行人和客商沒人能夠逃出其手,盡皆被洗劫一空。
老獵人倒確實沒有説錯,林渺才到鐵雞嶺下,便差點掉進了陷馬坑。他當然不會聽老獵人的話調頭回去。
對於鐵雞嶺有山賊,林渺並不感到奇怪和驚訝。在這種民不聊生的年代,受不了朝廷盤剝,或是走投無路的人落草為寇,佔山為王的多不勝數,這個深在桐柏山中的鐵雞嶺上有山賊那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對於普通山賊,林渺可不曾放在心上,除非魔宗的高手追來。昨夜是仗着人多,才嚇退了那三名魔宗使者,否則只要那三人一氣強攻,他必會舊傷復發,那時恐怕惟有死路一條了,但是他命不該絕,在這種情況下,竟與沈鐵林相遇。
避過陷馬坑,戰馬有些不安地低嘶,林渺也帶緩繮繩,仔細打量了一下這裏的地形,還確實險要異常。
蒼松斜張,怪石橫空,路若盤腸亂繞,溝澗縱橫,蛇蟲出沒無常,遠山蕭蕭,眼前一座奇峯突起,如束翅仰首之雞對天長啼,難怪有鐵雞嶺之稱。
“嗖……”林渺正在打量着山勢,驀地斜飛出一支冷箭,倒讓他吃了一驚,伸手輕挑卻抓住了箭尾。
“來者何人?”一陣粗豪的喝聲自山坡之頂傳來,顯然山坡之上的人見林渺竟抓住了這支冷箭,也吃了一驚,這才現身開口問道。
林渺抬頭環望,卻見數十名嘍囉出現在山坡之上,有十幾張大弓已滿弦,箭在弦上,對準了他,而開口説話者卻是一位長相極橫、滿臉大鬍子的漢子,此人手執磨盤大的開山斧,立於一塊大石之上,叉腰橫目。
“我只是過路的,想向眾位借個道兒,也算是交個朋友如何?”林渺仰首抱拳,極為客氣地道。
“想借道?不難,我們這裏有個規矩,過道只須留下買路錢,便可以了。”那大鬍子漢子“哈哈……”一笑,朗聲道。
“哦,閣下要多少呢?若是不多,就當是交個朋友好了!”林渺倒覺得這羣人也怪可憐的,雖然是山賊,卻一個個衣衫襤褸,穿得破破爛爛,現在都已是冬天了,山裏頭更是特別冷一些,有幾人衣衫太單薄,凍得直抖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這些人是迫不得已才會來此佔山為寇,這才有此一説。
林渺的話倒讓山坡之上的幾十名嘍囉傻了,那名頭目也怔了一下,他們沒有料到林渺這般鎮定,而且如此好説話。
“哦,你有多少錢?”那大鬍子漢子仔細打量了林渺一眼,反問道。
“給你一百兩夠不夠?”林渺笑着問道。
“啊……”山頭上的眾山賊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只看林渺的穿着並不像有錢之人,只是跨下之馬倒還神駿,而且他們哪見過一個被劫之人主動提出送他們一百兩銀子的?要知道,一百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平時劫了那些過往的商客,最多也不過七八十兩,有百餘兩銀子的是少之又少,幾乎一年都難得碰到一個。當然,這也是因為這裏山路太過荒僻之故。
這時自山坡上又出現了兩條大漢,來到那大鬍子身邊輕輕耳語了幾句,那大鬍子驀地喝道:“小子,本大爺要你身上所有的銀子!若是你乖乖將之獻出來,本大爺可免你一死,若是心情好,你的馬也給你留下,小子,你決定吧!”林渺不由有些微惱,叱道:“貪得無厭,這對你們沒有好處,如果你們以為可以對付得了我,那就來把銀子拿去吧!”説話間策馬便向山坡上馳去。
那大鬍子臉色微變,他身邊的兩名大漢卻喝道:“小子,你若執意要找死,那就休怪大爺不客氣了!給我放箭!”“嗖嗖……”十餘支勁箭飛奔向林渺和戰馬!
林渺不由得笑了,這些箭矢在他的眼裏根本就算不了什麼,這羣山賊遇上他還不知進退,確實算是倒黴了。
“啪啪……”林渺馬鞭疾揮,便像是在水中撿木料一般,空中的箭矢彷彿全找到了目標——直向馬鞭撞來。
山坡之上的眾嘍囉都吃了一驚,但他們還沒來得及上第二支箭時,林渺的身子已若蒼鷹般在虛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坡頂,而那匹戰馬依然正衝向山坡。
“就憑你們?不知天高地厚!”林渺冷叱道。
“兄弟們,給我上!”那大鬍子也大大地吃了一驚,林渺竟然如此厲害,這近十丈的空間一掠而過,像鳥一樣,而剛才擊落那些怒箭,也讓他心頭髮寒,是以立刻呼喝嘍囉們攻擊。
林渺並不出兵刃,反而把馬鞭向腰間一插,屈指成勾,腳下如行雲流水般向那大鬍子逼去。雙手遇人抓人,遇兵刃抓兵刃,凡觸其手或近其身三尺者,皆如草人一般被拋了出去,這羣嘍囉絲毫不頂用,沒有一個攻上來的人能夠站着作第二輪攻擊,只嚇得剩下的人全都退到一邊,不敢出手。
在林渺與那大鬍子三人之間沒有一個人擋路,要麼在地上呻吟,要麼驚恐地在一旁望着林渺。
“大爺劈了你!”大鬍子終於受不了林渺那種沉重目光的逼視,雙手揮斧,飛劈而下,斧大力沉,倒也頗有氣勢。
林渺淡淡笑了笑,悠然退了一步。
“轟……”第一斧劈得石屑亂飛,但卻落空了,“呼……”巨斧又橫劈過來,林渺再避,“呼……”巨斧攻勢再變。
那大鬍子的變招倒還真怪,力道渾猛,斧招直接而連貫,但是連劈了三十多招卻沒占上林渺的衣邊。
“你還不夠,你們三人一起上吧!”林渺向那一邊立着的兩人淡然道。
“老子一個足夠,何須他們相助?”大鬍子大怒,斧招再變,如暴風驟雨一般,氣勢更烈,眾嘍囉不由得皆大聲叫好。
林渺笑了,這大鬍子倒也真犟,不過也真有些本事。當然,他根本就不會在意,拖了這麼久,他只不過是想看看這些人有什麼能耐而已。
“叮……”林渺伸指疾彈,準確地擊在斧面上。
大鬍子身子一震,斧勢微滯,他只感到一股極熱之氣自斧身竄入體內,使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該結束了!”大鬍子微退一步之時,林渺手臂長舒,冷然道。
大鬍子剛想揮斧斜切,斷掉林渺手臂之時,可是林渺的手已經鉗住了他的手腕。林渺的手比他的思想還要快。
“喳……”大鬍子一聲慘哼,手臂脱臼,手腕彷彿折斷了一般,巨斧竟落在林渺手中,不僅如此,巨斧更打了一個美麗的旋,刃口輕巧地落到大鬍子的脖子之上。
大鬍子眼睛一閉,暗忖:“這回死定了!”可是等了半晌,只覺得脖子涼涼的,腦袋似乎仍長在脖子上,不由得睜開眼來,正對着林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服不服?”林渺淡然問道。
大鬍子臉色很難看,林渺的武功確實深不可測,他根本就沒法相比。他也知道,剛才林渺是故意留手,否則他早就敗了。
“有什麼不服的,要殺就殺,要是我鐵鬍子皺半下眉頭,就不是好漢!”那大鬍子冷然道,語調中沒有半分畏怯之色。
“大爺手下留情!”一旁的兩名漢子不由得大急,忙呼道。
“老二、老三,有什麼好求的?我鐵鬍子自佔山那一天起,便知道有這麼一天,我殺了別人,今天別人來殺我這也公平,要殺便殺吧!”鐵鬍子一挺脖子,向那兩人叱道。
“大哥!”那兩名漢子蹙然呼道。
林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鐵鬍子怒道。
林渺更樂,將手中巨斧移開,笑道:“好漢子,我喜歡,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殺人。”説完把斧柄又塞到鐵鬍子手中。
鐵鬍子和眾嘍囉不由得大愕,鐵鬍子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皆愕然地望着林渺。
“大家同是為了混飯吃,兵刃相見只是不得已而為之,佔山為賊,落草為寇,大概也不是諸位所希望的,大家也是為生活所迫。不過,日後還望各位別亂殺無辜為好,既劫財便不要傷命。”林渺説到這裏,自懷中掏出兩大錠金子,拉過鐵鬍子左手,放上去,道:“這裏是五十兩金子,便當是交個朋友,拿去給你的兄弟們添些過冬的衣物,剩下的就充作給他們造幾間小屋吧。”“啊……”鐵鬍子大愕,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他都懷疑林渺是不是瘋了,把他打敗了,還給他五十兩金子,這便像是在做夢一般。
所有山賊們都傻了,五十兩金子等於幾百兩銀子,這麼多銀子可買到十幾車衣物,買糧也可買近千擔。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説,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可是,現在林渺居然會白白給他們,他們真的懷疑這人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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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公在湖陽世家!”劉秀的眉頭微舒,但劉寅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劉寅看上去比劉秀魁梧、健壯,肩寬背厚,挺拔如山嶽;臉龐寬厚,給人以穩重厚直、不怒自威之感,尤其在其皺眉之際,彷彿給人一種極度深思,頗有憂國憂民之態。
相較於劉寅,劉秀便顯得纖長而清秀一些。
劉寅不説話,便可讓人感覺到其氣度寬宏,智計深沉,絕沒有人懷疑是經不起大風大浪之人,而他成為劉家的代表人物,並不是僥倖所致。
長兄如父,劉秀最敬重之人便是劉寅,事實上,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以這位大哥為榜樣。劉寅比他整整大了十五歲,在世俗風霜的侵蝕下,劉寅有着比鐵還堅的心志,更懂得如何把握時機。是以,他起事了。
劉寅的身邊不乏優秀人才,對一切,他都能坦然,可是今天他卻皺眉了。
劉寅很少皺眉,劉嘉最清楚,他比劉秀還明白這位大堂兄的為人,是以,他也感到極度訝然。不過,劉寅心中的事,只要他自己不願説出來,任誰也猜不透,包括劉嘉和劉秀。
“大哥覺得事有不妥嗎?”劉嘉訝然問道。
劉寅仍未説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劉秀。
“只要平林、新市兩路義軍願意與我們結合,其他的應該都不是問題。”劉秀髮表自己的意見道。
“問題並不是在於這裏!”劉寅突然出聲道,同時向廳內的親衞戰士低喝道:“你們先出去,喚福叔來!”劉秀一怔,不明白劉寅何以突地小題大做起來,一時之間,廳中只剩下他、劉嘉、劉寅以及劉寅府上的總管強叔四人。
“大哥覺得聖公會有問題嗎?”劉秀反問道。
“他此去湖陽世家自然沒什麼不對,白鷹老太爺去世,論理我們也得去弔喪,不過,因軍務不能分身,聖公身為白家姑爺自當去一趟,只是我總覺得白老太爺死得有些古怪。據我所知,白鷹老太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老當益壯,怎會突然暴病而亡呢?這之中便夾雜着一些不可忽略的問題。”劉寅悠然道。
“那也只是湖陽世家的事,與我們又有何關係呢?”劉嘉訝然問道。
“強叔,你把近日所得消息重述一遍。”劉寅淡然吩咐道。
強叔自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輕輕地攤開,眯眼道:“地皇三年四月,綠林軍瘟疫,兵士死傷過半,聖公向族中府庫支出白銀二十萬兩,而自其府下撥出三十萬兩,合計五十萬兩,支援綠林軍,而使義軍得以轉移。同月,聖公加入綠林軍,與陳牧相合,得綠林軍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成為平林軍。五月,聖公又向府庫支出十萬兩白銀,並私自向淮陽七叔購戰馬五百騎,兵刃萬件,糧五十車。同月,聖公又收到戰船五艘,卻為一批神秘人所送。據查,此戰船為湖陽世家大船所改裝,而送船者卻並非湖陽世家之人。平林軍收到戰船之時,下江兵也收到以聖公名義所增的五艘三桅戰船,而後也便是靠這些戰船破竟陵……”“慢,你説有人以聖公的名義送戰船給下江兵?”劉秀訝然問道。
“不錯,所有消息都是得自最可靠的兄弟。”總管強叔肅然道。
“聖公若是購船,我們怎會不知?”劉嘉也訝然。
“是的,劉家與湖陽世家同走鹽運,規定船隻不可私購私售,必須向湖陽世家問過之後才能決定,除非特別情況!”劉寅淡然道。
“聖公為何要向七叔購糧與兵刃?他怎也應該問問三哥才對呀。”劉嘉又道。
“強叔,繼續念!”劉寅沒答,只是又吩咐道。
“聖公在六月、七月之中分別遊説了劉森、劉永、老五。七叔劉成似乎與聖公關係極為密切,幫其遊説眾位長者。八月,聖公於燕子樓中議事,后王鳳、王匡又收到以聖公名義而送的糧草五百車。可據我所知,聖公各地糧庫並無這麼多存糧,這些糧草與七月湖陽世家漕運所失之數幾乎吻合……”強叔一氣唸完那本冊子之上的記載,剛好劉福也已趕來。
劉寅望了愣神的劉秀和劉嘉一眼,悠然吸了口氣道:“聖公此次去湖陽世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只是在尋求支持,白太爺一死,幾乎可以肯定,他能得到湖陽世家的支持。”頓了頓,劉寅又接道:“這些年來,他在湖陽世家中安插了不少人物,或許湖陽世家一無所知,但這一切卻瞞不過我。小時候,他便是一個攻於心計、野心極大的人,這次若是他取得湖陽世家的支持,其勢力必定蓋過我們,那族中的幾位長叔只怕會偏向他,力促他成為劉家之主了。”“那我們要不要等着先看看湖陽世家的動靜,再作決定要不要與他們合兵呢?”劉嘉問道。
“合兵之事刻不容緩,只有合兵才能快速出擊,不至於使戰士們的熱情冷淡下去。不管如何,合兵關係到大局問題,不可因私人問題而怠誤大局!”劉寅肅然道。
“我們是不是太安逸了,總覺得幾位族叔都極力支持我們這一方,與他們之間的感情卻生疏了一些,我們也應該常與眾位族叔聯絡才對。”劉秀微責道。
“大哥生性耿直,不喜歡這種逢場作戲的手段,這也是沒有辦法。”劉嘉無可奈何地道。
“如果族叔們真的要支持他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將來無論是他還是我成了劉家之主,只要這個天下是劉家的也足以慰藉先祖之靈了!”劉寅吸了一口氣,又道:“不過,我總覺得,在聖公的背後,除了劉家、湖陽世家之外,似乎還有另一股力量在支持他,而許多事情都是這股力量在為聖公操持——那船、那糧便全都是由這股力量操辦。而聯繫湖陽世家發生的事,這股力量與湖陽世家近來所遇的神秘強敵魔宗一定有着密切的聯繫,我只是擔心我的猜測會成為事實!”劉寅嘆了口氣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白老太爺的去逝豈不是很有可能與聖公有關了?”劉秀吃了一驚,問道。
“這個無法斷定,但願不是這樣!”劉寅説着扭頭向老僕劉福道:“福叔,把我們置於各地的產業賬目全部都備兩份!”劉福一怔,笑道:“我明白大公子的意思!”“賬目備兩份又是何意?”劉嘉不解。
劉秀不由得眼放異光,笑道:“大哥妙策!”旋又轉頭向劉嘉笑道:“一份給別人看,而另一份則是留給自己用了。”劉嘉頓悟,與劉強對望了一眼,不由得相視而笑。
“即使是對自家人,我們也不能輕鬆大意,唉……這些年來三叔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沒有他在,這個家族都似乎沒有了主心骨,各自為政,如果真是這樣,將來的亂子只怕會多得讓人頭大!”劉寅不由得嘆道。
劉秀神色也一黯,他知道劉寅的感受,事實上,如果三叔劉正還在的話,此刻也不只是他們零星的起事了,以三叔劉正在族中的地位,只要振臂一呼,各地劉家宗室無不跟着響應。可是在十餘年前,當劉秀仍在長安遊學之際,劉正突然失蹤,從此再無消息,劉家四處派人打聽卻無結果。劉家眾宗族之人不相信劉正死了,因為以劉正的武功,天下幾乎沒有人可以殺得了他。
當年劉崇討伐王莽,便是劉正説服東郡太守翟義自東郡興兵策應,劉正義弟趙朋、霍鴻也起兵響應,雖然最終被王莽鎮壓了,但劉崇戰死後,劉正便成了劉家最有威望之人,同時因其武功超絕,更是劉家的榜樣,只是那次起事之後,劉正受傷極重,於是閉關五年。
閉關再出之時,王莽卻已登基篡漢。劉正氣恨交加,殺入皇宮,三進三出,只讓王莽幾乎嚇昏。劉正一怒之下,雖未能殺了王莽,但卻將那禍亂朝綱,害得劉家失去江山的王太后(也便是王莽的姑母王政君)氣死宮中。後來,劉正回到南陽,召集族人安排了劉家之事便從此失蹤。
當年便是王莽也極懼劉正,而劉家宗親包括河間王、濟陰侯等劉室宗親對劉正的話都不敢不聽,只是劉正從來都無心政事,是以從未參政。後來劉正一失蹤,劉家宗室許多都各自為政,雖對南陽宗親有些照應,但大都享於安樂,不思進取,難成大器。惟在族人之中有威望一些的便是劉秀七叔淮陽侯劉其,只是此人受王莽所忌,日子並不好過。另外便是沛郡太守劉森,梁王劉永。
劉寅和劉玄並無官職,但卻在年輕一輩中最富進取心,年輕之時便聲名遠播,極受劉正喜愛。是以,他們二人在劉家宗族的地位也極高,頗得長輩的支持。
可是眼下,劉寅和劉玄皆起兵,且又要合兵一處,兩人在軍中的地位,卻要看劉家宗族對誰的支持更大一些了。
“大哥,若合兵,便要進軍北上,我想去把鶯鶯接到舂陵。”劉秀突然道。
劉寅一怔,旋又笑了起來,道:“兄弟你終於開竅了,那太好了,我也想見見鶯鶯究竟有何魅力,竟讓我這眼高於頂的兄弟如此動心!”劉秀俊臉一紅,悻悻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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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並不在意這羣人的目光,鬆手躍上馬背,淡然道:“後會有期!”鐵鬍子諸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高呼:“請留步!”林渺帶住馬兒,扭頭反問道:“還有什麼事嗎?”“請問閣下高姓大名?”鐵鬍子誠懇地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卻並沒想隱瞞自己的名字,淡然道:“林渺。”“林渺?”鐵鬍子唸了一遍,他身邊的兩名大漢不由得搶前幾步,來到林渺馬前,單膝跪倒道:“如果林大俠不棄,請留下來做我們的龍頭可好?我想,鐵雞嶺上的兩百餘兄弟一定非常高興的。”鐵鬍子一聽,也搶上幾步來到林渺的馬前,誠懇地道:“是啊,大俠便做我們的龍頭好了,如今世上這麼亂,而大俠身負這麼好的武功,不如也領着我們反了,創一番事業豈不是更好?”林渺一聽樂了,指着自己的鼻尖反問道:“我?”“當然是,我們都是誠心誠意的!”那羣嘍囉兵也奔了過來。
“這可不行,我還有事!”林渺見這些人都是認真的,不由得搖了搖頭道。
“我們可以等大俠辦好了事再回來呀!”鐵鬍子懇然道。
林渺心中暗想:“媽的,要是有這麼一羣嘍囉兵,至少也算多一些幫手,只要真能讓這些人聽話,至少不是一件壞事,自己到哪裏都只是一個人的話,也確實悶得慌,倒不如做個便宜龍頭,説不準真有用得着這些人的一天呢。”思及此處,扭頭沉聲問道:“你們真的想要我做你們的龍頭?”“當然是真的!”眾山賊一聽林渺的話風有轉機,不由得大喜,都點頭道。
“你們一共有多少人?”林渺又問道。
“我們共有兩百三十多人,還有百餘名兄弟在寨子裏。”鐵鬍子道。
“那好,你們便在這裏等我幾天,我去弋陽辦完事就來找你們!但你們得答應我,不可以濫傷無辜,劫財可以殺人卻少來,事情不可做絕!”林渺沉聲道。
鐵鬍子諸人一聽皆大喜,齊聲道:“一切聽龍頭的吩咐,不殺人就不殺人!”林渺心裏也感到大為爽快,雖然這些人只是一羣普通的山賊,但在做許多事時至少不用自己親自出手了。
“我這裏有顆寶珠,你們差人去信陽賣了,可值幾千兩銀子,便買些東西來裝備一下自己,多餘的存着,等我歸返!”林渺説話間自懷中掏出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拋給鐵鬍子,淡然道。
鐵鬍子和眾人眼都直了,哪裏見過如此寶珠?不過,鐵鬍子和那兩個頭目雖然吃驚,卻知道這是林渺對他們的極大信任,否則的話,怎會把這麼值錢的寶貝讓他們去換,而不怕他們佔為己有呢?
“鐵鬍子一切聽從龍頭的吩咐,這便去信陽!”鐵鬍子小心地揣好寶珠,一抑脖子認真地道。
“很好,那我走了!你們回去交代一下。”林渺淡然道。
眾嘍囉全傻眼了,林渺出手之大方,幾乎讓他們咋舌,哪有這一甩手便是五十兩黃金,又是值幾千兩銀子的寶物?有這幾千兩銀子,全寨的兄弟這一年都不用愁了,一時之間他們根本就不清楚林渺的身分,擁有那麼好的武功,又擁有那麼多的金銀珍寶,而且是那麼年輕,這樣的人究竟會是一個什麼身分呢?
而聽林渺所説的話,做事的方式又不像個富家子弟,彬彬有禮而不驕不躁,沒有一點漠視一切的傲態。
鐵鬍子諸人目送着林渺遠去,心情久久都無法平靜。他們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遇上了一個怎樣的人物,完全無可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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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陽城,並不大,因桐柏山和大別山兩大山脈阻住了其南北的通道,使得陸路極不方便,而且又不如弋陽旁鄰淮水。
自信陽至淮水,要乘快騎行半日,因此信陽的水陸兩路都不發達,這也便註定了信陽並無多大的戰略地位。
也許正因為信陽不具戰略地位,才使得這裏得以偏安,戰火併未燒至此處,雖四方烽煙俱起,但這裏的一切依然照舊。
平橋集是信陽最大的集市,甚至比信陽城內還要熱鬧,因為平橋集上許多行業官府根本管不了,三教九流之人皆彙集於此,少了官府的剝削,這裏自然要繁榮得多。而在城內,則是完全屬於官府的地方,誰敢鬧事?城門一閉,來個甕中捉鱉,除非你有足夠造反的實力,但在平橋集上,就不用有這種擔心。
近來四方民亂,使得信陽知縣也寒了膽,不敢太過張狂,對於有些事情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可不想自己眼下的安樂被這羣已經快無法無天的刁民一把火給燒了,這也便成了平橋集比信陽城內繁華的原因。
當然,在平橋集上官府管得少了,但並不代表就很安寧,相反,這裏更亂一些,僅僅只是減了一些重税而已。
平橋集其實也是一個不大的小鎮,但這裏卻成了信陽周圍各村落交易的聚集地。
林渺來到平橋集已是黃昏,他並不想再繼續前行,他擔心若是白善麟自弋陽趕回,這段時間也應該趕到信陽了,若是他盲目地前行,只怕會錯過。因此,他要在平橋集打尖住宿。
平橋集實是幾條街,四面都有入口,四周並無高牆相圍,只是以木柵欄自四面圈起,這些只是防止虎狼等野獸襲入村落之中。
“嗨,客爺,要住店嗎?”林渺牽馬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突地自身邊傳來一個聲音。
林渺扭頭,卻是一旁徠風客棧中的店小二。
“有上等客房嗎?”林渺扭頭問道。
“有,怎會沒有呢?”那小二一聽林渺有住店的打算,不由得喜笑顏開,熱情地上前牽過林渺的馬。
林渺也懶得在意,反正要住店,哪裏都一樣,吩咐道:“用上好的豆料餵我的馬。”“沒問題,客爺你先裏邊請!”那店小二將馬兒交給另一名小二,領着林渺進了店房之中。
徠風客棧還不算小,堂內空闊,一樓為酒店,二樓才是客房所在。
“掌櫃,有住店的客爺!要最好的上房!”店小二和掌櫃打了個招呼。
“有!有!帶客爺到第三間客房!”掌櫃吩咐着一臉堆笑地道。
“客爺,你請跟我來!”店小二客氣地領着林渺向那木板樓梯上行去。
林渺正欲行上,抬頭之際,卻見一拄着枴杖的瘸子自樓上緩步而下。
店小二也愕了一下,他似不知道這瘸子是何時上樓的,不過,這瘸子衣着光鮮,戴着牛耳皮帽,不似乞丐,店小二可不敢亂得罪人。
“爺,您小心點。”店小二見那瘸子晃晃悠悠的,不由擔心地伸手去扶道。
那瘸子見店小二伸手來扶,竟伸手一撥,口中冷喝道:“多事!”店小二像觸電般,身子竟一下子自樓梯上摔了下來,林渺伸手忙將之扶住。
店小二嚇得臉色都白了,若不是林渺剛好在樓梯之下扶住他,只怕要摔個頭破血流,店小二是又驚又氣,他一片好心,對方不僅不領情,還這樣對他,怎叫他不氣?
客棧中喝酒的人全都扭過頭來觀望,那瘸子卻若無其事地自樓上緩步踱下,一走一拐,倒像一隻老鴨子。
林渺覺得這瘸子怪怪的,不過他也不想多惹事,拉着店小二讓開一條道。
瘸子卻在林渺身前立了一下,又向那店小二瞪了一眼,陰陰地道:“別以為你瘸爺走路不穩,你小子有兩條腿也不比我行,下次小心點!”店小二嚇得退了一步,這瘸子雖衣着光鮮,但面容卻極為猙獰,説出這陰狠的話時更顯得猙獰可怖,像是一頭欲擇人而噬的野狼,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更是讓人無法忘懷。
林渺也愕然,這瘸子確實是醜,而且脾氣似乎特別古怪,但也挺好玩,讓店小二這麼丟醜,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一隻腿比別人走得更穩當,這犟脾氣倒有趣,他不由得仔細打量了這瘸子一眼,這人給人印象倒極為深刻,一根棗木拐,顯是經過精工細刻而成,顯得極為沉重而粗實。
拐身有龍紋雕刻,頗為精緻,而整個拐身顯是用一根粗木完成,無任何拼接痕跡,可顯出這個瘸子並不是個潦倒之人,而讓林渺驚訝的是拐頭似乎有些微微的紅色,似有點點鮮血。不過,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分辨。
瘸子見許多人都望着他,他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那些觀望的人連忙收回目光,不敢與之對視,見如此情景,瘸子才冷哼一聲,一搖一擺地行出了客棧的大門。
店小二望着瘸子的背影小聲地詛咒了幾句,他實在是氣得夠嗆。
“阿虎,那位瘸爺是什麼時候上樓的?”掌櫃的也回過神來,不由得奇問道。
店小二一臉不高興地回答道:“我哪裏知道?”掌櫃的眉頭一皺,自語道:“奇怪,這位瘸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就沒記憶呢?”林渺也感到有趣,掌櫃、小二連這麼一個大活人是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
“客爺,你跟我來吧!”店小二領着林渺便向樓上行去,對剛才發生的事,他只好是自認倒黴了。
“謝謝客爺剛才扶我一把!”“小事!”林渺淡然道。
上得樓來,林渺便嗅到一陣濃濃的血腥味,不由得頓了頓。
店小二見林渺一頓,不由訝問道:“怎麼了客爺?”“你們這裏怎麼有這麼濃的血腥味?”林渺問道。
“血腥味?”店小二一聽,不由得笑道:“客爺真會開玩笑,怎麼會呢?”林渺臭子觸動了一下,驀地想起那瘸子的枴杖上的血跡,不由得指向二號房道:“你去裏面看看!”店小二將信將疑地敲了敲二號房門。
林渺微微皺眉,他並不想管什麼閒事,不過,倒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這只是和他隔壁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