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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監截囚

    第七章都統府內的守衞不是太森嚴,因為府中並沒有住什麼特別重要的人物。自上任都統孔森死了之後,新來這裏的大人物們認為這都統府不太吉利,而且又有很多地方被火給燒了,顯得有些殘破,這才使得有身分地位的人不願意到這裏居住,若不是這裏面有宛城最大的天牢,只怕這裏連守衞也沒有。

    不過,天牢所在之處的守衞卻極為森嚴,而且天牢之中機關重重,若沒人引路,想進出和越獄,那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幾乎是沒有這種機會。

    “天監大人早!”天牢外的守衞恭敬地呼道,在天牢之中,天監是最有權威的。

    “還不給我開門?”天監有些不耐煩地吩咐道。

    獄卒忙不跌地開門,他們一向知道這個天監大人的脾氣並不好,要是門開遲了的話,説不定就要捱打了。

    “帶本監去天虎寨亂賊的囚室,明天,這幾個人都要開刀問斬,現在給他們送最後一頓斷頭飯!”天監傲然地吩咐道。

    “是,可是大人,斷頭飯不是前一天晚上嗎……?”“少囉嗦,難道本監不知道嗎?可這犯人力氣大,功夫好,怎能讓他赴法場前吃飽喝足了長力氣?快帶路!”天監火道。

    “是!”那獄卒恍然,心道:“天監大人想得到真周到,現在讓他吃了斷頭飯,明天赴法場,還要經過十幾個時辰,那時已餓得沒有力氣了,想鬧事也是不可能了,這還真是個保險的方法!”監獄極暗,兩名獄卒在前面帶路,天監居中,大搖大擺地走着,身後則是一名提着酒菜的兵衞。幾人七扭八拐地行入天牢深處幾有一里路,才到了又一座鐵門前。

    “天監大人到,開門!”兩名持着火把的獄卒向守在鐵門內的另外兩名獄卒喊道。

    那兩名獄卒聽説天監到,趕忙中規中矩地行了禮之後,打開鐵門。

    “好,你們兩個留在門口!”天監向帶路的獄卒吩咐道。

    “是!”天監與送飯的兵衞大步步入大鐵門之內,冷然道:“帶我去陳通的囚室!”“是!”兩名獄卒不敢違抗,乖乖地在前帶路。

    陳通的囚室確與鐵門之外的囚室不同,四面全是石頭,連門都是石制的,沒有半點光亮透入,倒有種腐臭的味道飄了出來。

    “開門!把這斷頭酒和飯菜送進去!”天監向兩名獄卒吩咐道。

    兩獄卒聽説是送斷頭酒,不再懷疑,忙打開了鐵門,但在開門之際,卻只覺肩上一麻,便完全失去了知覺,軟軟地倒於地上。

    “吱吖……”送酒菜的兵衞忙推開大石門,低聲向裏呼道:“二哥……”“誰?”囚室之中傳來一個蒼啞的聲音。

    “是小弟遷憶!我們來救你了!”“啊,是四弟!”囚室之中傳出一陣鐵鐐的聲音。

    “快點,把這兩人的衣服剝下!”天監的聲音突地一變,卻是林渺。

    “兵衞”立刻意識到,迅速扒下兩名獄卒的衣服,點亮火把,將獄卒拖到囚室之中。

    陳通的神形有些憔悴。

    “快,把鬍子剃了!”林渺向陳通吩咐道。

    刑遷憶迅速打開陳通手上和腳上的鐵鐐。

    “他是誰?”陳通見林渺極為眼生,而且又命他剃鬍子,不由得問道。

    “他是小弟的朋友,要將你易容成獄卒,二哥快動手吧!”刑遷憶解釋道。

    “啊……”陳通一怔,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頓時大喜。

    ……

    林渺領着陳通和刑遷憶有驚無險地走出大牢的鐵門,雖然出來時多了一個人,但是他此時是天監,誰敢説什麼?何況,這個人只不過是一個獄卒而已。

    天牢鐵門之外是李霸和幾名來自天虎寨的兄弟,但此時他們都是身着軍裝,見到林渺諸人行了出來,頓時大喜,都欲圍上來問好,但卻被林渺的目光制止了。

    “備馬!”林渺沉聲吩咐道。

    李霸忙牽過來時林渺的座騎,這些人當中,也只有林渺一人騎馬,餘者皆相護左右,相伴而出,以顯示天監地位的與眾不同。

    “大人請走好!”一名獄卒在林渺等人走時還阿臾地問了聲好。

    “要小心看守,這兩天不允許任何人探監,違者定當重罰,可知道?”林渺上了馬還回來煞有其事地叮囑道。

    “是!”那獄卒誠惶誠恐地應道。

    ……

    幾人快到都統府門口之時,林渺突然低低叫了聲:“不好,真的天監來了,小心準備!”林渺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那個該死的天監遲不來,早不來,竟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來了。但值得慶幸的是,至少陳通此刻已經出了天牢。

    “什麼人?”真天監遠遠地便見有人敢騎着高頭大馬大模大樣地行於都統府中,但他並沒有看清此刻林渺的面貌,是以他手下的幾名親衞高聲呼道。

    林渺向李霸諸人打了個眼色,一帶馬繮衝向天監的駕前,大喝道:“你們都瞎了眼嗎?連本官都不認識!”林渺這突如其來的大喝,倒讓天監那一干人全都愣住了,更讓他們愣住的卻是林渺此時的面容。

    那羣天監的親衞一呆,都脱口呼道:“天監大人!”但頓時又意識到什麼,不由得扭頭向自己身邊的天監望去,一時傻了。

    天監也傻眼了,他都懷疑自己是在照鏡子,但卻又知道這絕不是在照鏡子。

    “你,你是什麼人?居然敢仿扮本官!”天監氣得指着林渺,又驚又怒地喝問道。

    “你又是什麼人?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假冒本官!”林渺不僅不驚,反而質問道。隨即又向身後的李霸諸人一揮手,吩咐道:“給我將這個大膽的狂徒拿下,本官要親自拷問!”天監更是又怒又驚,對方居然比他還狂,居然敢先下令擒拿他。

    天監的親衞們也都有些糊塗了,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們幾個大膽奴才,難道連本座都不認識了嗎?還不將你們身邊的逆賊拿下?!”林渺向天監的親衞們大喝。

    那十餘名親衞都怔住了,在不知道該如何才好時,李霸諸人已如一陣旋風般衝了過來,帶着強大的殺機。

    “還不與本官擒下這大膽狂徒?”天監這時才回過神來,怒叱道。

    附近的官兵也都糊塗了,有幾個跑了過來,但是卻不知道幫哪一方才好,因為他們根本就分不清兩個天監,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李霸、刑遷憶諸人的刀沉力猛,皆為高手,這些親衞雖然人數佔優,但卻並不能佔到多大的優勢。

    林渺知道自己也該出手了,大喝一聲,一夾馬腹,向天監衝去。自得勝鈎上摘下長槍,抖出一朵斗大的槍花,有如下山的猛虎。

    天監再驚,他只覺得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機將他緊緊罩住,而且殺機如潮水一般向他奔湧而至。壓力,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他不由得暗忖:“好厲害的對手!”“保護天監大人!”親衞們也感到了來自這杆長槍之上的強大殺機,皆大驚地護住天監的戰馬。

    一旁都統府的戰士傻眼了,他們根本就不敢插手,害怕打錯了人,那麼,他們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們膽敢擋本官擒敵,簡直是找死!”林渺故意大喝,手中長槍一晃,巨大的槍花幻成千萬點槍影,彷彿是暴風疾雨一般,罩向那羣擋道的親衞們。

    “呀……”那羣親衞如何能擋林渺的槍招?幾乎沒有人能夠擋住第二槍,要麼便是兵刃被擊飛,要麼便是被挑翻或是被槍桿擊昏。

    “嗨……”天監已經不能不出手,他的手下根本就沒有絲毫作用,至少對林渺的槍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可不想死,是以摘下馬上的大戟橫揮而出。

    “當……”槍戟相錯,兩匹戰馬也交錯而開,天監的雙臂被震得發麻,幾乎脱手扔掉了大戟,但林渺錯馬之際,長槍倒刺而回,速度快極,更靈活得讓人心驚。

    天監欲回戟已是不及,只好伏於馬背,但這一槍卻挑開了他背上的衣衫,只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再帶馬繮,他心中卻在發涼,此時他怎會不明白眼前的對手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本官拿下他?”天監向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都騎戰士喝道。

    都騎戰士被這一喝,忙向林渺圍去,但林渺也怒喝道:“你們這羣大膽奴才,要造反嗎?敢對本官無禮,還不將那大膽狂徒拿下!”説話間又催馬向天監攻去。

    都騎戰士被林渺這一喝也弄糊塗了,又都停在那兒不敢進攻。

    那邊的李霸和刑遷憶諸人幾乎在暗中笑破了肚皮,但他們卻不敢在這裏太過停留,故意與那羣親衞邊戰邊向門口退。事實上,他們完全可以立刻幹掉這幾人快速逃走,但那樣林渺便立刻穿綁了,是以他們不敢太急躁。

    李霸和陳通都不知道林渺的真實身分,但覺此人氣勢如山,自然地露出一種強大的霸氣,尤其是在其立馬橫槍之時,仿有一種君臨天下、不可一世的豪氣,使他們心生感激之下,也心生欽佩和仰慕。

    天監大急,欲掏令牌,但林渺根本就不給他機會,長槍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更別説分神去掏令牌了。

    “下馬!”林渺的長槍再狂挑而出,口中暴喝。

    天監的身手絕不弱,長戟自手中射出,身子竟自馬背之上翻落,但卻並未跌倒。

    林渺一驚,沒料到天監居然棄戟下馬,當撥開大戟之時,天監已躍出兩丈開外。

    “本官令符在此,你們沒長眼睛嗎?還不將他們拿下!”天監棄戟下馬,竟是為了掏出令符。

    林渺暗叫不好,向李霸諸人喝道:“你們先走!”那些都騎軍戰士見到令符,頓時分清了敵我,哪敢再猶豫?不由得大呼:“拿下他們!”李霸諸人再不猶豫,此時他們已經只距大門口幾丈之遙,擊退那幾名天監親衞,奔向大門。

    大門口的都統府的護衞出手欲阻,但如何能擋住李霸等高手的衝擊?

    “駕……”幾人剛到門口,門外立刻衝來一輛飛馳的馬車,車伕低喝:“上車!”李霸大喜,他自然知道是接應之人,忙送陳通上車。

    車伕再不遲疑,驅鞭狂馳,也不等其他人上車,更不理會府中的林渺。

    林渺見已經不用再遊戲,不由得一陣“哈哈……”大笑,道:“來吧,讓你們嚐嚐我的厲害!”説話間,策馬如風般衝向都騎戰士的合圍之勢中,長槍有若灑落的漫天星雨,自千萬個角度飛灑而下。

    槍馬所過之處,無人能近,也無人能再立起。這些人之中幾乎沒有人可以讓林渺的槍和馬停留半刻,刃觸槍,刃飛;人觸槍,人亡,其氣勢如錢江怒潮,山呼海嘯一般,只殺得官兵們心膽俱寒,不敢直迎其鋒,見林渺殺來,都一個個抱頭鼠竄。

    天監大人一看林渺直追他而來,也嚇壞了,吼道:“放箭!放箭!”而他自己則向府中有建築之處逃去。

    林渺見這些人只是抱頭鼠竄的份,也便打馬長笑地衝出府門。

    這些都騎府中站崗的官兵並沒有人攜帶弓箭,想找弓箭放箭也是不可能。

    “嗚……嗚……”都騎府中官兵見攔不住敵人,只好鳴號求救。

    城中頓時人人驚悚,還以為義軍破城了,一片慌亂。

    林渺暗叫不妙,他衝出都統府,那輛馬車早便已不見蹤影,李霸諸人斷後,使追兵根本就無法去追陳通。

    “你們先走,這裏我來!”林渺挺槍破入數十名官兵羣中。

    官兵如退潮一般都駭然而退,沒人敢迎林渺之鋒。

    李霸諸人見林渺如此神勇,雖然為林渺擔心,但是卻明白,若再不走的話,滿城的官兵都會圍過來,那時想走也走不了,只得迅速按擬定的計劃撤走。

    官兵欲追,但林渺一人立馬橫槍於街心,沒人能夠自其槍下穿過,這數十名官兵還不夠他打。

    事實上這都統府中有百餘名官兵,但是在天牢之內便佔了一大半,因為在整個都統府中,天牢是最重要的,而外面發生的這些,天牢內根本不知道,便是聽到號角之聲趕出來,也不會這麼快。

    林渺並不戀戰,見李霸諸人已走出視線之外,撥馬便向長街的另一端衝去。

    官兵們想追又怕追,只有遠遠地掉在後面裝腔作勢地喊着,根本就不敢追近。其實他們何嘗不明白,憑他們這所剩的十幾個可戰之人還不夠打,是以哪敢惹怒對方?

    林渺馳出數十丈,便聽前方蹄聲大作,腳步聲一片,立刻明白是城中的守軍聞號角之聲趕來,忙一帶馬繮拐入一道衚衕之中。

    街上行人紛紛躲回家中,也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大隊官兵追入衚衕之時,林渺早就到了另一條街,但是此刻似乎四處都是官兵,幾乎是避之難及。不過,林渺並不害怕,宛城是他土生土長的地方,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裏的地形,他完全有把握在正常情況下襬脱追兵。

    當然,事情總會有意外,而這個意外,卻還是被林渺給遇上了。

    拐過幾道衚衕,眼看就可以甩開追兵,但是便在衚衕口悠然橫着一匹渾身雪白的戰馬,馬背之人橫戟而坐,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意,竟使林渺的座騎驚得止步。

    “梁丘賜!”林渺輕呼了一聲,他沒想到梁丘賜竟會在這裏等他,不僅突然而且意外,可是他有些不明白,梁丘賜怎會預知他要行走的路線呢?

    “還不摘下你的面具嗎?”梁丘賜緩緩抬起頭,目光之中充盈着一股冷冽的殺機,便像這呼呼吹過的北風。

    天意甚寒,冷風自衚衕口吹入,有種淒冷的味道。

    “哼!”林渺不屑回答,也沒有必要回答,不管在他面前的是什麼人,他都必須闖過去,否則,他在宛城所花的精力就會血本無歸了。是以,他想都沒想就夾馬向梁丘賜狂衝而去。

    梁丘賜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訝然,同時也有些不屑,他訝然只是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敢向他進攻,不屑之意亦是出於此因,但很快他的不屑變成了驚訝。

    林渺的槍限於馬速太慢,無驚人之勢,但卻有驚人之氣,彷彿在槍頭凝聚了一團狂旋的氣流,有形有質,槍不再是槍,而是無堅不摧的巨杵,帶着無與倫比的衝擊力卷着呼嘯的厲風直奔梁丘賜的馬和人。

    在這窄小的衚衕之中,長兵刃並沒有什麼優勢,在馬上交手,所有的花招都是多餘的,惟一的真理便是“狹道相逢勇者勝”!

    林渺便是看出了此點,是以他毫無花巧地出擊。

    梁丘賜根本就沒有迴避的餘地,冷哼聲中揮戟狂攪,但驀地卻發現那刺至面門的槍影竟是虛招,槍頭折向他座下的戰馬,快捷無倫,整杆槍便像是一根軟鞭,隨心所欲地改變攻擊方位。

    梁丘賜頓時知道自己小看了對手的狡猾,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兩匹戰馬都在衝刺,而在此時對方轉換槍尖所刺的方向,那便等於讓自己的長戟刺入對方的胸膛,以戰馬換取對方的性命,他並不虧。

    “去死吧!”梁丘賜不再顧及座下的戰馬,長戟直搗而出。

    “你上當了!”林渺大笑之際,戰馬微側,長槍換到左手標射而出,而右手之上亮起一抹美麗而耀眼的弧跡。

    “當……”梁丘賜的長戟竟然被撥開,林渺側過的身子自戟杆下滑過,右手之中是一柄古樸而厚重的大刀。

    “呀……”梁丘賜心神被刀芒所引,卻感腳下一陣劇痛!原來那杆射出的長槍並未射中戰馬,而是自馬腹掠過,刺入梁丘賜跨於馬背上的腿中。

    “喳……”更讓梁丘賜驚駭的是,他的大戟竟在林渺自戟身劃過的刀鋒之下斷成兩截。

    “轟……”兩匹戰馬馬身錯過,林渺腳下橫掃,直奔梁丘賜的腰腹。

    “砰……”梁丘賜所剩的一截戟柄在百忙之中擋住林渺這要命的一腳。

    林渺慘哼一聲,他沒料到梁丘賜在這種情況下尚能夠反應如此靈敏,在吃痛之下,他刀背一翻,重重地拍在梁丘賜的肩頭。

    梁丘賜幾乎被拍到馬下去了,但這條衚衕本不寬,現在兩馬並行,更沒有多餘的空間,梁丘賜伸手撐住側面的牆,忍痛倒揮戟柄。

    兩馬相錯,林渺也來不及變招,一切都只是在電光石火間發生。

    “砰……”戟柄橫擊在林渺的後背之上,但所幸的是其手臂受傷在先,最多也只有三成力道,但也讓林渺痛得慘哼一聲。

    “希聿聿……”林渺大惱,反手揮刀,卻因兩馬錯身,刀無法碰着梁丘賜,卻將梁丘賜的馬股劈開。

    戰馬慘嘶翻倒,也把梁丘賜自馬上摔下,那杆長槍因穿過馬繮刺入梁丘賜的大腿之中,這一栽下馬,幾乎把梁丘賜的肉都給扒下一層,痛得他冷汗直冒。

    “再見了,我的梁大將軍!”林渺不想戀戰,如果此刻他回頭,定可殺了梁丘賜,但是那樣勢必會讓追兵追至,那時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就很難説了,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事實上,林渺能夠闖過樑丘賜這一關,多少存在着些許的僥倖。梁丘賜的輕敵也是一個原因,同時梁丘賜沒料到林渺如此狡猾,以及林渺那切金斷玉的龍騰刀,這便使得林渺僥倖闖過了這一關。但由於空間太小,兩大高手只能短兵相接,又被馬背限制,因此兩人幾乎是以硬碰硬、兩敗俱傷的打法,只不過林渺佔兵刃優勢和狡計得逞,使梁丘賜的傷勢要重一些,否則的話,只怕他還很難闖過樑丘賜把關的衚衕口了。

    不過,林渺背部和腿上都受了些傷,雖然並無大礙,卻也夠他受的,梁丘賜受傷後的力道仍大得驚人,幾乎擊碎了他的腿骨,幸虧此刻尚有馬匹代步,他現在只要再穿過一條大街便可安全脱身了。

    梁丘賜自然無力再追,連戰馬都被劈死了,哪還有什麼作為?

    “大膽狂徒,還不給本將軍下馬受縛!”林渺剛奔入大街之上,自對面快馳出一騎戰馬,一羣都騎衞也奔了過來,更傳來一聲大喝。

    林渺心中暗暗叫苦,這奔來之人竟是淯陽慘敗的屬正,此刻想調馬頭而走已是不可能了,若再自那條衚衕繞回,更是不通。但事已至此,他根本就沒有後退的餘地,惟有硬着頭皮大喝:“擋我者死!”“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給本將軍拿下!”屬正手中大槍一揮,身邊的近百名都騎衞立刻蜂擁而上。

    林渺無奈,揮刀大開殺戒,但這一刻人數眾多,步騎交雜,更有幾名偏將的武功不俗,林渺雖然不懼,但要闖出重圍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長街之上的百姓早已躲避一空,只有少數人偷眼自窗子外望。

    龍騰刀雖鋒利,但卻太短,護人可以,卻難護戰馬,戰馬很快便受了幾處輕傷。林渺微急,奪過一杆大戟,還刀入鞘,指東劃西,左衝右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

    官兵雖然人多,但是卻無法再靠近林渺的戰馬,竟被林渺硬生生地劈開一條血路,那些人慾以大盾相阻,但大盾在林渺的大戟之下全然無效,被劈裂或是擊碎,戰馬一錯而過,直迎屬正。

    屬正也微微吃驚這個敵人的可怕,這一百多都騎衞竟不能困住他。他知道,自己必須出手。

    “屬正,看你的了!”林渺喝道,同時大戟以最為直接的方式直奔向屬正,借座騎的疾衝之力,大戟在空中越行越疾,勢若奔雷。

    “啊……”屬正幾乎沒有思考的餘地,林渺這一戟來勢太疾太沉,如果他選擇避讓的話,那麼林渺的戰馬將與他錯身而過,而他想再調馬回身追擊的話,至少會錯後五個馬位,很有可能讓對方溜掉。是以,他不能不全力迎擊。

    “轟……”槍戟相擊,屬正的鑌鐵大槍幾乎被砸彎,雙手震得發麻。

    林渺手中的大戟應聲而折,兩人座騎皆被震得倒退兩步,打橫而出。

    “好深厚的力道!”林渺暗忖。

    屬正的驚駭也不小,他一向以神力稱著,可是眼下所遇的人,內勁之強有如爆發的火山,連他這杆鑌鐵大槍都差點砸彎了,怎叫他不驚?

    林渺抖手射出戟杆,八尺戟杆有如一支巨箭,帶着奔雷之聲直射屬正的心窩,而他的身子也在同時自馬背上彈起,雙手揮刀,如經天長虹一般,劃破虛空,帶着鋭嘯,若彗星一般的鋒芒直襲向屬正。

    屬正吃驚,林渺的反應速度和身形之快都讓他驚駭,不問可知,對方的每一擊都藴含着足以致命的殺機,而連環的攻勢更讓屬正也有些頭痛。

    林渺的戰馬立刻被都騎衞斬殺。

    屬正也踏蹬躍起,鑌鐵大槍有如出水之蛟,整個人化成一抹幻影,射向林渺。

    林渺並不陌生屬正這一擊,那日他便親眼見到屬正憑這超霸的一槍,破開義軍的高手突圍而出,而今天,屬正卻用這樣一槍來對付自己,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痛苦。

    “噹噹……”兩道人影在虛空之中如兩隻戲飛的鳥,在剎那之間變換了數十個方位,刀槍擦出的火花若漫天的螢火。

    林渺剎那間劈出一百七十八刀,但卻無法佔到絲毫便宜,只因他的腿和背部早已負了輕傷,雖然與那羣官兵交手毫無影響,但與屬正這樣的高手交鋒,卻使其無法擁有平日的靈活。

    不過,屬正絕不好過,雖然他也還擊了一百多槍,但是到後來,幾乎被林渺那暴風驟雨般的攻勢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後因力竭又落回地面。

    林渺的身子卻借力彈上一屋面之上,他不是不想再追擊屬正,而是他一口氣也轉不過來,若非借屬正鑌鐵大槍的反彈之力,只怕他又會落入都騎衞的包圍之中,陷於苦戰之局了。

    “嗖嗖……”林渺落上屋面,頓時迎來一陣亂箭,弓弦齊響,又有一隊官兵趕了過來。

    林渺心中叫苦不迭,哪裏還敢戀戰?自屋頂上向另一條街狂掠而去。

    “別讓他跑了!”屬正大驚,策馬向另一條街繞去,四面的官兵此刻似乎也都發現了林渺的位置,都向這個方向圍來,有的爬上屋頂攔截。當然,這些人根本就沒用,只有地上的弩箭對林渺有影響,不過,林渺很機敏地專揀高檐奔行,使地下的弓箭手找不準他的位置。

    屬正的行動也極為利落,在林渺欲躍過大街之時,他已經策馬趕至,馬未至,他已自馬背之上衝天而起,直襲躍空的林渺。

    林渺大感頭痛,這個傢伙似乎一定要置他於死地才肯甘心,但他也拿這個傢伙沒辦法,心忖:“早知道老子在淯陽時將這混蛋給宰了,那就不用惹今日這一通麻煩了。”可想歸想,仍得面對現實才是正理。

    屬正的攻勢極猛,而自另一方趕至這條大街的官兵也如潮般湧來,如果林渺落入長街之中,那結果只有一個——苦戰!

    林渺想想都覺得頭皮發緊,卻無法不去面對屬正。

    “當……”林渺的刀劈在屬正的槍尖之上,強大無比的衝擊力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身體,使他如一隻放飛的風箏般倒升三丈,再斜斜落向屋頂。

    “嗖……”一輪箭雨在林渺最不想來的時候來了,硬接屬正這全力一擊,他已幾乎力竭,哪還能完全擋開這一輪箭雨?

    “噗……”林渺落上屋頂,但肩頭卻中了一箭,幾乎要踉蹌自屋頂上跌了下去,但仍強行穩住身子,向屋脊的另一端翻過。

    “你已是窮途末路了!還想走?”屬正見林渺肩頭受傷,頓時大喜,這個對手頑強得讓他有點受不了,他也明白,對方的功力不會比自己遜色,若是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他敗陣的可能性極大,但如果對方有傷在身的話,情況又是另一回事,是以他躍離馬背,尾追林渺而去。

    屬正一上屋頂,驀覺腳底傳出一股強大的氣浪,整個瓦面狂暴而起,一道鋭利無堅不摧的劍氣自下射出。

    屬正大吃一驚,駭然暴退,但覺碎瓦如刀,割體生痛,而自瓦礫之中射出一抹亮若經虹般的光彩。

    “呀……”屬正長槍怒刺而出,雖然事發突然,但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死去,是以他拼盡全力而出。

    “鏘……”一聲清脆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屬正只覺手上一輕,鑌鐵大槍的槍頭竟被那一抹亮彩斬斷,而數尺長的劍芒依然掠向他的咽喉。

    屬正驚駭若死,自己的鐵槍居然被對方一斬即斷,這是他做夢也沒有料到的,駭然之下,幾乎避無可避,惟有如中箭的飛鳥般一頭向街上栽落,雖然如此太過狼狽,但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劍芒掠過,斷去屬正的頭盔和幾縷頭髮,卻已驚得屬正冷汗直冒。

    劍手並未繼續追襲,而是拂袖,屋頂的瓦礫如暴風雨一般狂射而出,直襲向趕來欲張弓搭箭的官兵。

    眾官兵正欲放箭,卻覺眼前一暗,瓦礫便已擊中了他們的面門和身體,痛得他們一陣慘哼,哪裏還能再放箭?

    屬正落地,駭然抬頭,卻只見到一道綠影躍天而去。他一直都不曾看見過對方的面目,但卻嗅到了一股異香,他知道,對方是個女人,一個可怕的女人。

    “當……”那削落的頭盔墜地發出一聲脆響,而那幾縷頭髮則自他的視線中緩緩飄下,但那神秘劍手已經蹤跡全無,像是一個奇怪的夢。若非滿地呻吟的官兵,屬正還真以為這只是一個夢。

    半晌才記起了什麼,喝道:“快給我追!”但是屬正自己卻也愣住了,這柄跟隨了他數十年的鑌鐵大槍竟然被人就這樣毀於一旦,他心中恨,但又無可奈何,對方的劍法實在太可怕了。不過,在他看到手中半截槍桿之時,則更驚,他發現手中半截槍桿之上竟佈滿了刀痕,有深有淺。

    頓時,屬正明白,槍斷之因並非全因那柄詭異的劍,更是因為林渺的刀,他與林渺硬擊一百多刀,這些刀痕是林渺留下的。當然,他並不知那被他追擊的人就是林渺,但卻對那柄可傷他槍的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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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自然感受到了身後的異樣,但是他卻沒有興趣留下來看個究竟,在這種時候,自然是逃命要緊,因為若是他被擒,後果只會讓數百人為他所累,而這卻是絕不想看到的。

    事實上今天他仍失算了,宛城之中的警戒遠遠比他想象的要森嚴,這畢竟不是棘陽,也不是淯陽。他沒想到,只那一個號角便完全調動了城內所有的防衞,連屬正和梁丘賜都出馬了,而且整個城內官兵的調動也出奇地協調,這便讓他連想脱身的機會也沒有了,最初的計劃也似乎難以施行。

    “走這邊!”林渺正奔躍於屋頂,驀聞身邊響起了一聲輕語,淡而柔和,不由得吃驚地扭頭,卻發現一道綠影劃過,向左側躍去,禁不住大喜,脱口低呼:“怡雪!”來人正是無憂林的傳人怡雪,林渺哪想到居然在這要命的時候來了這位救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歡欣。

    怡雪依然深紗垂面,但卻扭頭向林渺投以淺笑道:“你這人也真大膽,居然敢以一人之力決戰宛城!”林渺知道怡雪是取笑他,但他又豈會在意?欣喜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你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我嗎?傻瓜,別説了,快跟我來吧!”説話間一拉林渺,加速飛馳。

    林渺自然明白,論身法,怡雪比他要強,況且自己是傷疲之身,只好由怡雪帶着他飛奔了,至於去哪裏,已經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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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亂子似乎極大,四處都是搜捕疑犯的兇手,不僅有人劫獄了,更連梁丘賜將軍也受了傷。

    軍方不僅損失了近百名官兵,傷者也近百,但卻一個兇手都不曾抓到。

    最沒有顏面的仍是屬正,自淯陽敗退宛城,現在與梁丘賜共同負責城內的安全,但卻又發生了這種事,損兵折將不説,還讓他的兵刃也為敵所斷,他只是有苦自知。

    在這種非常時期,城中卻鬧出了這等事,於是眾説紛紜,有的認為是義軍的奸細混入了城中,有的則認為城中藏有劉秀的餘黨,這非常時刻欲裏應外合破宛城。

    事實上,嚴尤讓梁丘賜和屬正這兩位大將軍負責城內的安全,也是怕昔日劉秀離開宛城之時留下了餘黨。因此,城內的安全也是絕對重要的,但是他沒有料到,只那麼幾個人便鬧得宛城雞犬不寧,連梁丘賜和屬正這樣的高手也弄得灰頭土臉。而更讓人好笑的是,對方是什麼身分,仍一無所知,只是知道對方化妝成天監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進出天牢,這幾乎使軍方顏面丟盡,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過,這個在宛城搗亂的神秘人物受了傷,這是官兵惟一的收穫,可是,想在宛城之中搜捕這神秘敵人及其黨羽,確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至少,到目前為止尚沒有這羣人的半點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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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通酒樓外,一切如常,雖然官兵四處搜尋,也找到了這裏,但是卻並無收穫,又由於虎頭幫地頭上的關係,官兵也不怎麼搗亂,但是大通酒樓內的許多人卻在擔心。

    林渺依然沒有回來,到處都盛傳那奸細與大將軍梁丘賜和屬正大戰,更在成千數百官兵之中勇不可擋,可是為什麼林渺仍沒回來?這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通是被救出來了,刑遷憶諸人也都安全了,這些人行事時都經過易容,當恢復真面目之時,沒人能想到刑家兄弟便是那大鬧天牢的人物,倒是陳通和李霸諸人被深藏在安全的地方。

    刑遷憶諸人也在為林渺擔心,畢竟林渺是因為他們而赴險,更為他們擋住追兵,獨自一人大鬧宛城,若是林渺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他們也難辭其咎。是以,刑遷憶到大通酒樓來看過一次。

    小刀六的反應很平靜,儘管他也擔心,但至少知道目前官兵並沒有找到林渺,否則也不會如此興師動眾。只要林渺走脱了,那麼想要在宛城這屬於他的地盤找到林渺,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此時的林渺已非昔日的林渺了。

    李霸得知這個相助他們的神秘高手居然是那個偷食了其烈罡芙蓉果的林渺之時,心中情緒之複雜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深切地感受到,今日的林渺已不再是當日被他抓上山的小娃娃,也不是被他們追得四處逃竄的逃兵,如今的林渺確實變了,不僅是武功之上,連氣質之上,也變得讓他無法與昔日的林渺聯繫起來,不過依然是那麼詭計多端,總會在不可能的情況下逃走,就像當日被關在山寨之中居然還可以去偷食烈罡芙蓉果。

    當然,感嘆是一回事,為林渺擔心又是一回事。只不過,此刻的他不可以隨便亂走,只能寄居於刑家老宅的地下密室之中。

    陳通身子有些虛,這些日子在天牢之中受了不少折磨,不過現在終於出來了,而救他出來的人卻是當初被他所救的林渺,倒使他大感意外。

    刑遷堂為他們送來了好酒好菜,還帶來了關於外面發生的最新情況。

    “那小子有沒有逃脱?”李霸最關心的事情似乎便是這些。

    “林渺真厲害,他不僅傷了梁丘賜,讓官兵死傷百餘人,連屬正也被他殺得狼狽不堪!”刑遷堂興奮地道。

    “啊……”陳通也吃了一驚,梁丘賜的武功他可是親自領教過的,知道此人乃是朝中數一數二的猛將,雖然武功不及嚴尤和嚴允兩兄弟,但也絕對可算是頂尖人物,當初他便是被梁丘賜給擒住的,卻沒想到梁丘賜居然會傷在林渺的手中,而且還與屬正大戰,傷敵百餘人。

    “那他可有逃脱?”李霸所關心的只是事情的結果,急問道。

    “當然逃了,否則的話,怎會滿城都在搜尋叛賊呢?”説到這裏,刑遷堂意識到自己説錯了,忙解釋道:“他們認為我們是綠林軍混進城的奸細,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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