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無間——”皇甫端那縮成一團的身影在虛空中突地暴開千萬柄劍鋒,如一隻長滿劍的碩大刺蝟,而每一柄劍上都亮起數尺長的芒尾,使之有如罩在一團光環之中。
林渺刀鋒下斂,正欲出手,突地一道青影自側旁掠進,直射入皇甫端的劍芒之中。
“當……”皇甫端的劍影四散,身形疾跌數步,神色間顯出一臉駭然。
“師姐!”皇甫端低聲驚呼。
林渺訝然,他與皇甫端之間多了一高頎清麗絕倫的女子,一身青衣,更顯其素雅,但也多了幾分冷靜。
女子表情如受冰封,冰得讓人不敢生出任何親近之念,但卻自有一股高高在上、令人崇慕的氣度,如若神廟中供奉的女神雕像。
“你還記得我是你師姐嗎?”那女子冷然問道,口氣頗有失望之意。
“師弟怎敢一日或忘?不知師姐怎會來這裏?”皇甫端神態變得恭敬,稍有些敬懼地問道。
“師妹早知道你一直在跟着她,是以託我送這位林公子一程,你果然未出師妹所料。”女子吁了口氣,語氣冷得像以木棒攪桶裏的冰塊。
皇甫端臉上泛起一層羞愧之意。
“無間劍道是用來除魔衞道,用來拯救天下蒼生的,是用來爭兒女情長的嗎?師父讓你下山體察貧民之疾苦,讓你尋找明君以澄清天下,你又幹了些什麼?”女子冷聲責問道。
“師姐,我知錯了!”皇甫端“通”地跪倒在地,額間滲出一片冷汗道。
“你太令我失望了!”女子吸了口氣,聲音依然冷得不帶半點感情。
林渺心中升起一絲暖意,也暗自感激怡雪,怡雪雖然走了,卻讓其師姐來護送自己一程,這份深情確實讓他無法言謝。眼前此女的武功之高,比之怡雪和皇甫端只怕要高出許多,就剛才那有如閃電驚鴻般的一劍輕易破了皇甫端的喜樂無間,便可看出其武功是如何深不可測。
皇甫端的武功也許並不會比林渺高多少,但林渺卻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就不能全力以赴,他體內的氣勁在剛才使出山海裂之時已外泄而出,只是被他以浩然帝炁轉移到了草木之上,這才會使草木枯焦着火。若是再硬受皇甫端那記喜樂無間,只怕會立刻壞事,而這個冰美人的出現則正是時候。
“林公子沒事吧?”冰美人冷冷地問道,但言語之中卻並無排斥之意。
“謝謝姑娘出手,林渺沒事,也許這之中只是一場誤會,皇甫兄也並非有意的!”林渺並不想讓皇甫端太難看,雖然皇甫端確實有些過分,但畢竟是怡雪的師兄,他也不想讓雙方真的成為敵人,儘管他可能只有二十幾天的生命,但如果能少結一個敵人自然是更好,何況以皇甫端的武功,確實也不好對付。
冰美人臉上露出一絲讚許之意,淡淡地道:“是不是誤會我比你更清楚,這件事情不勞林公子費心,這一路上希望你多多保重!”林渺一怔,略帶感激地道:“謝謝,我想我會的,咱們後會有期!”冰美人似乎略有憐惜,眸子之中有一絲莫名的情緒。
林渺知道,怡雪一定將他只有二十多天的生命之事告訴了她師姐,所以這冰美人才會有如此眼神,但這冰美人卻絕對是個控制情緒的高手,並沒有露出任何痕跡。
“後會有期!”冰美人也一拱手,然後轉身向皇甫端淡漠地道:“我們走吧!”皇甫端望了林渺一眼,眼神間閃過一絲冷殺的光芒,一閃即逝,但卻不再出任何聲息地跟在冰美人的身後而去。
林渺望着冰美人飄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卻多了一絲悵然,他不自覺地想到了怡雪。他並沒有問冰美人的名字,或者説根本就沒有問名字的意念。他很難相信世間尚有人會如怡雪一般美麗,但這冰美人卻擁有,只是與怡雪的美麗是兩種不同的境界。
“城主,你沒事吧?”鬼醫急忙上前抓住林渺的脈門驚問道。
鐵頭也有點吃驚,地上的草木依然在燃燒,而且有越燒越旺的趨勢,而這些火卻是因林渺而起。
“我沒事!”林渺淡淡地道。
鬼醫的臉色數變,半晌才緩和道:“城主竟將那擴散的熱毒散出體外了,這確實是個好跡象,也許不用萬載玄冰,只要雲夢澤的那塊冰就行了,或是隻要有那冰潭之水就可以散去體內的熱毒了!”“啊,那太好了!”鐵頭和魯青不由得大喜,照這麼説,林渺是定可以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就不用再為之擔心。
“哦,是嗎?不過,問題是我們能不能夠安全地抵達那裏!”林渺淡然道。他也為鬼醫的判斷心生希翼,也暗暗感激劉正教他的浩然帝炁。若非如此,他與高手交手,只怕早已引發火毒焚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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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鶴悠然止步,在路邊山崖的石頭之上靜立着一人。
此人負手而立,冷風中,散開的頭髮輕舞,與衣衫獵獵的節拍極為協調,高頎挺拔有如平原之上突起的奇峯雄石。
那只是一種感覺,讓松鶴止步的感覺。
那人在松鶴止步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開口説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看雲聚雲散,品風起風止,真是有趣!”松鶴也覺得有趣,卻不是雲聚雲散和風起風止,而是這説話的人和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讓人不明所以的話。
“你是剛自山上下來的人?”那人並沒有轉身,只是以悠揚而平靜的語調問道。
“不錯,貧道正是自山上下來的。”松鶴淡漠地回應道。
那人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顯出一張古奇而別具個性的臉,高聳的鼻樑,深陷的眼睛。
“我叫阿姆度,你便是中原正道第一高手崆峒派的掌門人松鶴道長嗎?”那人不疾不徐,悠然問道。
松鶴微微有些吃驚,此人是衝他而來的,他也聽説過阿姆度這個名字,更知道此人來自貴霜,在中原已經挑戰了許多高手名宿,沒有敗績,但他沒想到卻在此時此地遇上了這個貴霜國的絕頂高手。
“不敢,中原正道高手比比皆是,我松鶴豈敢擔當第一高手之名?先生實在過獎了!”松鶴肅然道。
“道長謙虛了,我知道中原曾經有個武林皇帝劉正,但遺憾的是如此高手卻無緣相會,恨沒能早二十年到中原。在武林皇帝之後,正道人物便以道長為尊,乃是武林皇帝之後的第一高手,這一點我已經過多方查證,並無虛假,是以,我想向道長挑戰!”阿姆度依然是不疾不徐地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松鶴冷然反問。
“是別人告訴我的,不過你放心,我並不是要你立刻與我決戰,我阿姆度向求公平,更不會傻得成為別人借刀殺人的工具,他們是想對付你,這才想讓我們打一場,然後再揀便宜。是以,在道長沒有處理好這些事情之前,我並不需要道長給我一個確切的日子。”阿姆度灑然一笑,淡淡地道。
松鶴神色一怔,也笑了,道:“謝謝先生提醒,既然先生如此為貧道着想,如果我拒絕先生,那便太矯情做作了,不如我們在三月清明之時聚於武當山之頂吧。”“三月清明,還有二十多天,只怕不夠,道長處理好這些事也需要休息,而且,我也想讓中原所有人知道我們的決鬥之事,在五月端午之日聚於武當山如何?”阿姆度大方地道。
松鶴一怔,頓時明白阿姆度的意思,因為他想在所有中原高手的面前證實自己可以戰勝白道第一高手,也等於是向中原武林宣戰,這一推遲時間也頓使這次比武的性質改變了。
“我在中原尚可以停留數月,道長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阿姆度淡然問道。
松鶴明白,如果拒絕阿姆度的挑戰,只可能將事情弄砸,一旁天魔門在虎視眈眈,如果此時插入一個阿姆度的話,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想到這裏,松鶴不由淡然道:“既然先生指定在五月端午,那我們就五月端午於武當山靈鳩峯上見!”“好!五月端午武當山靈鳩峯,我等你!”阿姆度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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渦水,連接狼湯渠,引黃河之水而接淮河之水,貫通南北。
狼湯渠通黃河,連獲水、渦水、穎水,使四水連為一體,這本是為了減輕黃河洪災氾濫的做法,可後來卻方便了水路通航。
過沛郡,待到黃昏,林渺等人才從彭城趕到了渦水之畔。林渺要自汝南迴南陽,須路過淮陽國,是以,必經渦水與穎水。
渦河水流並不是太急,相比黃河、沔水和濟水,尚不足以稱道。
“明天就可以趕到淮陽國了。”林渺望了望那滔滔的河水道。
“怎麼這樣的一條大河沒見到艄公呢?”鐵頭有些奇怪地道。
“是路口就應該有渡口,怎麼不見渡船?難道沒人擺渡?”魯青也感到有些意外。
“可能是艄公休息去了。”林渺想了想道。
“有船嗎?有船嗎……”鐵頭拉開嗓門向河對岸高聲呼喊道。
“哎,看!船在那邊的蘆葦蕩裏!”鬼醫突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蘆葦蕩輕呼了一聲。
“喂,艄公,快把船撐過來!”鐵頭也看見了,不由得高聲呼喝道。
“就來了!”艄公戴着深笠,不緊不慢地將船自蘆葦蕩之中劃了出來。
“那麼小的船!”魯青不由得皺了皺眉道。
林渺也有點意外,那艄公划來的小船隻比輕舟稍大一點,載四五個人還可以,但若要再加上四匹馬,肯定要把船壓沉,而且裝四人四馬還不知能否裝得下。
“你們都要過河呀?”艄公把船靠近岸邊,打量了幾人一眼問道。
“自然是要過河!”鐵頭答道。
“可是我這船小,只怕幾位不能一次渡過,這馬兒有些麻煩,你們哪兩位先過去呢?”艄公又問道。
鐵頭自然心中有數,他自己便曾是黃河邊擺渡打魚的,這種小船如果載四人四馬必沉無疑,是以他望了林渺一眼,讓林渺先拿主意。
“就讓我和鐵先生先過河吧,主公稍後再動!”魯青望了林渺一眼,提議道。
林渺點了點頭,他倒並不介意先行後行。
“上船吧!”艄公叫了聲。
……
渦河寬有數十丈,水流甚急,沿岸有許多野生的蘆葦。
艄公划船的速度倒是挺快,來回一趟僅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魯青和鬼醫在對岸相候。
“兩位可以上船了!”艄公喚了聲。
林渺和鐵頭牽馬小心地上了小船,馬兒極不安分,它們並不習慣在船上的滋味,是以得抓緊繮繩。
“兩位坐穩了!”艄公説話間長篙在岸上一點,小船“呼……”地便駛離岸邊,但卻在水中打了個旋。
“希聿聿……”兩匹戰馬受驚,人立而起,帶得林渺和鐵頭的身子一歪。
“呼……嘶……”艄公頭頂的竹笠竟飛旋向鐵頭,笠邊露出的竹片有如刀鋒。
林渺大驚之際,艄公手中的長竹篙已如出水之蛟龍,直襲向他的胸口,帶起的水珠破空有聲。
竹篙未至,強大的殺機已經將整個船身完全緊緊裹住。
“鬼影子!”林渺驚呼,在艄公旋出竹笠、揮出竹篙的一剎那,那一晚的場面又一次映入腦海,他頓時也明白眼前的艄公是何人了。
鐵頭也驚,這船身如此之小,想避開這如旋轉的飛輪般的竹笠絕不容易。面對這竹笠,即使是他擁有銅皮鐵骨,也不敢直迎其鋒。
“轟……”船體驀地自林渺的腳下爆裂而開,林渺身側是鐵頭,身後是戰馬,避無可避,惟有掠空而起,腳下用力之際,便已震碎小船。
“希……”戰馬一聲驚嘶,竹篙完全貫入馬體之中,掀出一股熱血。
“嗖……”林渺身形在空中之際,自蘆葦蕩中竟射出數十支勁箭。
林渺再驚,蘆葦蕩中竟然藏有伏兵,這是他不曾料到的。不過,這些勁箭對他並不起什麼作用,他的身子在虛空中奇蹟般打個折,悠然飄落岸上。
“轟……”鐵頭橫槳擊碎竹笠,身子卻隨碎裂的小船墜入河水之中。
“小子,我説過會回來找你的!”鬼影子如附骨之蛆般逼上岸來,在林渺尚未立穩身子時,長竹篙便已橫掃而至。
對岸的魯青和鬼醫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二人也大急,同時明白,這小船隻是個陰謀,對方意在分散他們四人的力量,然後全力對付林渺。是以,艄公才會把他們安然送上對岸,而不給他們留下任何可以渡河的工具,使他們無法援助林渺和鐵頭。
此刻雖已是春天,但河水依然冰寒之極,想遊過這數十丈距離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裂……”林渺龍騰刀橫劃而出,竹篙應聲而斷,儘管竹篙之上的強裂氣勁震得林渺暴退,但鬼影子也吃了一驚。
林渺並不會錯過任何機會,一退即進,面對這可怕的殺手,他惟有主動進攻,否則他只會處於完全被動的狀態。
刀芒乍射,如在虛空之中暴起一團火焰,在落霞和夕陽之下,有着無法形容的慘烈。
刀氣密密地切割每一寸虛空,讓空氣裂出陣陣鋭嘯。
“好刀!”鬼影子眼睛亮了一下,也有些訝異林渺的刀法之精絕,但他卻絕無一絲懼意,反而有一絲莫名的興奮。
鐵頭落水便迅速上岸,他的水性之好,這小小的渦河根本就不在話下。
蘆葦蕩疾速分開,裏面迅速劃出數艘小船,顯然都是來助鬼影子對付林渺的。
鐵頭大驚,他自然知道鬼影子的厲害,那晚若非怡雪及時出現,林渺只怕早就死了,卻沒想到這人竟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渦河之上,還伏下這麼多幫手,可以看出這次鬼影子是志在必得!
刀鋒過處,鬼影子手中的半截竹篙頓時裂成兩半,但兩片竹篙依然利如劍鋒一般刺入了林渺的刀網之中。
林渺身子微旋,兩邊竹篙擦身而過,但心神未來得及稍松之時,眼前已亮起了一團劍芒。
劍芒自刀隙之中透入,然後擴大,將刀網擠成碎片,罩住林渺所有的視線。
劍,來自竹篙的柄部,而刀隙則是因為林渺欲避開兩片要命的竹篙才露出的,僅那麼小小的一點間隙,但卻沒能逃過鬼影子的眼睛和攻勢,這卻成了林渺的無奈。
林渺退,但他的速度並不比鬼影子快,也無法完全封堵鬼影子那似乎無孔不入的劍。
“叮……叮叮……”僅在剎那間,林渺連連封堵百劍之多,但在退後十七步之際,鬼影子的劍自刀鋒之下滑過,在他的胸前拉開了一道血痕。
“去死吧!老鬼!”鐵頭卻在此時趕到,大鐵槳以萬鈞之勢橫掃鬼影子。
鬼影子本欲以快打快,緊逼而上,但卻也不敢忽視鐵頭的這瘋狂一擊,他的人此刻尚未上岸,只好獨自面對這兩人了。
當然,鬼影子絕不在意麪對這兩人,只是他從不想自己殺人失手,也絕不想承擔殺人失敗的恥辱。對於他來説,只要是他決定去殺的人,就絕對不會在他第一次出手之後仍活着。那是一個殺手的污點,他可以花一個月的時間去研究這個被刺殺的目標,甚至可以花半年的時間去準備一切,但在他出手之後,便絕不希望是一次失敗的任務。這是鬼影子的原則,也是鬼影子的自信。
可是鬼影子在第一次出手對付林渺之後,林渺卻仍活着,雖然這只是因為無憂林的人出現,但卻仍不能不讓鬼影子心中生出不忿。是以,這次出手,他絕不想再讓林渺活下去,因此,他帶來了另外的一些人。
鐵頭一槳擊空,鬼影子卻已自虛空中反擊而下,他棄林渺而攻鐵頭,是因為他覺得林渺並不能逃走。在他的劍鋒之上,抹上了絕命的劇毒,只要破開一點皮肉,便只會是死路一條,而林渺卻在他的劍下濺血了,是以他放心。
對於殺手來説,目的便是完成任務,便是殺死目標,至於用什麼手段卻是無所謂。
“山海裂——”林渺低吼,身子破空躍起,頓如一團燃燒的魔火一般,整個刀身泛起奇異的紅光並散發着熾熱無比的氣勁,如一個爆裂的熔爐,燒沸的鐵汁漫遍了整個虛空。
鬼影子吃了一驚,林渺的刀未至,但那股熾熱狂烈的刀氣竟使他的皮膚生出一種焦灼的痛感,彷彿是被包裹在一層鐵汁之中。他從未想過世間會有如此可怕的至陽至剛至熱之氣。
地面的草木盡枯,方圓數丈之內的枯草自燃而起,更為此招憑添了幾分氣勢。
天空一片血紅,林渺與刀化成一顆自天外太空墜落帶火的隕星,以無以匹御之勢直衝向鬼影子。
“呀……”鬼影子大吼,身子在虛空之中疾換數十個方位,可是卻仍無法走出刀氣所罩的範圍之外,只好揮刀出擊。
那正自蘆葦蕩之中趕出的王家高手,見林渺這一刀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勢,也為之咋舌。
鐵頭也退,他知道這一刀自己難以插手,便不想成為礙事的目標。
“當……”刀與劍在虛空相擊,林渺的身子向空中彈起,卻向河邊飄去,身上依然似罩着一層奇異的火焰。
鬼影子卻暴退丈許,身上的衣服竟燃起火來,面色通紅,但衣服之上的火焰一亮即被鬼影子的氣勁震滅。
“走!”林渺朝鐵頭一聲疾呼,向河水之中撲去,他絕不想戀戰。
鐵頭頓時明白林渺之意,毫不猶豫地縱身入水,絕不給鬼影子任何擋擊的機會。
鬼影子也被林渺體內奇異的火勁衝擊得氣息不順,那股奇異的熱力自他的劍內遊入身體,如有生命和靈性一般直衝七經八脈,他不得不以內勁化解,這便給了林渺和鐵頭開溜的機會。
“想走?”林渺和鐵頭剛臨河面的虛空,小船之上便躍起數道人影,橫截林渺。
林渺橫空劃出一刀,身子卻向水中墜去,但腳掌卻只是在浪尖上一踩,竟借水流之力又破空而起,刀鋒自那攔截之人意料之外的角度疾劃而出。
那人確實大驚,他本以為林渺會沉入水中,但是林渺卻又借水流之力彈起,這使他算錯了角度,在空中無法換氣,更沒林渺那般絕妙的輕功借水浪騰起。是以,等他發現自己估計失誤之時,林渺的刀已破入了他的劍網之中。
“叮……”那人橫劍,但林渺的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虛空之中,惟留下那人的一聲絕望慘嚎和灑落的一蓬血雨,那人的斷軀與林渺同時墜落冰涼刺骨的河水之中。
鬼影子來到河邊,林渺和鐵頭已經沉入水下,河水之中只有一片血色。
船上的王家高手以鈎鐃之類的想撓鈎林渺和鐵頭,但卻只是把那兩截屍身鈎了起來。
“快給我搜找!”鬼影子又驚又怒,更是忿憤不已,林渺竟又自他的手底下溜了,儘管中了他的劇毒,可是沒有看到目標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便始終無法放下心事。
“他在那裏!”船上的王家高手突地一指離船十丈外的河面,卻是林渺的腦袋探了出來。
“林渺,這次你絕逃不了,我費祥定要取下你的腦袋!”山西惡鬼一擺手中之槳,快船迅速向林渺出現的方向趕去。
“有本事就來吧!”林渺叫了聲,在小船之上眾人張弓放箭之時又一次沉入水底之中。
鬼影子也上船,向河心的林渺追去,他不相信林渺在這麼長的一段水域之中會不換氣。只要林渺換氣,便是他出手的時候,而且如此天寒地凍的天氣裏,在河水之中又能呆多久?何況林渺還中了劇毒!
鬼影子有點奇怪,林渺明明被其毒劍劃傷,為何仍能夠發揮出那超強的一擊?而且在河水之中潛行那麼遠,這使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譁……”鬼影子正思忖間,驀覺腳下之船一陣狂震,自船底竟冒出一截鐵槳,船體在鐵槳的亂攪之下頓時四分五裂成碎木。
“啊……”小船之上的王家好手全都在沒有半點心理準備之際跌入河水之中。
鬼影子也吃了一驚,但他卻如飛鳥般驚起,踏波躍上另一隻小船。
“救命!救……”落水的王家高手,在水中掙扎着欲爬上碎木,但是卻覺得水底如有怪物食體,迅速沉入水中,然後冒出一片血潮,浮上水面之時卻已是一具具屍體。
落水的家將大駭,雖然有些人會些水性,但是在水中卻只能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之下求生,但是此刻水中出現了危情,他們根本就無法與鐵頭在水下交手,是以惟有拼命地向岸上或是靠得最近的船邊游去。
落水的六七人,卻一個個地沉入水中,似乎有一隻巨鱷追在他們的身後,在水中稍掙扎了幾下,便沉入水中,然後就變成了一具具浮屍。
水下的怪物速度快得難以想象,那些人拼命地向船邊掙扎,可是根本就快不過水下之物。
山西惡鬼費祥也看得心頭髮毛,抓起船上的繩子,向尚在水中瘋了一般叫嚎的人扔去,並呼道:“抓住!”那人大喜,幾乎是感激涕零,拼命抓住那根拋來的繩子,叫嚎道:“快拉!快拉!”費祥雙臂一抖,那人身子“譁……”地一下離水而起,如被鈎起的魚,脱水向小船上飛來。
“譁……”水面突地破開,一道黑光自水底閃出,如惡魚搶食般,撞向那身子剛離水面的王家好手。
“轟……”那名剛脱水的人一聲慘嚎,身子竟攔腰而折,灑出一片悽迷的血雨,讓河水再一次染紅。
鬼影子只看到一個禿頭在水面之上晃了一下,便帶着那黑物沉入水中,但他看清了那擊斷那名家將腰身的東西是一柄黑沉沉的大鐵槳,正是那擊碎小船的東西。當然,他更明白,水底有如巨鱷般可怕的殺人之物正是那個禿子鐵頭。
費祥將那人拉上了船,但卻只有上半個身子,那慘白的臉和絕望的眼神,與帶血的嘴,使船上這羣視殺人如遊戲的人物都汗毛直豎,有的甚至開始嘔吐。
“水下是什麼東西?”另外幾隻小船之上的王家家將和一些江湖好手也都看得心膽俱寒,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是卻知道水下有危險。此刻水下一片血潮,根本就無法看清水中有什麼東西,這隻讓他們想象得更是恐怖。
鬼影子也吃驚,他的武功雖然超絕,但是若下了水,再好的武功也難以施展,如果是他在水中遇上了鐵頭,只怕也好不到哪裏去。但他卻絕不擔心,因為他絕對自信不可能真的落入水中,但他身邊的這些人卻很難説。
“你們誰下水把這小子給我揪起來?”鬼影子大為惱怒,大聲斥問道。
沒有人敢應聲,誰也不敢自信在水底下有什麼能耐,尤其是看了剛才那一幕之後。
“快劃!他們一定會在對面登岸的,我們就在那邊岸上等待!”鬼影子見所有人都在迴避他的目光,便知道這些人都不敢下水去面對水底之人,而讓他吃驚的是,那禿子在水底之下似乎根本就不用換氣,可見這人的水性好極,功力也極為深厚。
費祥見識過林渺的厲害,也嘗過鐵頭的大鐵槳,知道這兩人沒一個是好惹的角色,在岸上他都不敢輕言取勝,在水中自是更不敢想象了。
鬼影子望望並行的四隻小船,雖然剛才毀了一隻,但絕不會影響他們的實力。有他和這四隻船上的二十餘名王家好手,對付林渺四人足足有餘,何況林渺和鐵頭在冰水之中浸泡這麼久,功力必會大打折扣。
“轟……”眾人正極力划船之時,驀地又有一隻小船船底被轟開一個大洞,河水大量向船中湧入。
船上的幾人全都大驚,慌里慌張地堵漏洞。在他們邊堵漏洞邊如臨大敵地防突然襲擊之時,鄰船船邊的水面突然裂開,一柄鐵槳狂掃而過,那些人雖然也在緊張提防,但仍然防之不及,在這重鐵槳之下,竟被掃得翻落水中,而小船也因重力不均遭水下衝擊力給掀翻。
“啊……啊……”落水之人驚呼,拼命地向翻了的船背而爬,似乎水下真有食人怪獸一般。
“用鈎撓!蠢蛋!”鬼影子大怒,呼喝道。
船上之人頓時回過神來,但鐵頭卻如入水游魚一般不見蹤影。
“快上岸!”那隻破漏的小船正緩緩向水中沉去,船上人驚呼,拼命地將小船向岸邊倒劃回去,他們可不想在河心沉入水中,而水中那煞星正是他們所懼的。
鬼影子大怒,見這幾隻船上之人如此沒用,而他也拿這水底的禿頭無可奈何,這樣下去,他這剩下的兩隻船根本就到不了對岸就要沉入水底了,憤然之下,喝罵道:“一羣飯桶!你們死也要給我死在對岸!”“前輩,你先別生氣!”費祥可是知道鬼影子身分的人,自然不敢惹他生氣,不由得忙勸道。
“哼!”鬼影子冷哼一聲,不理費祥,縱身向河水中躍去。
“前輩!”費祥吃了一驚,但一句話卻給嚥住了,因為鬼影子如點水蜻蜓一般,踏着波濤向對岸掠去,履波如行平地,其身法之快,讓人咋舌。
“老妖怪,我在這兒!”林渺突然也自水中探出了半個身子,舉手向鬼影子招了招,在寬闊的河面之上,林渺的半截身子顯得極為突兀。
鬼影子一見,足下踢出一串水珠,直射向林渺,身子也如飛鷹般撲下。
“譁……”河水在林渺的身邊暴起,如掀起了一匹倒掛的巨瀑,浪頭若山峯般直撞向鬼影子。
鬼影子只覺得滿眼悽迷,一時之間完全陷入了混沌,好像有無數柄利刃夾在這鋪天而來的水幕之中向他罩至。他知道,林渺出招了,而且想與他在水中較量一場。而他卻極為驚訝,林渺何以沒有半點中毒的跡象?而且在這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連功力都似乎有着極大的長進,難道説在這短短的一會兒,林渺功力便深厚如斯了?或是一開始林渺並未全力而為?
河對岸的魯青和鬼醫見林渺兩人沒事,都稍鬆了口氣,但見林渺自水中攻擊鬼影子,又不由得都捏了把冷汗,他們自然聽説過鬼影子的可怕,林渺又是有傷在身,又如何真能是鬼影子的對手?不過,在這冰水之中,他們多少也安心許多,這刺骨的河水對林渺不僅沒有害處,反而更能鎮住林渺體內的火毒。是以,在水中比在岸上對林渺更有利許多。
“譁……”水幕在鬼影子的掌勁之下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但在水幕裂開的剎那,鬼影子卻駭然發現,林渺的刀已在他身前三尺之處,強烈的刀氣在剎那之間迸發出來,如怒潮般裂入鬼影子的掌勢之間。
鬼影子吃了一驚,林渺的狡猾似乎並不下於他,極懂利用各種條件來對敵。不過,鬼影子並沒有真的太在意,對林渺刀鋒的弧跡他看得極為清楚。
林渺的刀並沒能切入鬼影子的身體,而是被鬼影子的雙掌夾住,但在此時,鬼影子卻發現林渺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
“給我下去!”林渺怒喝,整個身子的重心全傾注在刀上,並向河水之中沉去。
鬼影子頓時明白林渺的用意,但當他意識到這一切之時,已經是身不由己,如果他想放開被夾住的刀鋒,只會被林渺趁虛而入,將他重創於刀下。可如果他不放開手中的刀,那便惟有與林渺一起墜入河水之中,而在河中,卻不知道林渺安排了什麼毒計。
“轟……”林渺與鬼影子雙雙落入水中,濺起滔天水花。
冰寒刺骨的河水使鬼影子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雖然他有些心理準備,可是入水之後,才知道這與想象的並不完全是一回事。
河水極深,水中的急流使他的力量難以完全發揮,所有靈活的身法在水中也全然不管用。這一刻,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鬼影子竟然生出了強烈的懼意。在水中這昏暗的世界裏,他只覺得自己如一隻被獵人圍困的野獸,步步危機。
林渺的刀似乎在剎那之間消失,而他也感覺不到林渺所存在的方位,只覺得自己處於一種絕對的險境之中,鬼影子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趕快脱離這片昏暗的世界。
“譁……”鬼影子拼命掙出水面,眼前一亮之時,驀覺腿上一痛,頓時有一股血水湧出水面。
鬼影子駭然,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得暗恨自己居然這樣笨,竟如此疏忽而給了林渺這般機會。腳上一痛之時,他慌忙用力上蹬,在水面上橫移數尺,避開林渺的第二次襲擊,但待他躍出水面之時,只覺腳下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絆住。
鬼影子大駭,運足力道破水衝空而起,但才躍出水面五尺許,便自腳下傳來一股強大的拉力,在他的腳上竟繫着一根繩子!一端在水中,一端在他的腳上,這使他驚怒交加,林渺這一招也確實夠毒,但是他卻無可奈何,雖然他的武功超凡脱俗,但是他的水性卻與林渺相去太遠,在陸地之上,林渺絕不是他的對手,可是落入水中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鬼影子的身子受那繩子的巨大牽扯之力,再一次向水中墜落,但他卻運足力道,全力向水面擊去。
“轟……”水面幾乎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鬼影子才沉入水中,他確實害怕林渺在他入水的一剎那來個偷襲,那時只怕不死也要重傷,是以他才會出掌狂擊水面。
林渺也絕不笨,鬼影子那掌勁在水下形成一股強大的衝擊波,也震得他耳朵“嗡”鳴,眼前泛起一片迷茫的白色水花,使他無法看清東西,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因為他手中牽着連接鬼影子的繩子,是以他可以清楚地感應到鬼影子的方位,而這也正是鬼影子致命的弱點。
鬼影子入水,水中的振盪猶未停止,有死魚翻出水面,在水中暗流激湧之間,他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別説找到林渺的方位,他從沒有如這一刻般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從沒有這一刻般恐懼的感覺。河水之中,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不僅陌生,而且有着潛在的危機,因為他腳上尚繫着一根繩子!他再也無法保持殺手應有的冷靜,無法讓自己的心神去感應周圍的環境,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絲毫沒有用武之地。而便在此時,他感覺到一股鋭風襲向了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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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
未央宮中日日歌舞,王莽已經有了日暮途窮的感覺,總在求仙求道等荒謬之事中渡日。
朝中百官也皆人心惶惶,陳茂和嚴尤大敗返回長安搬請救兵,只可惜朝中已無兵可派,且國庫空虛,何以支持大軍去剿滅綠林軍呢?何況連嚴尤和陳茂都慘敗,又有誰能去戰綠林軍、解宛城之圍呢?
王莽在這種時候卻下令蒐羅天下美女以供其修仙之用,其行為已讓文武百官心寒,而在百官逼得沒法之時,“才讓大司空王邑馳傳洛陽與司徒王尋發眾郡兵,號-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得顓封爵,政決於王邑,除徵用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傾府庫以遣(王)邑,多貴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王邑至洛陽,州郡餘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餘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也只有這樣,王莽才稍安己心,但是此刻天下四處皆亂,左右難為兼顧,這也使得王莽難以安寢,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不遠了?只不過是在作最後的掙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