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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賭破長安

    鄧禹似乎看出了劉秀的心思,是以,他並沒有多説,只是吸了口氣道:“南方不行還有北方!”“四弟不可以留下來助我嗎?”劉秀反問道。

    鄧禹笑了笑道:“如果我願意留在南方,當日也就不會走了。”劉秀苦澀地笑了笑,神情一肅,突然問道:“你覺得林渺這人怎樣?”鄧禹一怔,旋即道:“此人確有能耐,雖出身市井,但我卻感覺到此人博學多才,聰慧過人。我到過梟城,只看一座小城的治理,天下之城無出其右,而其兵法戰略也確有過人之處,昨日戰場之上你也看到了。年初,他僅憑三千人馬破梟城,滅銅馬軍取而代之,再以新降之軍敗王校軍,這之中無不顯示着此人過人的智慧和實力。他用兵詭詐百出,每每會讓人捉摸不透其用心。前些日子在穀城擊敗了貴霜國的八段武士,其武功之強只怕已在你我之上。在竟陵,他大賣玄門藏寶圖,而使天下奪寶之人心灰意冷,再無奪寶之念,破壞了天魔門的好事,減少了許多江湖殺戮。以我之見,此人倒也不壞,我從未見過比他更讓人難以揣度之人,好像沒有什麼他做不了的事一般!”劉秀的臉色變了數變,望着鄧禹,訝然問道:“你對他的一切居然這麼瞭解?”鄧禹笑了笑道:“雖然我並無心在綠林軍中,終日閒遊於江湖,但對天下所發生的事卻是不敢疏忽,你是知道我喜歡湊熱鬧的,湊巧他也喜歡湊熱鬧,於是便知道了他的事。”“如此看來,你很看好他?”劉秀反問道。

    “説實話,我確實很看好他,此人無論到哪裏都似乎能交到朋友,都有人支持,我還發現林渺身後除了梟城之外,尚有一個極為龐大而複雜的組織。可以説,在林渺的身邊擁有許多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才,甚至連我也不明白,他怎會有這麼大的魅力!”鄧禹由衷地道。

    “一個龐大的組織?難道是天魔門?”劉秀反問道。

    “應該不是,因為一開始,他便是天魔門的敵人,屢屢破壞天魔門的好事,幾與天魔門形同水火!”鄧禹肯定地道。

    “哦,那天下還有什麼組織會這麼龐大?”劉秀也微微皺眉惑然道。

    “這組織做事很穩秘,好像各地都有,並不太像江湖中的組織,他們行事低調,身分也都掩飾得極隱蔽,但林渺所到之處,必有人為其先打點好一切!”鄧禹道。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小刀六與姜萬寶這兩人弄的鬼!”劉秀突然恍悟。

    “不可能吧,他們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展得如此龐大?”鄧禹有些吃驚和意外地道。

    “所以,我們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劉秀吸了口氣道。

    鄧禹不語,確實是讓他很意外,林渺與他們相識不過一年時間,一年時間竟由一個小混混變成了一方之雄,變成了名動江湖的大人物,這確實讓人沒有料到。當日他們只知道林渺服下了烈罡芙蓉果,在武功上可能會是一個可造之才,卻沒想到能這麼快崛起。

    “幸虧他是我們的朋友!”鄧禹欣然笑了笑道。

    劉秀神色微微一緩,眸子中湧出一縷淡淡的異彩,也勉強笑了笑道:“是啊,幸虧他是我們的朋友!”“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消息!邪神又重現江湖了,還有昔年的殺手盟殺手!”鄧禹道。

    “什麼?”劉秀神色變得有些難看。

    “邪神殺了松鶴道長,殺手之王雷霆威也正在追殺林渺,不過雷霆威好像沒有一次得手!”鄧禹道。

    劉秀的臉色有些難看,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據我所知,邪神與王莽有特殊的關係,如果邪神相助王莽的話,後果只怕很難預料!”鄧禹神色也微變,卻惑然道:“那為何邪神會最先挑選松鶴道長呢?為何不讓松鶴道長與阿姆度決戰於武當山之巔呢?”“這個問題也許只好去問邪神了。”劉秀也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道。

    鄧禹也不由得愣愣一笑,也許真的只有邪神可答。

    “雷霆威為何會追殺林渺呢?”劉秀又問道。

    “好像是因為林渺殺了當年十三大殺手中的鬼影子和劍無心,所以雷霆威才死纏着林渺不放!”鄧禹道。

    劉秀不禁“哈哈”一笑道:“看來殺手盟的殺手真的都老了,當年從不失手的人,居然被林渺殺掉兩個,連雷霆威也屢屢失手,真是有趣!”鄧禹也笑了笑,事實好像真是這樣,不過,要換成不是林渺而是自己,那是否自己也可以殺掉鬼影子和劍無心呢?是否也能自雷霆威手下逃走呢?這個問題自無人回答,鄧禹也不敢去試,那對他確實沒有一點好處。

    殺手盟的殺手是不是真的不如當年,那並不能只在某一個人身上去考證,所以,鄧禹並不覺得這些特別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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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很清爽,林渺靜靜地坐在城頭的箭樓之上。

    夜空明朗,月明,星稀,乾乾淨淨的卻沒有底。

    驚醒林渺的是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但他並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因為他知道來者是誰。

    “這麼晚了還沒睡嗎?”鄧禹的聲音很低沉,在靜夜之中帶着一絲異樣的韻律。

    “你不也沒有睡嗎?”林渺依然沒有回頭,只是很平淡地應了聲。

    “因為你沒睡,所以我才會不想睡!”鄧禹道。

    林渺哂然一笑,扭頭望了鄧禹一眼,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為人,聽了你這句話還以為你是好男色之人!”鄧禹不由得也笑了,很坦然地坐到林渺的身側,雙腳懸於城外的虛空中,似根本就不知道只要有人在後一推,他便會墜下近十丈高的城樓。

    “這裏的夜很安靜。”鄧禹突然道。

    “因為這裏的人已經有點害怕熱鬧,那些冤魂也沒有誰敢驚動!”林渺淡淡地道。

    “數月不見,你似乎變了很多。”“你不也變了嗎?比以前風流多了。”林渺笑着道。

    鄧禹不由得也一笑,正容道:“你為什麼要帶着伏牛山的人來救昆陽?”“難道你義兄沒有告訴過你嗎?”林渺反問道。

    “你知道我剛才去見了他?”鄧禹也反問。

    “我只知道我和他説話的時候,你在外面!”林渺不以為然地道。

    鄧禹一怔,隨即淡淡一笑,坦然道:“不錯,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不過我並沒有問他你為何會帶來援兵!”“因為我不想看到他死,就這麼簡單!”林渺回答得很乾脆。

    “可是你這不只是幫了他,更重要的卻是幫了劉玄!”鄧禹道。

    “那不是一樣嗎?”林渺反問。

    “不一樣!你的所作所為只會早早地害了他們!沒有強敵壓境,劉玄便有足夠的精力去對付異己了,有足夠的理由對付他們!”鄧禹道。

    “這是他們的事,我已經跟他説過,這一切並不是不可避免的!”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如何避免?”鄧禹道。

    “殺了劉玄不就可以了?”林渺淡淡一笑道,鄧禹不由得也笑了,道:“這是你認為的解決方法?”“事在人為,那你認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林渺反問。

    鄧禹怔怔地審視着林渺,似乎是想從林渺的表情之中讀出點什麼,但林渺的表情卻很平靜,看不出一點讓人意外的東西。

    “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鄧禹問道。

    “沒有,如果劉玄不死,他們兄弟便要死,權力之爭本就是很殘酷的,除非他們兄弟另起爐灶,但那樣必會大大分散綠林軍的力量,卻便宜了王莽!”林渺肯定地道。

    “可是你可知道劉玄現在已是更始皇帝,身邊高手如雲,誰能殺得了他?”鄧禹道。

    “有!”林渺再次肯定地道。

    “如果真的殺了劉玄,新市兵和平林軍會放過他們嗎?”“笨人才會自己動手!邪神重出江湖,你可知道?另外殺手盟的人也重現江湖,還有一個天下無敵的魔人,你義兄應該很清楚。而這些人又與你義兄他們毫無關係,如果劉玄意外地死在這些人的手中,誰敢怪你義兄?”林渺反問道。

    “你以為這些人是這麼好找的嗎?你以為這些人肯幫我義兄?”鄧禹反問。

    “事在人為,天下間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沒有想到的事情,在利害關係之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林渺淡淡地道。

    “你很希望劉玄死?”鄧禹突然問道。

    “因為他要我死!”林渺悠然道。

    “你得罪了他?”鄧禹意外地問道。

    “只因為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林渺淡然道。

    鄧禹再度訝然,頓了頓才道:“所以你要殺了劉玄?”林渺笑了笑道:“我並不只是因為這個原因。”“還有更好的理由嗎?”鄧禹再次反問。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綠林軍?”林渺不答反問,目光之中略帶一絲冷鬱。

    “因為我並不覺得這是我該留的地方。”鄧禹想了想,才答道。

    “如果換了更始帝不是劉玄,而是劉寅或劉秀呢?”林渺又反問道。

    鄧禹目光一正道:“那我就不會走了!”“為什麼你不喜歡劉玄?”林渺依然很平靜。

    鄧禹深思了片刻,才道:“因為他並不是我所要找的明主!”“那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當上了大漢天子呢?難道那時候你仍會甘於平淡?”林渺質問。

    “這個問題很遙遠!”鄧禹道。

    “你在迴避這一切,這並不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昆陽大勝,王莽時日無多,劉玄又是漢室正統,眾望所歸,得江山者舍他其誰?綠林軍兵山將海,人才多不勝數,只要理智一些,樊祟根本就無法望其項背,這是不爭的事實。用不了一年,這漢室江山便不再姓王,而是姓劉!”林渺肯定地道。

    “你也太高估了綠林軍吧?”鄧禹不以為然地道。

    “我們倆打個賭如何?”林渺突然道。

    “如何賭法?”鄧禹反問。

    “我賭十個月內長安城必破,天下不再是王家的天下,而是姓劉!”林渺悠然道。

    “十個月?”鄧禹微訝,像是不敢相信。

    “不錯,就十個月,多一天算我輸!”林渺肯定地道。

    “如果你輸了呢?”鄧禹反問,語氣很肯定。

    “我答應你一個條件!”林渺肅然道。

    “什麼條件都可以?”“不錯,什麼條件都可以,包括要我去死!”林渺肯定地道。

    鄧禹不由得笑了,很有興致地望着林渺,似乎是在審視着什麼。

    林渺的臉色極為平靜,像是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影響他的情緒。

    “你這麼自信自己能贏?”鄧禹反問道。

    “我喜歡賭,你也可以自信一點!”林渺淡笑着反駁道。

    “好,我和你賭!”鄧禹笑了,爽快地道。

    “你還沒問我,如果你輸了需要怎樣呢?”林渺提醒道。

    “不管怎樣,我也和你賭,你可以付出這樣的賭注,難道我鄧禹不敢嗎?”鄧禹豪情萬丈地道。

    “這樣是再好不過了,你輸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林渺悠然道。

    “什麼條件?”鄧禹不以為然地道。

    “我要你到河北助我,當我的軍參!”林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彩。

    “當你的軍參?”鄧禹怔了怔,似沒有料到林渺的條件竟是這般輕易之事。

    “不錯,當我的軍參,全心全意助我主政治軍!”林渺肯定地道。

    “這有何難?如果你真贏了,我一定去北方見你!”鄧禹肯定地道。

    “好,十個月後我們再相會!”林渺欣然道。

    “你還不知道我的條件。”鄧禹道。

    “你可以不必説得這麼早,什麼時候告訴我都一樣,只要我還活着!”林渺自信地道。

    鄧禹不由得對林渺更是另眼相看,旋又笑了笑道:“如果劉玄真的死了呢?”“如果劉玄死了,只要是劉家得江山,都一樣!”林渺肯定地道。

    “那你還想不想殺劉玄?”鄧禹又問道。

    “如果給我一個機會的話,我並不會手軟,只可惜我並沒有這樣的機會,劉玄也不會給我這般機會!”林渺吸了口氣道。

    “你害怕他得了天下?”鄧禹問道。

    “我只是替天下的百姓擔心!”林渺坦率地道。

    “你也太遠慮了,即使劉玄不是個明君,但我想他也不至於虧待百姓!”林渺只是笑了笑,他沒有必要解釋,也不想解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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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秀再得兵符,已是一軍之帥,統兵十萬,而林渺卻已自行北上,劉秀無法留住鄧禹,但卻沒有忘記林渺與鄧禹的話。

    劉秀並不是笨人,他知道該怎麼做,更清楚這般做的後果。沒有人不想稱帝!不過,他有他的目的和行事方式,是以派人去舂陵找來劉嘉,這個他最信任,也最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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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陽大勝,綠林軍之名更是震懾天下,無人不知。大小義軍,競相依附,本來很多坐壁上觀的人,此刻再不猶豫。

    沒有人能想到綠林軍會勝得如此輕易,以區區三萬人便大敗王邑百萬大軍,這簡直是不可能,但事實是不可以否認的。

    江湖之中,本來流傳着邪神的重出江湖和松鶴道長的被殺,及在穀城大街的那一戰,可是自昆陽大戰之後,立刻又改變了話題,而且還將之傳得神乎其神。

    昆陽之戰流傳得比較真實,最佳的主角卻是三位。

    劉秀當然是一個主角,林渺也成了其中當之無愧的主角,另一個主角卻是鄧禹,一個單槍匹馬殺入百萬大軍而毫無懼色,只為相救義兄而不顧生死的熱血男兒。

    鄧禹是一個有勇有義的好男兒,因為他是劉秀的最好朋友,因此,江湖之中將他傳得也極好。

    而對林渺,卻與鄧禹並不是同一個類型的説法,其實,江湖中人喜歡把林渺傳得有模有樣,近來好像每件讓江湖轟動的事中總有這個人的身影存在,是以,人們也習慣將這個崛起江湖不久的年輕人充當主角。

    林渺領着伏牛山的義軍橫空殺出,大敗官兵的中軍,這才使得官兵大敗,於是江湖中人再一次運用他們豐富的想象力,想象着林渺是如何把握戰機,是如何勇猛無敵,彷彿每個人都親見了林渺在百萬大軍中輕取上將首級一般。

    林渺的名字之所以傳得如此快,是因為那些潰逃的官兵在敗退之前聽到了一句印象極深刻的話:“梟城林渺在此——誰敢與我一戰!”林渺的聲音並沒有受戰鼓之聲的影響,傳遍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於是,每一個參與了昆陽之戰的官兵都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樣敗陣的,反正稀裏糊塗地就敗了,然後逃跑。到最後,他們只好為自己的敗陣找一個自以為很好的藉口,那便是這個梟城城主林渺太可怕了,簡直是所向無敵,殺得中軍七零八落,連主帥都被打得抱頭鼠竄,於是他們就這樣被林渺和劉秀殺敗了。

    一時之間,林渺的名字可謂是如日中天。

    由於在穀城之中有很多人已經見識過林渺那驚世駭俗的刀法,因此,這些潰逃的官兵在談起林渺在軍中縱橫無敵之時,並沒有多少人反對,反而更激起許多江湖人的仰慕和嚮往。

    劉秀也是眾人談論的對象,這是一個極具才智的人,但由於往日便已經很有名氣,這次成為主角並不讓人覺得意外,反而沒有林渺談起來讓人覺得有意思。

    昆陽大捷,宛城被破,劉玄更是大打恢復漢室江山的旗號,中原豪傑紛紛響應,大小城池的守將也紛紛附上降表。

    見風使舵的人本就極多,此次王邑聚集了朝廷所屬全部兵力,卻在昆陽敗於區區三萬義軍的蹄下,這使每一個人都深切地感受到王莽的末日已經到來了。那些守將為了自己的利益,自不願再為王莽賣命,紛紛倒戈。而一些不願投降的守將,許多皆被自己所轄之地的豪強所殺,於是眾豪強自封為將軍,只待綠林軍一到,他們便舉城而降。一時之間,綠林軍彷彿已經成了天下的主宰一般。

    而與綠林軍處境並不相同的赤眉軍,卻是四處轉戰,雖然勝多敗少,但在聲威和氣勢之上完全被綠林軍比下去了。

    在天下人眼中,綠林軍乃正統,而赤眉軍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戰爭與江湖已經不再脱節,在特殊的時期,江湖也以特殊的形式存在。

    好鬥的江湖豪傑,總會不甘寂寞,在這種法紀和道德空洞的時代,武力便顯得極為重要。

    生存,便是武力與武力的爭鬥;富貴,也是在武力與武力之間的糾葛中衍生的優越禮遇。因此,亂世和戰爭都成了武林人物一個很好的發展空間,他們不再受法紀的約束,在江湖規矩已被戰爭打亂的情況下,他們可以任意地發揮自己的優勢,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和更好的地位。

    無論是賊、匪、寇,還是大俠、惡魔,在這種極端的時刻,都有自己一展所長的地方,而這些身分也絕不會影響到在戰爭中的形象,因為戰爭之中,只有攻擊與被攻擊,及勝利與失敗這兩種衡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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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並不想管劉秀的戰事,他知道劉秀會掛帥,還知道劉秀會取勝,更清楚他的二哥傅俊絕不會讓王邑在父城有好日子過。

    父城那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根本就屯積不了那近五十萬的殘兵。

    糧草器械的損失更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所能夠彌補的,因此,即使劉秀不攻,拖也會把王邑拖垮。何況,官兵將士已經沒有鬥志,何來取勝之望?即使王邑有嚴尤、陳茂、馮茂這等名將,也是迴天無力。

    更何況,嚴尤和陳茂自己也寒了心。

    當然,這些林渺並不想搭理,與他並不相干,即使是劉秀勝了,最終得利的人卻是劉玄,而劉玄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其實,林渺並不覺得知道劉玄與天魔門的關係有什麼大不了的,而劉玄卻那麼小氣地要對付他,不過,他知道這個消息對湖陽世家或許有用。

    湖陽世家近來很低調,低調得讓人幾乎忽視了他們,但林渺卻知道,湖陽世家這經歷了一百多年而長盛未衰的大家族,並不是甘於寂寞的!低調的作風並不是其所長,因此,湖陽世家一定是醖釀着什麼。

    當然,這只是猜測,對於湖陽世家,林渺有一種異樣的情愫。或許,那是因為白玉蘭,抑或不是。

    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林渺都讓自己刻意地不去想這個女人,甚至迫使自己忘了這個女人,所以,他將龍騰刀送給了戚成功,可是他真的能夠忘得了白玉蘭嗎?他真的可以不想白玉蘭嗎?他自己都覺得這是對白玉蘭的殘忍抉擇。

    世上許多事情本身就是殘忍的,人只不過是在這些事件中身不由己地扮演着各種角色。

    林渺也覺得,命運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每個人都是命運的泥偶,被這隻手搬來搬去,從這裏到那裏,從那裏到另一個地方,一不小心便會碎裂,生命也便消失。也許,生命比泥偶還要脆弱。

    林渺慶幸自己還活着,這是在無法改變的命運中對自己惟一的安慰。

    林渺取道陳留,這是一條頗不安靜的道,這一路上的敗軍和難民一樣多。

    戰火,燎燃了整個中原,而在戰火之中受苦受難的卻只是一些普通的百姓。

    走在難民之間,這並不是林渺第一次經歷,他也曾經如同這些潰逃的官兵一樣,偷偷地返回自己的家鄉。是以,他對這些人很是理解,當然,這些人並不認識他,也沒有人有意識地與他打招呼。

    陳留,也算是個要塞重城,處於狼湯河和獲水的夾角地帶,南北漕運的要道,而這裏的紡織業和服裝極是有名。

    此地更是駐有重兵,城大人多,而陳留太守邳彤是遠近聞名的強硬人物,善於治城,是以陳留郡一向兵亂少有。

    當然,這也是因為陳留郡所在地勢平闊,才會少了許多山賊盜寇之類的。在這裏的百姓雖然同樣要負擔極多的苛税,但至少還勉強可以維持下去。

    百姓的要求其實不高,其純樸的思想之中,只要自己的日子還能過得去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也都相對安穩。

    在這難得安穩的地方,進城卻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戰亂太多,這讓陳留太守也有點擔心,誰都不想讓奸細混入城中,因此,沒有在城中相識的人或親戚,是不可以進城的。而且,還要報上自己想要找的人,如果有此人的話才可進城。當然,還要準確地報出這人的住址,可見盤查之嚴。

    不過,如果你有大把銀子夠大方的話,也同樣可以進城,你可以是商人,交了入城税的商人。

    即使是再好的官也管不了這些,是以守城門有時候是個苦差,有時候也是個福差。

    林渺便是這樣的商人,有錢,有勢,還有派頭,説起話來很有一套,這些守城的官兵愛聽,而且還有點害怕,所以他們進城很輕鬆。

    林渺身邊的人不少,而且很有氣派,出手大方,便是跟在他們後面的那一羣改了妝的逃兵也走了運,混進了城。

    這些人當然頗有些感激林渺這一行的近十人,不過,林渺並不在意這些。

    陳留是個好地方,這一點林渺並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但是這確實是他第一次前來陳留,他在想,小刀六和姜萬寶肯定不只一次前來這裏,至少也比他先到過此地。

    姜萬寶和小刀六確實是極精明的生意人,有着很好的眼力,是以如果真有好地方,他們一定不會放過的。

    在陳留,自然有小刀六的生意,中原地帶,幾乎每一座大城之中都少不了有小刀六的插手,儘管小刀六已經很有錢,只是這些錢多已投資到了各個行業,而這些投資的地方也正在大量地回收金銀。

    小刀六與林渺一樣,喜歡賭,也敢於賭,是以,他能夠用別人從沒有試過的方式去投資,去賺錢。

    林渺很慶幸有這樣兩個朋友,一年多前,他還是一窮二白,可今日的他,再也不必愁錢花,出手更是豪闊,許多後顧之憂都沒了。

    當然,這也應該謝謝湖陽世家的那二十萬兩白銀。不過,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為此,他得罪了天魔門,得罪了劉玄,所付出的也絕不只這些,為湖陽世家挽回的也不只這些,所以他心安理得。

    今日的林渺已非昔日的林渺,也不再是昔日孤家寡人的他,所考慮的問題也不再是單純的。他不能否認內心的壓力,正因為這種壓力和責任使他不能不好好地開發自己的每一點智慧。

    有些時候,聰明是逼出來的,只有在沉重的壓力之下,才能夠真正地讓自己成長,讓一個人真正地體現出自己的力量,證實自己的存在。不可否認,林渺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只是在沉重的壓力之下,他更擅於將自己的聰明發揮出來。

    這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而陰魂不散的雷霆威居然沒有出現,這使林渺多少有些意外。

    那日,林渺傷了玄劍,卻出現了那神秘的絕殺,此人功力深不可測,如果是這人也出手的話,結果確實很難預料,也是防不勝防。

    雷霆威已經讓人夠頭大了,而這個人比雷霆威更可怕,僅排在當年十三殺手的歸鴻跡和水中無二之後,可算邪派人物的第四大高手。

    有人説,當年殺手盟與邪神之間有很大的關係,因為同屬邪派人物;也有人傳説邪神和殺手盟的高手曾參與當年長安城與武林皇帝的一戰,所以,有人傳説,邪神實際上是殺手盟的統領。

    當然,傳聞只是傳聞,並沒有人曾經證實過。不過,殺手盟的高手確實都是名動一時的人物,這並不是虛談。

    林渺的體會是切身的!

    不過,林渺前來陳留,並不是為了避開雷霆威的追殺,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夠避開雷霆威的追蹤,所以,林渺根本就不用費心去避。他來陳留,卻只是想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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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邑到父城,雖然尚有優勢的兵力,但是父城之中豪強和百姓鬧個窩裏反,與劉秀裏應外合,再被殺得大敗而逃。

    無奈之下,王邑只好奔去郟城,留下五萬大軍斷後,他自己則領人返回穎川。他也已經鬥志盡喪,無心再戰,而綠林軍以鋭不可擋的攻勢破開父城,抵郟城而駐,被馮茂留下的大軍阻住。

    郟城雖然並不大,但是若馮茂嚴守,倒讓劉秀一時也攻不下。若繞過頰城去追擊王邑的話,則擔心王邑再設下伏兵,而陷入被王邑大軍和郟城前後合擊之勢,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是以,劉秀先在郟城之外穩住。

    劉秀自然不急,他知道許多事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正在發生。也許,是在他意料之中,也許並不是,但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處理好這一切,而杜吳的再一次到來,更增強了他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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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尾巷在陳留的最北面,自一條冷靜破爛的小街走進去。

    燕尾巷倒是很好辨認,其標誌便是兩棵橫長的古樟樹,所以並不難找。

    林渺第一次前來陳留,卻並不是第一次聽説過燕尾巷,這條小巷在陳留很有些名氣,也許是因為這兩棵被人們認為有神靈居住的樹,抑或是因為這裏彙集了陳留大部分的窮儒。因此,燕尾巷又在陳留被叫做窮儒巷。

    林渺要找的人,便是一個窮儒。當然,這個人是否真的窮他並不是太清楚,只知當年父親説他很窮,從陳留走到宛城,就是為了向他父親借二兩銀子。

    那時候林渺十四歲,並不小,記人記事都很清楚。當他知道這人走了幾百里路就是要向他父親借二兩銀子之時,不由大感好笑,也笑了!那人並未惱,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説他很聰明,是個好孩子。也正因為如此,他對這個人印象特別深刻。

    在當時,林渺心中也在想,看來這個人真的太窮,比他家還窮,不過,當時父親還是借了他二兩銀子,不多不少,就二兩!還説是因為老朋友,這才借他二兩,別人來了肯定不會借給他。

    林渺覺得父親有點小氣,人家跑了數百里,走破了兩雙草鞋,行了半個月,前來借二兩銀子,就真的只給二兩。如果是他,一定去別的地方想方設法再弄些銀子,多給點這個窮儒。可是那窮儒並沒有怨言,反而很是感謝,後來父親死前並沒忘掉那二兩銀子,還反覆叮囑林渺要去陳留找這個人要回那二兩銀子。

    林渺有些瞧不起父親,若不是因為父親是個將死之人,他肯定會大發一通脾氣。一個好朋友千里迢迢來借了二兩銀子,至死也不肯忘記,不就是二兩銀子嗎?只走這麼遠的冤枉路便不止二兩銀子了。不過,當時林渺答應了,因為這是老父臨終的願望。可是後來他一直都沒去陳留,他不在乎那二兩銀子,更不想顯得那麼小氣,儘管他對那個人的記憶仍然深刻,對那燕尾巷仍耳熟能詳,但他心中對當年那個窮儒只有同情,認為自己哪天發財了,説不定去送點銀子給這位窮苦的儒生。

    如今父親死了有兩年多了,他依然記得那個小氣落魄的窮儒父親臨死時的嘮叨。是以,他才決定前來陳留看看。

    看看那個窮儒,看看那住滿了窮儒的燕尾巷。只不過,今日來的意義並不同。

    他有錢了,不必再要那二兩銀子,可是他卻感到,那二兩銀子並不簡單,一個千里迢迢專來借二兩銀子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瓜,但是那個窮儒不瘋不傻。那一年林渺已經有十四歲了,十四歲的他已很聰明,熟讀了四書五經,學會了吃喝嫖賭,打架鬧事,那時候的他便已對天下經學大師、詩書禮儀知曉得很全面,就像那個時候他精通坑、蒙、拐、騙、偷一樣。

    連他父親都不能不承認他是個奇才,一個不知道學好,老是捱打的奇才。所以,儘管當時林渺只有十四歲,但他看人絕對錯不了,那個借錢的窮儒不瘋也不傻。

    就這樣,林渺決定順路來陳留一趟,他要找到那個叫桓奇的窮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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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吳來的時候總是很神秘的樣子,不過劉秀並不介意他的這種表現。

    一個喜歡把自己扮成很神秘的樣子的人肯定有點手段,一般人根本就無法讓自己更神秘一些。

    不過,在劉秀面前,杜吳並不敢顯得很神秘,因為劉秀是復漢大將軍,乃一軍之主帥,身分地位都很崇高。當然,杜吳並不是一個怕位高權重的人,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甚至有些位高權重者會偷偷地來求他,儘管他是一個商人,但卻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商人。只是,在劉秀面前,他仍顯得很卑恭,這只是他們自己才明白的身分界限。

    杜吳越來越卑恭,劉秀很滿意這些。不可否認,杜吳是個很會做人的商人,也絕不是個普通的商人,劉秀甚至感覺到這個商人越來越擅於揣摸他的心思了。因此,他有點喜歡這個人。

    一個擅於揣測人心思的人,總會把你交給他的事情完成得很好。至少,不會讓你去操更多的心。

    杜吳摘下遮擋陽光的斗篷,露出一臉永遠也不會消失的笑臉。

    劉秀甚至相信,即使是你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杜吳也能保持這迷人的笑容,就像鳴鳳樓中的姑娘待客時一般,笑得很甜,也很曖昧。

    “恭喜少主,主公已經出山了,你吩咐我辦的事情也已辦妥!”杜吳開口便帶喜色地道。

    “師尊為何不讓人殺了那小子?”劉秀反問道,表情之中有些不悦。

    “主人認為眼下我們不必急於誅殺這小子,天魔門的人近來很猖獗,正好讓這小子去讓他們頭痛,這對少主有百利而無一害!”杜吳解釋道,頓了頓,又接道:“這小子行事總讓人有些不可揣度,如果在沔水之中絕殺殺了他,只怕這次昆陽就很難有這樣好的結果了!”劉秀瞪了杜吳一眼,旋又笑了笑道:“你倒很能解釋,不錯,如果不是林渺,昆陽只怕會成為一個死結,幸虧絕殺並沒有出手!”杜吳悻悻然笑了笑道:“這小子確實是有點能耐,劉玄很想將之誅殺!這小子不僅破壞了天魔門引正道中人相互殘殺的計劃,還殺了吳新,使天魔門大為震怒,我看他們已經勢如水火了。因此,主人認為讓他們狗咬狗反而會更好一些!”“這個我知道,這小子的事可以先放在一邊,你可有找到風痴的下落?”劉秀問道。

    “我已經找到了,風痴與火怪這兩個老妖怪竟然是武皇當年的二僕!眼下,在赤練峯上!”杜吳道。

    劉秀神色一動,道:“哦,那樣就更好説了,看來我要親自走一遭了!”“少主真的決定要如此做?”杜吳臉色有點難看地道。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以我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是平林和新市兩部的對手,如果真的殺了劉玄,綠林軍勢力大亂陣腳,反而便宜了王莽,讓他有緩氣的機會。因此,只有偷龍轉鳳才能避開風險!”劉秀冷冷地道。

    “可是如果萬一……”“成大事者,豈在乎這點風險?只要師尊出手,劉玄便不會有機會,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廖湛的身分!”劉秀肯定地道。

    “那少主什麼時候動身?”杜吳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等劉玄對付了我長兄之後!”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

    杜吳只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臉上的笑容竟有點僵硬。

    “你放心,如果我得這江山,絕對不會虧待你!”劉秀肯定地道。

    “謝謝少主!”杜吳大喜謝恩。

    “記住,這只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不想有太多的人知道!”劉秀冷殺地道。

    “少主放心,我什麼也沒聽到,走出這大帳之外,我便什麼都忘記了,殺了我也想不起來!”杜吳斷然道。

    “很好!你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忘記了!”劉秀欣然點頭道,旋又道:“不過,有一件事情你絕不能忘!”“少主叫我不忘的,我就永遠都不會忘!”“你去查一下姜萬寶和小刀六這兩人近來究竟幹了些什麼,他們究竟有多大的實力。”劉秀淡淡地道。

    “這個好説!”杜吳自信地道。

    “你去吧,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你來了我這裏。”劉秀叮囑道。

    杜吳應了聲,恭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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