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趁勢站了起來,道:“諸位,外面冷,也為免驚動別人,諸位都不要送了!”説着,他邁步向外行去。
柳綃紅突然説道:“關爺,還有一件事……”
關山月半轉身軀,笑道:“紅姑娘,我的底細姑娘最好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説,再説,姑娘多知道一些,不如少知道一些。”
柳綃紅臉好紅,竟怔住了!關山月轉過身去又邁了步,金掌櫃的父子都沒送。
但關山月剛走了兩步,他又轉過了身,説道:“來時翻牆,走時不好再翻牆,可否請小翠姑娘跟我去關個門!”
金掌櫃忙道:“小翠,你跟關爺去!”
小翠沒再不高興了,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扭着腰肢跟着行了出去。望着關山月那瀟灑的身影踏上了雪地,姑娘柳綃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跺了繡花鞋,道:“不説算了,幹什麼那麼神秘,稀罕!”
金飛一笑説道:“誰稀罕誰知道。”
天!姑娘柳綃紅那張嬌靨紅透耳根,又跺了繡花鞋,撒了嬌,發了嗔:“二叔,你看他……”
金飛忙道:“天地良心,我是怎麼説的爹聽見了,我可沒説你稀罕。”
這一下姑娘跳了腳,她一摔那烏油油的大辮子,叫道:“二叔,您就不管管他……”
金掌櫃的臉色有點陰沉,道:“別鬧了,是福是禍現在還不知道呢!”
這句話像晴空突然來了片烏雲,使天沉悶裏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又像一塊重鉛,帶着人的心往下沉。金飛斂了笑容,沒作聲。
姑娘柳綃紅香唇翕動,想説什麼,但望着金掌櫃的那陰沉臉色,她沒敢説,終於忍了下去……
關山月在小翠的相送下,出了那兩扇窄門兒,向小罩道了一聲謝後,頂着那刀一般的透骨寒風走了!
小翠瞪着一雙大眼睛,望着那在寒風裏絲毫不顯冷意的頎長身軀出了一會神,才掩上了門兒。
可惜,她門兒關得仍是嫌早了一點兒,她沒看見這一幕,這一幕是……
關山月剛走不到幾步,由衚衕左院,那兩個燈籠挑得高高的那個大朱門裏,踏着石階走出來個人!
這個人是個瘦削老頭兒,留着兩撇鬍子,衣着挺講究,兩眼炯炯有神,一望而知是個練家子。
這老頭兒剛下石階便一眼望見關山月,頓時,他直了眼,一怔之後忙趕上去,邊走邊喚道:“前面的那位,請候一步。”
關山月聞聲停了步,他剛轉過身,那老頭兒已然到了他面前,只一瞪眼,一巴掌拍上了關山月的肩頭,尖聲叫道:“兄弟,果然是你……”
關山月也自一怔,但他立即恢復平靜,含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巴老!”
話剛説完,那老頭兒叫了起來:“哎呀,兄弟,你怎麼搞,既來了怎不找我去,你可不知道,王爺等你都等得急死了……”
關山月笑説道:“巴老,我剛到!”
那老頭兒吹了鬍子,道:“兄弟,你這不是瞪着眼説瞎話麼?我可瞧見你是由那個門兒裏出來的,你真……”
關山月微微一驚,隨即紅着臉赧笑説道:“瞧見就瞧見了別嚷嚷好麼,巴老?”
那老頭兒一怔,然後是一臉邪笑,又一巴掌拍上了關山月肩頭,眨了眨一雙老眼笑道:“兄弟,會拿耗子的貓不叫,咱們哥兒倆多年的朋友了,我可真沒瞧出你還有這一手兒?那位紅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標緻大美人兒,不但人長得標緻,那雙眼兒能勾魂兒,那小嘴兒裏的幾支曲子,也是數遍‘北京城’無出其右的,可惜她冷若冰霜,凜然不可侵犯,賣唱不賣笑,要不然那不知有多少人早拜倒裙下做孝子了……”
關山月眉鋒一皺,道:“你老哥哥想必也是其中的一個!”
那老頭兒老臉一紅,乾笑一聲,道:“不瞞你説,兄弟,我是那貪腥的饞嘴貓,可是她帶刺兒扎嘴,不過,兄弟,既然你泡上了,能進了那窄門兒,沒説的,從今後你老哥哥打消這念頭……”
一搖頭,伸手摸上了鬍子,嘿嘿笑道:“人家説,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以我看唯獨這件事兒,嘴上沒毛的才辦得牢,姐兒愛俏,你老哥哥那張長着這兩撇的老臉,哪比得上兄弟你這張人見人愛,能擠破愛俏娘兒們頭的俊美小白臉兒?”
關山月紅了臉,叱道:“別胡説,才剛認識!”
“算了,兄弟!”那老頭兒擠眉弄眼的道:“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你老哥哥?剛認識就能進她的門兒?還頂着刀子送你走?簡直是深情的老相好嘛?別瞞我,你來了不止一天了,兄弟,你令人羨煞,妒煞!”
關山月皺了眉,道:“這麼説老哥哥你是這兒的常客,也是風月場中的老手?”
那老頭兒嘿嘿笑道:“兄弟,老毛病了,你還不知道?”
關山月淡淡笑道:“你也不怕我在老嫂面前告你一狀?”
那老頭兒顯然有季常之癖,一哆嗦,白了臉,忙道:“哎喲,好兄弟,千萬做做好事,千萬,千萬替你老哥哥兜着點兒,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望了望關山月臉色,目光一轉,笑道:“兄弟,你這是開玩笑,存心嚇我,是麼?我説嘛,自己弟兄,怎麼會?説什麼兄弟你也不會要你老哥哥……”
關山月揚眉説道:“誰説的?”
那老頭兒一哆嗦,又白了臉,剛要再説。
關山月一笑説道:“老哥哥,不讓我告狀也行,咱們談條件,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老哥哥也什麼都不知道,明白麼?”
那老頭兒忙嘿嘿賠笑,一顆頭點得像舂米,道:“行,行,行,那還能不行,兄弟你説一句還不就是一句?兄弟,可是真的,咱們就這麼説定了……”
“還有!”關山月道:“你老哥哥既知道了,我如今就索性在你老哥哥面前報個備,從今兒個起,無論是誰,他要敢碰紅姑娘一指頭,或者想進那兩扇窄門兒一步,別説我姓關的翻臉無情不認人!”
望着關山月那目中冷電一般的威稜,還有那滿臉的煞氣,就像一股子冷風灌進了那老頭兒的衣領,冷得他機伶一顫,他忙點頭説道:“兄弟,那還有説的?當然,當然,別説你,就是你老哥哥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我也要剁了他那隻手,打斷他兩條腿不可!”
關山月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道:“老哥哥,我謝了,就這麼辦!”
那老頭兒忙道:“自己弟兄哪來這一套?還謝個什麼勁兒……”
目光一轉,賠上一臉諂笑,接道:“説真的,兄弟,夜長夢多,為免日後麻煩,乾脆揀個日子把她接出去,這事包在你老哥哥身上……”
關山月一搖頭,淡淡笑道:“老哥哥,談娶嫁那還早,再説,女人心,海底針,她要不變怎麼也不會變,她要是會變,你就是打個鐵鏈子,把她鎖起來那也沒有用!”
那老頭兒一拍大腿,叫道:“對,對,對極了,行,兄弟,對娘兒們,看來你比老哥哥我還內行,説正經的,你是什麼時候……”
關山月道:“老哥哥,別老站在這兒,咱們邊走邊談,行麼?”
“行!”那老頭兒一點頭,道:“走,咱們先到館裏去!”
説着,兩個人並肩往衚衕兒口去!
走沒幾步,那老頭兒開了腔,道:“兄弟,可以説了吧!”
關山月道:“老哥哥,我到了兩三天了!”
那老頭兒一怔,詫然説道:“怪不得老哥哥安排在‘永定門’接你的人沒見着你,可是,兄弟,算好了你今兒才到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就不能走快點兒麼?”
“能,能!”那老頭兒點頭説道:“可是,兄弟,你既然早來了,為什麼不到館裏來找我去?”
關山月淡淡笑道:“我有我的理由!”
那老頭兒道:“老哥哥我想聽你的理由!”
關山月笑了笑,道:“老哥哥,有道是:‘無功不受祿’,老哥哥你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可是人家只知道我叫關山月,別的是一無所知,你説對麼?”
那老頭兒猛一點頭,道:“對,兄弟,往下説!”
關山月道:“所以,在我沒進‘雍郡王’府之前,我總得找點東西作為晉見之禮……”
“沒那一説!”那老頭兒搖頭説道:“王爺求才若渴,他從不計較……”
關山月道:“老哥哥,我不是指的那種禮,我囊中能有多少,就是傾我囊中所有,也未必讓王爺看在眼裏!”
那老頭兒訝然説道:“兄弟,那你説的是……”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指的那個禮,一方面不會讓人瞧低了我,另一方面也替老哥哥你臉上增點光采,同時……”
那老頭兒忙道:“兄弟我明白了,只是,那是什麼?”
關山月道:“老哥哥,這兩天來,‘北京城’裏鬧什麼?”
“鬧什麼?”那老頭兒沉吟了一下,忽地眼睛一亮,急道:“飛賊,兄弟,你要拿飛賊?”
關山月含笑點頭,道:“不錯,老哥哥,這份晉見禮如何?不輕吧?”
“輕?”那老頭兒叫道:“兄弟你要能拿着飛賊,不但兄弟你立即獲得王爺器重,老哥哥我臉上增光,就是王爺自己也有莫大的好處!”
關山月點頭笑道:“這就是嘍,足見我沒選錯,老哥哥,這就是我的理由,老哥哥你該不會再怪我來了不去報到了麼?”
那老頭兒道:“兄弟,我壓根兒也沒怪你,兄弟,行,真有你的……”一頓,接道:“只是兄弟,有線索了麼?”
關山月一抬右手,笑道:“老哥哥,已在此中,如探囊耳!”
那老頭兒一怔,道:“兄弟,真的?”
關山月道:“這還能騙,老哥哥,我可是瞎吹鬍擂之人?”
那老頭兒大喜,道:“兄弟,那你怎不趕快……”
關山月淡然搖頭,道:“老哥哥,不忙!”
那老頭兒一怔,道:“怎麼説,兄弟,不忙?”
關山月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那老頭兒詫聲叫道:“兄弟,那又為什麼?”
關山月搖頭説道:“看來老哥哥你算不得老江湖,你知道他是個人還是另有未露面的同黨?”
那老頭兒呆了一呆,赧笑説道:“兄弟,是我糊塗,可是萬一他聞風……”
關山月笑道:“更糊塗,老哥哥,他既已在我手掌之中,他往哪兒跑?老哥哥試想,只要我看上的,可曾有一個能跑出我手去?”
那老頭兒賠笑説道:“沒有,兄弟,誰能逃出你手去?兄弟,那是誰?”
關山月搖頭笑道:“不能説,怕老哥哥你搶了我的大功,讓我沒晉見之禮!”
那老頭兒失笑説道:“兄弟,説真的……”
關山月道:“老哥哥,人,就在這‘八大胡同’之中,是誰,不能説!”
那老頭兒道:“兄弟,你當真怕老哥哥我搶了你的大功?”
關山月笑道:“老哥哥,説着玩兒的,別認真,可是我真不能説,別怪我,老哥哥,萬事小心為上,少一個人知道,總要比多一個人為好,你説是麼?”
那老頭兒笑了笑,道:“你總有理,好吧,我不問!”
關山月倏然轉話,笑道:“老哥哥,現在情勢如何?”
那老頭兒道:“你是知道的,兄弟,眾家阿哥都有一幫擁立的人,雍王爺實力雖不見得弱於誰,但也算不得頂強,要不然他不會命我把兄弟你找來……”
關山月道:“老哥哥,我又能為他做點什麼?”
“多了,兄弟!”那老頭兒諂媚地笑道:“有了你,雍王爺一如文王之遇姜尚,劉備之得孔明!”
關山月笑道:“老哥哥,我只是一個打手,一名死士!”
那老頭兒道:“別謙虛,兄弟,這檔子事謙虛不得,正如兄弟你所説,老哥哥我知道你,可是別人並不知道你……”
關山月道:“那總不能我自己把自己捧上了天!”
那老頭兒道:“沒人讓你自吹自擂,可是你總得露兩手給他們看看!”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不過我只能把握適當的機會,像這拿飛賊,不就是一樁麼?這是把握了露臉的機會!”
那老頭兒道;“可是雍王爺一但問起了你……。”
“不會的,老哥哥!”關山月搖頭説道:“他只會把我當成一名死士!”
那老頭兒道:“真要那樣,雍王爺就算不得在眾家阿哥中,最英名的了!”
關山月道:“這麼説來,他會問我了!”
那老頭兒道:“那當然,不信你瞧好了!”
關山月道:“那也沒關係,我適可而止,顯露自己鋒芒不可太露,要是把自己顯露得比他還強,那是大不智!”
那老頭兒道:“怎麼説,兄弟?”
關山月微微笑道:“很簡單,老哥哥,美服患人指,高明遭神惡,你該知道,那前輩古人楊修之佐曹阿瞞!”
那老頭兒搖頭説道:“兄弟,雍王爺不是曹孟德!”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聽説,這位雍王爺並不是皇上的親骨血,而是一個叫衞光輝的人的兒子,那是因為衞光輝的妻子被皇上召進宮去寵幸,冊封她為衞妃,不到七個月就生了這位雍王爺,皇上寵愛衞妃,本打算立雍王爺為太子,但按理以二阿哥年紀為長,所以心裏又難以決定,有一天皇上為試二阿哥與雍王爺的心術,把暹羅國進獻的兩籠白老鼠賞給了這二位,結果二阿哥回去就把老鼠放了,而四哥雍王爺就教他們打仗,有不聽命令的就誅殺之,不到一天,幾百只白老鼠殺的一個不留,所以皇上才把二阿哥立為太子……”
那老頭兒駭然失色,容得關山月把話説完,他立即驚聲問道:“兄弟,這,這你是怎麼知道?”
關山月淡淡笑道:“老哥哥,什麼事能瞞得了我關山月?”
那老頭兒目光一轉,道:“兄弟,你該知道,這並不是壞事!”
“當然!”關山月點頭説道:“做皇上,就要狠,像二阿哥,他流於婦人之仁,太懦弱了!”
那老頭兒笑着點了頭,道:“兄弟,太優柔,太懦弱的人,是不能當皇上的,兄弟,咱們哥倆卻沒輔錯人,將來雍王爺一旦身登大寶……”
嘿嘿一笑,住口不言,那得意的模樣,生似他那位主子胤禎,後來的雍正已身登大寶,他成了當朝一品!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該謝謝老哥哥大力推薦,給我這麼個機會!”
那老頭兒笑道:“自己兄弟,幹什麼談這個?只要你肯,後日的成就定然比老哥哥我大,只要到了那時候……”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描風雲潛龍OCR關山月道:“倘有那一天.皆老哥哥今日所賜,絕不敢忘了老哥哥!”
那老頭兒嘿嘿笑道:“怎麼説咱們是自己兄弟,多年的過命交情!”
關山月微微一笑,忽轉話題,問道:“老哥哥,雍王爺早不找我,晚不來找我,偏偏在這時候命你老哥哥下了一紙手諭把我召了來,該是具有特別的深意吧!”
那老頭兒笑道:“兄弟,你由來高明,只是究竟為什麼,老哥哥我也不知道,那要雍王爺親自當面對你説!”
關山月淡淡笑道:“看來老哥哥跟我還玩心眼兒,賣關子……”
那老頭兒老臉一紅,方待再説!
關山月已然接着説道:“好吧,反正遲不過明天,到時候等雍王爺親自告訴我吧!”
無話路長,有話路短,説話間兩個人已在一個大宅院的兩扇漆黑大門前停下,那大門前高挑着兩個大燈籠,把門前方圓十丈內照得纖細畢見!
門頭上有塊黑底金字的橫匾,上寫三個大字:“集賢館!”
當然,毫無疑問的,這是那位四阿哥雍王爺胤禎,在外面設立的秘密機關,廣招江湖豪雄,以備來日擁立,如今他那眾多的弟兄之間爭鬥之用!
那老頭兒笑説道:“敢情到了,好快!”
登上了石階,舉手扣了那兩個漆黑髮亮的鐵門環!
砰砰然一陣連響之後,裏面響起了步履聲,由遠而近,隨聽有人粗聲粗氣地問道:“誰呀?”
那老頭兒忙應道:“開門,我回來了!”
門內那人道:“原來是巴老!”
話聲自柔和了不少,隨即,門栓響動,那兩扇黑漆大門豁然向內打開,當門而立的,是個滿臉橫肉,濃眉大眼的粗壯黑衣大漢,他一見關山月,一怔説道:“巴老,這位是……”
那老頭兒似乎懶得答理,“唔!”了一聲,道:“我的一個朋友,館主在麼?”
那黑衣大漢道:“在,剛由內城回來!”
那老頭兒向着關山月一擺手,道:“兄弟,請!”關山月昂然舉步行進!
那黑衣大漢卻跨步一攔,道:“巴老,請這位朋友報個名!”
老頭兒臉色微變,才待説話!
關山月抬手一扒,那黑衣大漢一個高大身形踉蹌倒退出去好幾步,所幸他扶得快,要不非倒坐那兒不可!
好大的手勁兒!那黑衣大漢瞪目張口愣住了!
而,適時,關山月與那老頭兒徑自往裏行去,卻是連正眼也未瞧他一下。
定過神來,那大漢陡然喝道:“好朋友,你站住!”邁開大步趕了上去!
他那裏剛追近,關山月霍地轉過了身,微笑問道:“閣下,你叫我?”
那黑衣大漢濃眉一軒,道:“我不叫你那個……”
關山月雙眉一揚,道:“閣下,你嘴裏敢有半個髒字兒,別怪我打掉你一口牙!”
那黑衣大漢個頭兒不小,可是一觸及關山月那冷電一般的眼神,卻也一懍,當真閉上了嘴!
那老頭兒冷然一笑,方待發話!
關山月一擺手,道:“老哥哥,你不是讓我露兩手給人瞧瞧麼?”
那老頭兒改了口,道:“吳剛,你要是招了他,有你的樂子受的!”
那叫吳剛的黑衣大漢臉色一變,頓時忘記了剛看見的冷電般眼神,冷冷一笑,道:“巴老,你是好朋友,我想試試!”
關山月接口笑道:“那好,別看你個子大,怕你抵不住我-個手指頭!”
那叫吳剛的黑衣大漢怒笑説道:“朋友,朋友,你未免太狂了點兒!”
高大身形一晃,蒲扇般大巴掌當胸便抓!
關山月負手未動,容得那隻大手沾上衣襟,胸腹突然往內一吸,僅差毫髮,吳剛那大巴掌落了空,而招式也已用老,他一驚便待抽手換招!
關山月一笑右掌電出,向着吳剛那右腕一敲,吳剛剛一聲悶哼,關山月底下一腿飛掃而出!
砰然一聲,恍若倒了半截鐵塔,吳剛一屁股坐在花磚地上,摔個四腳朝天,結結實實!
那老頭兒笑了:“怎麼樣,吳剛,我沒説錯吧!”
吳剛大喝一聲,翻身躍起,一張臉成了豬肝色,一翻腕,一柄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已持在手中!
那老頭兒臉色一變,忙喝道:“動真的,吳剛,你作死,腕子不想要了!”
吳剛聽若無聞,閃身要撲!
只聽一聲震人耳鼓的冷喝傳了過來:“吳剛,住手!”
這,吳剛聽見了,機伶一顫,連忙收身低下了頭!
關山月回身望去,只見那青石小徑上,負手行來一人,那是個面目陰沉的瘦高老頭兒,長眉細目山羊鬍,一雙眼神犀利逼人,穿着一身皮袍,步履極其穩健!
那老頭兒一見此人,忙超前哈下了腰:“莫爺,巴不韋見禮了!”
隨即轉向關山月道:“兄弟,這位是館主,上前見過!”
關山月舉手一拱,含笑説道:“見過館主!”
他傲不為禮。
那位莫館主長眉微挑,望着巴不韋,道:“巴賢弟,這位是……”
巴不韋忙道:“回莫爺,就是巴不韋向王爺推薦的巴不韋拜弟關山月!”
那位莫館主神情一震,連忙賠上了笑容,拱手説道:“原來是關老弟,久仰,久仰,常聽巴賢弟提起,聽説關老弟人品俊美,文武雙絕,正恨無緣識荊,不想突降眼前,足慰生平,足慰生平!”
關山月淡淡笑道:“豈敢,那是莫館主誇獎!”
那位館主忙道:“關老弟,別客氣,咱們待會兒好好兒談……”
轉望吳剛,喝道:“吳剛,你怕跑了氣兒?還不趕快上門!”
吳剛這才想起門還沒關,如今他一絲兒脾氣也沒有了,連忙收起尖刀,三腳並兩步地跑過去關門去!
這裏,那位莫館主又轉向巴不韋,道:“巴賢弟,請找個人向王爺稟報一聲,就説關老弟已經到了!”
説着,往裏讓客,親熱地拉起關山月向內行去!
巴不韋應聲轉身,迎面碰上了吳剛,他哭喪着臉道:“巴老,你怎不早説,我要早知道是關爺,殺了我我也不敢動蠻逞橫……”
巴不韋咧嘴一笑,道:“渾小子,現在知道也不遲呀?別站在這兒發愣了,館主交待,找個人向王爺稟報一聲去,就説關爺已經到了!”
吳剛應了一聲,連忙轉身而去!
巴不韋衝着那高大背影齜牙一笑,也轉身往裏行去!
那位莫館主拉着關山月直上“集賢館”大廳!
這間“集賢館”的大廳裏,擺着一列列的兵器架,架子上放着刀、槍、劍、戟、枴子、流星等十八般武器,煞有其事,確像個“武術館”,不知內情的人,也確難看出些什麼。
坐定,那位莫館主望着關山月,第一句話便道:“關老弟好身手,委實使莫太平歎服!”
關山月道:“館主過獎,莊稼把式,難以入流,有瀆館主法眼,貽笑大方!”
“好説!”這位“集賢館”的館主莫太平道:“關老弟的身手,是老朽生平所僅見,從此便是一家人,關老弟何須客氣,一旦見着了王爺,老朽敢擔保老弟立刻會被王爺賞識器重!”
關山月淡笑道:“關山月不敢奢求什麼榮華富貴,過慣了江湖生涯,也很難在一處久待,這次只因為拜兄巴不韋召見,不敢不前來聽候差遣,看看有什麼能效勞之處!”
這話説得夠明白的,這次來京全是看巴不韋的面子,來替他出點力,儘儘拜兄弟之誼,並不是為名為利,求什麼榮華富貴的,也不會在這兒待太久,儘可放心,別怕我奪了你的館主寶座!
不管莫太平是否老江湖,單看那模樣就知道他極富心智,一肚子陰險壞水,這弦外之音焉能聽不出來?
只見他目光轉動,嘿嘿一笑,道:“老朽明白,關老弟灑脱英豪奇丈夫,若不是賣巴賢弟這個面子,是不會到京裏來的,關老弟請放心,待多久是多久,只要關老弟一萌去意,老朽負責為關老弟稟明王爺,絕對讓關老弟儘快地離京,不過……”
嘿嘿一笑,接道:“王爺求才若渴,像關老弟這麼一位難得的奇英豪,正好利用這飛騰良機一展抱負……”
關山月截口説道:“多謝館主厚愛,關山月志在江湖,並不在……”
只聽步履響動,大廳內走進了巴不韋!
莫太平忙擺手説道:“巴賢弟,請坐,咱們一塊兒賠關老弟聊聊!”
如今對這位巴不韋,他已是刮目相看了,那難怪,誰叫巴不韋有這麼一位好拜弟?
恰好關山月又是説明了是看他的面子,如此一來巴不韋立即竄高了不少,以後誰還敢得罪?
巴不韋也是個回了幾次鍋的老江湖了,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忙點頭答應,在關山月身旁坐了下去,道:“拜弟年紀輕,以後還望館主多照顧,多提攜!”
莫太平哈哈笑道:“巴賢弟這是什麼話?關老弟豈是池中之物?今借風雲直上,其成就怕不在老朽之上數倍?倒是老朽……”
關山月道:“館主要這麼説,就令關山月不安了!”
莫太平話鋒一轉,忙道:“好,好,好,老朽不説,老朽不説,對了,老朽尚未問問關老弟,老弟剛到的麼?”
關山月點頭説道:“是的,路上有了些耽擱……”
莫太平笑道:“關老北這一耽擱,耽擱得王爺好不心急!”
關山月道:“關山月很感不安,希望王爺別怪罪!”
“這個老弟請放心!”莫太平道:“王爺禮賢下士,更謙虛隨和,求才不易,哪能連一點耐心都沒有?老弟就是遲上十天半月,只要來了,老朽敢擔保他連高興都來不及,絕不會怪罪!”
關山月道:“那我就稍微安點心了!”
莫太平轉註巴不韋,含笑道:“巴賢弟是怎麼碰上關老弟的?”
關山月未容巴不韋開口,忙道:“是我見天色已晚,準備明日再向館主報到,所以在西城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下,及至我出來想上館子吃點東西時,正巧碰見拜兄由‘八大胡同’出來……”
莫太平笑道:“這麼説巴賢弟又去風流去了,幸虧關老弟不是我那位老弟妹,要不然巴賢弟吃不完兜着走了!”説完了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巴不韋老臉微紅,橫了關山月一眼,道:“兄弟,你不能替你老哥哥兜着點兒麼?”
關山月笑道:“我不信館主不知道你的老毛病!”
巴不韋吹了鬍子,啞口不語!
莫太平笑道:“多年的朋友了,老朽不知道巴賢弟的老毛病的……”
目光一轉,溜向了關山月,道:“這麼説,老弟的行囊還在那家客棧裏了?”
關山月點頭笑道:“也沒有什麼行囊,只有一柄劍及兩件換洗衣裳!”
莫太平道:“是西城哪家客棧?我派個人去……”
關山月忙道:“多謝館主,不必了,既然住進去了,好歹湊合一夜,明天再搬進館裏也是一樣!”
莫太平道:“館裏早為老弟預備好了住處,老弟既然到了京裏,我怎能再讓老弟住客棧?巴……”
關山月忙道:“館主,實不相瞞,我在外面還有點私事未了,一旦住進館裏,行動起來恐怕有些不便!”
莫太平微愕説道:“老弟剛到京裏,有什麼未了的私事?”
關山月含笑説道:“館主,這也可以説是公事!”
莫太平又復一怔,苦笑説道:“關老弟這一公一私,弄得我如丈二金剛……”
關山月道:“一兩天內館主就會知道的!”
莫太平道:“難道説老弟還有暫時瞞自己人的必要麼?”
關山月點頭説道:“館主,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莫太平強笑説道:“那麼,我只有耐心等上一兩天了!”
關山月道:“事非得已,館主雅量海涵!”
莫太平道:“老弟這是什麼話,自己人……”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及廳外而止,隨聽廳外有人揚聲而道:“稟館主,王爺駕到!”
關山月眉鋒微皺,莫太平已霍然站起,道:“老弟,聽見麼?足見王爺望老弟之殷切,快隨我出去接駕吧!”説着,拉起關山月便要往外走!
驀地一聲朗笑由廳外響起:“你是怎麼搞的?叫你別報與老莫知道,你偏要多嘴,下次不聽話小心我饒不了你!”
敢情,那位雍郡王已經到了廳外了!
莫太平大驚,忙鬆了關山月,急步搶了出去!
巴不韋急低低説道:“兄弟,你這身衣裳……”
“怎麼?”關山月揚眉説道:“見不得人麼?莫忘了我是看老哥哥你的面子!”
巴不韋有點兒怕這位兄弟,可着實也有點飄飄然之感,連忙閉上了嘴,沒敢再説話!
適時,莫太平半哈着腰,恭謹地由廳外陪一人走了進來,那是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身穿狐裘,外罩皮襖,衣着華貴而氣派,神態更雍容!
看年紀,他不過廿多,長得也頗英武,只是,龍行虎步,鷹盼虎視,極為奪人,尤其那鷹目隆準,眉宇間陰鷙之氣更逼人!
這位就是如今的四阿哥雍郡王胤禎,後日的雍正了!
他臉上堆着笑,第一眼便向關山月與巴不韋立身處投射了過來,巴不韋一懍低下了頭!
而關山月卻昂然卓立,毫不為所動!
雍郡王面有異采,揚眉喝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好膽識,單這一點就非常人能及,何況其他?這位就是……”
關山月跨前一步,抱拳微俯身軀,道:“江湖草莽關山月,見過王爺!”
雍郡王胤禎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江湖草莽,我看朝中這些大將沒一個及得上你閣下……”
近前一把拉住了關山月,笑道:“小關,來,來,坐,坐,別那麼拘謹,你是英傑奇豪,諒必不喜歡這一套,我也是最討厭那些嘴臉……”
拉着關山月徑自向上座行去!
關山月道:“王爺在此,哪有關山月的座位?”
“算了,閣下!”雍郡王胤禎回身笑道:“你當我不知道麼?你未必把我這雍郡王頭銜放在眼裏,要不是老巴的面子,我就是自己出京動用八抬大轎也請不來你,別客氣了,坐吧,閣下!”
畢竟,關山月是坐下了,而且坐在雍郡王胤禎的右手!
這,使得雍郡王又説了一句:“閣下,你很會做人!”
不是麼?空着左手旁讓莫太平坐!
坐定,關山月始含笑説道:“王爺,一切都該説我仰慕王爺的德威!”
雍郡王胤禎笑道:“如今我又知道,你這個人很會説話……”
關山月道:“王爺,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雍郡王胤禎笑道:“是與不是,你閣下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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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向垂手待立一旁的莫太平與巴不韋一招,道:“來,來,來,都坐,都坐,往日怎麼樣,今兒個照舊怎麼樣,別讓我看了生氣,也別讓小關説我怠慢賢士!”
莫太平、巴不韋連忙告罪入座!坐定,雍郡王胤禎目注巴不韋,笑道:“老巴,論功,你該像三國徐元直,唯一不同的,你不是走馬薦小關,你説,要我怎麼樣謝你?”
巴不韋如今失去了鎮定,怯怯説道:“回王爺,屬下不敢……”
“不敢,什麼話?”雍郡王胤禎道:“跟我還客氣,學學小關,他有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變的鎮定,你這拜兄不能差他太多了!”
巴不韋紅了老臉,忙道:“是,王爺,這完全是王爺德威感召,屬下不敢居功……”
雍郡王胤禎大笑説道:“敢情你才是受了你這位拜弟的感染,居然也會説話起來了,我是信賞必罰,賞金銀,那顯得俗氣,這樣吧,從今兒個起,你是老莫的副手,‘八大胡同’裏的任你挑一個……”
關山月笑道:“前者未必合意,後者正中下懷,王爺可謂知人,老哥哥,還不快離座謝恩。”
巴不韋老臉通紅,也着實狂喜,連忙離座謝恩!
雍郡王胤禎大笑擺手,道:“看來你老往窯子裏跑是跑出了名,先招呼一聲,小關是我左右唯一的秘密人物,不許外泄我請來了這麼個人,已經知道這事的,你代我關照他們一聲,館裏的也不許多一個人知道!”
莫太平欠身連聲唯唯!
雍郡王胤禎這才收回目光轉向關山月,只是他尚未開口,關山月已然説了話:“王爺,這是何意?”
雍郡王胤禎淡淡一笑,道:“我有我的道理,不許你問,你要不願意……”
關山月道:“王爺,我沒有説不願意!”
雍郡王胤禎道:“這不就得了麼?小關,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關山月道:“回王爺,剛到!”
雍郡王胤禎揚了揚眉,道:“你可知道你急煞了人?害我一整天沒好吃喝,連隨駕圍獵都沒去?在府裏揹着手亂轉,差人到這兒來問好幾趟!”
關山月赧笑説道:“王爺,我很不安,您別怪罪,路上……”
“怪罪?”雍郡王胤禎笑道:“我只有忍了,是敢怒而不敢言,甚至於連形諸於色都不敢,我怕一時小不忍,弄得你拂袖而去!”
關山月一笑未語!
雍郡王胤禎接着説道:“還好我沒隨駕去圍獵,我一聽説你到了,一蹦差一點沒撞上屋樑,連衣裳都沒換就趕來了,對得起你吧!”
這是雍郡王胤禎善用人的長處,甫見面的人,他能跟你親熱得像多年的老朋友,委實令人歎服!
關山月道:“那是王爺的厚愛與看重,我感激涕零!”
雍郡王胤禎道:“算了吧,感激涕零那是文人筆下的玩藝兒,怎麼你這江湖上鐵錚錚,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也用上了?別學那酸溜溜的迂腐文人,動不動就是流淚,再不就是號哭,實在説,小關,我是怕你説我架子大!”
關山月道:“王爺,我哪兒敢!”
“不敢?”雍郡王胤禎道:“對你,老巴對我語之頗詳,我已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物了,在你的字典裏還有不敢兩個字麼?”
關山月道:“王爺,那是因人而異的,面對天下武林,關山月不會皺一下眉頭,但獨對王爺,我的不敢很多。”
雍郡王胤禎搖頭笑道:“我平日自詡口才,今日始知差人多多,不過……”
目光微轉,笑接道:“我承認被你捧得有點飄飄然之感,我也但願如此!”
關山月笑了,沒説話,他明白,這位雍郡王在皇上三十五個阿哥之中,是最富心智、最難斗的-個,多説一句話不如少説一句話!
雍郡王胤禎笑容微斂,道:“小關,玩笑歸玩笑,現在談正經的,我由內城到這兒來接你,也等於移樽就教,請為我一剖眼前大勢!”
關山月道:“王爺,您不該一見面就給我這麼大一個難題,您知道,我剛到,對京裏事,如今尚一無所知!”
“是理!”雍郡王胤禎點頭説道:“小關,對別的事,你的確一無所知,但對皇上立我二哥為太子事,你卻不能説一無所知!”
關山月道:“王爺,這我知道,您不恥下問,令我深感榮寵,但我大膽直説一句,您如今問這,似手不太妥當!”
雍郡王胤禎含笑問道:“那麼,你以為我什麼時候問比較妥當?”
關山月道:“時間之多寡早晚,那難説,不過您至少在稍假時日之後!”
雍郡王胤禎笑問道:“有説麼?”
關山月道:“我以為您不會不明白用人之道,王爺,您僅僅是由關山月拜兄處獲悉關山月的一斑……”
雍郡王胤禎大笑道:“小關,夠了,我要是信不過你,我就不會請你來了!”
關山月雙眉微揚,道:“這麼説,王爺知道我,而且很清楚!”
雍郡王胤禎道:“很清楚我不敢説,但至少我有把握你很可靠,也有把握你絕不會是我那幾個兄弟的人!”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王爺就是這麼自信?”
“當然!”雍郡王胤禎點點頭説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敢做沒把握的事!”
關山月道:“那麼,王爺是怎麼知道我的?”
雍郡王胤禎得意地笑道:“閣下,這是我的最高機密!”
關山月笑道:“王爺,恕我大膽直説一句,到現在我才發覺您是多麼的深沉,其程度為其他諸阿哥所難企及!”
“是麼!”雍郡王胤禎揚眉笑道:“你既然知道,那最好不過,從現在起,你就老老實實,死心塌地地跟着我,為我效力,別有一絲貳心!”
這話,乍聽似乎是玩笑,能讓人機伶寒顫!
泰然笑道:“王爺,我既然來了,就只有一顆心……”
雍郡王胤禎道:“那麼就廢話少説,談我正經的!”
“可以!”關山月點頭説道:“不過,王爺,有句話我不得不説在前頭!”
雍郡王胤禎道:“你説,我聽着了!”
關山月道:“我沒有徵名逐利之心,也不求榮華富貴,此來完全是幫拜兄的忙,所以,以後倘有過,我自己擔,倘有功,請王爺記在拜兄名下……”
巴不韋一陣激動,但他未説話!
雍郡王胤禎含笑點頭,道:“夠朋友,夠清高,是個血性漢子奇英豪,我答應!”
“謝王爺!還有,”關山月道:“我剛説過,我此來只為幫拜兄的忙,所以我除了聽命王爺之外不受任何一人的節制調度!”
莫太平面有異色,但未敢作聲!
雍郡王胤禎點頭笑道:“自然,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好在你是我左右的唯一秘密人物,對內對外都一樣,我也答應!”
“再謝王爺,還有……”關山月方待往下説。
雍郡王胤禎皺眉笑道:“小關,你的還有何其多?”
關山月淡然説道:“王爺,這是最後一點,要是王爺不願聽……”
雍郡王胤禎忙道:“我沒説不願聽,説你那最後一點吧!”
“遵命!”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在我的忙尚未幫完之前,任何人趕不走我……”
雍郡王胤禎道:“天曉得誰會趕你!”
那是!求還怕求不到呢!
“可是,王爺,在我忙幫完之後,只要是我認為到了該走的時候,任何人也別想留住我!”
雍郡王胤禎臉色一變,道:“小關,這過份,我不能答應!”
關山月淡淡笑道:“那麼,王爺,恕我……”
雍郡王胤禎忙道:“小關,先別往下説,也先別讓我生氣,更先別讓我難堪下不了台,你先説説看,什麼時候算你幫完了忙,你自己認為你到了該走的時候?”
關山月淡淡笑道:“王爺,那在您登上九五寶座的一天!”
雍郡王胤禎一怔,搖頭失笑:“小關,你真會弔人胃口,怎麼不早説……”眉鋒一皺,道:“有功不受祿,你叫我……”
關山月截口説道:“王爺,您忘了,有那代我受祿之人,我感同身受!”
雍郡王胤禎又復一怔,長吁了一口大氣,猛然點頭:“好吧,小關,我樣樣點頭答應,現在可以説我想聽的了吧?”
關山月笑道:“不敢再過份放肆,我認為皇上立二阿哥為太子,這對別的阿哥也許大為不利,但對您來説,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也不足慮……”
雍郡王胤禎“哦!”地一聲,揚眉笑道:“這是我聽到的見解中,唯一與眾不同的一個,小關,我願意聽你這獨特的見解,説下去!”
關山月含笑説道:“實際上,您自己明白,您有把握而無絲毫之慮,您之所以廣收見解,那只是您謹慎……”
雍郡王胤禎目閃異采,笑道:“一針見血,果然不凡,其他的人這個叫我這麼做,那個叫我那麼做,都搔不到癢處,可是……”目光一轉,接道:“小關,我想聽聽你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我如今只能為您談談朝廷的情勢,朝廷裏,您結納大臣,文有張廷玉、陳閣老,武有年羹堯、鄂爾泰,當朝的重臣虎將,您有了四位,而這四位又是在皇上面前敢説話,能説話之人,二阿哥雖然是東宮太子,但是他並不如您那麼得人心,如此,二阿哥何足慮?二阿哥既不足慮,其他諸位阿哥哪一位也不及您,又何足慮?”
雍郡王胤禎靜聽之餘,目中異采連閃,及至關山月把話説完,他一趨平靜淡淡地笑道:“小關,這就是你的獨特見解?”
關山月點頭説道:“是的,王爺,這就是淺薄管見!”
雍郡王胤禎忽地一嘆説道:“小關,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左右謀士如雲,而真知己知彼的,只有你一個……”
搖了搖頭接道:“只是,小關,二阿哥這個東宮太子雖不足慮,可是……”
“我明白!”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那沒什麼,只要您願意,二阿哥這個東宮太子立刻保不住,您願意聽聽我……”
雍郡王胤禎雙眉一揚,忙道:“我願意聽,小關,你説!”
關山月道:“請王爺先恕個罪,這種事,講究一個狠字,不能顧絲毫兄弟手足之情,假如您能這……”
雍郡王胤禎面有異色,道:“説你的,小關!”
“是,王爺!”關山月道:“有道是:‘得人者昌,失人者亡’,這種事也必須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更要不擇手段,最後往別的阿哥身上一推……”
雍郡王雙眉一揚,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陰而狠,不顧兄弟手足之情,不擇手段地對付二阿哥,然後再往別的阿哥身上推?”
關山月點頭説道:“是的,王爺!”
雍郡王胤禎臉色一變,道:“小關,你可知道我要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關山月道:“王爺,光明磊落的手法,在這種事是行不通的!”
雍郡王胤禎拂袖而起,沉聲説道:“我只是想聽聽你的高策,想不到你叫我親手殺害自己的手足兄弟,令我太失望了!”
哼了一聲,大步向外走去!
巴不韋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莫太平也驚駭萬分,但也難掩他心中竊喜之情,向着關山月一句:“老弟,王爺仁義,你怎好……”忙急步跟了過去!
唯有關山月泰然安詳,臉上掛着淡淡笑意!
巴不韋聽得步履遠去,立即埋怨關山月道:“兄弟,你怎能叫王爺這麼做?怎麼説人家是兄弟呀,這一下完了,完了,這不是全完了麼?”
關山月淡淡笑道:“老哥哥,我本不是徵名逐利,求榮華富貴來的!”
巴不韋道:“你不是,可是你老哥哥我……”
關山月道:“請放心,老哥哥,我保你穩坐你的副館主寶座!”
巴不韋呆了一呆,道:“兄弟,我還能穩坐副館主寶座,算了吧,兄弟……”
關山月道:“信不信由你,不信只管往後看,老哥哥,我只有一句話,你跟他多年,還不及我瞭解他……”
巴不韋一怔,剛要問!
關山月已然含笑站起,道:“老哥哥,如今請送我出去!”説着,徑自邁步向廳外行去!
巴不韋連忙跟上一步,道:“兄弟,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淡淡説道:“沒什麼,老哥哥,你只管往後看!”
巴不韋未再問,懷着一顆忐忑的心情,送關山月出了大廳,剛下石階,迎面走來了莫太平!
巴不韋忙問道:“館主,王爺回府了?”
莫太平點了點頭,沒説活!
巴不韋忙又問道:“王爺交待了什麼嗎?”
莫太平搖頭説道:“王爺的臉色很難看,臨出門的時候説了一句話……”
巴不韋神情一緊,忙道:“王爺他,他説了什麼?”
莫太平道:“巴不韋真替我找了個能人!”
巴不韋機伶一顫,白了臉,忙轉向關山月,道:“兄弟,你……”
關山月出奇的平靜,淡然説道:“老哥哥,天不早了,請送我出去!”話落,徑自邁步向外行去!
巴不韋忙舉步跟了上去,他如今像失了魂兒,兩條腿發抖,是那麼不聽使喚,那麼……
背後,莫太平臉上泛起一絲冰冷的得意笑容……
巴不韋送關山月出了大門,白着臉,剛要説話!
關山月已然回身笑道:“老哥哥,高枕無憂,安心睡你的覺,只要有什麼差錯,你唯我是問,我替你負全責!”言畢,負手下階,飄然而去!
大門口,石階上,巴不韋怔住了……
關山月剛拐出這條大街,一條矯捷人影由“武術館”旁一條衚衕閃出,步履如飛地跟了下去!
但是,他剛拐過這條大街的街角,他一驚停了步!只因為,他眼前揹着手,含笑站着關山月!
步履一停,這個矯捷的人影清楚了,那是個身穿長袍的瘦高漢子,這漢子倒也機靈,他一驚之後立即定過了神,強笑着向關山月點頭打了個招呼:“對不起,是我走得太匆忙……”
半轉身軀邁了步,想擦着關山月身邊走過去!
然而,關山月一笑伸手攔住了他:“朋友,慢走一步!”
那漢子微微一驚,瞪着眼,要説話!
關山月卻已淡笑説道:“朋友,彼此都是江湖上打過多年滾的,光棍眼裏揉不進砂子,我不難為朋友,請替我帶句話給莫館主,今後少用這種低劣的手法對我,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言盡於此,咱們各走各的路,請吧!”
轉過身向前行去!
那瘦高漢子怔在了那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卻是瞪目張口,一句話也説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