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在夜色裏頂着風出了“北京城”!
出了城,他們經“孫河鎮”,“順義”,繞“牛欄山”,過“密雲”,直奔了“長城”!
長城,在全世界歷史上的著名古蹟,埃及的“金字塔”,以及中國的“萬里長城”,是最值得稱道的!
無論哪一個中國人,如果登臨山海關,古北口或是居庸關,看那山川的偉大形勢,萬里長城婉蜒於窮山大谷之間,雄壯威嚴,每個人都會湧出愛國的宏願,而感到熱血沸騰!
黎明時分,這一行六人站在那高高的“古北口”上,縱目眺望,莫不悲憤慷慨,髮上衝冠!
郭玉龍更振吭悲吟:“雄壯兮國土,永在兮國魂!”金聲玉振,裂石穿雲,悲愴直逼長空!
關山月抬手遙指,道:“在江南,到處是花林煙草,細雨微風,聽的是吳儂軟語,舞的是羞月雲裳,而今,一到這長城高處,全是山巒起伏,大漠風塵,‘長城互連連,連連三千里’,何等的雄壯,何等的剛強!”
郭玉龍一振“八寶銅劉”,往東一指,高揚着雙眉道:“玄曄有這麼一句詩:‘地勢長城接,天空滄海連’,‘山海關’雄稱天下第一,昔日吳三桂……”身軀倏顫,垂下“八寶銅劉”,長嘆説道:“不提也罷……”
幾人莫不悲憤黯然,回顧長城之內,這一片大好河山,關山月不忍卒睹,扭過頭來道:“天快亮了,咱們走吧!”
於是,一行六人魚貫步下長城!
一出長城,便令人有置身異域之感!出了“古北口”,那座鬱郁蒼蒼的“五龍山”已近在眼前!
正午時分,六個人攀登到了“五龍山”的最高處,居高臨下,由那些林木的茂密枝葉四下看,燕南突然指着身左腳下説道:“關叔,您看,在那兒了!”
幾個人循指望去,可不是麼,一座宏偉廣大的寺院,就坐落在峯下的半山腰上,坐落處,是一大片空地,四周則是一圈密林,錯非是站在高處,要不還真難發現它!
的確是新蓋好的,畫棟雕樑琉璃瓦,每一樣都閃閃發光,夠氣派,可見胤禎是花了不少銀子!
關山月指着“紅蓮寺”道:“大哥,可看見那些明樁暗卡?”
郭玉龍點頭説道:“兄弟,已然盡收眼底,我説句稍嫌狂妄的話,錯非是你我,換個人還真破不了這座‘紅蓮寺’!”
關山月道:“説得那個一點,恐怕還要賠上性命,銅牆鐵壁,龍潭虎穴,能進去而又能出來的人,便是絕世高手,不知道這座‘紅蓮寺’是誰督工建造的?”
郭玉龍道:“沒聽説麼?是喇嘛!”
關山月搖頭説道:“我不相信喇嘛之中有這種能人!”
郭玉龍道:“那也許畫圖的不是他們。”
關山月道:“這就對了,那麼,畫圖的又是誰?”
郭玉龍搖了搖頭,沒説話!
關山月雙眉微揚,道:“大哥,咱們是給他們來明的,還是來暗的?”
郭玉龍淡然説道:“兄弟,咱們都算是明人!”
關山月道:“那麼,咱們就跟他來明的,咱們今有六個人,關於人手的調配……”
郭玉龍道:“兄弟,別忘了,這一仗是你掛帥。”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我認為沒有什麼好調配的,只請大哥遲走一步,先把寺後墳前那處秘密出口封了,然後再趕到寺前來!”
郭玉龍一欠身道:“末將得令。”
關山月倏然失笑,道:“其餘的幾個跟我來。”當先穿林行下去。
關山月等一行五人,從密林中繞到了“紅蓮寺”前,站在林內往外看,“紅蓮寺”三個大字的那塊橫匾,高掛在寺中門的門頭上,兩扇中門既高又大,緊緊地關閉着,只有左邊那處偏門半掩着。
門前,大階高築,十有二級,石階上,蹲着兩尊栩栩如生的石獅子,的確足夠氣派的。
在石獅子旁邊,正有兩個黑衣漢子在那兒曬太陽,懶洋洋的在談話,由於距離過遠,風又大,聽不清楚那兩個黑衣漢子在談些什麼。
另外,在寺兩側樹林內,藏着不少黑衣漢子,這沒能瞞過關山月的雙眼,他明白,“紅蓮寺”三面有樁卡,單寺前沒布上,這就等於一個開口的大口袋等人往裏鑽呢。
正觀望間,一陣衣袂飛風聲由遠而近。
關山月忙低喝道:“俯身。”
五個人忙俯下身去,適時,一條人影由正對着寺門,由兩片樹林夾成的路上飛掠而過,直落寺前空地上,那又是一名黑衣漢子。
那兩名曬太陽的黑衣漢子,立即翻身躍起,追了上去。隨即,剛來的黑衣漢子向他們低低談了一陣,然後轉身又從原路掠走了。
黑衣漢子走後,那兩個忙了起來,一個轉身由左邊偏門進了“紅蓮寺”,另一個則奔向寺右密林。
關山月低低談道:“想必是胤禎派人報信來了,可是他卻沒想到,咱們會趕在了他派出的人的前頭……”
談話間,那奔進右側密林的黑衣漢子已走了出來,關山月雙眉一揚,道:“走,跟我出去。”當先邁步行了出去,還咳嗽了一聲。
這一聲咳嗽,驚動了那黑衣漢子,他忙停步往這邊望了過來,一見林中走出兩男二女,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孩,他不由一怔,站在那兒沒再動。
關山月像沒看見他,走在最前面,邁步直闖寺門。
那黑衣漢子可沉不住氣了,一招手喚道:“喂,喂,站住,站住。”
關山月停了步,望着他靜等下文。
那黑衣漢子邁步走了過來,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顯然他並不認識關山月,也沒想到這些人會來得那麼快,本來嘛,報信的人不是剛剛才走麼。
關山月道:“來燒香許願,隨喜參拜的。”
那黑衣漢子拾頭説道:“你大概弄錯了吧,這兒是‘喇嘛寺’……”
關山月道:“沒錯,我幾個信的就是喇嘛教。”
那黑衣漢子疑惑地一打量關山月等五人,臉色忽地一怔:“朋友,你開玩笑,這可不是你開玩笑的地方。”
關山月道:“那麼我説正經的,這座‘紅蓮寺’是你閣下的?”
那黑衣漢子遲疑了一下,點頭説道:“不錯,怎麼樣?”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那麼,開玩笑的是你而不是我,這座‘紅蓮寺’既然是‘喇嘛寺’,而怎會屬於你朋友這麼一位武林人物。”
那黑衣漢子立即一怔,隨即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有什麼稀奇,我剛信奉喇嘛教,是寺廟裏大喇嘛的徒弟。”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正好,大喇嘛在麼,我要見見他。”
那黑衣漢子道:“你們究竟是幹什麼的?”
關山月道:“我不瞞閣下,我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到這兒來辦案的。”
那黑衣漢子“哦”地一聲道:“你是查緝營的?”
關山月點頭説道:“不錯!”
那黑衣漢子道:“辦案?辦什麼案?辦案怎麼辦到這兒來……”
關山月道:“沒錯,‘唐山’、‘玉田’兩地有百姓告狀,説近百名木匠、泥水匠被人僱去蓋房子,一去半年沒有音信,事情鬧到了京裏,上面把案子交到了‘查緝營’,正好這時候有人密告,説在‘紅蓮寺’後山坡上看見有人埋死人,埋的都是些木匠、泥水匠,所以我來查查看……”
“誰説的?”那黑衣漢子一驚説道:“這兒是‘喇嘛寺’,剛蓋好是不錯,可是工人們都回去了,再説喇嘛是出家人,怎麼會……”
關山月道:“我知道,這用不着閣下多解説,我見見大喇嘛,然後請他跟我到寺後山坡上挖挖看,如找不着屍首,那這件案子就跟‘紅蓮寺’沒關係,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那黑衣漢子道:“山坡上有墳,那墳裏的死人難道……”
關山月截口説道:“死得久的早就成骨頭了,要是剛死麼,我得帶回去讓告狀的家屬認一認,如要不是就沒有關係!”
那黑衣漢子變色説道:“要是呢?”
關山月道:“那這座‘紅蓮寺’的每一個人少不了得要吃官司。”
“官司?”那黑衣漢子冷笑説道:“朋友,你找錯了地點,你知道這座‘紅蓮寺’是誰蓋的?”
關山月道:“是誰蓋的都一樣……”
那黑衣漢子道:“要是十阿哥蓋的可就不一樣了!”
關山月故作一怔,道:“怎麼?這‘紅蓮寺’是十阿哥蓋的?”
那黑衣漢子冷笑説道:“不錯,你當是誰蓋的?”
關山月道:“我還當是民間……”
“朋友!”那黑衣漢子道:“快快着回去吧,我們這些人好惹,要是勞動了十阿哥,休説朋友你的身家性命,便是連‘九門提督’的頂子也保不住!”
關山月一搖頭,道:“不,公事公辦,皇子犯罪與庶民同罪,儘管這座‘紅蓮寺’是十阿哥蓋的,他的人要是為非作歹,殘害人命,我照樣要辦,請你去通報大喇嘛一聲……”
那黑衣漢子直了眼,道:“你,你説什麼?”
關山月淡然説道:“請你去通報大喇嘛一聲。”
那黑衣漢子道:“朋友,你可要醒來説話。”
關山月道:“光天化日下,難道你是在睡夢中麼?”
那黑衣漢子道:“我告訴你這是十阿哥……”
關山月道:“我聽見了,而且聽得很清楚。”
那黑衣漢子直搖頭,道:“朋友,我看你是壽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關山月道:“吃官家的飯,拿官家的俸,這條命就是官家的,誰有本領拿走,隨時可以伸手。”
“好話,”那黑衣漢子陰陰一笑,道:“‘九門提督’他可真放心,竟然派你幾位來辦事,還帶一個小孩!”
關山月道:“以我看很夠了。”
那黑衣漢子道:“是麼?”
關山月道:“不信你試試,燕南趕他進去。”
燕南應聲停步面前,揚着眉梢説道:“你進去不進去?”
那黑衣漢子哪把燕南放在眼裏,嘿嘿一笑道:“小傢伙,我的胳膊都比你的大腿粗……”
燕南道:“那你試試誰勝過誰,我讓你爬着進去。”
左手往外一揮,那黑衣漢子帶着輕蔑的笑,伸手就要去勾燕南的左腕,未料燕南比他快,左腕一沉一拳搗在他肚子上,他“哎喲”一聲彎下了腰,燕南下面又是一腿飛出,燕南損,正踢在他膝蓋上,“叭!”地一聲輕響,膝骨碎了,那條腿從此報廢,黑衣漢子大叫一聲倒了下去,抱着那條腿滿地亂滾。
這一來,立即驚動了“紅蓮寺”內外,寺兩側密林裏,撲出了十幾個黑衣漢子,個個手裏拿着兵刃,把關山月等五個圍了起來。
燕南人小膽大,連眼也沒抬一下,他對着滿地亂滾的黑衣漢子喝道:“你進去不進去,再不進去我就補你一腳。”
那地上黑衣漢子含糊了,還真怕他,停了滾翻就要往“紅蓮寺”爬,這時候一名黑衣漢子冷哼一聲,掄刀撲向燕南。
燕南像沒看見,甘聯珠替他擔心,忙喊道:“六弟小心。”
燕南轉過頭來一笑道:“謝謝你,姐姐。”
手中短劍帶着鞘往外一揮,正敲在那黑衣漢子的持刀右腕脈上,那黑衣漢子痛呼一聲,單刀墜地,燕南快,短劍再往外一送,直點在他小肚子上,那黑衣漢子又一聲大叫,抱着肚子滾了下去。
這一手快、穩、準,桂武、甘聯珠夫婦直了眼,自嘆不如,關山月站在一旁笑了。
一眾黑衣漢子大為驚怒,定了定神,叱喝聲中便要圍攻,突然一聲冰冷沉喝由“紅蓮寺”偏門方向傳了過來:“不許動,你們都閃開些!”
眾黑衣漢子聞聲立即收勢退後,“紅蓮寺”那偏門方向,緩步走來一人,那是個身軀高大,濃眉大眼,獅鼻海口,一臉橫肉的帶發頭陀,頭上圍着道金箍,陽光下閃閃發光,一臉地獰笑,看上去兇惡怕人!
甘聯珠臉色一變,急低低説道:“前輩,這人是‘九指頭陀’一空,一般功力內外雙修,而且滿身是毒,縱橫川陝,兇名震武林,六少不是……”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謝謝姑娘,我知道了……”
適時,那高大頭陀已經到了近前,目中兇光一掃地上兩名黑衣漢子,然後抬眼陰笑問道:“他兩個,是誰放倒的?”
燕南初生之犢不畏虎,頭一仰,道:“我!”
高大頭陀咧嘴一笑,道:“小小年紀,竟有這麼一身好本領,難得難得,過來,過來,跟佛爺我親近親近!”他抬手向燕南招了一招。
關山月跨步而前,閃身擋在燕南面前,左掌一翻一抖,道:“出家人好心腸,怎用這種手法對一個孩子。”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描風雲潛龍OCR隨着關山月的出掌,兩個人中間地上黑了一片,令人觸目驚心,高大頭陀臉色一變,旋即陰笑説道:“沒料到這兒碰到了識貨人,算這娃兒命大,你是……”
燕南看得很清楚,他又驚又氣,怒叱説道:“頭陀,你好卑鄙!”
高大頭陀陰陰一笑道:“娃兒,是麼?”
關山月沒讓燕南再説話,他截了口:“人是他放倒的,我是他的師父,你找我説話好了。”
高大頭陀“哦”地一聲道:“原來你是他的師父,我就找你,我先弄清楚,你們是哪一路的,敢到‘紅蓮寺’來撒野。”
關山月一指那斷了腿,這時候坐在地上直哼哼的黑衣漢子道:“問他。”
高大頭陀轉望斷了腿的黑衣漢子,他沒等問,一觸及頭陀目中兇光便一哆嗦,忙把關山月的來意説了一遍。
聽畢,高大頭陀哈哈大笑道:“敢情是官家的人,怪不得,公事公辦,竟連十阿哥的帳都不買,膽大呀膽大,好吧,我成全你!”
關山月道:“你是‘紅蓮寺’的主持?”
高大頭陀一搖頭道:“不是,不是,但對你嘛,我還做得了主。”
關山月微一點頭,道:“那好,我先找……”
“你”字還沒出口,高大頭陀倏揚拳頭道:“佛爺先劈了你幾個,然後再跟這兩位女施主參歡喜禪去。”
右掌五指箕張,劈胸一把抓了過來。
關山月惱他那最後一句,出手便是絕學,眉梢微揚,目射威稜,左掌中指飛點而出,直取高大頭陀掌心,嚇得高大頭陀慌忙沉腕收勢,他欺前一步,右掌“巨闕”一掄,一下打在高大頭陀的腮幫子上,瞧吧!
頭陀頭上的金箍掉了,滿口牙落了好幾顆,一口鮮血噴在地上,染紅了一片,半張臉立即腫得老高!
“該!”燕南笑了:“這就是口齒輕薄的報應!”
頭陀驚住了,但旋即火兒了,大吼一聲掄雙掌撲了上來,不錯,兩隻手九根指頭,左手小指沒了!
這一式不比適才,他人還沒到,一股腥羶異味撲鼻,聞着噁心,關山月雙眉一揚,道:“綃紅,拉着燕南,退!”
紅姑應聲拉着燕南往後退去!
關山月不退反進,他動作奇快,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只見兩條人影一合,那頭陀慘呼一聲,砰然摔在地上,滾出老遠,“哇!”地又是一口鮮血!
他支撐着爬了起來,連看也沒敢再看關山月一眼,抱頭鼠竄,踉蹌奔回了“紅蓮寺”偏門!
他這一跑,沒人敢再留,眾黑衣漢子一聲不響,個個轉身都要開溜,而驀地,一聲沉喝震人耳鼓,撼人心神!
“該死的東西,統統給我站住!”
那些黑衣漢子剎時像被釘在了地上,個個面無人色,沒敢再動一動!
“紅蓮寺”正門大開,一下擁出廿多個紅衣喇嘛,個個身軀高大,像半截鐵塔,長得兇惡怕人!
幾個人裏,數甘聯珠功力最弱,她被這聲沉喝震得花容失色,嬌軀為之一晃,桂武連忙挾住了她!
她站穩了,可是等她看清廿多個紅衣喇嘛身後那十幾個俗裝武林人時,她臉色再變,嬌軀又為之一晃,脱口呼道:“爹!”
四十多歲,鷂眼鷹鼻,頷下有幾根鬍子,頷上長着一顆拳頭般大小的肉瘤,衣着氣派講究,兇威懾人,顧盼之間儼然一方霸主梟雄的甘瘤子,帶着十幾名甘家高手越眾而出!
甘瘤子的臉色好不難看,冷然説道:“賤丫頭,原來是你……”
桂武遙遙微欠身形,道:“岳父!”
甘瘤子冷哼一聲道:“桂武,你不要叫我,甘家已經沒你這個女婿跟她這個……”
最前面那滿臉絡腮鬍的高大喇嘛突然説道:“甘老,那位姑娘是……”
甘瘤子忙斂怒態,一臉恭謹神色,道:“大佛爺,是小女!”
絡腮鬍喇嘛直愣愣地望着甘聯珠道:“原來是甘老的掌珠,沒想到甘老還有這麼一位標緻的掌珠,好福氣,好福氣,真令人羨慕……”
甘瘤子忙陪笑説道:“大佛爺誇獎了!”
絡腮鬍子喇嘛道:“叫什麼名兒?”
甘瘤子道:“大佛爺垂問,俗得很,叫聯珠!”
“好好!”絡腮鬍喇嘛直點頭道:“好名兒,你們中原人常説什麼仙露明珠,如今你這位掌珠把那些明珠都聯了起來,豈有不好之理?”
甘瘤子一臉卑下色地連忙稱謝!
絡腮鬍喇嘛目中兇光轉向柳綃紅,突現異采,道:“甘老,這位呢?”
甘瘤子忙道:“不認識!”
絡腮鬍喇嘛咧嘴笑道:“這位更集嬌、美、俏於一身,佛爺到中原來不少日子了,他們獻的女子也不少,可就沒一個有這麼嬌,這麼美,這麼俏,你看她那張臉,那身肌膚,嬌嫩無比,吹彈欲破,直能擠出水來……”
紅姑娘燕南都揚了眉,但關山月沒動,她跟燕南只有忍了下去!
絡腮鬍喇嘛接着説道:“甘老,我聽説過你的家務事,錯只在你這混帳贅婿,女兒總是自己的,這樣吧,待會兒佛爺派人把他收拾了,然後把你的掌珠跟那位姑娘都收在佛爺身邊,你可願意?”
甘瘤子臉色微微一變,旋即他強笑説道:“那是小女的榮寵,甘家的福……”
“爹,你……”甘聯珠一聲嬌呼,嬌軀一仰,往後便倒,桂武一手扶住嬌妻,一面高揚着劍眉道:“岳父,聯珠總是你的親生女兒……”
絡腮鬍喇嘛沉喝説道:“小狗住口!”
桂武臉色一變,道:“紅姑,您請照顧聯珠,我……”
紅姑微一搖頭,道:“且作小忍,看他的!”
果然,紅姑剛説完話,關山月已冷然開了口:“你説完了麼?”
絡腮鬍喇嘛一怔,旋即笑道:“佛爺沒看見這兒還站着一個,你是誰?”
關山月道:“你有眼無珠,難道一空沒告訴你麼?”
絡腮鬍喇嘛臉色一變,目中兇光凝住,道:“這麼説來,一空是你傷的?”
關山月道:“不錯!”
絡腮鬍喇嘛道:“你傷得了一空?”
關山月道:“事實上他是怎麼逃進去的,你看見了!”
絡腮鬍喇嘛目中兇光暴閃,道:“這麼説來,你該是胤禎老四手下那最得力一個,叫什麼關山月的了……”
此言一出,眾喇嘛一起變色,甘瘤子目光一凝,緊緊地逼視着關山月,他要仔細打量打量!
關山月倏然笑道:“我錯了!”
絡腮鬍喇嘛愕然説道:“你錯了?”
關山月道:“可不是麼?我剛才説你有眼無珠?”
絡腮鬍喇嘛臉色陡然一變,道:“你果真是關山月?”
關山月淡然説道:“這還假得了?”
絡腮鬍喇嘛冷冷一笑道:“能傷一空,該不會有錯了,姓關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你何指?”
絡腮鬍喇嘛道:“四阿哥他開他的‘集賢館’,十阿哥他蓋他的‘紅蓮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麼帶着人跑到口外來……”
關山月道:“那件事跟四阿哥無關。”
絡腮鬍喇嘛一怔道:“跟四阿哥無關?”
關山月道:“不錯,跟四阿哥無關!”
絡腮鬍喇嘛道:“那跟誰有關?”
關山月道:“跟你有關!”
絡腮鬍喇嘛道:“跟佛爺何關?”
關山月道:“只問你作了什麼孽?”
絡腮鬍喇嘛愕然説道:“佛爺我作了什麼孽!”
那斷了腿的黑衣漢子想討好,忙把殺工匠事説了一遍!
絡腽胡喇嘛聽畢,獰笑一聲道:“很好,你替他説了!”
手往後一擺,一名喇嘛飛起一腳踢上斷腿黑衣漢子的頭,“叭!”地一聲腦漿迸裂,紅白橫飛四濺,慘不忍睹!
紅姑看得皺了眉,燕南眉梢兒為之一挑!
絡腮鬍喇嘛一臉獰笑地望着關山月道:“姓關的,就是為這麼?”
關山月道:“不錯!”
絡腮鬍喇嘛獰笑着點了頭,道:“好,好,你很會找藉口,寺後山坡上那片空地大得很,還可以再埋幾個,姓關的,你既然來了就別想再活着出去,佛爺我殺了你再找胤禎算帳去!”
一揮手,身後廿多個喇嘛惡狠狠地撲向了關山月,他自己則閃身向柳綃紅站立處移了過去!
關山月揚聲大叫:“綃紅,燕南,聯手擋他一擋,我就來!”
“錚”地一聲,“巨闕”出鞘,神兵映日生輝,他出手便是絕學“大羅劍”,三名喇嘛首當其衝,慘呼聲中血花狂噴倒了下去,這一手驚住了眾喇嘛,眾喇嘛攻勢為之頓了一頓,關山月把握良機,像一陣旋風般轉身向後撲去!
那裏,燕南一柄短劍,紅姑一柄軟劍暫時擋住了絡腮鬍喇嘛的密宗絕學,燕南難得,小小年紀竟然不怯不亂,甚有大將之風,當然,這一半是因為他自小生長在郭家,再加上關山月一身絕學的傾囊相授!
密宗絕學不同凡響,這絡腮鬍喇嘛身手更高,雖然利劍兩柄,卻連他的衣角也碰不着,反之,燕南跟紅姑卻有點相形見絀!
關山月撲到,絡腮鬍喇嘛不敢輕敵,也不敢輕攖鋭鋒,閃身躲了開去!
適時,眾喇嘛與甘瘤子等甘家高手已然撲到,關山月劍如蚊龍,人似猛虎,“大羅劍”再展,喇嘛倒上了兩個,甘家高手躺下了一雙!
而桂武卻被絡腮鬍喇嘛的密宗絕學傷了一臂,甘聯珠已經醒過來了,可是她哪是喇嘛的對手,她擋在桂武身前,被逼得手忙腳亂,紅姑一見,當即一拉燕南,雙雙撲了過去,三戰喇嘛,再加上桂武以左手用劍,情勢立見好轉!
這裏,關山月則獨對眾喇嘛與甘瘤子等一干好手!
“大羅劍”曠古絕今,無人能敵,轉眼間喇嘛與甘家好手又躺下了好幾個,關山月得了空,奮力一劍擊向絡腮鬍喇嘛!
絡腮鬍喇嘛一驚閃身,卻忽略了燕南劍走靈蛇,施的也是“大羅劍法”,雖不算精純,但已是一般高手所難敵,“嘶!”地一聲,他那僧衣下襬硬被剖下一塊,再差分毫那雙腿就被報廢了!
絡腮鬍喇嘛心驚之餘打錯了主意,大喝一聲:“回寺!”
當先掠向了“紅蓮寺”!
他這一走,眾喇嘛與甘瘤子等自然跟着就跑,但是關山月看得清楚,“紅蓮寺”那正石階上站着一人,手持“八寶銅劉”,威若天神,是郭玉龍,只聽他笑道:“番憎們,別想用機關害人了,全毀在我這‘八寶銅劉’下了!”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他怎從“紅蓮寺”裏出來?
眾喇嘛一聽這話,心膽欲裂,魂飛魄散,立即折回西邊,四散逃走,郭玉龍長嘯而起,重逾千鈞的“八寶銅劉”,加上威震天下的“南海”絕學凌空擊下!
可憐眾喇嘛前有阻擋,後有追兵,剎時間倒了一地,沒有一個僥倖,倒是那黑衣漢子已走得沒了影兒!
郭玉龍一擊斃敵,卓立場中,揚眉大喝:“甘瘤子,你敢走!”
已然逃到林邊的甘瘤子,機伶一顫,硬沒敢再動!
郭玉龍接着喝道:“回來,讓我看看你!”
甘瘤子久懾“南海王”“無玷玉龍”威名,何況如今,他帶着僅剩下兩個甘家高手,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近前,他顫抖着施下禮去:“見過郭……爺!”
郭玉龍沒看他,向着關山月一擺手,道:“兄弟,你做主吧!”
關山月長劍入鞘,緩步走了過來,道:“甘老,你也是一方霸主!”
甘瘤子低着頭,沒説話!
關山月他有苦衷,不便責以大義,心中正盤算着該怎麼處置,甘聯珠已扶着桂武走了過來,雙雙往下-跪道:“爹,不孝女兒給您叩頭!”
甘瘤子身形倏顫,把臉轉向一旁!
甘聯珠悲聲説道:“爹,事到如今,您也該醒醒了!”
甘瘤子冷然開口説道:“你夫妻倆跟我不也一樣麼?”
甘聯珠道:“爹,您誤會了……”
接着,她把真相説了一遍!
聽畢,甘瘤子驚住了!
關山月一嘆説道:“甘老,今嬡既已説出真相,我也不便再瞞,站在我的立場上,我要以大義責你幾句……”
甘瘤子定過神來,失聲説道:“甘瘤子不知道是關將軍當面……”
郭玉龍道:“你總該認識我!”
甘瘤子囁嚅説道:“我只當郭爺也……”
關山月截口説道:“甘老,不必再説了,我給你兩條路,一是帶着人立即迴轉西南,一是仍在胤禎門裏待下去,這兩條路任甘老你選擇其一……”
這不等於給了甘瘤子一條生路了。
甘聯珠見關山月給自己老父的生路,不禁驚喜交集,嬌軀一矮,雙膝落地,跪倒塵埃,悲聲説道:“晚輩謝過前輩大恩大德。”
關山月忙道:“桂武,扶甘聯珠起來。”
甘聯珠在桂武的扶持下站了起來。
再看甘瘤子,他羞愧得抬不起頭,他道:“關將軍,甘瘤子永不忘將軍的大恩大德,願帶着人迴轉西南,安份守己,恬淡度日……”
關山月道:“甘老後福無窮,請回西南靜度餘年吧。”
甘瘤子應聲點頭,抬眼望向甘聯珠,道:“聯珠,你跟桂武願不願跟我回去……”
甘聯珠應聲點了點頭。
甘瘤子道:“那麼咱們走吧!”
向着關山月跟郭玉龍施了一禮,帶着愛女及女婿,告辭而去。
臨走,桂武、甘聯珠再向關山月、郭玉龍跟柳綃紅叩別緻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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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甘瘤子一行五人穿林而去,關山月輕呼了一口大迄,如釋重負地淡然一笑,説道:“總算是喜劇收場……”
郭玉龍笑了笑,搖頭説道:“難説,兄弟,你看到的,他是表面上的,你聽見的是他嘴裏説的,他心裏怎麼想,卻是……”
關山月淡淡説道:“他最好心口合一,否則誰也救不了他,若不是桂武夫婦倆哀求在先,剛才又代為求情,我……”
郭玉龍截口笑道:“好了,兄弟,一切看在小兩口份上,要不然啦,根本用不着你動手,我早就把他斃在‘八寶銅劉’之下了。”
關山月沒再多説,他抬眼凝望“紅蓮寺”,微皺眉鋒,抬了抬頭,臉上帶着疑惑神色,道:“大哥,我有點不敢相信。”
郭玉龍道:“兄弟,什麼讓你不敢相信?”
關山月道:“胤禎過於誇大,這‘紅蓮寺’的實力太以薄弱,根本不堪一擊,破來太以容易……”
郭玉龍抬頭説道:“兄弟,你錯了,你簡直是大錯特錯,胤禎老四他既然要殺你我,必置你我於死地而後甘心,你想他會誇大其辭,推出這種薄弱的實力跟你我對付麼?”
關山月道:“所以我不敢相信‘紅蓮寺’已經破了。”
郭玉龍道:“‘紅蓮寺’已然破了,是無可置疑的,不過我要告訴你,胤禎他這一回是志在必得,而咱們對勝來容易,完全得力於知己知彼,還有他們自己僅知己而不知彼,而錯了對策!”
關山月詫異地望着他道:“大哥,何解?”
郭玉龍道:“我先為你解釋這四個字知己知彼,假如不是咱們先得知‘紅蓮寺’內可能設有機關消息一切反擊埋伏,咱們就根本不會發覺到這一點,也不會加以防範,可對?”
關山月道:“不錯,大哥,是這樣。”
郭玉龍道:“也就因為咱們事先得知‘紅蓮寺’內何處設置有機關消息一類歹毒埋伏,所以你才派我守在寺後山坡上那處秘密出口處,讓我先封了它,對麼?”
關山月道:“對的,大哥。”
郭玉龍微一抬頭,道:“説起來是我沒聽兄弟你的將令,我沒毀掉秘密出口,我臨時想出了一個歹主意,我從那秘密出口下去,偷偷地摸進了‘紅蓮寺’,預備給他們來個內應外合,前後夾擊,讓他們背腹受敵,一擊潰敗,結果,我出這一頭,這一頭的入口在大殿神像之後,我一從那兒出來,就被人瞧見了,兄弟,你猜瞧見我的是誰……”
關山月道:“大哥,是誰?”
郭玉龍道:“那倒黴的‘九指頭陀’一空。”
關山月道:“原來是他……”
郭玉龍道:“不是他還有誰,他是驚弓之鳥,漏網之魚,要不就是他太怕我,看見我後竟然沒敢喊叫,翻身便走,可惜,他沒我快,被我從後面趕上,一把揪住了……”
關山月笑道:“他有多大道行,怎麼快過大哥,恐怕他嚇破了苦膽了!”
郭玉龍道:“一點不差,他轉身跪下來便求饒,我看他那付狼狽樣,就知道是你的傑作,當時我靈機一動,就跟他交換個條件,我心想要比起整座‘紅蓮寺’來,一個‘九指頭陀’一空,是微不足道的……”
關山月道:“大哥把他交換了什麼條件?”
郭玉龍點了點頭道:“我饒他不死,他帶我去破除‘紅蓮寺’內的各處秘密機關。”
關山月道:“他答應了?”
郭玉龍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再説這‘紅蓮寺’又不是他的,他當然不會心痛,把‘紅蓮寺’看得比他的命還重。”
關山月失笑説道:“是不錯!”
郭玉龍道:“兄弟,在一空的前導下,我看見了。”
關山月道:“什麼?”
郭玉龍道:“‘紅蓮寺’裏的機關。”
關山月道:“怎麼樣?”
郭玉龍道:“兄弟,説句話你也許不信,‘紅蓮寺’裏的機關之歹毒霸道,精奇高絕,是我‘無玷玉龍’生平僅見,絕不是你們能夠破得了的……”
關山月“哦”地一聲。
郭玉龍道:“兄弟,你不信?”
“不,大哥。”關山月道:“你絕不會危言聳聽,渲染誇大,我信。”
郭玉龍呼了一口氣,道:“那就好,要不是一空,我絕破不了他,要不是一空惜命,我出不了‘紅蓮寺’,要不是咱們得了知己知彼,先有防範的便宜,要不是喇嘛們打錯了如意算盤,用錯了陣仗,要不是他們沒想到咱們會來得那麼快,事先不知道你是關山月,咱們這幾個……”
微一抬頭,接道:“這‘紅蓮寺’就是咱們的埋身地,一個也休想再離去。”
關山月情知是實,想想難免不寒而慄,沉默了一下道:“沒想到‘紅蓮寺’內竟有……我説嘛,‘紅蓮寺’怎麼破來這般容易……
不過,這些喇嘛們確實沒有大用……”
郭玉龍一搖頭,道:“你又錯了,兄弟。”
關山月道:“我怎麼又錯了,大哥。”郭玉龍道:“一空説的,這些喇嘛們全是密宗一等一的頂尖兒好手,他們遠在建造‘紅蓮寺’之前,就練成了一種密宗‘阿修羅’大陣,這陣之威力,遠較‘少林’‘十八羅漢陣’跟‘武當’‘卅六天罡’劍陣為強大,一發動,無人能敵,無人能破,你仗着‘大羅劍’法,‘防魔杵’兩種絕學,我仗着這柄‘八寶銅劉’跟生平所學,幾十年修為,可無大礙,但綃紅、燕南跟桂武夫婦……”搖搖頭,住口不言。
關山月詫異地道:“那他們為什麼不用這種密宗‘阿修羅’大陣呢?”
“兄弟,”郭玉龍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説他們用錯了對策,用錯了陣仗,假如他們事先知道你是關山月,一上來便以‘阿修羅’大陣圍住你幾個,假如他們沒有打算引你進來,用寺裏這些神仙難逃的機關擊你,不往寺裏跑,而擇上‘阿修羅’大陣,兄弟,那後來就絕不是現在這樣了……”
關山月微揚雙眉,沒有説話。
郭玉龍接着説道:“另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
關山月道:“那是什麼,大哥?”
郭玉龍道:“他們,包括胤禎在內,都不知道你是哭和尚的傳人,都不知道你一身懷着‘大羅劍法’‘降魔杵’兩種絕學。所以一上來就吃了大虧,折了不少高手。”
關山月默然不語,半晌始道:“還好,‘紅蓮寺’總算破了,咱們也沒什麼損失,除了桂武臂上受了點傷之外……”
“是的,兄弟,”郭玉龍微微點頭,道:“大事已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關山月低頭説道:“是的,大哥,咱們走吧!”
郭玉龍搖頭説道:“兄弟,不是咱們,而是我跟綃紅、燕南。”
關山月微微一愕,道:“大哥,這話怎麼説了?”
郭玉龍笑指柳綃紅道:“問弟妹。”
關山月轉望柳綃紅,柳綃紅沒等問便含笑説道:“是大哥跟大嫂、二嫂事先商量好的,正趁這機會離開‘北京’,破了‘紅蓮寺’後就先去城外,到‘太行山’下的‘倒馬關’跟大嫂、二嫂會合,然後再取道往大漠去。”
關山月驚異地道:“你事先怎麼沒告訴我?”
柳綃紅微微一笑道:“是大哥的意思,大哥要我等破了‘紅蓮寺’後再告訴你。”
關山月道:“那為什麼不去‘南海’去大漠?”
郭玉龍笑道:“兄弟,‘南海’我還能去麼,豈能讓胤禎摸清我的去處,老實告訴你吧,這半年來,我早就把家搬到大漠去了,這些日子來他們一直在忙着,前兩天才把一片基業創好,高人榮夫婦倆也搬去了……”
關山月點頭説道:“原來如此,大哥瞞得人好苦。”
郭玉龍道:“不得已,兄弟,別介意。”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那麼,大嫂,二嫂不走留守?”
郭玉龍道:“是收拾細軟。”
關山月道:“什麼時候走的?”
郭玉龍道:“咱們那一天離家的時候,不到初更,她姐妹倆是在三更的時候走的。”
關山月道:“你以為胤禎……”
郭玉龍道:“我料他在沒證實我的死訊之前,總不敢動我的妻子。”
“大哥高算,那麼綃紅也走……”
郭玉龍道:“還有心畹。”
關山月道:“我知道,我還要聽聽理由。”
“怎麼?”郭玉龍笑問道:“是不放心還是捨不得?”
柳綃紅臉一紅,低下了頭。
關山月也頗為窘迫,赧笑説道:“兩者都不是,我想有權知道理由。”
“説得是。”郭玉龍大笑説道:“兄弟,是這樣的,我把綃紅跟心畹當成了人質……”
關山月一怔,道:“人質?”
郭玉龍笑了笑道:“嗯,人質,燕南還沒有學到你十之二三,為防你日後不到大漠去,所以我如今來了這麼一手……”
關山月笑笑説道:“大哥,説正經的!”
“好吧,説正經的。”郭玉龍微微一笑,然後斂去笑容,正經説道:“兄弟,你聽着我這正經的,有我一天住在‘北京城’裏,你便一天沒有後顧之憂,如今我走了,假如把綃紅跟心畹留給你,多少得分點心照顧她倆,內城的那些人你又是不知道,尤其是胤禎,連我的妻子他都想動,何況……”
關山月截口説道:“大哥,我明白了,大哥,我永遠感激。”
郭玉龍搖頭説道:“咱們之間別來這一套,也用不着這種字眼,兄弟,聽着,這是必要的小別,以後的日子是長遠的,我希望你跟綃紅都能咬咬牙,忍忍,沒有備嘗相思苦的這段日子……”
柳綃紅一顆烏雲螓首垂得更低!
關山月則紅着臉道:“大哥,綃紅跟我都不是世俗兒女,我不諱言,相思在所難免,其苦也不堪言,但是我跟她都會忍的!”
郭玉龍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兄弟,假如你願意,也可以不必再往回走……”
“不!大哥!”關山月道:“我一天不見他登上寶座,便一天不離開‘北京城’,再説,我還有很多事沒辦!”
郭玉龍嘆了口氣,道:“那由你了,兄弟,你肩負了神聖使命,我不敢相強,只是,兄弟,我懇請,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哥我會感激你的,不過,兄弟,也別讓我的話左右了你的意志,更別過於顧我的面子,一切看當時的情形而定,假如無可赦,兄弟,那由你了!”
他指的是對胡傅兩家,關山月當然懂,他道:“大哥,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我也自己會斟酌的!”
郭玉龍道:“我不多説了,兄弟,臨行我交待你三件事,第一,放火燒了這座‘紅蓮寺’,以免日後被一般江湖宵小所利用,貽害天下武林,第二,回去後,想辦法查明胤禎的左右,看看這‘紅蓮寺’機關消息設置圖是誰畫的,此人允稱近百年來在這方面的第一奇才高士,倘能收為己用,裨益甚大,可讓他到大漠來找我,我自會給他妥善安置,否則,除掉他,第三,要有事跟我聯絡,或需要什麼幫助,我留的有人,全是精明幹練的得力部屬,你儘管找樂寶林,他會替你聯絡……”
關山月一怔叫道:“樂大哥,難道他也是……”
郭玉龍道:“在闞奎鬧事之前,他跟‘南海’毫無關係,否則闞奎不會去找他,在闞奎鬧事之後,我看他是位血性漢子,沒奢遮的江湖英雄鐵硬漢,於是我請他進了‘南海門’!”
關山月搖頭説道:“大哥,行事之神速秘密,堪稱……”
郭玉龍截口説道:“記住我的話,兄弟,最後還有一句,為自己,也為別人,保重!”
一拉燕南,接道:“燕南,咱們爺兒倆先走一步!”
燕南心思靈巧,穎悟超人,恭恭敬敬叩了個頭:“關叔,燕南拜別了!”
關山月臉上帶笑,心裏難受,摸了摸燕南的頭,沒説話!
郭玉龍父子倆出林而去,如今這“紅蓮寺”前只有關山月跟柳綃紅默默相對,身周全是離情別緒,林木被感染,也自黯然!
關山月突然強顏一笑道:“大哥是個識趣的人……”
柳綃紅猛抬螓首,美目中噙着淚,伸手抓住了關山月的手臂,聲音沙啞而帶着顫抖:“山月,你……你要為我跟心畹保重……”
關山月心裏猛然一酸,但臉上仍堆着笑,反腕抓住了柳綃紅一雙柔荑,道:“綃紅,放心,為你,為心畹,我不會讓人動我毫髮,只是你跟心畹也要保重……”
柳綃紅微微點頭,道:“別讓我跟心畹久盼,我比心畹還剛強些,要是過於揪心,我怕她會受不了,只有你回來的消息,我跟心畹會搽脂抹粉,盛裝在大門外接你……”
突然,她垂下螓首哭了。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誰能獨免?關山月跟柳綃紅兩次分別,但前後絕然不同,入目此情此景,關山月他能不心如刀割,黯然銷魂?
關山月他忍住了,以顫抖的心情,伸出那強使它不顫抖的手,撫上綃紅香肩,輕輕地拍了拍,道:“綃紅,也告訴心畹,大事一畢,任務一了,我會馬不停蹄地兼程趕赴大漠,沒聽大哥説麼,這只是小別,想思之苦固然難堪難受,但這是必要的,往後的日子長遠而美好,擦擦淚,快去吧,別讓大哥在林外久等!”
柳綃紅抬起螓首,淚眼模糊,顫聲一句:“那……我走了!”頭一低,轉身而去!轉過身的時候,她用手帕擦了眼淚!
望着那剛健,婀娜的身影遠去,被林木擋住,關山月黯然魂銷,呆呆愣立,良久,良久……
之後,“五龍山”上一陣火光衝火而起,上達雲霄……火燒的不是“紅蓮寺”,而是大堆大堆的銀子,胤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