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人影倏然分開,朝發話的地方包抄過去,荒林中灰悽悽陰森森,當二人衝進林中四十多丈深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嗖嗖嗖”響聲不斷,一團團灰影,分別迎上郝天剛與歐陽壯二人。
二人看得十分清楚,因為這些灰影全都是張牙狂咬的半人高灰狼。
原來在這林中藏了十多頭野狼,綠慘慘的狼眼,像無數只鬼火般,在林中若隱若現,就在來如風一衝而進入這座原始荒林的時候,就在他一陣挑鬥中,先激發狼的野性,然後縱身攀上枝頭,隱在枝葉中。
這時的他發話激怒了歐陽壯與郝天剛兩個魔頭,衝進林中,於是人狼大戰就在這原始荒林中展開了……
來如風居高臨下,看的十分真切,他還真替兩個魔頭捏一把汗,因為二人在一連砍翻五六隻狼以後,同時也被野狼撕破了一身衣衫,約摸着也流了不少血!
所幸十幾頭狼在死傷大半下,全都夾起尾巴竄向暗影中,只是它們好象又不甘心似的,仍然窺伺在二人左近,不肯一下離去。
緩緩的,二人背貼背的退出荒林,彼此一看,不由大罵來如風不是東西,因為原本是衣冠楚楚,錦衣紫帶英雄巾,如今二人全變了,變成了叫化子還不如,有許多地方,連歐陽壯的細皮白肉,郝天剛的黑皮紫肉,全看得清清楚楚的。
歐陽壯收起寶劍,雙目幾乎噴血的道:
“姓來的這個王八蛋我絕對饒不了他。”
郝天剛也狂吼不斷的直罵到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
當兩個黑道梟雄並肩離去不久,來如風這才翻身落下樹來,他那兩頭尖的鋼棒兩端,霍霍發亮的尖刀比附近的幾頭狼目還要亮,而他卻一點也不擔心的把兩頭尖的鋼杖,往肩上一抗,哼着小曲走出荒林,走向古莊河的下游可去,在那河岸附近,也有一片野林,而他的坐騎,那匹全身淨白而尾巴黑的千里良駒,正被他拴在那兒。
就這麼一折騰,時已快近四更天了,來如風可不敢再怠慢了,因為錢如土與魏小娟二人正等在赤陽以南的五里坡呢!
飛馬繞過赤陽城,來如風尚未到五里坡前的那個小土地廟呢,只見黑影一閃,錢如土早衝了出來:
“乖乖,你,再不來,我老人家只好搬請土地老爺去陰司查生死簿了。”
翻身,下了馬,來如風笑道:
“就這麼一趟,已經是終生難忘了,錢老,小娟呢?”
“我知道你有得一陣子折騰的,所以我叫她在土地廟的神案下暫時歇着哩!”
來如風走入那個高三丈寬一點的小廟裏,把魏小娟叫醒。
“來叔你回來了,錢老爺我們正擔心呢!”
哈哈一笑_來如風道:
“替我擔什麼心?咱們還是快趕路吧!”
廟邊榕樹下,錢如土牽出兩匹馬來,來如風扶着魏小娟騎上馬鞍,特別叫她小心的騎……
於是,三騎上道了……
在路上,來如風把有關“天竺佛”的事説了一遍。
錢如土一聽,不由大叫後悔不迭,因為如果他要是也在場,至少可以先拿到好幾萬兩銀子的訂金,哪想到被來如風撿個便宜先弄了一萬兩。
因為“天竺佛”的關係,錢如土決定儘快在汴梁把火眼寶鑽脱手後,趕往長安,當然表面上他還是説話開胃,吐氣詼諧:
“小來呀,以你看那歐陽壯會不會束裝領兵上道,立時趕往長安?
來如風道:
“不知道。”
錢如土一怔,搖着頭道:
“小子,你連猜也猜不出?”
來如風道:
“中問夾纏了個郝天剛,就很難猜了。”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説的有道理,而且我老頭子也可以想得到,歐陽壯必不會説出我老人家會在何處,孃的,他們兩個魔頭,如今是勾心鬥角,暗潮必然洶湧而至,郝天剛必不會被你道出他寶山城家中的遽變而匆匆離開石頭堡,説不定他還會跟着石頭堡的人呢!”
來如風問道:
“歐陽壯既不願道出錢爺的行蹤,又如何肯讓郝天剛跟上自己?”
錢如土道:
“郝天剛既不是省油燈,且又是個鬼靈精,黑道生活他能啃嚼那麼多年,證明他確有幾把刷子,你小子抄了他的家,弄瞎了他那個寶貝兒子,事情太突然,也過於離譜,他才有不信邪的想法,他既然不相信,當然以為是你在咒他,甚至是唬他,所以他不會聽了你幾句狠話,就會馬上轉回寶山鎮。”
來如風一笑,道:
“我明白了,為了‘天竺佛’,郝天剛可能在石頭堡同歐陽壯泡上了。”
錢如土呵呵笑道:
“我猜就是這麼一回事。”
來如風道:
“這麼説未,長安城他們怕暫時不會去的了。”
錢如土馬上一拍大腦瓜,道:
“可能僵持個三五天的,然後在互相猜疑中再入長安城,那時候可就有得好戲看了廣
“什麼好戲,若沒有錢老爺插一腳,就不會引人入勝。”
錢如土咧嘴笑道:
“當然也少不了你的份,也因此,為了不使你在歐陽壯麪前失約,所以我老人家還得及早趕到長安城,在歐陽壯那魔頭面前橫走三步,露上一面呢!”
來如風哈哈笑道:
“説了半天,原來錢老全都是為我來如風着想啊!”
“哼,那件事我不為你小子着想,怎麼的,到今天你才知道啊?”
“敢情小子還得好好謝謝你老人家了!”
他一頓之後,正要開日,突然間,官道上車聲轆轆,遠遠的發覺前面山崗上有一輛雙轡馬車,除了趕車的壯漢外,馬車後面,三個勁裝佩刀壯漢,全都是一色的棗紅馬。
馬車在崗上一棵大樹下停住了,車簾掀處,卻跳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只見她油光頭,粉紅面,俏鼻子下面的嘴巴微微翹着,手裏還拎了一把劍。
就在這女子下車不久,來如風與錢如土魏小娟三人也來到山崗上。
大樹下,正有一個賣涼茶的老婦人,手裏拿着個芭蕉葉扇子正在忽忽啦啦扇涼風呢,一看又是騎馬,又是坐車的全都在這兒停下來,喜的把張缺門牙的癟嘴巴直往兩邊咧:
“各位客官,大熱的天趕路挺辛苦的,來喝碗涼茶祜怯暑,花錢不多,舒坦可不小。”
來如風雲人也在這兒下了馬,拴着絲繮,來如風對那賣茶的道:
“三碗!”
賣茶的老婦人立刻就着個大茶壺開始往碗裏倒,突聽坐馬車的婦人道:
“老大娘,從這兒到寶山鎮還有多遠?”
嘻嘻一笑,賣茶的大娘邊把涼茶送給來如風三人,一面咧嘴笑道:
“去寶山鎮呀,也就快了,你們騎馬坐車,大約用不到兩個時辰了,打這兒過老爺嶺前面的翠竹園,繞過老爺嶺後面就看到有條寬大的河,那就是丹江,寶山離丹江還有個幾里地,那兒可還真熱鬧,不少客商就在那兒落腳……”
人老了,總喜歡多叨叨,只要問一句,她就會扯上十多句,可能餘年不多,有機會當然要言無不盡了。
雖是一句問話,卻引起來如風的好奇,不覺對錢如土看了一眼。
“再來一碗,孃的這茶還真解渴。”
錢如土又要一碗涼茶,來如風知道他在故意拖時間。
就在這麼一窒之間,對面四個男人中,一個年青小夥子笑問那女的道:
“大奶奶,我總覺着不大對勁,萬一對方拒絕,咱們豈不要白跑一趟?再説對方又是開小飯館的,四少爺也真是的,門不當户不對的,卻又偏偏看上人家廣
“你懂個屁!四少爺看上她,那是她王家人的福氣,他們會拒絕嗎?能拒絕嗎?到時候你們看我的臉色行事就成了,要你小子操個屁的心事!”
“大奶奶,不是小的操什麼心,四少爺都已經三四個了,只怕人家知道了是不會答應的。”
女人一邊往車上走,一邊回頭厲聲道:
“臭嘴閉緊一點。”
於是,三騎一車又上道了。
來如風手指頭撥弄着嘴唇,正在尋思,錢如土早已翻身上馬,魏小娟也攀鞍上馬。
錢如土道:
“小子,咱們辦正事要緊,你可別節外生枝。”
來如風卻笑對魏小娟道:
“小娟啊,你可記得寶山城門附近王家大小姐嗎?”
小娟點點頭,笑道:
“怎麼不記得,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來如風又問道:
“王家大小姐的糕點你覺得做的如何?”
“好吃,好吃的不得了,小娟從來沒吃過那麼可日的糕餅。”
“就是嘛,十多年江湖生涯,我就沒有吃過那種餘味生津的點心,最令人懷念的,還是她那端上桌的佳餚。”
小娟接道:
“是好吃,那晚我也吃了不少呢!”
錢如土直咽口水,冷冷的道,
“來小子,你別在我老人家面前耍嘴皮子了,你小子翹翹屁股,我就知道你是要拉屎還是放屁,你可是聽了剛才那個一臉邪氣的女子説了那麼幾句,你就想去寶山呀?”
來如風道:
“反正咱們要從荊關過靈寶往東趕往孟津去,在未到荊關以前,繞個三五十里,也無所謂,何況還能叫錢老,大快朵頤一番。”
錢如土一聽呵呵笑道:
“人活着就是為了吃,當然能有好吃的就算多走上幾十裏又有何妨,不過我是在擔心……”
來如風笑道:
“錢老可是擔心碰上郝天剛?”
點點頭,錢如土道:
“正是此意。”
來如風一哼,立刻調轉馬頭,道:
“走吧,咱們到寶山城去。”
錢如土道:
“小子,你真要去?”一面也把馬頭轉回來。
魏小娟有些遲疑不決,因為她實在怕遇上郝家的人,尤其是郝天剛那副周倉樣,誰見了都會做惡夢。
來如風豈有不知,當即笑對小娟道:
“小娟,你只管跟着來叔,誰也不會拔你一根頭髮的。”
錢如土對來如風一斜眼,大腦袋一晃,道:
“小子,當你在製造火爆場面的時候,可不要嚇倒人家孩子了。”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真的遇上動刀動槍的場面,小娟可就全由你錢老照顧了。”
“阿彌陀佛,但願平安走出寶山城。”
來如風又見到那個矮城牆了,城牆垛子尺半高,每個垛子中間有個缺日,兩丈高的城牆,只要他一縱就會翻上城牆。
三騎馬進得城來,不旋踵間,已到了王家那個小飯店,這時候正是午飯已過,晚飯尚早,卻不料門日停了一輛馬車,五匹馬一溜的全拴在馬樁上。
來如風三人可清楚,這是從平鄉那條官道上來的,只不知這幫人在平鄉是個什麼“玩意兒”!
店裏王掌櫃正在嘻嘻哈哈的招待那四男一女呢,一見來如風走進來,立刻站起身來迎上前去:
“來爺是你們來了廣決請坐!”
小二也立刻咧嘴笑道:
“大小姐正念叼着呢!來爺就這麼快的來了。”一面抹桌子讓坐,邊又道:
“我這就去請大小姐出來。”
來如風伸手一攔,道:
“不用了,先讓我們三人喘喘氣再説。”
錢如土望了中問坐的四男一女,臉上露出輕視的一笑。
“王掌櫃,我們算是自己人,你只管先去招待客人,反正今晚要在你這兒住一宿的。”來如風極輕鬆的樣子。
王掌櫃道:
“好,晚上咱們好生喝幾杯。”説着告個便,又走到中間幾人桌前坐下來。
只聽那女的道:
“平鄉崔家在這豫西地面上,算得是大門大户,我家老四能看上你家小姐,那是你老的造化,只要你點點頭,往後的日子,就等着吃香喝辣,披綢穿緞當太爺了。”
王掌櫃雙手在大褂上一抹汗水,苦笑道:
“實在説,我老頭子還真想攀這門親事,只是……”
卻突然見那女的一招手,道:
“把包裏打開來!”
女的話相當威嚴,只見一個壯漢雙手把個藍花布包平放在桌面上,很快的把包裏打開來……
立刻,這間不算大的廳上,黃白二光交互爭輝,金銀首飾足有那麼好幾斤。
女的把這堆首飾往王掌櫃面前一推,笑道:
“大概也只有我崔家老四才會有這種大手筆,而這只是一少部份,只等你點個頭,比這更多的三幾天就送過來。”
輕搖着頭,王掌櫃道:
“大奶奶,無論如何你要體諒,我那閨女她實在……”
“這個我知道,上次我們老四在她跟前碰了釘子,那是我家老四不會説話,只是他回去以後,到如今仍然念念不忘你家小姐,兒乎已茶飯不思,我這做大嫂的,實在心痛不過,才親來説項,你老可不能……”
來如風呵呵笑道:
“錢老,這年代上天可他孃的太不公平了,有人苦了一輩子,積攢了銀子還討不到老婆,有些人卻弄了四個老婆,孃的還不夠他折騰的,偏要湊成一巴掌,難道他小子長了兩個鳥?”
錢如土一笑,道:
“有錢的大爺高興這個調調兒,要你小子多的什麼嘴!”
只見那女的一瞪眼,惡狠狠的望過來,卻見王掌櫃的急又走過來,哈腰笑道:
“來爺,這事還請來爺袖手,惹不得,惹不得呀!”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王掌櫃,我有點急事,得馬上同大小姐圓一聲。”一面對錢如土道:
“穿綢披緞這兒沒有,吃香喝辣馬上到,錢爺你可要稍作忍耐的候着。”一扭頭,人已走進二門去了。
才不過轉眼間的事,只見來如風又走了出來,但令大家驚異的,卻是在他身後,款款走出王小借來……
她連正眼也不看中間桌上的崔大奶奶,但崔家的人早被她的舉動所吸引而目不轉睛的瞪着她。
王小借拉着魏小娟的手,直是問長問短,來如風大方的從懷裏摸出一個大金元寶,那是從怡紅院弄來的。
“澎”的一聲,金元寶往桌上一放,來如風道:
“小倩-!這可是我給你特意送來的,你先收着,等我選個風水好的地方,結廬為新屋,一準把你娶過去,若是願意,你就當面收下來。”
王小倩驚喜莫名,赧赧然的半低頭伸手取那桌上的元寶呢!
突然間一聲嬌喝:
“等等!”
粉紅影急閃如長虹一道,一支帶鞘寶劍,已按在王小倩的手臂上,只聽崔大奶奶冷喝道:
“不長眼睛的東西,也不打聽打聽你姑奶奶是誰,竟也敢橫插一手,約摸着活膩了吧!”
王小倩要想抽回手,但卻無法動彈,手臂痛的快掉眼淚,直不愣的望着來如風。
桌面上筷子筒裏抽出一支竹筷,來如風快不可言的把筷子一端撥在王大奶奶的劍身上,日中冷冷罵道:
“去你孃的!”崔大奶奶還真的應聲而退,且一連後退四五步,才被一張桌子擋住。
於是,她愣住了,半天都無法開口!
錢如土揉蹭着大臉蛋,大模大樣的道:
“這下子可好,你小子又惹禍了,我老人家似乎知道平鄉有四隻老虎,那崔氏四虎可是遠近通吃的人物,惹上他們,我看你小子往哪兒躲,去何地藏!”
來如風呵呵笑着,道:
“只等我腰包缺銀子花的時候,我準定打虎賣皮,不信你等着瞧吧!”
崔大奶奶掄着手中劍,厲聲喝道,
“哪裏冒出來的潑皮,不給你點教訓,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説完一擺手,又道:
“殺!”
四個大漢早就拔刀在手,這時候發一聲喊,舉刀就砍,卻被來如風連搖雙手阻住:
“各位,千萬別衝動,有話説,我有一肚子話要説呀!”
崔大奶奶鼻孔一哼,道:
“原來你也怕挨刀砍呀,王八蛋,你有什麼話快説。”
來如風一臉無助的苦笑道:
“剛才是我瞎眼冒犯,真是一千一萬個不該,我是該挨宰,只是淌血掉肉可不能在這地方吧,你們看看,那個白髮蒼蒼老頭兒,那麼大年紀,可是經不起嚇的,桌邊兩位姑娘,更是沒見過這種殺人場面,所以説,能免則免,不能免呢……”
崔大奶奶雙肩一提,脖根一抽,喝道:
“不能免,就衝着你小子橫插一腿,我就不能放過你。”
來如風道:
“我真的替崔四虎感到驕傲,因為他竟有這麼一位關心他的大嫂子為他跑腿找樂子,孃的,誰要是不羨慕就是王八龜孫子。”
崔大奶奶道:
“你懂個屁,老嫂此母,我作大嫂的不疼他,誰會再關心他!”
“説的也是,説的也是!”來如風對錢如土苦笑,道:
“怎麼辦,看樣子我真的要挨宰了呢!”
“你活該!放着大道你不走,拐個彎兒找麻煩。”只見他氣呼呼的一手拉住王小借,另一手拉住魏小娟,只那麼一起身,兩個女的就跟在他身後,被他拉向二門裏。
王掌櫃急的直搓手,三個小二全躲到櫃枱後翻白眼。
來如風一看這情形,露齒一笑,俏嘴唇一抿一抿的道:
“崔大奶奶,你原本是來給你那小老虎拉皮條的,難道真的要把平鄉崔家的威風擺出來嗎?我看算了吧,因……”
“因為什麼,因為你怕了是吧!”
搖搖頭,來如風道:
“到了這個節骨眼,就算是怕又管個鳥用!”
崔大奶奶一怔,道:
“那你因為什麼?”
來如風揉着乾枯的十指,似笑非笑的道:
“我是説我一向有個毛病,也算是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不事先交代清楚,就算你們流了血掉了肉,孃的,吃虧的還是我姓來的。”
“你姓來?”
“不可以?”
崔大奶奶一陣思忖,但她還是沒有想得起來,因為沒有想起未如風何許人,所以她真的倒了大黴!
突聽一個年輕壯漢,喝道:
“大奶奶,咱們給這小子有什麼狗皮倒灶的説個沒完沒了,砍了他,王家大姑娘就是四爺的。”
來如風拍手道:
“對,對,對,只要各位把我撂倒,王家大小姐就等崔四老虎用花轎來抬人啦!”
崔大奶奶冷冷一陣笑,道:
“一語提醒夢中人,今天就是不砍了你,也要叫你小子殘廢。”
來如風道:
“成!不過我還是要説出我的規定,然後跟你們去個僻靜地方,隨你們挑肥揀瘦囫圇吞,我全都認了。”
崔大奶奶怒道:
“有屁快放!”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同我比上傢伙的,必需要腰纏萬金的人,當然千二八百兩銀子的也不算少!”咧嘴一笑,來如風又道:
“威風的崔大奶奶,年頭不對了,幹什麼事全離不開銀子,就如同你崔大媽,如果三餐不繼,你還會有閒工夫大老遠的跑到這寶山城給你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小老虎拉皮條做説客?鳥!”
崔大奶奶大怒,道:
“王八蛋,真是棺材裏伸手——死要錢!”
四個壯漢早就憋不住了,一個個躍躍欲撲,其中一個破口大罵道:
“這小子狗掀門簾,全憑一張嘴,大奶奶不要聽他嚷嚷,做了他再説。”
來如風無奈的道:
“既然不聽嚷嚷,咱們出城去,就在往丹江的中途,有個五閻殿,我們五閻殿前面廣場上去比劃,也好就地到陰司過堂,免得讓小鬼老遠的領取出差費來拿人。”
崔大奶奶一揮手,道:
“走!”
來如風卻笑道:
“桌上那包東西可別忘了,也許那就是救命銀子呀!”
王掌櫃一把拉住來如風,道:
“來爺,我不説你還不知道呢,平鄉崔家與此地的郝家,可是同號人物,惹一家就等於惹上兩家,我看這事算了吧!咱們能惹誰?”
來如風望着門口一女四男走去的背影,發覺他們馬也不騎,急忙喊道:
“喂!騎馬呀!早點解決早完事!”
只聽其中一個破日罵道,
“狗養的,你要來呀!”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就衝着你們所帶的那包黃白貨,我是非去不可的。”
於是蹄聲嚼哨,車聲轆轆出城而去……
來如風這才對王掌櫃道:
“説了半天,平鄉崔家四虎與郝天剛那老小子是同類的,那可好,我抄了郝天剛的怡紅院,挖了他兒子的眼珠子,算是已經惹上他們兩親家了,不過你老放心,等我再把平鄉崔家扳倒,往後這地方就太平多了。”
王掌櫃一聲苦笑,卻見來如風哈哈笑着跨步走出店門。
在距離城西不過三里來路,正有個不太高的山坡,這山坡看上去光禿禿的,但在坡頂上卻種了一大圈的巨竹,每當風大的時候,不論是站在丹江沿岸,或是寶山城牆上望過去,就好象那個圓包包的小山在動,在倒向一邊,這地方就叫閻王坡。
閻王坡上閻王殿,一進五間相連,內中五個閻王的姿勢面貌各有不同,其中第五殿的閻王老子長的最是嚇人,每個殿上皆有各種刑具,而且是機關重重,即使是白天,一個人也不敢進去看的。
在這閻王殿正面,一個不算大的廣場,對面有個戲台,經常會有野台戲在此上演。
這時候夕陽巳照得丹江的河水閃閃泛紅,就好象一個碩大的紅球要掉到河心一般,令人替天上的火日頭捏一把汗,丹江上的帆影點點,官道上卻馬蹄慌忙,崔大奶奶正一車當先的繞着山路盤上了閻王坡。
三騎一車全停在閻王殿的正前面,崔大奶奶氣呼呼的對四個壯漢道:
“那王八蛋只要一到,咱們就下來搏殺,狗東西竟然與王家那個姑娘要好,無論如何留他不得。”
四個人一聽,俱都點點頭稱是……
突然間,對面戲台上,來如風高聲叫道:
“各位才來呀,害我久等了,唉,這也是沒法子,誰叫我看上你們那包黃白貨呢l”
五人舉頭看去,還真的一愣,離開店的時候,這小子分明還在店中,怎麼一下子卻先來了,難道他會縮地功?
來如風當然不會縮地功,但他的名號來如風,這點距離對他而言,只是輕而易舉的事。
崔大奶奶仰聲尖叫道:
“王八蛋,還不下來受死!”
來如風哈哈一笑,長身而起,空中連翻三個空心跟斗,人已落在五閻殿前面。
只見他雙手往腋下一挾,輕描淡寫的道:
“各位,這地方動手可真夠寬敞,不過我總是不願見血腥,能不能打個商量。”
他話才剛出目,突見冷焰近身,刃芒撲面……
又是彈空連翻,未如風在一片刃芒中,兩頭尖刀的鋼棒已掣在手中,就在一陣脆響中,來如風已鋼杖柱地,望着四個壯漢嗤嗤笑……
敢情四個人手中刀全落了地,驚駭的呆望着來如風。
再看未如風,原來他的鋼杖兩端暗藏的尖刀,並未彈出在外。
崔大奶奶不由大怒,道:
“沒用的東西!”緊接着揮劍就上。
來如風冷哼一聲,道:
“你這個可惡的婆娘!”話聲中鋼棒暴抬,只那麼一圈一杵,鋼棒一端已捅在崔大奶奶的胸前。
“哎呀”一聲,崔大奶奶的胸前流的不是奶水,而是一蓬血雨。
緊接着,“瞪瞪瞪”!崔大奶奶一屁股坐在五閻殿的台階上,臉色一片蒼白。
“你們!你們上啊……殺了他,快……”
幾個壯漢也真夠快的,樣子也像是豁上了,只見他們拾起地上鋼刀,一擁而上,打譜是準備犧牲一兩個,完全是拚命打法,目的只要能放倒敵人。
來如風杵地鋼杖暴旋,罡勁如錘般狂搗中,人己彈升起八尺有餘,緊接着一聲脆響,就在他雙腳落地的同時,鋼杖兩端的尖刀暴彈而出,弧形的兩束刃芒合而為一,就在這道刃弧尚未消失的時候,淒厲的慘叫聲巳自四人那痙攣而扭曲的嘴巴里狂吼出來……
於是血雨自不同的方向噴灑而出,來如風卻又是一連兩個翻騰中,人已落在台階前,而他手中那兩端尖刃的刀芒,盡在驚悸不知所以的崔大奶奶眼皮下晃動。
來如風輕搖着頭:
“嘖嘖,原本是歡喜一場的事,如今變得如此傷感情,卻是何苦呢?”
“你想怎麼樣?”
來如風冷然拉長臉,雙目冷芒暴射,道:
“你們不是要砍了我嗎?你們既然要不了我的命,殺了你們對我而言,完全是出於自衞,自衞殺人是不償命的,你知道嗎?”
崔大奶奶僵硬的問:
“你要殺我們五人?”
來如風哼了一聲,道:
“你以為我是菩薩投胎?”
崔大奶奶指着地上翻滾哀號的幾個大漢,道:
“你已經把我們全放了血,難道你真的一點人性都沒有了,殺了我們,你就能在這關洛道上揚名立萬?”
來如風看看斜躺在地上的四人,他心裏明白,四個人全傷在大腿肉厚的地方,血流不多,痛卻澈骨,大約馬是不能再騎了。
露齒一笑,來如風道:
“我來如風除了愛銀子以外,就是愛惜自己的小命,一開始我就言明,我可是不打沒‘銀子’的仗,我説‘崔大媽’,話我可説的很露骨了,再説,連我都不好意思。”
看着崔大奶奶一臉驚恐樣子,來如風一笑,又道:
“怎麼啦?你那魂兒已經登上閻羅殿去啦?我還未把刀尖戳入你那心窩,你就變成這付德性啦!”呵呵一笑,又接道:
“你們既然沒有銀子,那就閉上眼,我下手快一點,也不會叫你們兒個有什麼太大的痛苦……”
“你……你……”
“我怎麼了,你閉上眼吧,我這可要下手了!”來如風一抖鋼杖,杖端的尖刀暴收猛送,對準崔大奶奶的心窩戳去……
崔大奶奶瘋狂搖手,道,
“等一等!”
來如風的杖端刃尖已沾上了崔大奶奶的血衣衫了,只需稍稍往裏推送……
“你還有什麼-嗦的?”來如風一臉不耐。
崔大奶奶道,
“你説你叫來如風?”
來如風道:
“怎麼,不可以?”
“俠盜來如風?”
“俠字不敢當,大盜來如風還勉強算得一份。”
崔大奶奶一愣,道,
“這麼説來,王家飯館的那個老頭兒必是神偷了?”
來如風冷笑道:
“崔大媽,錢老那麼大年紀了,你卻叫他老頭兒,你又是什麼東西,真他孃的可惡!”
崔大奶奶真是哭笑不得的咳了兩聲,一手仍按着傷處,緩緩的道:
“太意外了,我該早想得到的,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關洛道上誰不知道俠盜神偷的名聲!”
“名聲不太好,不少魔頭想剝我二人的皮。”
崔大奶奶冷冷的道:
“你知道就好,有道是,人有失神,馬有亂蹄,吃燒餅沒有不掉芝麻,吃飯保不準不掉飯米粒,只要你們有一個失神,就是你二人來此過堂之時。”崔大奶奶指指閻羅殿,咬着牙。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你説的那是以後的事,孃的天下沒有一個人,敢説自己晚上脱掉的鞋,明日準就還能穿上腳的,眼下先送你幾個進去過堂,免得五殿閻君等的冒火。”
崔大奶奶急道:
“來如風,你們不是見錢眼開嗎?如今為了活命,為了將來能看到你的死,大奶奶願意花銀子!”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好,為了讓你將來如願以償的看到我來如風的末日,孃的,就聽你的吧!”
崔大奶奶道:
“你開個價吧,我們還得連夜上路呢!”
來如風道:
“何必這麼急着走呢?是不是缺少盤纏,沒關係,如果真的沒有,我請客,你們先找家店住下來,養好傷再走也不耽誤呀!”
崔大奶奶冷冷的道:
“合着你想把我們的銀子榨乾,回頭你再請我們呀?”
來如風收起鋼杖,脆響中,兩邊的尖刃一閃而沒入鋼杖中,只見那鋼杖在他手上風車般的一陣轉動,倏然一收,對崔大奶奶道:
“請你們是我的心意,既然能在生意上往來,往後大家就是朋友,朋友是有通財之義的,花幾個住店費,在我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對你們五位,可就實惠大了,你説是不是?”
“我説不是,來如風,想不到你那嘴皮子比你那枝鋼管裏藏的刀還利,大奶奶説不過你,你還是開日喊價吧!”
來如風輕鬆的笑道,
“我這裏正愁着西去長安缺盤纏呢!而你崔大奶奶家在平鄉,距此不過百里之路,這麼辦,我就收下你那包十分誘惑我的金銀首飾吧!”
崔大奶奶一聽,破口大罵,道:
“來如風,你小子真的窮瘋了,這包首飾是我家老四專門為了王家大小姐才訂做的,全都是汴梁城馬道街老鳳祥的師父做的,怎麼可以給你小子拿去當盤纏,你小子休想!”
來如風大眼一翻,一抖手,“嚓”的一聲,那支鋼杖兩端的尖刀又伸出來了。
崔大奶奶一驚,喝道:
“你要幹什麼?”
來如風俏鼻子一抽,道:
“我要宰活人,殺了你們,誰也不知道是老子下的手,而你的那包首飾我也可以大大方方,自自在在的揣入懷裏,何用在此同你們-嗦!”
崔大奶奶狂叫道:
“來如風,你這算那門子俠盜,孃的,全是大盜作風呀,就算是吃黑啃贓,也沒有你這種吃法的!”
來如風大怒,道:
“老子壓根就是大盜,只是我這個盜總是把良心放中央,可不比你們平鄉四虎,除了魚肉地方,甚且勾結郝天剛與歐陽壯,坐地分贓包攬水路買賣,合着幹那傷天害理的事!似你等作為,即使天不開眼,我來如風也不會放過你們的,今日留你活命,也只是借你這張拉皮條的臭嘴,回去告訴那四隻老虎,叫他們好生養肥些,不定那一天我就會去扳倒他們的。”
崔大奶奶一咬牙,心中早已想到,如果不把那包首飾送上,這姓來的是不會罷手的,萬一真的弄毛了他,自己五個人全得完命,到那時候,這包首飾仍然是他的。
賬已擺明,事已説清,崔大奶奶惡狠狠的道:
“來如風,算你狠,不過你今日拿走這包首飾,他日你必要以十倍百倍連本帶利的歸還。’□
來如風道:
“只説狠話管個鳥用,總得要把架式拉出來才能使人相信。”
於是,崔大奶奶捂着傷日,一步三晃的走到馬車上,取出那個包首飾的包裏,一下子全擲給了來如風,惡狠狠的説道:
“他日必讓你姓來的用血來還。”
來如風抓在手中,單手提了一下,笑道:
“我的乖,這怕不有四五斤才算怪呢!”只見他手腕一圈,已把包裏掛在肩頭,他收起那支鋼棒,雙手輕鬆的一拍,笑容可掬的又到了崔大奶奶的身前,道:
“如果你家裏那四隻老虎要衝着我來某人發威,一句話,就叫他們西去長安找我,不過有一件事我可得醜話説在前頭,你可要琢磨着……”
崔大奶奶道:
“老孃還要琢磨什麼?”
來如風道:
“如果你們還想打王掌櫃女兒的主意,最好等撂倒我來如風以後,否則,我一樣能把你們平鄉崔家抄翻個完!”
來如風説完,回身大敞步的走下閻王坡而去……
隱隱的,還在聽他日中哼着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