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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

    威廉·薩默賽特·毛姆(WilliamSomersetMaugham),英國現代著名作家,一八九七年以描繪倫敦貧民區生活的小説《蘭貝斯的麗莎》(LizaofLambeth)開始其漫長的創作生涯。他一生著作甚多,除詩歌以外的各個文學領域,都有所涉及,有所建樹。他共寫了長篇小説二十部,短篇小説一百多篇,劇本三十個,此外尚著有遊記、回憶錄、文藝評論多種。他的作品,特別是他的長、短篇小説,文筆質樸,脈絡清晰,人物性格鮮明,情節跌宕有致,在各個階層中都擁有相當數量的讀者羣。他的作品被譯成各國文字,不少小説還被搬上銀幕。他是二十世紀上半葉最受人歡迎的小説家之一。

    毛姆是我國讀者比較熟悉的一位西方現代作家。他的著作早在三、四十年代就有介紹;根據他的小説改編的影片如《孽債》(即《人生的枷鎖》)、《剃刀邊緣》(即《刀鋒》)等,解放前曾在我國上映過。近年來,國內雜誌陸續發表了他的一些短篇,著名長篇《月亮和六便士》和《刀鋒》的中譯本也相繼出版,引起了我國廣大讀者的興趣。現在,我們能有機會把毛姆這部最主要的作品介紹給讀者,既了卻了我們多年來的夙願,也有助於大家對這位作家的進一步瞭解。本文就毛姆其人以及他的這部代表作,作些粗略的介紹,談幾點很不成熟的意見,以就教高明。

    薩默賽特·毛姆於一八七四年一月二十五日出生在巴黎。父親是律師,當時在英國駐法使館供職。小毛姆不滿十歲,母親和父親就先後去世,他被送回英國由伯父亨利·毛姆撫養。亨利·毛姆是肯特郡惠特斯泰勃鎮的教區牧師,為人自私、貪吝,對待侄子冷漠而近於粗暴。毛姆進坎特伯雷皇家公學之後,境遇更加不幸。他由於身材矮小,且嚴重口吃,經常受到大孩子的欺凌和折磨,有時還遭到冬烘學究的無端羞辱。孤寂悽清的童年生活,在他稚嫩的心靈上投下了痛苦的陰影,養成他孤僻、敏感、內向的性格。幼年的經歷對他的世界觀和文學創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一八九二年初,他未遵從伯父讓他進牛津攻讀神學的安排,而去德國海德堡大學學習了一年。在那兒,他接觸到德國哲學史家昆諾·費希爾(KunoFischer)的哲學思想和以易卜生為代表的新戲劇潮流。同年返回英國,在倫敦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當了六個星期的練習生,隨後即進倫敦聖托馬斯醫學院學醫。為期五年的習醫生涯,不僅使他有機會了解到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而且使他學會用解剖刀一樣冷峻、犀利的目光來剖視人生和社會。毛姆曾説:"這段經歷對我很寶貴。對一位作家來説,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從醫數年更好的鍛鍊了。"他的第一部小説《蘭貝斯的麗莎》,正是根據他從醫實習期間的所見所聞寫成的。

    從一八九七年起,毛姆棄醫專事文學創作。在接下來的幾年裏,他寫了若干部小説,但是,用毛姆自己的話來説,其中沒有一部能夠"使泰晤士河起火"。他轉向戲劇創作,獲得成功,成了紅極一時的劇作家,倫敦舞台竟同時上演他的四個劇本。他的第十個劇本《弗雷德里克夫人》連續上演達一年之久。這種空前的盛況,據説只有著名劇作家肖伯納才能與之比肩。但是辛酸的往事,夢魘似地鬱積在他心頭,不讓他有片刻的安寧,越來越強烈地要求他去表現,去創作。他決定暫時中斷戲劇創作,用兩年時間潛心寫作醖釀已久的小説《人生的枷鎖》。

    第一次大戰期間,毛姆先在比利時火線救護傷員,後入英國情報部門工作,到過瑞士、俄國和遠東等地。這段經歷為他後來寫作間諜小説《埃申登》提供了素材。戰後他重遊遠東和南太平洋諸島;一九二○年到過我國,寫了一卷《中國見聞錄》。一九二八年起毛姆定居在地中海之濱的裏維埃拉,直至一九四○年納粹入侵時,才倉促離去。

    兩次大戰的間隙期間,是毛姆創作精力最旺盛的時期。二十年代及三十年代初期,他寫了一系列揭露上流社會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道德墮落、諷刺有閒階級荒唐行徑的喜劇,如《週而復始》、《比我們高貴的人們》和《堅貞的妻子》等。這三個劇本被公認為毛姆劇作中的佳品。一九三三年完稿的《謝佩》是他的最後一個劇本。毛姆的戲劇作品,情節緊湊而曲折,衝突激烈而合乎情理;所寫人物,着墨不多而形象鮮明突出;對話生動自然,幽默俏皮,使人感到清新有力。但總的説來,內容和人物刻畫的深度,及不上他的長、短篇小説,雖然他的小説作品也算不上深刻。這一時期的重要小説有:通過描寫一畫家捨棄西方文明,來到南海與土著人民生活在一起,創作出絢爛多彩的畫幅,反映現代西方文明束縛、扼殺藝術家個性及創作的《月亮和六便士》;通過一位"文壇泰斗"及其周圍種種人物的描寫,惟妙惟肖地刻畫當時文壇上可笑可鄙的現象的《尋歡作樂》;以及以大英帝國東方殖民地為背景、充滿異國情調的短篇集《葉之震顫》等。短篇小説在毛姆的創作活動中佔有重要位置。他的短篇小説風格接近莫泊桑,結構嚴謹,起承轉落自然,語言簡潔,敍述娓娓動聽。作家竭力避免在作品中發表議論,而是通過巧妙的藝術處理,讓人物在情節展開過程中顯示其內在的性格。

    第二次大戰期間,毛姆到了美國,在南卡羅來納、紐約和文亞德島等地呆了六年。一九四四年發表長篇小説《刀鋒》。在這部作品裏,作家試圖通過一個青年人探求人生哲理的故事,揭示精神與實利主義之間的矛盾衝突。小説出版後,反響熱烈,特別受到當時置身於戰火的英、美現役軍人的歡迎。

    一九四六年,毛姆回到法國裏維埃拉。一九四八年寫最後一部小説《卡塔麗娜》。此後,僅限於寫作回憶錄和文藝評論,同時對自己的舊作進行整理。毛姆晚年享有很高的聲譽,英國牛津大學和法國圖魯茲大學分別授予他名譽文學博士學位。一九五四年,在他八十壽辰的時候,英國女王授予他頗為顯赫的"榮譽團騎士"稱號。同年一月二十五日,英國著名的嘉裏克文學俱樂部(GarrickClub)特地設宴慶賀他的八十壽辰;在英國文學史上受到這種禮遇的,只有狄更斯、薩克雷、特羅洛普三位作家。一九六一年,他的母校,德國海德堡大學,授予他名譽校董稱號。

    一九六五年十二月十五日,毛姆在法國裏維埃拉去世,享年九十一歲。骨灰安葬在坎特伯雷皇家公學內。死後,美國著名的耶魯大學建立了檔案館以資紀念。

    鉅著《人生的枷鎖》是毛姆的代表作,帶有明顯的自傳色彩。書中主人公菲利普·凱里童年和青年時期的辛酸遭遇,大多取材於作家本人早年的生活經歷;作家在這個人物身上,更是傾注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切身感受。但是,"《人生的枷鎖》並非自傳,而是一部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説,裏面事實和虛構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作家是依仗事實的啓示,"使用小説家的權限,炮製了若干故事來寫我創造的人物。"換句話説,在這本小説裏,毛姆打破了事實的拘束,虛構了某些重大情節,塑造了菲利普·凱里這一人物形象。通過描寫本人公的曲折遭遇,揭露社會從精神到物質上對人的折磨與奴役。雖説在菲利普·凱里的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毛姆早年的某些影子,但他更像狄更斯筆下的大衞·科波菲爾,更像塞繆爾·勃特勒筆下的艾內斯特·蓬提法克斯和康普頓·麥肯齊筆下的邁克爾·費恩。因而,《人生的枷鎖》成為繼塞·勃特勒的《眾生的道路》以後又一部取材於作者親身經歷、揭露維多利亞時代末期英國資本主義社會的現實主義作品,從而真正確立了毛姆今英國文壇的地位。

    菲利普·凱里是個有思想、有個性的青年,患有先天殘疾(跛足),性格孤僻、敏感、執拗。他自幼雙親亡故,在冷漠而陌生的環境中度過童年;進寄宿學校之後,飽受不合理的教育制度的摧殘;而當他跨入社會,又在愛情上遭到殘酷打擊。在他坎坷的人生道路上,荊棘叢生,他每跨一步,都要經受一番痛苦的折磨,並在身心上留下難以癒合的創傷。

    小説着重描寫他如何掙脱宗教和小市民習俗這兩條禁錮人類精神的鎖鏈,力圖在混沌、紛擾的生活漩流中,尋求到人生的真諦。

    菲利普自幼由當教區牧師的伯父威廉撫養,後來又在附屬於教會的皇家公學唸書,所以他是在浸透着宗教氣息的環境里長大的。然而,他很早就切身體會到宗教的虛偽。他十二歲那年,學校裏掀起一股篤信宗教的熱潮,菲利普顯得十分虔誠。他先是在《福音書》裏看到,而後又在大教堂牧師佈道時聽到關於"信念能移山"的基督信條;聖誕節回到家裏,再經過大伯的一番解釋,他對上帝具有迴天的神力這一點深信不疑。他熱烈而虔誠地祈求萬能的上帝在新學年開始前治癒他的殘疾。隨着指定日期的臨近,他愈加心誠。到了開學的前一天晚上,他冒着嚴寒,赤裸着身子,跪在光禿禿的地板上向上帝作禱告,可是他的跛足依然如故。他旁敲側擊地詢問大伯:"假如你祈求上帝做某件事,心也夠誠的,結果事情卻沒發生,這説明什麼?"牧師回答説:"只能説明心還不夠誠。"菲利普想起保姆給他講過的關於捉鳥的故事:如果能在小馬尾巴上撤一撮鹽,就能輕而易舉地將鳥逮住。可惜誰也沒法挨近小鳥。想必"信念"也是如此:誰也沒法心誠到足以挨近上帝。於是他得出結淪:他大伯一直在耍弄他。如果説菲利普這時還只是朦朧地意識到宗教信仰的虛妄,那麼,等他年事稍長,有了選擇判別的能力,便自覺發出"人何必非要信奉上帝?"的吶喊,毅然與宗教決裂了。後來他在寓居巴黎習畫期間,進一步摒棄了以基督教義為基礎的道德倫理觀。所有這些無不形象地揭示了宗教的虛偽性和欺騙性,作者對宗教的憤懣充滿了字裏行間。毛姆還運用他那支解剖刀似的筆,勾畫出作為"社會棟樑"的牧帥的偽善面目和骯髒的靈魂,他們不論對信徒、同行,還是對妻子、親友,一概冷酷無情,所謂"教義",始終只是掛在嘴上的騙人鬼話。在他們的靈魂深處,其實是"認定上帝是不存在的,在此生結束之後就什麼也沒有了"。他對社會的主要精神支柱——宗教,進行措詞如此激烈的抨擊,這在當時文壇上還不多見。這是《人生的枷鎖》不容忽視的現實主義成就之一。

    菲利普熱愛生活,對未來充滿憧憬,不願為了"侍奉上帝"而虛度自己寶貴的一生。他不等畢業就斷然離開了死氣沉沉的皇家公學。他輾轉於歐陸與英倫之間,唸書學畫,尋求安身立命之所;他在閲歷人世的同時,還潛心研讀古今哲學著作,探索人生的奧秘。但是他的這些努力一無結果,他只能從落魄詩人克朗肖的玩世不恭的奇談怪論中尋找精神寄託,為自己勾畫出一套所謂"儘可為所欲為,只是得留神街角處的警察"的處世"準則"。事實上,這套"準則"在現實生活中根本"行不通"。他進倫敦聖路加醫學院學醫,愛上了愛皮西點心店的女招待米爾德麗德,為她荒廢了學業,將父親留下的一小筆遺產,耗費了許多,再加上買賣股票賠了本,一時生計無着,幸虧由朋友介紹,在一家服裝店當了個顧客招待員,才免於流落街頭。他飽嘗人間艱辛,歷盡世態炎涼,最後得出結論:生活就像一條波斯地毯,雖説色彩斑斕,令人眼花繚亂,實質上卻毫無意義。儘管在作家筆下,主人公算是擺脱了情慾的糾纏,卸卻了人生職責的重負,似乎進入了心清神淨的"大悟大徹"之境,最後甚至還有了"否極泰來"的結局,然而我們在這個人物身上,清楚地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中青年人理想盡遭破滅的可悲命運。

    菲利普個人的不幸遭遇,無疑有其豐富的社會內容。他的悲劇命運,應該説是由他所處的時代決定了的。十九世紀末期至二十世紀初,正是資本主義英國急劇向壟斷資本階段過渡的這樣一個歷史時期。資本迅速集中到金融與工業壟斷資產階級手裏,中下階層在貧困的泥淖中越陷越深。大英帝國在國外更是瘋狂爭奪市場,拼命劫掠殖民地的資源。一八九九年,英國殖民主義對南非布爾人悍然發動了長達兩年之久的侵略戰爭;"巨人竭盡全身之力",才算贏得不光榮的"勝利"。接着,各帝國主義之間又在醖釀一場重新劃分勢力範圍的世界大戰。資本主義社會經歷着嚴重而尖鋭的經濟和政治危機。隨着固有的宗教、道德、文化、哲學的逐漸解體,人們思想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場深刻的精神危機。維多利亞王朝時期的那種虛假的樂觀氣氛已蕩然無存。西方文明將人類引入了精神絕境。小説展示的正是這樣一幅"充滿恐怖的現實世界"的晦暗畫面,畫面上形形色色的人物,聽憑"命運之神"的驅使,飄忽在"茫茫無盡頭的黑暗深淵"之中,"既不明其緣由,也不知會被拋向何方。"小説圍繞主人公菲利普的坎坷遭遇,冷靜而客觀地揭示了一系列灰色人物的悲劇命運。這當中有貧病交迫、靠給窮學生授課苟延殘喘的"日內瓦公民"迪克羅,他年輕時浴血疆場,為"自由"而戰,晚年卻對整個人類不寄予任何希望,靜等從死亡中得到解脱;有立志獻身藝術、卻無繪畫才能的窮學生範妮·普賴斯,她忍凍捱餓苦度了幾個存秋,終於落到山窮水盡、炊斷糧絕的地步,只得含恨輕身,懸樑自盡;有悲嘆生不逢辰、自詡看穿塵世的落魄文人克朗肖,他靠翻譯庸俗小説、炮製無聊詩文為生,借杯中物和酒後清談消愁,最後以病死在貧民窟內而終其貧困、潦倒的一生;有愛金錢、講虛榮、頭腦平庸的女招待米爾德麗德,她把嫁人當作終生的衣食之計,結果卻被人玩弄、拋棄,淪落為街頭的賣笑女子,"淹沒在倫敦茫茫的人海之中。"此外,更有那些被作家一筆帶過的倫敦貧民,他們不少人不堪忍受貧困的煎熬,被迫走上了絕路。從這裏,我們不難看出,菲利普的不幸遭遇,只不過是整個社會大悲劇中的一支小小的插曲。

    由此可見,毛姆在小説裏直言不諱地描繪出了過去時代的社會生活、宗教信仰、風俗習慣,同時也形象而真實地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這些人物是時代的人、階級的人、社會的人;他們的個人命運總是同他們所處的時代聯繫在一起的。毛姆就是這樣冷眼看世界、如實反映生活,就是這樣不斷地摳挖着英國資本主義社會的瘡疤。這無疑顯示了毛姆作為文學傢俱備着時代喉舌的可貴品質。

    作為一個目光敏鋭的社會觀察者,毛姆不會不看到他藉以存身的社會已病入膏盲,而人世間的種種苦難,正是這個千瘡百孔的社會所造成的。然而,作為一個脱離人民的資產階級作家,他當然不會看到西方社會悲劇的根子就在於資本主義制度本身,更不願承認只有通過變革社會制度,才能從根本上消除這類社會悲劇。小説中主人公菲利普最後省悟出的人生"真諦",實際上也就是作家閂己審視了人生、社會之後所得出的結論:生活毫無意義,也不可能改變成另一個樣子。只有摒棄人生的幻想,掙脱精神上的枷鎖,才能成為無所追求、無所迷戀的自由人。顯而易見,毛姆之所以選定"人生的枷鎖"作為小説的標題,其用意也就在於此。小説原以希伯來大預言家艾賽亞(Isaiah,基督教《聖經》中人物)所説的"美自灰燼出"(BeautyfromAshes)為題,後來作家在斯賓諾莎的《倫理學》中見到"人生的枷鎖"一説,欣然作了更改。斯賓諾莎認為:人屈從於感情,有如套上了枷鎖;只有運用理智,人才自由。他主張人們應運用想象和理智,變經驗為預見,這樣才能掌握"未來",才不致淪為"過去"的奴隸。當然,毛姆在借用這一説法的時候,理性的內容消失了,而是代之以一套類似東方佛家"清心寡慾"、"四大皆空"之説的虛無主義人生哲理。這是這部鉅著的糟粕所在。其實,作家在小説中所闡明的這套"哲理",説穿了無非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説教,一種麻痹人們贈志的精神麻醉劑,它既消除不了那些掙扎在資本主義桎梏中的人們的痛苦,更無助於改變造成人世間種種不幸的社會現實。這是我們在讀完小説之後必須進行思考和分析的問題。

    小説《人生的枷鎖》發表於一九一五年。實際上,毛姆在一八九七年完成了第一部小説《蘭貝斯的麗莎》之後,就立即着手寫自傳體小説《斯蒂芬·凱里的藝術氣質》。此書完稿後未獲出版,而作家本人再也沒有勇氣去讀它,任其撇在一邊。"但是,我忘不了書中的那些人物,還有那些事件和感情……某此夢魂縈繞的往事,成了一種准以忍受的折磨,搞得我食不甘味,眠不安生,最後,我決定暫時停上戲劇創作,先讓自己擺脱掉回憶的糾纏。我寫這本書(即《人生的枷鎖》,整整花了兩年時間……我取得了預期的效果,因為等我看完校樣之後,我發現那些纏人的幽靈全都安息了:人物也罷,事件也罷,以後再沒在我腦海出浮現過……現在我很難説清楚,究竟有哪些內容是我向壁虛構的,有哪些是活生生的事實——究竟哪些事是實際發生的,哪些事是我希望發生的。"

    由此可見,毛姆寫這部作品,先後兩易其稿,醖釀、構思長達十數年,是部精心構思、精心創作的鉅著。正如他對一位友人説的那樣:"有教養的人們常常問我,你為什麼不再寫一部《人生的枷鎖》這樣的小説呢?我回答他們説,因為我只有一次生命。我花了三十年才收集到寫那部小説所需的材料。"小説問世後,頗得與時不少著名作家和評論家的好評,認為它是一部"融匯了作家真摯感情,體現了作家真實思想的感人之作";它"以質樸無華的文體,出色地表達了一種深沉的、甚至是悲劇性的情感","給人留下坦率而真誠的印象"。美國著名批判現實主義作家西奧多·德萊塞在一篇題為《現實主義者眼裏的〈人生的枷鎖〉》的文章中,把這部小説稱為"天才的著作",稱毛姆為"藝術大師"。這部小説自出版以來,始終未絕版,至今仍廣為世界各國讀者所傳誦。一九六六年,英國著名批評家西亞爾·柯諾利將此書列入"現代文學運動鉅著一百種",説明它在英國文學史上具有不可忽視的地位。

    本書譯者分工情況:第一章至第六十三章,張增健、倪俊譯;第六十四章至第一百二十二章,張柏然譯。

    張增健

    張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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