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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財招無常

    佟繼道見此光景,居然毫不緊張,他慢條斯理的擺了擺手,模樣有恃無恐:

    “牟老兄,我勸你要三思而行,謀定後動,切勿因為一時的莽撞弄得遺憾終生,你可得明白,天下事,有許多是一錯之後,便無法彌補的!”

    牟長山暴喝一聲:

    “姓佟的,你竟敢恫嚇於我!我牟某人豈是受唬的角色?”

    佟繼道神態不變的道:

    “我不是恫嚇你,牟老兄,只是提醒你,別忘了,你那位少爺還在我們手中,如果你的舉止稍有失慎,恐怕對你的少爺不怎麼有利。”

    眼下的肌肉驀的跳了跳,牟長山心中跟着焦急起來,因為照時間算,靳百器發動猝襲,裏應外合的辰光該已到了,不知為何卻毫無動靜,莫非,呃,發生了什麼變化不成?

    佟繼道觀顏察色,不由泛現幾分得色的道:

    “世間至親是骨肉,牟老兄,稍安毋躁,小不忍則亂大謀哪……”

    深深吸一口氣,牟長山儘量壓制着自己的躁怒,沉沉的道:

    “不用兜圈子,有什麼話,你就擺明了直説,姓佟的,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佟繼道微微欠欠身,笑吟吟的道:

    “言重言重,在你牟老兄面前,我們兄弟七個還敢怎麼樣?緣乃近來時乖命蹇,運道不濟,哥幾個實在窮途潦倒,有點混不下去了,不得已之下,才選瞭如此一條下策,但求牟老兄你惠於寬諒,多少意思意思,也好打發我們兄弟上路……”

    牟長山冷冷的道:

    “這就是説,你們仍然要拿銀子才肯放人?”

    佟繼道陪笑道:

    “何必講得這麼難聽?牟老兄,穿鞋的不知赤腳的苦,你賙濟我幾文,在你而言乃九牛一毛,對我們來説,可就受益無窮了,這也是做好事,拔一毛而利天下,何樂不為?”

    牟長山忍不住脱口大罵:

    “放你孃的狗臭屁,拔一毛而利天下?你們幾個土匪強盜能代表天下的哪一部分?劫人勒贖,分明就是借勢敲詐,偏偏還有那麼一番説詞,厚顏無恥,膽大妄為,你們全佔齊了!”

    再是怎麼有涵養的人,捱罵挨多了只怕也沒有那等的心如止水,何況佟繼道原本便不具什麼涵養,他猛的拉下臉來,腔調亦變得陰沉了:

    “牟長山,不要給你鼻子長了臉,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你真是大霸天,二閻王?你以為我們會含糊你?操的,講兩句好聽的算是先禮後兵,你休要不識抬舉,自找難堪!”

    牟長山踏前一步,惡狠狠的叱道:

    “今天第一個就是你!”

    佟繼道夷然不懼:

    “你錯了,牟長山,只要你敢動一動,今天第一個大慨不會是我,嘿嘿,很有可能會是你的寶貝兒子!”

    僵窒了片歇,牟長山跺着腳道:

    “好、好,你説,你們要多少銀子才能放人?”

    佟繼道似笑非笑,皮裏陽秋的道:

    “嗯,牟長兄,這才是談斤兩,論秤頭的態度,你也算此中行家,當知叫囂謾罵,意氣用事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牟長山咬着牙道:

    “少羅嗦,但問你們要多少錢?”

    哧哧一笑,佟繼道胸有成竹的道:

    “其實也沒有多少,我們是講道理,識輕重的人,決不會做過分的要求而使你老兄為難,這樣吧,馬馬虎虎,就這個數湊合了!”

    説着話,他伸出左掌,五指叉開,比了個一正一反的手勢。

    牟長山道,

    “一萬兩?”

    佟繼道雙眼暴睜,生硬的道:

    “一萬兩?牟老兄,你把我們哥幾個當成討飯的了?憑你老兄的財產,親生的兒子卻僅值一萬兩身價,也未免太自謙了吧?”

    嚥了口唾沫,牟長山覺得胸口一陣發緊: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十萬兩銀子?”

    佟繼道點着頭,

    “差不多,牟老兄,這可不算獅子大開口吧?”

    牟長山垂下目光,發了一聲呻吟似的嗟嘆,而嗟嘆聲甫始飄漾,但聞“嘩啦啦”一陣震響,他手中的精鐵算盤已狠砸佟繼道頭頂,同時嘴裏喝罵:

    “操你個娘,十萬兩銀子還得加買你們七條狗命才行!”

    沒料到牟長山會在這種情形下驟然動手,佟繼道往後倒躥,腳步未穩,牟長山身形斜轉,精鐵算盤由上倏下,稍差半寸的貼着他耳門擦過,雖未傷及皮肉,也把這位“幻形七妖”的老大嚇出了一身冷汗!

    連續三次斤斗翻滾,佟繼道才算有功夫拔出了自己腰板帶間的兵刃,模樣未免已現狼狽,他雙斧交揮,又驚又怒的大叫:

    “牟長山”,你個膽上生毛的老匹夫,莫非不想要你兒子的性命了?”

    左右閃晃,牟長山的精鐵算盤珠粒互擊,聲如驟雨,長方形的影像便也從左至右,擴展成一付棺材般的陰影,他一面連續攻擊,一面不停咒罵:

    “銀兩不到手,諒你們也不敢折騰我兒子,要錢容易,且先納上你的狗頭來!”

    佟繼道手上的“雙刃斧”翻飛旋舞,人也在來回遊走躥躍,一時之間,他已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牟長山説得不錯,固然牟鼎人還掌握在他們手裏,但費了偌大的心機,目的就是等待拿人換錢,不到最後關頭,豈可輕言撕票?肉票一撕,銀兩泡湯不説,一番廝殺更則在所難免,耗了這大勁,他們可不是為了白搭而來,然而牟長山卻已開始蠻幹,一招一式全朝着狠處着點,若不先將牟長山交待了,往下去,又如何收場?

    難處便在這裏——佟繼道發覺,憑他個人之力,決計收拾不了牟長山。

    當然,樵屋裏的他的兄弟夥在,而且有六人之多,可是他首先考慮的是肉票的監守問題,他不能冒險,一點都不能。

    牟長山似乎豁出去了,攻勢越來越猛,下手越來越狠,彷彿他兒子的安全根本無足為慮,像是吃定了對方不敢變動似的。

    在這種形勢下拚鬥,佟繼道自然大大不是滋味,明明十掐八攢的場面,卻搞得進退兩難,境況尷尬,真他孃的從何説起!

    於是,牟長山的身法更加快了,騰掠如電中,精鐵算盤閃擊若狂飆飛樁,步步緊逼,佟繼道立覺壓力沉重,招架吃力,委實有些兒兜不開了。

    猛一挫牙,這位七妖之首振呃大吼;

    “兄弟們,我這裏吃緊啦,你們裏面出來三個先幫我一把——”

    吼聲甫落,樵屋的木門倏忽啓開,三條人影業已如飛似的撲了出來。

    牟長山身形斜偏,精鐵算盤“譁啷啷”暴響聲中舞起一輪大弧,照面間已將撲來的三人圈進他的攻擊範圍之內,端的氣勢不凡!

    新加入戰陣的三位,一個頭若芭鬥,五短身材,一個又瘦又高,形同竹竿,另一個則生得眉清目秀,細皮白肉,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強梁,倒似哪家豪門大户的公子哥兒;三位仁兄分散開來,剛一接手,便同武二郎拼命般的狠搏法,還挺猛辣的哩。

    佟繼道獲得支援,心頭大定,鬥志也隨即高昂起來,雙刃斧斬劈縱橫,似乎勁力也加強了三分,蹦跳之餘,越見鮮活啦。

    靳百器早就掩到樵屋後頭,不但人貼近了,屋內的情形也窺探得一清二楚,就因為情形看得太過清楚,他才不敢貿然下手——屋中一共有七人,六員分守四周,一個被困綁在屋柱上,這位被捆綁的人,不是別個,正是牟長山的寶貝兒子牟鼎。

    牟鼎的氣色相當憔悴,人瘦了不説,一張面孔也變得乾癟泛黃,連兩眼眶都凹陷下去,顯見這幾日來,吃了不少苦頭;他人被捆在屋柱上,原本嘴巴還有自由,經過牟長山在外面一吆喝,七妖中不知哪一位便塞了一團麻到他口裏,堵着他不能發聲,此外,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也架上了脖頸,只要隨手拖刀,牟鼎的小命可就難保了,所以,靳百器儘管心焦如焚,卻硬是不敢造次。

    從樵屋的左後側的窗縫中注視着屋裏的狀況,靳百器只有等下去靜觀變化,更默禱着另一邊的牟長山能夠引起變化,現在,變化果然發生,佟繼道終於撐持不住召出去了他的三名弟兄,而監守牟鼎的人就僅剩下三員了。

    三個人總比六個人要容易應付。

    鬼頭刀仍然架在牟鼎的後頸上,另兩個人則分立木門左右,臉孔貼緊門隙,全神貫注的留意着屋外的拼戰情勢——門邊的那兩位不足為慮,眼下的問題是架在牟鼎脖頸上的鬼頭刀,這可稍稍大意不得,一出差錯,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靳百器端詳着執刀的人,那人約模四十好幾的年紀,黃虛虛的臉孔,眼珠子有點斜,唇上還蓄着兩撇鼠須,看上去容貌有點猥瑣,不怎麼能登大雅之堂,靳百器暗暗揣測,這傢伙在什麼情形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主要顧慮的,是他那把刀,刀口子幾乎就貼在牟鼎的頸肉上,而且,刀鋒極利,僅須略微施力一拖,牟鼎的脖頸便絕對消受不了,牟鼎如果消受不了,靳百器自則更難消受了。

    屋前的叱喝叫罵聲不斷傳來,金鐵交擊的震響益為激烈.雙方的拼殺,似乎越來越火辣了,靳百器已急得手心冒汗,連呼吸都不覺粗濁起來。

    略一猶豫,他將心橫下,長身躍上屋頂,鋪着細密松枝的屋頂微微一沉,卻沒有發出什麼聲息,他定了定神,先度量過下面屋柱的位置,然後小心翼翼的靠近,並俯下身去,極輕極緩的扒開密結的松枝,一面暗暗求告老天幫忙,可千萬別引起屋裏人注意才好……

    松枝的氣味有點腐黴,不怎麼好聞,靳百器的臉龐隨着雙手的動作逐漸壓低,終於,給他扒開了半尺來寬的一道缺口,他俯瞰下去,乖乖,真是上天保佑,居然沒有被那三位妖人查覺異況,對方所站立的方位全不變動,甚至採取的姿態也和他上屋頂之前一樣,光景是個吉兆。

    看準了角度,靳百器深深吸了口氣,曲背弓腰,對着這道半尺來寬的缺口猛一頭衝將下去,但聞“呼嗤”聲響,松枝紛飛四散,當下面的幾雙人眼尚未及看清是怎麼回子事,赤漓漓鮮血託着一顆人頭騰昇,那顆人頭,麪皮黃虛虛的,斜帶的眼珠子中還有一片不明所以的茫然……

    門邊的兩位仁兄,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當場窒怔住了,靳百器刀鋒迴轉,捆綁牟鼎的繩索立時斷落,牟鼎這才認出了來人是靳百器,當然也馬上明白救命的主兒到啦!

    直到牟鼎脱困,門邊的那兩位方始如夢初醒,齊齊吼喝一聲,一個手執三節棍,一個舞動虎頭鈎,分左右撲了過來。

    靳百器單足沾地,猝然前旋,整個人就像一隻突兀急轉的陀螺一樣,以不可思議的快速掠過沖來的兩人中間,就在雙方交擦而過的剎那,一聲嚎叫已裂帛似的響起——手舞虎頭鈎的朋友宛如被什麼無形力道所吸引,驟然撞向牆上,又一頭倒翻回來?花花綠綠的腸肚頓時傾瀉一地!

    使三節棍的那位狂吼如泣,飛身橫滾,三節棍兜頭劈落,靳百器的大砍刀倏往上迎,卻在沾及棍身的須臾撲地斜騰,匹練般的光帶霍聲反揚,利刃切肉的聲音業已沉悶傳出,老天爺,使棍的這位仁兄幾乎攔腰斬成兩半甚至連叫一聲都來不及,就玩兒完啦!

    這時,牟鼎才顫着聲喚得一句:

    “靳大叔……”

    靳百器走上幾步,含笑點頭:

    “有驚無險,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這幾天,大慨遭了不少罪吧?”

    牟鼎苦着臉道:

    “還好,還算好,大叔,又託你老的福,救了我一次……”

    擺擺手,靳百器道:

    “不客氣,牟鼎,有話稍停再説,我得出去幫你老爹一把,他那裏還在以一對四,正熱鬧着呢!”

    牟鼎忙道:

    “我跟你去,大叔。”

    領着牟鼎走出樵屋,靳百器先和火併中的牟長山打過照面,牟長山頓時開懷大笑,聲音裏充滿了振奮與喜悦:

    “靳兄,謝了謝了,果然是不同凡響!”

    他這裏高興,佟繼道一夥人卻馬上發現情勢不妙,四個人朝後急退,驚疑交加的瞪視着靳百器與他身邊的牟鼎,四張面孔,竟然一下子全泛了青!

    靳百器向佟繼道等人露齒一笑,好整以暇的道:

    “各位,還要打下去麼?”

    佟繼道臉頰上肌肉開始抽搐,額頭上的筋絡也鼓脹起來,他死盯着靳百器,口舌僵硬的道:

    “你,你是什麼人?”

    靳百器淡淡的道:

    “我是長山兄的朋友,好朋友。”

    乾乾的嚥着唾沫,佟繼道明知故問:

    “這姓牟的小子,呃,是你救出來的?”

    靳百器又笑了:

    “不錯,這還用説麼?”

    眼神驀地狠厲起來,佟繼道兇暴的道:

    “我的人呢?你把我三個兄弟怎麼交待了?”

    靳百器不以為意的道:

    “你應該有點聯想力,佟繼道,你那三個兄弟原是看守着牟鼎的,現在牟鼎已經恢復了自由之身,而他們當然不可能主動釋放牟鼎,那麼就必是在無可抵抗的情形下才會有此結果。什麼情形下才叫無可抵抗?譬如説死人,死人一般都是欠缺抵抗力的。”

    呆了瞬息之後,佟繼道立時暴跳如雷,嗔目切齒的大叫:

    “你你你……你把他們三個殺了?全殺了?”

    靳百器道:

    “各位的日子過得這麼苦,死亡也算是一種解脱,我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好。”

    幾乎一口氣沒喘上來,佟繼道全身發抖,嘴唇扁癟:

    “好……好個心狠手辣的東西,真正殺人不眨眼啊,你算計了我的兄弟,我就要拿你的性命來回祭,不管你是誰,你都死定了!”

    靳百器手中的大砍刀倒插身前,慢條斯理的道:

    “佟繼道,你當我站在這裏是來幹什麼的?無非是給你報仇的機會,至於生死如何,那還得看各位的能耐。”

    牟長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揚聲道:

    “説得好,靳兄,也叫這些王八羔子知道,橫財不是那麼容易發的!”

    佟繼道胸口起伏不停,左右太陽穴突突跳動,臉色時青時白,雙目卻噴着火毒的光焰,看情形,他已經憤怒到了極處。

    此刻,那長得一表人才的朋友急步趨近佟繼道的身邊,放低了嗓門道:

    “大哥,沉住氣,切切浮躁不得,目前形勢還不算絕望,我們仍有四個人在,以四對二,鹿死誰手猶在未定之天!”

    佟繼道呻吟似的道:

    “丁翔,無論如何,此仇不能不報,我們即使拼得一個不剩,也必須要討回公道!”

    兩眼瞪着這位丁翔,牟長山突然吆喝起來:

    “原來你就是丁翔,那阿丁小雜種的堂兄?”

    丁翔神色凝重的道:

    “難怪你們能找來這裏,姓牟的,可是我堂弟漏了口風?”

    牟長山冷冷笑道:

    “你們自以為行事隱密,設計周全,打了譜就待坐收漁利了?老實説,你們玩的這一套還差得遠,只要我們稍稍花點腦筋,便能以抽絲剝繭,把你們一個個拎將出來,那阿丁不還是個聽差跑腿的小可憐,無足輕重,如何找上你們,法子多得很哩!”

    佟繼道叱一聲,道:

    “少和姓牟的羅嗦,咱們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先替兄弟夥報仇!”

    於是,有人動手,但搶先動手的卻並非佟繼道這邊的夥計,而是靳百器。

    大砍刀的閃現,彷彿一抹冷電,一道流光,自虛無中突兀掩至,斬戮的目標,正是佟繼道。

    雙刃斧交叉硬接,佟繼道的招式擺出,才知接了個空,刀芒噴灑成一篷光雨,有如一枚琉璃球在他下盤炸開,冷焰流射中,姓佟的饒是避得夠快,小腿肚上也被劃裂兩條傷口!

    身形連連打轉,佟繼道狂聲怪叫:

    “你們哪一個快上來幫我頂一頂,這傢伙不好應付!”

    丁翔的亮銀鞭便在這時倏忽飛來,鞭端的梭尖帶起寒星一點,又準又快的刺向靳百器咽喉,出手果見猛辣。

    刀鋒正豎,發出“嗡”的一聲顫震,脆響傳揚下,梭尖蹦彈斜翻,靳百器霍然迴旋,十七刀幻為一刀,反罩丁翔。

    現在,這位外貌如公子哥兒似的英俊小生才算吃到了苦頭,任得他急速騰挪躲避,任得他鞭舞若風,卻仍然在連串的金鐵交擊聲中踉蹌倒退,肩頭手肘,同時綻現七處血糟!

    打鐵就要趁熱,牟長山伺機暴起,精鐵算盤抖得震天價響,二話不説,先把那頭如芭鬥,五短身材的仁兄及瘦似竹竿的朋友牢牢圈住,甫始接戰,便是一輪強打快攻。

    佟繼道衝着靳百器夾擊而來,口裏一面吼叫:

    “兄弟們注意,排‘幻形移影陣’!”

    頭似芭鬥,五短身材的那一位,迅速揮動着兩隻金瓜錐苦苦抵擋牟長山的撲襲,迅嘶聲叫道;

    “老大,老大,‘幻形移影陣’要七個人才排得成,如今只剩下我們四員,這陣勢又待怎麼個排法?”

    雙斧起落中,佟繼道嗔目怒喝:

    “排不成也要排,這總比被人家各個擊破要強,你們聽穩了,大鵬振翼——起!”

    發着號令,佟繼道倏躍騰空,凌虛倒翻,雙斧並落,丁翔往後暴退,貼地旋走,嘴裏也在斷叱:

    “毒蛇出草——接!”

    但是,卻沒有人上來“接”,身若竹竿的那一位帶着哭腔幹嚷:

    “這一環原是何老四來接的,沒了何老四,誰能接得上?”

    靳百器先是十三刀逼走了凌空撲落的佟繼道,側閃三尺又讓過了丁翔的貼地鞭掃,這時,他忽然插刀入土,藉着扳動刀身的反彈力,整個人“呼’’聲翻出,快得不及人們眨眼的須臾,冷芒炫映,已“吭”的一聲將丁翔劈跌到五步之外,血雨濺散的一剎,誰都明白丁翔不會再是個活人了。

    像在和靳百器的得手相呼應,牟長山在一個倒掠的動作下精鐵算盤往下急沉,十二顆鐵珠子分成兩邊,分射他的兩名對手。

    五短身材揮起一雙金瓜錐竭力阻擊,竹竿朋友的一柄朴刀也飛快招架,然而,就在他們手忙腳亂之間,牟長山又長身猝進,算盤框套中驀地閃出兩抹寒光,幾乎寒芒甫映,兩名慘號已經驟起。

    不錯,那是兩牧小指粗細,兩寸餘長,更尖利無比的三菱鋼鏢,一隻插入那五短身材的雙眉中間,另一隻便進竹竿朋友的左胸,深深釘至心臟,而暗器打上此等人體位置,顯然也是回生乏術了。

    佟繼道現在才想到逃命,他猛一回身,撒腿狂奔,牟長山抖起算盤,一陣鋭嘯破空,九粒鐵珠子飛躥暴射,但靳百器的反應更快——大砍刀在他就地旋轉下拋擲出手,於是,刀便幻做了長虹,虹孤經天,穿背透胸,竟硬生生將前奔中的佟繼道釘死在三丈之外!

    空氣裏飄漾着濃濃的血腥味道,四周是一片靜寂,無可奈何的靜寂。

    靳百器輕輕嘆息,又輕輕嘆息。

    牟長山走向他的兒子,並且伸展開粗壯的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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