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把朱玉鳳擁在懷裏温存了一會兒,驀地想起了林珊:“她説在湖濱等我,我卻在這兒……
她機敏睿智,按説不會不知道這兒有機關,可是,她竟沒告訴我;為什麼?”
他遲疑了一下,道;“玉鳳,有件事我不能不問……”
朱玉鳳一怔,道:“花郎,你怎麼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都……”
“不,玉鳳,我説的是那個林珊,她把我引到這兒來,顯然是知道……”
朱玉鳳的臉刷地羞紅了,打斷他的話,道:“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為什麼要裝作被人封住了穴道引你上當?……
花滿樓遲疑着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我的主意。”朱玉鳳莞爾一笑,道:“如果你一定想問個為什麼,那麼我只能告訴你——我喜歡你。”
花滿樓笑了笑,道:“你不用哄我,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們……”
朱玉鳳又一次打斷他的話,道:“怎麼沒關係?如果不是把你賺到這兒來,我們又怎麼能……”她的臉驀然羞得象塊紅布,“嚶嚀“一聲扎進他的懷裏。
花滿樓任由她纏綿了一會兒,道:“玉鳳,你還是別把我矇在鼓裏的好——儘管是你出的主意,可是我……”
朱玉鳳嗔道:“你真是,在這個時候……好吧,我都告訴你。”她頓了頓,道:“你或許已經意識到了,皇上——哦,還是稱他作紅衣幫主吧——之所以千方百計把你弄來,就是因為你會少林寺的兩種絕技;説實在話,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恐怕你早就……他沒能如願,卻又不甘心,便把你囚禁起來。
可是我,我、我看上了你這個人,就和那個林姐姐商量——從和她説話間,我、我知道她和你挺要好,可是,花郎,你記住我説過的話,我不管她跟你好不好,你只要對我好就行,別的事我一概不管——她替我想了這個辦法;我就去找幫主……”
花滿樓截口道:“這麼説,你們是奉了幫主之命了?”
朱玉鳳點了點頭,道:“也可以那麼説。可是,那是我們商量好的,把他胡弄了。花郎,你可別疑心,我才不管他什麼秘籍不秘籍的呢,我們在一起了,這就是我所要得到的一切;如果不是你非問不可,我根本就不想提這件事。”
花滿樓心裏不禁一陣暗笑:“哼,真他媽的,這個紅衣幫主,為了一指禪功,他竟捨得用自己的女兒施美人計,可是,他又哪裏知道……更何況,我卻一絲不為這件事擔心;所謂的‘秘籍’只在我的記憶裏,又何懼被人套取。”
朱玉鳳偎進花滿樓的懷裏,喃喃道,“花郎,你生我的氣了嗎?”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朱玉鳳“格格”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了,花郎是真心喜歡我,否則……”
花滿樓呼地把她緊緊擁住……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朱玉鳳就象一個温柔的妻子,撒着嬌給花滿樓洗過臉後又殷勤地給他梳頭,花滿樓扭她不過,索性享受她的温柔。
忽聽房裏“軋軋”一陣輕響,門洞那兒的鐵柵欄緩緩隱進牆面裏,繼而,腳步聲響,一個人翩翩走進房來,淡淡笑道;“大小姐,好愜意啊。”
他修長身材,着一襲玄色開氅,年逾半百,秀眉淨面,頷下三縷如墨鬍鬚,是紅衣幫右護法蓋天王葉希賢。
曾幾何時,葉希賢的影子一直縈繞在花滿樓的腦海裏,就是因為他,花滿樓的生活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雖然説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花滿樓因之得以成為當今武林一流高手,而他的父母亦因此而破鏡重圓;但,這份毀家之仇終究非同小可,更何況,其人還曾對他的母親下過毒手!他發誓一定要手刃親仇!
在光福寺的大雄寶殿裏,花滿樓第一次見到葉希賢,當時,他不禁氣得牙根緊咬,只恨不得……然而,花滿樓絕不是個僅憑義氣辦事的人,他知道以後肯定還有機會;如今,葉希賢又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臉上掛着陰邪的獰笑,他心頭的無名火騰然而起.兩手都緊緊攥成拳,拳上青筋暴露。若不是朱玉鳳正給他梳着頭,他極有可能……
但聽朱玉鳳冷冷道:“葉長老,大清早的到我這兒來有什麼事嗎?”
葉希賢抱拳一拱,道:“本人謹奉幫主之命過來看看,秘籍的事情怎麼樣了?”
朱玉鳳冷“哼”了一聲。道:“你認為我有對你説的必要嗎?你也忒妄自尊大了吧!”
葉希賢的氣焰登時收斂,遲遲道:“在下是奉幫主之命而來,尚乞小姐原宥勿怪。”
此刻,花滿樓見朱玉鳳不把葉希賢放在眼裏,知道她適才所説非假——長老雖大,卻也奈何不了幫主的女兒——便做出一副中毒未解的樣子,非但一語不發,而且,連動也不動,然而,他還是未雨綢繆,功運四肢,蓄力待發;這一點他非常自信,如果需要,儘管葉希賢武功不凡,但在自己奮力一擊時,對方絕難僥倖。
但,情勢顯然已不需要他出手。
朱玉鳳嬌靨凝霜,冷冷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有什麼事我會直接向幫主稟報的。”
葉希賢氣得臉上變色,悻悻然轉身去了。
“玉鳳,”花滿樓聽得葉希賢去遠,那鐵柵欄又恢復了原狀,遲遲道:“這個葉希賢也忒猖獗了,我在光福寺的大雄寶殿裏見過他;他到底是什麼出身?”
朱玉鳳撇了撇嘴,道:“他在皇上當朝時品級不高,僅是個監查御史,卻是和皇上一起逃出宮來的,那度牒上的應賢便是他了。只是,在皇上曾派他去河朔辦事,直至皇上逃往雲南他也沒見回來,卻在紅衣幫已初具規模之後,他突兀來到瀘山,聲稱摸清了齊魯、江東兩個江湖幫派勢力竟是當年皇上殿下將官的後裔……”
花滿樓一怔,打斷她的話,道:“那該是牡丹宮主盛堅和卧虎山莊莊主秦懷德了?”
“就是他們兩個。盛堅之父曾拜討逆大將軍,率軍與燕王交戰,秦懷德之父雖乃江東鉅富,祖踞卧虎山莊,然其兩個胞弟都在討逆軍裏官拜總兵。”
“原來如此。”花滿樓遲遲道:“於是,紅衣幫便開始打齊魯、江東的主意……”
朱玉鳳道,“正是這樣,亦由於此,幫主才任他和廖平共為長老。這葉希賢雖未能即刻拉過來那兩派勢力,卻給紅衣幫在中原培植勢力開了先河……”
花滿樓忽又打斷她的話,道:“玉鳳,我見那葉希賢進門時啓動機括,驀地想起,這機括你肯定也是能打開……”
朱玉鳳的臉一紅,點了點頭,道:“我確實能打開,不過,我們卻不能出去。”
“為什麼?”
“你是沒見,他們在門外派有一隊弓箭手,另外還有機括,只待你出去時便即發作;花郎,妾還不想和幫主鬧僵,你先委屈幾日,待日後……”
花滿樓暗忖:“據眼下情勢而淪,門外不設防範是不可能的;至於她,究竟是不想出去,還是不能出去就不得而知了。她既這麼説,我也不便把話説透。只是,邋遢僧前輩寄柬讓我搭救秦小姐,我又怎能不盡心竭力,但是,瀘山、邛海這麼大,即使我出去找,又何啻大海撈針……”
朱玉鳳見他默默不語,喃喃道:“花郎,你千萬別胡思亂想,妾對你是真心的……”
花滿樓打斷她的話,道:“玉鳳,你怎麼還疑心生暗鬼的。我不妨和你明説——你也清楚——對我來説,搭救秦小姐勢在必行,可是,至今我還不知道她的下落。”
“莫非你以為你離開這兒就能找得到她?”
花滿樓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説明你很明智,”朱玉鳳笑了笑,道:“花郎,你若信得過,我即刻便出去察找秦小姐的下落,只是……”
花滿樓淡淡一笑,道:“我可沒讓你即刻就去。光天化日之下,你到處亂跑,又怎能不被人懷疑?若你真有此心,等日落之後再去亦不遲。”
朱玉鳳莞爾一笑,心裏卻不由得一陣發苦。
夜幕降臨之後,朱玉鳳又出門去了,直到入夜良久仍沒有回來,花滿樓只覺心亂如麻,在屋子裏往返踱步:
“很明顯,絕非她不盡心,昨天地出去了近兩個時辰,回來時那副風塵撲撲的樣子足以説明她去了不止一個地方。
‘白衫客’是西門大俠的綽號,怎麼又出來了一個白衫客?而紅衣幫抓到的人又怎麼被關到青城山去,青城山是青城派的地盤,難道青城派和紅衣幫早有勾結?……”
忽聽一陣“軋軋”輕響,鐵柵欄打開,朱玉鳳興沖沖走了進來,花滿樓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知道她已經探得秦麗蓉的下落,心裏不禁一陣激動;但,他終於還是抑制住了自己,只淡淡一笑,道,“玉鳳,又勞你辛苦了。”
“你怎不問我找沒找到你那個……”朱玉鳳詭秘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見我高興,一定是以為我已經找到了她,可是,只好請花郎原宥——我沒能找到她。”
花滿樓心裏有數,笑了笑,道:“沒找到就算,總還是打聽到了別的什麼事吧——來,先坐下。喝口水,有什麼話慢慢説。”
倒是朱玉鳳沉不住氣,莞爾一笑,道:“你不急,我偏先告訴你:你的那個心上人找到了!”
“那我更該謝謝你……”花滿樓亦忍俊不住,笑了笑,道:“她被關在什麼地方?”
“在五祖庵後的那個仙人洞裏,是林家姐姐提醒了我,我已到那個山洞去看過,她就在裏面,絕對不會有錯。”朱玉鳳稍頓又道:“咱們什麼時候去?……”
花滿樓心想:“顯然林珊也用了心,唉,這個女人……”他看了下天色,遲遲道:“不急在此一時,這種事還是夜半之後辦穩妥,再者,也不必勞你一起去,你只要把確切地點告訴我就行了——儘管瀘山不小,亦不難找到。”
他頓了頓,又道:“沒聽到別的什麼事嗎?”
朱玉鳳泯了口水,苦笑着道,“眼見紅衣幫的日子不好過了。昨天我和你説過的,押往青城山的那個白衫客,就在他剛剛被關進螺絲洞之後便失蹤了,我亦早就聽説過那個螺絲洞不但隱蔽,極難被外人找到,而且,洞外還守着四個青城派的三代弟子,一個個武功不俗。”
花滿樓的心裏登時豁然,暗道:“極可能是邋遢僧前輩所為,想是在他發現秦小姐被捉的前後也發現了那位白衫客遭擒,於是,把救助她的差使交給了我……”他諳然一笑,道:“想是另有中原高手到了,在一流高手面前,青城派的三代弟子根本不堪一擊。”
“哼,何止是青城派的三代弟子。”
朱玉鳳彷彿自己已經不是紅衣幫的人一般,語音裏絲毫不掩飾對中原武林高手的欽羨,侃侃道:“想必你也聽説過大理土族段氏一族武功高超,在滇、黔一帶江湖道上那可是蜚聲遐邇;卻沒料到,段府的四個家將高手竟被人家一個人輕而易舉地打發了。”
“呃,”花滿樓一怔,道:“又是怎麼回事?”
朱玉鳳道:“皇上在大理時便與段氏土司多有來往,離開黔國公府、尤其是紅衣幫日益興旺之後,雙方交往更加頻繁。這次是紅衣幫禮堂的一個香主奉命去大理,不知道辦的是什麼事,段氏土司竟派了府裏的四太高手隨着那個香主一起回來。昨天暮後,他們五人眼見已到瀘山腳下,竟被一個邋里邋遢的老和尚阻住了去路,那四個人趾高氣揚慣了,話不投機便動起手來,誰知,僅只幾個照面,四個人便都躺倒在地上了。那個香主總算見機得快,又是家門口,道兒熟,鑽進一片樹林逃得性命,否則,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
花滿樓聽她説話,心裏不由納罕;“她説的這個老僧無疑就是‘邋遢憎’了,但,青城山離瀘山足有八九百里,即使他腳底下再快,又怎能在兩處同時行事——莫非另有中原武林絕頂高手到了不成……”
有道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這確是種極常見的現象。
無論如何,朱玉鳳是紅衣幫主的千金,紅衣幫總舵裏還不致於有人故意找她的麻煩,為了找尋秦麗蓉的下落,她在瀘山、邛海間東奔西走,確實投人阻攔。而且,終於被她查找到了“關押”秦麗蓉的山洞。
然而,她卻沒注意到,就在她查找到瀘山山巔的仙人洞的時候,另有一個人悄悄綴在她的身後。
是個身穿雪白長衫的少年——“白衫客’西門吹雪——
耿兆惠的情報沒錯;西門吹雪已到了紅衣幫總舵。
李惠蘭慘死之後,西門吹雪潛身少室山麓,終於在少林寺塔林得獲殺害伊人的原兇,亦為少林寺清除了一大隱患,事後,他只覺心灰意懶,大有遁跡江湖之念。豈知,恰在這時,偏偏又撞上一個紅衣幫的信差……
(此間情節請閲拙著《狂俠西門吹雪})
由是,西門吹雪萌生尋紅衣幫報仇雪恨的念頭。他從那信使身上搜得紅衣幫腰牌,故而,一路行來極其順利,蒞臨紅衣幫總舵後,他偶然聽得秦麗蓉竟被囚禁,不由得憶念起兩人相識後的情意,便四下裏尋訪起來。
他仰仗着自己輕功超卓,又恰值紅衣幫徒們正自人心惶惶,幾天間,竟沒有被人發現。
也不是完全沒人發現——就象他悄悄綴在朱玉鳳身後一樣,他的身後亦有一個人影——是個女人的身影。
伊人顯然沒有西門吹雪那麼俊的輕身功夫,然而,她確無所畏懼,尤其諸熟道路,所以,非但沒被西門吹雪拉開半步,而且還是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不過,就在朱玉鳳進入仙人洞、西門吹雪匿身在五祖庵後牆外一株杉樹蔭影裏的時候,身後的腳步聲終於被他察覺了;他稍一猶豫,嗖地縱身而起,在杉樹茂密的枝葉間隱住身形。
一個女人迅急掠了過來。
西門吹雪看得真切,騰身飄落,凌空一式“蒼鷹搏兔”,把那姑娘兩臂摘住,稍一用力,那姑娘尖叫起來。
“你是誰?”西門吹雪的聲音冷似鐵。
但聽那女子驚喜叫道:“西門相公,當真是你嗎?”
西門吹雪怔了一瞬,即刻認出她是翠霞,在三湘桂花谷口,自己從吳良的手裏解救出來的翠霞,當然,他的手也為之鬆開了。
那翠霞幾乎毫未遲疑,“嚶嚀”一聲,便撲進西門吹雪的懷裏,喃喃道:“好相公,我可想死你了!……”
暖玉温香在懷。西門吹雪不禁心頭一凜,想推開她,卻又不忍;就在他猶豫的瞬間,他發覺伊人竟雙臂展開,向他脖頸攀來,連忙把她從懷裏推開,遲遲道;“姑娘,你、你怎麼能這樣?”
翠醛怔了一下,嗔道,“相公,你這是怎麼了?……”
“姑娘,我們雖有一面之交,終究男女有別……”
“什麼,男女有別?”
翠霞眼睛張得老大,眼角挨地沁出淚花,痴痴道,“相公,咱們哪裏還有什麼別不別的;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什麼,你説什麼?”西門吹雪驚呆了。”
“怎麼?你、你怎麼能……”翠霞眼裏的淚水撲簌簌流落下來,可憐巴巴地望着西門歡雪,喃喃道:“我知道自己是個丫環,根本不配給相公這樣的大俠為妻作妾,可無論怎麼説,相公救了我的性命,我以身相許……我們終究有過一夕之歡:那一夜,相公對我……”
西門吹雪打斷她的話,道,“翠霞,這種事可不是説着玩的,我們什麼時侯?……”
翠霞哽咽着道:“相公,你、你……雖然你不待天亮就去了,可是……”
西門吹雪意識到問題嚴重了:一個女孩子——儘管她是個侍女,桂花谷口的那一幕卻充分地説明她性情剛烈,絕不是那種人皆可妻的角色——絕不會拿自己的貞潔杜撰故事;而這件事偏偏又輪到自己的頭上。他不禁臉色倏變,道:“翠霞,我實在不知道你説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把事情説清楚:究竟是誰冒充我?”
“什麼,冒充?”翠霞目瞪口呆,遲遲道:“相公,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但,你不應該否認那天的事——當然,那天你是穿了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可是,穿什麼樣的衣衫事小,天底下又有幾個象相公這般年紀、身材,武功又這麼好的……”
“不,你説錯了……”西門吹雪知道伊人確實是錯認了什麼人,心裏不禁泛上一陣苦澀,搖了搖頭,道:“翠霞,你説的這事究竟在什麼時候,在那兒?”
翠霞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也覺得事情或有蹊蹺,猶豫了一下,便把前時宮下莊發生的事説了一個大概。西門吹雪聽她提到牡丹宮,驀然想起離開少林寺後,耳聞江湖上紛紛揚揚傳説的“白衫客”、“藍衫客”……心想:“江湖道上的事也很難説,便是江東的那些武林豪客,甚至包括那個對自己柔情萬種的‘翠衣女俠’在內都把我和那個‘白衫客’弄混了,何況是她……無論如何,她是因為對我……這份情意……”
他遲疑了一下,扶了翠霞的肩頭——她便又偎在他的懷裏,他也只好接受她的温存——道:“翠霞,確是你……你如果還信得過我,我便鄭重地説一句,我根本沒有去過牡丹宮。”看見翠霞可憐巴巴的樣子,接着道:“那人冒充我欺負了你,我一定找他……”
翠霞一怔,喃喃道:“相公,你可別……人家也是救了我,是我自己……”
話沒説完,又偎在他的懷裏抽泣起來。
西門吹雪心潮如湧,眉心緊皺,幾乎根本沒聽清翠霞後面都説了些什麼,不禁一陣慨嘆:“可憐的女孩兒,可憐的願望,只是……”
他情不自禁地把身邊嬌小的身軀往懷裏攬了攬;他並沒介意,可是力量確實大了些。
女人,她的氣質、她的剛烈、她的個性是她獨有的。她柔情四溢,又天真浪漫,她象一池清水;男人們可以在那池清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和靈魂——在女人的柔情裏,男人永遠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擊的。
西門吹雪感覺到自己意志正在漸漸地瓦解,一股異樣的東西正漫過他的心房。驀地,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冷眼向那個山洞投去一瞥——哪裏還有一絲動靜:就在這時,翠霞緩緩仰起頭——兩眼裏秋波盪漾,閃着幸福的光,倏地又闔上眼,靜靜地期待着。西門吹雪只覺喉嚨間一股苦水上湧,他偷偷地吁了口氣,緩緩低下頭去,閃電般的在她唇上碰了一下,隨即離開,遲遲道;“翠霞,天晚了,不要在外面亂跑,我送你回去吧。”
雖僅如此,翠霞竟十分滿足了;她笑靨如花,眼裏迸射異彩,鶯聲道:“相公,我謝謝你……”
她頓了頓,道:“相公,你、你這時候到山腰來,不會沒有什麼事情吧?”
“翠霞真聰明。”西門吹雪淡淡一笑,道:“可是,事情已經耽誤了……我們走吧。”
翠霞嗔笑道:“難道就不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嗎了”
“……”西門吹雪遲疑了一下,道:“我、我是來找一個人,可是……”
“是不是那位秦大小姐?”
西門吹雪臉一紅,道;“你、你怎麼?……”
“你是説我咋猜到的?”翠霞詭秘地笑了笑,道,“我早就知道她對你好,還知道她把一個和你一樣穿白衣衫的人當成了你,到後來……”
西門吹雪的眼睛倏地張大了,盯問:“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翠霞得意地笑着道:“我還知道她被關在前面的那個仙人洞裏。”
“你見過她嗎?”
“見過。”翠霞道:“那個秦小姐整天愁眉苦臉的,有時候還偷偷地掉眼淚,和誰也不説話……可也怪,她爹當着禮堂的副堂主,卻讓自己的閨女被關在這兒。”
西門吹雪冷冷一笑,道;“他們是為了我——捉住我。”
“他們怎麼知道你一定會來……”翠霞莞爾一笑,道:“哦,對了,你也對那位秦小姐好,等你知道了她被關在這兒,你一定會來救她。”
或許是因為“自慚形穢”寧翠霞説這話的時候竟沒有一絲妒忌的成分,她只是在為自己猜到了對方的心思,且因自己終於為對方提供了有用的情報而驕傲。
但見西門吹雪點了點頭,道:“他們也一定在那個山洞裏安排了機括,甚至……”
“沒、沒有,我一天三次給她送飯來,從也沒有發現什麼機括,就是看守的人也只是兩個廢物,”
西門吹雪遲遲道:“紅衣幫主為了捉我,是不可能不嚴加防範的,你之所以沒有發現,也只能説明他們的高手只在晚上才當值,或者是隻在晚上才發動機括。”
翠霞臉一紅,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西門吹雪笑了笑,道:“你回去吧,我得去那兒看看;謝謝你告訴我那個山洞……”
“不,我要和相公一起去。”
“聽話,翠霞,那兒很危險的;你武功不太好,一起去反倒會……”
“我知道我是個累贅……”她的臉又陰沉下來,眼角又沁出了淚花。
西門吹雪撫了下她的頭髮,遲遲道;“不,翠霞,你怎麼會那麼想。我是説,你即使是僅僅被他們發現了也不好;你是紅衣幫的人,日後還要在這兒呆下去……”
翠霞打斷他的話,道:“相公就不能帶我一起走-一-相公,真的,我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那些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即使給相公當個使喚丫環,我也……”
西門吹雪心神一蕩,情不自禁地把她輕輕攬在懷裏,温柔地撫慰着,道:“不,翠霞,我、我帶你走,但,卻需要等把這兒的事辦完,”他頓了一下,遲遲道;“可是,你也清楚,瀘山、邛海處處兇險,還很難預料……”
翠霞驀地捂住了他的嘴,痴痴道:“別説了,我走……相公,好人自有天相,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可……等到那時候可千萬別忘了帶走我,我……”
她話沒説完,從他的懷裏脱出身、轉身跑去。
西門吹雪望着浙漸遠去的倩影,耳邊仍殘留着翠霞的抽泣聲,心裏不禁一陣疚愧:“我真的能帶她走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我卻對她説……
可是,在這樣的女孩子面前,我又能怎麼辦?”
他長長嘆了口氣,默默地轉過身,突地騰身而起,向那個山洞掠去。